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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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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耷，明朝皇室之人，字传綮，号八大山人、个山、驴屋等，江西南昌人。明宁王朱权后裔。擅书画，花鸟以水墨写意为宗，形象夸张奇特，笔墨凝炼沉毅，风格雄奇隽永；山水师法董其昌，笔致简洁，有静穆之趣，得疏旷之韵。擅书法，能诗文。他以水墨写意画著称，尤擅长花鸟。存世作品有《水木清华图》《荷花小鸟图》《六君子图》等。
“八大山人”四字若是竖着看，便像形若“哭、笑”，其中意蕴非常，总结了他“哭笑”参半的一生。
明朝灭亡，朱耷时年十九，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纪。原本以他的才华和皇室尊贵的身份，可以为大明干一番事业，却生不逢时，正生在明朝末年，在可以为明朝效力的时候，却亡了国家。若是普通小民，倒也罢了，不过是换个主子，唯一闹心的也不过是这次的主子是蛮人。但他是皇室，不仅要接受蛮人推翻了朱家的事实，还要面临清廷的追杀。他们一家隐姓埋名，在北京旁边的一个小镇生活，几年之后，他的父亲病死，他便带着母亲和弟弟到了洛阳。
朱耷一家三人正走在洛阳的集市上，他们已经行走了千里，洛阳还是如明朝时那般繁华，但此处的繁华，已经不属于他们。明朝的荣耀已经过去，现在是满人的天下。
他们穿着粗布衣服，形容憔悴，哪里有当年皇室的威仪与尊荣。他的母亲方惜弱年近四十，因为经历了此种变故，苍老非常，似乎一个五十岁的女人。她原本是珠翠满头，现在也只能戴几个银簪。而他的弟弟朱道明，此时只有十六岁，青春年少。可惜他命运不济，小小年纪就要跟着哥哥逃亡。
在逃亡途中，他仍未放弃作画，每每作画，也有人出高价收购。他在画上写明自己的名字为“八大山人”，化名陶思潜。在明朝灭亡后的几年间，“八大山人”异军突起，成为书画界的大家。他们一家人的收入，也多源于他的画作。若不是四处逃亡，凭借他的画作，他们也可穿上绫罗绸缎。
“哥，我们要在洛阳城休息吗？”朱道明突然问。
“洛阳城里恐怕不安全，我们还是走到邻近的小镇，掩人耳目一些。”朱耷年轻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沧桑和老练的味道。
“好，不过最邻近的小镇，恐怕都要走十几里路。”朱道明又说，“我是没事，不知道娘是否还能走。”
“你们不必管我。”方惜弱说，“我们还是到小镇上去，安全一些。”
“娘。”朱耷有些愧疚地说，“你受苦了。”
方惜弱苦笑一声，说：“生于末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命运。现在还能保存这条贱命，已经不易了，哪里还敢奢求许多。”
“娘说的甚是。”
洛阳城极大，不亚于京城，他们走了许久，才走出了城。出了洛阳城的南门，他们又一路往南。他们的目的地，是他们的老家江西南昌。
此时是仲春时节，洛阳城外春意正浓，各色鲜花开遍，姹紫嫣红，尽态极妍，只是洛阳名花，倾城倾国的牡丹，是绝不会在此乡野之地绽放的。
城外有一片柳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绿色的枝条随风飘舞，春意盎然。
三人也无心欣赏风景，他们步履匆匆，向前赶路。而他们的周围，还有同样神色匆忙的路人。
出城没走多远，就在这片柳林之中，突然一个身穿褐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跑了出来，霍得跪在了三人的面前。他们猝不及防，立刻一怔，然后又往后退了几步。
多年的逃亡，已经让他们十分地敏感。突然有人窜出来，他们不由得立刻紧张起来。
那人眼中晶莹，眉头紧皱，哭喊道：“两位少爷，夫人，我可找到你们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何人。
只听那男人又哭道：“少爷，夫人，小的找你们找的好苦啊！”
朱耷心中警惕，却作出一副自如的模样，说：“我们家是普通人家，不曾有过什么仆人，哪里来的少爷夫人。你认错人了吧？”
“少爷，你不必疑心。”那人涕泗横流，神情恳切，说，“我是朱升，曾在老爷家的厨房做事！”
“你弄错了。”朱耷沉着说，“我们家姓陶不姓朱。”
那人微愕，愣了一下，又说：“可是我不会认错的。两位公子定是我家少爷。我以前在老爷家不常在前面走动，所以你们不记得我。”
方惜弱细细回忆家中的仆人，但印象中并无此人，眼中有些疑惑，又有些骇意。
朱道明虽然年少，但在外流亡多年，胆子也大了，神色坦然，并无惧怕。
“我们家真的不曾发达过。”朱耷又形容恳切地说，“你真的认错人了。”
“不！”那人极为固执地抱住了朱耷的双腿，大喊道，“少爷，我真的是朱升啊！我好不容易遇到了少爷夫人，你们怎么不认我呢！我知道现在情势紧张，可是少爷夫人要信赖小的啊！”
朱耷本来气定神闲，但他苦苦纠缠，他的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慌乱。他突然觉得，身旁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而朱升的行为，也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朱耷不得已，故意发火说：“你快走吧！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们还要赶路，你不要耽误我们的行程！”
而那人死死抱住朱耷的双腿，哭喊道：“少爷，我真的是朱升啊！您怎么不相信我啊！”
朱道明心中也有些慌了，他走过去，去拉朱升的胳膊，一边拉还一边喊：“你走开啊，我们要赶路！”
方惜弱心惊肉跳，面露骇色，呼吸也急促起来。
朱道明使劲拽着朱升，朱耷也俯身推他，而朱升却在呼喊中，场面一片混乱。
第五十四章 松林生死劫
第五十四章松林生死劫
推搡了一阵，朱升终于被朱耷两兄弟合力弄开，“哎哟”一声，一下子掀倒在地。冰@火！中文
“快走！”朱道明喊了一声，两兄弟便拉着母亲，慌忙向前走去。
而朱升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三人惊魂未定，步伐极快，怎么走到如此远的地方，还有人能认得他们？如果他不是真的朱升，那清廷的力量也真够强大的！
匆匆走了数里，三人才暂且安定心神，而四周，也没有同行的人了。
此处是一片松林，杳无人迹，唯有山雀和小虫在林中发出一些叫声。虽然时至正午，松林却挡住了阳光，让它无法透下，林中便有些昏暗。
如果此时突然出现歹人，那他们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朱道明正在担心此事，前方的松林中便突然冲出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来。他们手持大刀，仅露出的双眼，泛着阴冷的凶光！
三人心中俱是惊惧难当，面露骇然之色。朱道明和哥哥都护在母亲前面，拉着母亲慌忙往后退去。
刚退了几步，他们的背后又窜出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人不由分说，便大喝着举刀砍了过来，朱耷两兄弟都不会武艺，方惜弱一个妇人更是不会，三人似乎只得引颈受戮！
他们惊慌失措地看着杀向他们的蒙面人，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看来刚才的朱升，果然是假冒的，他是要试探他们！虽然他们没有承认，但他们的慌乱或许已经出卖了他们。又或者，清廷是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三人不断地喘着粗气，脸色发白，没想到逃亡多年，还是被清廷找到了他们的踪迹。这片松林，恐怕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了！
这群黑衣人举着剑杀向三人，而他们则只有无助地望着这几个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四个黑衣人举刀砍下的瞬间，林中突然一道青光闪过，四个杀手纷纷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三人心中又是一惊，是谁在暗中相助，让他们化险为夷？
他们连忙向四周张望，想找出这个救命恩人，但是他们除了松树，什么也没有看到。
片刻之后，他们才从恐惧和愕然中醒悟过来。三人望了一眼倒下的四人，他们的喉咙都被人割破，鲜血直流。
几人心中暗惊，是谁有如此本事，可以在一瞬间就杀死四位杀手？
朱耷见那人不肯现身，又对着松树林喊道：“刚才是哪位大侠出手相救，请出来一见。”
林中却并无人应答。
朱耷等了片刻，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林中依然无人应答。
“耷儿。”方惜弱见依旧无人回应，便劝道，“也许这位英雄做好事不留名，咱们就不用勉强了。再说我们这种人家，怎么好跟我们有瓜葛呢？”
朱耷深觉有理，转过头对母亲说：“娘说的极是，我们还是赶路吧。”
朱耷又对着松林大声喊道：“大侠，多谢仗义搭救，来日若是有缘，我必将报答！”
说罢三人便继续行走。
三人匆匆而行，又走了十几里路，终于到了落霞镇。
此时天色已晚，“落霞与孤鹜齐飞”，天边红霞似锦。
落霞镇酒肆茶馆林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虽然地小，但其繁华程度，与洛阳相比，也逊色不了许多。
三人在来升客栈住下，暂且安顿。用过晚饭之后，朱耷在屋中铺开宣纸，调好颜料，握着毛笔，悠然作画。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追杀，却不能破坏他画画的兴致。
朱道明则在一旁观看。他也是丹青高手，风格与乃兄相近，而且还要粗犷豪放。他的书画署名为牛石慧，把这三个字草书连写起来，很像“生不拜君”四字，表示了对满清王朝誓不屈服的心情。他们两兄弟署名的开头，把个朱字拆开，一个用“牛”字，一个用“八”字。这样隐姓埋名，可谓用心良苦。
只见他任意几笔，山水皆成，此为写意之作。
正画时，突然窗外传来一声鸟鸣，一只黄雀突然飞入了窗棂，飞到了朱耷的肩膀上。
朱耷微微一笑，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说：“鸟儿，这一站你也跟上来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老朋友，心中一暖。
朱道明也笑着说：“它从家里跟到这里，真是难得啊！”
“现在是考验我跟它友情的时候。”朱耷笑着说，“它通过考验了。”
他在家作画时，这只黄雀便时常飞来观看，而他一路逃难，这只黄雀始终也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这倒让他在惊心动魄的逃亡中，感受到了一些感动和温暖。它似乎是他黑暗生活的一抹亮色，一缕阳光。
朱耷此时面含微笑，运笔流畅，一座座或险峻、或秀美的山峰在他的笔下被描绘而出。
不多时，一幅山水写意画已经完成。他在右下角题上自己的笔名——八大山人，又画了一只抽象的乌龟。
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乌龟究竟蕴含了何种意思，后世才有人解读出，那是“三月十九”的变体，也即是崇祯上吊，明朝灭亡的日子。而这种变体的签押，在他的画作中处处可见，乌龟只是其一形尔。
“哥，这幅画作所卖的价钱，又可让咱们有一个月的盘缠了。”朱道明笑着说，他的笑容中还带着一些稚嫩。
“呵呵。”朱耷听到弟弟夸奖，心中也是一喜，笑笑说，“但愿能卖个好价钱吧。”
而黄雀也在一旁欢快地叫起来，似乎在恭贺他又完成了一篇画作。
入夜之后，小镇归于宁静，街上人烟稀少。朱耷等人所住的来升客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来者共有四人，皆是清廷大内高手，白日里的那四人，乃是他们的同僚。他们发现那几人的尸体之后，惊诧万分，凭他们的武功，竟然被人一下子割破喉咙，而且竟看不出利器究竟为何物，实在是诡谲万分！
在处理好他们的尸体之后，他们又踏上了追杀朱耷等人的路途！
经过一路追踪，他们终于追到了落霞镇的来升客栈。四人潜伏到后院，从院墙一跃而入，悄无声息。
一场刺杀，即将进行！而要被刺杀的三人，正在各自的房间中熟睡，也不知此刻是否有恶魔入梦。
第五十五章 神秘的少女
第五十五章神秘的少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人虽身法矫健，动作轻盈，却仍被一双眼睛看在眼里。而看到他们的，正是一只黄雀！
它停留在后院的梨树上，看着他们潜入了客栈。在他们消失在它的视野中时，它振动双翅，追了上去。
四人已经打听好他们的住处，进了院子之后，便直奔目的地而去。四名刺客身法轻盈，在院中快速行走，无声无息。他们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走到天字号第一间房，那是朱耷和朱道明的房间。
一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管，插入窗户中。而正在此时，黄雀也飞了过来，一道黄芒霍得从它的身上发出，直射向四个黑衣人。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便倒在了地上。他们到死，都还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在一个妖孽面前，纵然是大内高手，也如同一个孩童，甚至连孩童都不如。
此刻倒地的闷响声惊醒了在屋中熟睡的朱耷，他本来就心中警觉，一点风吹草动，也足以让他神经紧张。他赶忙推了推睡在身边的弟弟朱道明，小声喊道：“道明，醒醒，外面好像有人！”
朱道明揉了揉眼睛，还完全醒转。
朱耷又急又怕，又推了他几下，总算把他推的醒了过来。
“快起来，我们去看看。”朱耷小声而又有些紧张地说。
“哦。”朱道明迷迷糊糊地答道。
兄弟两人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门口。此时外面已经没了动静。
朱道明轻轻地推门，却感觉到门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他心中一骇，瞌睡也彻底醒了。
“哥。”朱道明望了一眼哥哥，有些紧张地说，“外面好像有东西。”
“别怕。”朱耷也有些害怕，但他在弟弟的面前必须强作镇定，“我们使劲把门打开。”
“好。”朱道明答应了一声，然后慢慢使力。
朱耷也跟着一起推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外面又是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是东西落到地上。
两人刚把门推开，便看到一地的尸体，登时心下大骇、汗毛倒竖！
这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互相叠在一起，而且还并未任何明显的伤痕。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恐怖场面。
朱耷吓得就要尖叫出声，朱道明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朱耷嘴中发出“呜呜”之声，惊恐难当！
朱道明亦是心中害怕，他紧闭双眼，把头转向屋内，面容扭曲！
两个人都是心惊肉跳，惊恐不可言状。这比白日里看到的场景，更加骇人。若是像白日里亲眼看到这些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那恐怕更为可怖。
片刻之后，两人才渐渐缓过神来，但还喘着粗气。朱耷把弟弟的手拿开，往外走了两步，观察四周，走廊上一共有四具尸体，都是黑衣蒙面。
朱道明也跟着走了出来，望了望一地的尸体。
“哥，我们的行踪又被发现了？”朱道明小声说。
“看来是的。”
“那是谁在暗中帮我们？”朱道明有些疑惑，“难道是今日在松林之人吗？”
朱耷环顾四周，并无人影，叹了口气说：“他不留下踪迹，恐怕就是白日之人所为。可是他怎么不现身呢？”
“也许他就习惯如此。”朱道明说，“这是大侠风范吧！”
“大侠也不都是不留名的啊。”
“咱们也不管是谁了。”朱道明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又说道，“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对。我们是现在立刻走，还是等到天明？”
朱耷想了一会儿，说：“现在天色太晚了，我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即刻去睡。也许他们还有另一手安排，如果我们贸然出去，就会遇到埋伏。再说我们又没有鸡鸣狗盗之能，即使离开旅店，也出不了城门。外面还在宵禁，如果被抓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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