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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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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二十那年，父亲命他去西山查账。”方颜棋缓缓喝了一口茶。
这件事，方颜玉是知道的，大哥出门查账之后，大嫂也随着出了门，之后就失踪不见了。大哥回来之后也疯狂的找过一段时间，还报了官，可惜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找到，五年过去了，大哥还会零散的遣人去找。之前他还当大哥对大嫂情深意重，知道是他吃了大嫂之后，却只是冷笑一声，他这大哥当真会做戏，他把他谦逊温良的面具戴的太久了，大家只看到他的完美，可看不见那面具之下的无情。
“大哥那日还未到西山，却在路上遭了山贼。”方颜棋垂下眼皮，“二哥一定心想，这世间还真有不长眼的山贼，大哥武功高强，他们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大哥的身上，当真不知死活。”
方颜玉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当年他大哥出门查账，回家的时候可没有任何异常表现，遇到山贼这件事，他可没听说过。
“大哥本来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他没想到，那些山贼手中，却扣了大嫂。”
方颜玉皱眉，“大嫂为何会在那里？”
方颜棋冷笑，“二哥这个问题问的好，大嫂为何会在那里。恐怕这些，你得抽空去问问五哥，他是怎么骗大嫂说大哥出了意外，让大嫂心慌之下谁人也不带就出了门，然后又那么巧被山贼绑了去。”
方颜玉乌黑瞳中射出怒气，“你是说，方颜庆把大嫂卖给了山贼？”
方颜棋继续道，“他想这家主的位置想疯了，他知道大哥和你是他最大的阻碍，他想借山贼的手除了大哥。”
方颜玉默然，早前他院子里的那场大火，也不是他自己放的，确实是有人过来算计他，只不过他将计就计，趁机脱身而已，想来也是方颜庆派来的人了，那时候他已经和废人无异，方颜庆都不打算放过，“这么说，大哥早就知道是方颜庆做的事？”得知方颜庆如此算计自己的兄弟，方颜玉心里一阵恶心，连叫他五弟都不愿意了。
“凭大哥的本事，想查出来当然容易。”
“大哥不是对大嫂情深意重吗，既然他知道了，为何还要放方颜庆那个畜生逍遥在外？”
方颜棋直直看着他，“二哥，你知道五哥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方颜玉默然，“家主之位。”
方颜棋笑了，“不错，他一心念念的就是这方家家主之位。五哥目光短浅，只看到方家富可敌国，财大势大，却看不到这方府暗中异动。他一心想要家主之位，大哥就偏偏让他得不到，让他整日算计，天天忧心，一日过的也不开心。大哥说过，报复一个人最好的，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求不得，一辈子也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让他本来就不长的寿命里，过的一日都不得志，他要折磨他，羞辱他，让他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死，也不会是他的。”
方颜玉不得不承认，他大哥这一手确实够狠，方颜庆整日里装痴卖傻，深怕别人知道他觊觎家主的位置，可笑的是，有眼睛的都知道他在算计什么，为了这个位置，他已经要疯了，他大哥却偏偏不如他所愿，这种折磨对于他来说，确实够残忍，比一刀杀了他痛快多了。
方颜棋心里却道，他大哥嘴里是这么说，他却清楚的很，他大哥最看重的，是他们这些兄弟之间的情义，不到万不得已，他大哥绝不忍心亲手去伤害自己的兄弟，他大哥对别人够狠，对自己的兄弟却是有一万个不舍，连杀妻之恨都可以忍。心里却有些疼痛起来。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不明白大哥怎么会把大嫂吃了下去。”半晌，方颜玉问道。
“那日，山贼推了大嫂出来，大哥顾忌着会伤到大嫂，不敢出全力，被山贼重伤。那个时候，大哥身上的血脉被意外唤醒了，受鬼气侵袭，一怒之下把那些山贼杀了精光，大嫂不知情，上前扶住大哥，大哥被血腥气吸引，一时没有控制住。”方颜棋说的简洁明了，当日的凄惨情形就这样被他一语带过了。
方颜玉想起当日他亲眼看到他父亲吃掉他母亲时留下的悔恨泪水，他无法想象他那总是一脸微笑的大哥是怎么哭的。
“二哥，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大哥的，只是大哥会变成这样，也是他身不由己，并非天性如此。方府里是鬼怪众多，但是大哥，觉得不是那其中的一个。”
方颜玉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样听来，方颜良却是情有可原，只是他少时给他的记忆太坏了，即便知道事情缘由，他也很难去原谅他。
“二哥，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清楚，大哥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现在如此恨他。”方颜棋终于忍不住问道。
方颜玉脸色一黑，不过方颜棋却是看不到，他只是觉得身周一冷，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些是大哥自己告诉你的？”方颜玉问。
方颜棋垂下眼睛，“二哥是说大哥的话不可信吗？”他嘴唇动了动，接下去的话却没有说出来，这些并非方颜良所说，而是他梦中所见。梦里面，他就站在方颜良的身边，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可以听见一切，他听见山贼的惨叫，他听见桃花的惊呼，他听到方颜良压抑的哽咽，他原本无法看见的大哥，忽然在他的眼睛里开始显露出模糊的影子，他听到方颜良的泪水滴在桃花的脸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泪水的滚烫，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梦里陪着他哭。
方颜玉起身，“我只是来看看你，现在看来，你已经好了，我就走了。”说罢不等方颜棋挽留，就已经掠出了窗外。
方颜棋坐在凳上，满心的失落，大哥，他本来是想帮忙唤回二哥的心，却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
方颜玉跃上墙头，回头的时候，他看到后院古旧的祠堂，身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那是他在这个家里最害怕的地方，不愿意回家，一大部分，也是因为，他绝对不想再靠近祠堂一步，因为，祠堂里的那个东西，他闭上眼睛，那个东西，太可怕了，他永远都不想再次看到，永远！
轻松一跳，就来到围墙外面，正要改道去张家一探，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高壮的影子，有些杂乱的头发，满面的疤痕，清和的眼神，深褐色的眸子，方颜玉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这才几天而已，却好像已经分开了很久一样。没见的时候总是想着，见了面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方颜玉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终于张开嘴，喊了一声‘阿荣’。
站在方颜玉面前的，正是鬼奴。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船上说起。
话说，梦魂岛主，也就是魔界的武尊大人让他做出选择，是恢复容貌留下陪伴三年，还是就此离去，鬼奴毫不犹豫的选择回来，武尊大人却甚是大方，强迫他收下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
武尊大人坐在船上，英俊邪气的脸庞上满满的漫不经心，“丑鬼，本尊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在这岛上甚是无聊，难得看到有人来，总想捉弄捉弄打发时间。你这人虽然貌丑，却是非常有趣，这世上少有人能从我这环境中逃离，你却连续逃离两次，本尊实在是对你感兴趣，只不过你执意要离去，我也不勉强你留下。这株仙草送给你，你若想回到岛上，本尊随时欢迎。”
听他懒洋洋的说了这么多，鬼奴心里却仍是惊疑不定，他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难道，这又是另外一个幻境？他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出到底是现实还是假象，忽然之间，他的心开始动摇了。
武尊大人继续道，“说起来，你和芳梧还真有点像，长相有点相似不说，身上这股严正不阿的气势倒也他有几分。可惜他没见到你，他若见了你，说不定还能收你为徒，他最喜欢你这般心性坚定之人。”
鬼奴心中一汗，这武尊大人居然在对着他絮叨起来。
“本尊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芳梧是谁，不过本尊不打算告诉你。”
鬼奴狂汗，这有点没玩没了了。
“你一定还在想，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本尊给你看的另外一个幻境，告诉你倒也不怕，你之前看到的，都不是幻境，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都是你在经历，你看到的公子也是真的。道理其实很简单，要想别人相信你的假话，你要说的至少十句中要有七句是真话，那三句假话可信度才高。想要别人相信你的幻境，你就得弄些真的东西放进去。只不过，本尊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却也没想做那么仔细。”
听他这么说，鬼奴再仔细想想，便明白了。季家的少爷季威荣是假的，但是公子却是真的，当下对这絮叨的武尊大人竟然起了几分感激之情。
这次，他不再推辞，上前接过武尊大人赠与的仙草，恭敬一礼，“在下谢过武尊大人。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若有机会，在下当尽力报答。”
武尊大人满意的点点头，此子心性坚定，悟性也是不错。
“如此，本尊不如多送你一程，也省的你路途劳顿了。”说罢，袖子一挥，鬼奴已经从他眼前消失。
船身一阵晃动，却是被武尊大人扔到水里的柱子又爬了回来，被海水泡的皱巴巴的苍白皮肤透着死气。
武尊大人厌恶的看着他，“哼，本尊的乐子没了，你可要负起责任来啊，不然怎么打发本尊的无聊呢？”说罢，他用脚一跺，柱子的这艘船彻底散了架，成为粉末散在海中，刚得以喘息的柱子再次落入海中。
这次，看来是真的活不了了，柱子悔不当初，任由咸涩的海水没过他的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鬼奴一睁开眼睛，竟然已经来到方府的院墙之外，面前站着的那人，不是方颜玉又是谁？
鬼奴第一次看到方颜玉如此吃惊的眼神，半晌，那人脸上挂上笑容，叫了声‘阿荣’。鬼奴忽然觉得很高兴，他回来了，虽然他没有拿到绿乔需要的黑色魂玉，可是能看到这样健健康康行动利落的公子，真好。
方颜玉走上前来，“阿荣，你怎么回来了？”
鬼奴一愣，然后嗫嚅道，“公子，我没弄到绿乔要的东西。”
方颜玉摇头，“那个不重要。”
咦？鬼奴傻眼。
“阿荣，你为什么回来？”方颜玉直直的看着他。
“对不起，公子，我没办成绿乔要我做的事……”
“我说了，那个不重要。”方颜玉打断他。
鬼奴不解的看着他，方颜玉离他很近，他可以清楚看到方颜玉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黑的不可思议，睫毛真长，眉峰高高的挑起，看起来锋芒毕露。公子容颜诚美矣，鬼奴有些自惭形秽。
“我是问你，回来，是为了谁”方颜玉靠的更近，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鬼奴不自在的后退半步。
“回公子的话，我放心不下公子，所以……”
“所以你是为了我回来的吗？”方颜玉急急的打断他。
鬼奴点了点头。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方颜玉心满意足。“先跟我走，有话回去说吧。”
鬼奴道了声好，跟在方颜玉的身后回到陈子敬的房子里。陈子敬不在，他出门替陈家的主子打探消息去了。
方颜玉关上门，示意鬼奴坐下，还亲手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里。
“阿荣，你这几日经历了些什么，说给我听听吧。”
鬼奴受宠若惊的接过水，公子怎么了，他之前有这么善解人意吗？
鬼奴不再隐瞒，将此去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给了方颜玉听，除了隐瞒了前一段的幻境，连魔尊的话都一字不落的告知于他，而他隐瞒的理由也只是因为那段记忆是假的而已。
方颜玉听完面无表情，良久，忽然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巴掌。他打的速度很快，甚是用力，白皙俊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两个嫣红的掌印，嘴角都流出血来。
鬼奴大惊，立刻按住他的手，“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方颜玉直直的望着他，“阿荣，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骗了你。”
鬼奴瞪大眼睛，随即明白过来，“公子说的是绿乔逼走我那件事吗？其实我也想问公子为何要和绿乔一起骗我，其实也无所谓。公子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可以，公子不必这样拉上绿乔一起，直接命令我就可以了。只是我太无能，那块魂玉我没要到，那武尊说了，魂玉是他保命之物，无论如何我也是取不来的了。辜负了公子的一番期望，应该是我要向公子赔罪才是。”
听他这么说，方颜玉心中更加内疚，差一点，阿荣就因为他的刚愎自用而丧命。他自以为是为他好，其实是自己自作聪明。他该死，他太可笑。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对他没有丝毫怨言，还为了这样不堪的他回到这危险之处来，方颜玉又是羞愧又是高兴。
“阿荣，那块魂玉根本不重要，我只是想让你离开这个地方。”方颜玉握住他的手，“阿荣，这海州府里很快就会有更多的鬼怪聚集，这里不安全。我无法离开这里，可是我不想你出事，就只能想出这个蠢办法。我没想到真的会有梦魂岛存在，更没想到你真的会找到梦魂岛，害的你差点丢了性命，若是早知道如此，我不如直接让你走。”
鬼奴有些不自在的想挣脱开方颜玉的手，两个男人这样拉着手感觉真是奇怪，可是听了方颜玉的话，他心里一阵感动，原来公子是为了他好，他一介丑人，竟然能让公子如此青睐，当真意想不到。
“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若不是去了梦魂岛，我又怎么会得到这株仙草？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是因祸得福，替公子寻到这样一个不平凡的东西。”说完，他从胸前拿出那株绿色仙草，那仙草包裹在一层柔绿的光中，盈盈可爱。
方颜玉打量着那株仙草，“那梦魂岛主说这个可以恢复你的容貌？”
鬼奴一愣，然后摇头，“这个不重要，那梦魂岛主说，公子练的这个功夫风险太大，总有一日需要它。”
“我不需要。”方颜玉道，“这株仙草是你的，用来恢复你的容貌刚好。”
鬼奴皱起眉头，“公子，恢复容貌这点小事又怎么能和你的身体相比？”
方颜玉坚定的说，“我不需要。你拿去恢复你的容貌。”
鬼奴这次脸上却露出怒容，“公子，若是为了恢复容貌，我留在梦魂岛上便可，又何必再回来。公子这是在羞辱我。我自知人丑，这张脸连我自己看了都要吐，更别说是公子了，可是公子的身体是一等一的大事，若是公子看我这张脸实在难受，还请公子收下这株仙草，我这就走了。”
看到他发怒，方颜玉慌了，连忙抓住他的手，“阿荣，我不是那个意思。”
鬼奴看方颜玉竟然露出低声下气的样子，软声道，“这株仙草是给公子留着的，以后公子莫提让我恢复容貌这话了。这样过了十几年了，我早已不在乎外貌如何，公子若不喜欢，我带上面具就好，只是，还要请公子将我那面具还给我。”
方颜玉脸上一红，他怎么知道他的面具在他这里，无奈的道，“好，这株仙草是你的，怎么用由你全权安排。阿荣，我不是嫌你丑，你千万不要多想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鬼奴何尝不知道，公子对别人都冰冷冷的，唯独对他说话和颜悦色，若真的讨厌，又怎会如此只是，公子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不自在，好像有些太热切了，这不该是一个主子看奴才的表情啊。
“公子可是怕我会碍手碍脚？”犹豫了一下，鬼奴道出心中疑惑。
“当然不是。”方颜玉立马否定。
“那就好，只要公子不嫌弃我功夫低微，我就在公子身边伺候着。直到那天公子厌烦我为止。”鬼奴松了一口气。
方颜玉感动的无以复加，他现在应该扑上去抱住他，可是刚刚鬼奴一直在抗拒他抓着他的手，这下子，他也不敢贸然对他做出逾矩的动作。只要叹了一口气，“好，如此就要劳烦阿荣多照顾我了。”这口气，他叹的又是心酸，又是满足。
眼看天已经晌午，鬼奴抬头看天，“公子，要到午饭时间了，公子肚子可是饿了？我出去做饭给你。”
“等一等，阿荣。”方颜玉叫住他。
“公子，怎么了？”
“阿荣，如果我哪天又犯错了，怎么办？你会恨我吗？”方颜玉有些犹疑的问。
“公子怎么会犯错？”
“阿荣，我这次差一点就害了你。”方颜玉羞惭的道。
鬼奴慌忙道，“千万不要这样说，公子。公子也不是故意要害我，我怎么怪罪公子。”
“可是，阿荣，只要想到，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我就难受的很，害怕的很，”说着，方颜玉居然怔怔的掉下泪来，“阿荣，我后悔极了。”
看到方颜玉居然掉了眼泪，鬼奴顿时惊得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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