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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明布置店铺网页，花了少半个晚上。
他很庆幸自己是离开电脑会死的八零后，于是各路图片软件都掌握熟练，把用得着的ps了之后加以利用，他没忘在每一张图片的右下角加上个水印：【photo　by麒麟社】。
其实本来想写祁林的名字，又觉得直接放名字不太好。又想写麒麟打字社的全称，可字数太多占空间。到最后，他还是删减了两个字，留了个挺玄乎的“麒麟社”。
“比凤凰社听着给劲嘿。”咕咚咚喝了几口水，车明对着自己的成果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在聊天软件里给祁林留了个言，说自己完工了，有空就过来瞅瞅吧。可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回音。
应该不是隐身而是不在线吧。这么想着，车明站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厨房寻摸剩饭去了。
而与此同时，祁林在他家小院儿里，正和别人聊得欢。
“对儿9。”坐在对面的哥们儿扔了两张牌。
“过。”祁林轻描淡写。
“我要我要~对儿K~”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赶紧甩出另外两张，“哎对了林子，听说你养猫了？”
“啊。是养了。”
“你捡的？”
“嗯。”
“你瞅瞅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你得往家捡猫。怎么着，拍着拍着，就有了捡的冲动了吧。对不对大奎。”
“真理，林子打小儿心软，这才往家捡一只猫，不定怎么忍着来着呢。”
“你们俩少拿我打镲。”
“没有没有~哎，那猫长什么样儿啊？”
“好看之极。”
“嗯，我想也是，你这搞艺术的审美都忒严格。”
“来，过过目。”笑了笑，祁林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开了屏幕锁之后递给另外两个牌友。
两个哥们儿凑过来，同时看向他的手机，然后同时愣住了，再然后，就是同时的爆笑。
一个说，没见过这么寒碜的猫！另一个说，你养这货是为了辟邪吗？
祁林还算淡定的撇了撇嘴，把手机收起来，然后哼了一声。
“你们欣赏不了。”
两个人连连点头，说是啊是欣赏不了，这猫长得太高深了！除了你谁也欣赏不了！
祁林笑而不答，然后暗暗的有那么一点儿开始想念自己家里的宝贝。
当晚，他们玩儿够了扑克，聊够了天儿，祁林目送两个哥们儿出门之后，关好院门，收拾了牌桌，回了屋。
父母已经睡下了，小心不吵到他们的洗了个澡，回到自己房间，他关门，开窗。
微凉的夜风丝丝缕缕吹进来，祁林吁了口气，翻身上床。
他是在第二天吃过晚饭之后离开的。父母非让他带着一堆吃的回去，说是给朋友弟兄分一分，他推辞不过，还是收下了。提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他上了和谐号，而后换乘地铁，终于回了家。
从地铁口出来，往自己住的小区走，他半低着头琢磨什么东西该分给谁，然后，就在他打算先把东西都放在自己店铺里时，却忽然听见对面有人打招呼。
猛抬头看，是车明。
“出门儿啦？”那小子挺高兴看见他似的招了招手。
“啊，刚回来。上我爸妈那儿去了。”笑了笑，祁林看着对方，“你怎么着？出来溜溜弯儿？”
“没有，我说买瓶防蚊水，结果药店卖完了，我这儿正想上对面儿那物美瞅瞅有没有呢。”
“哦。”祁林略微迟疑了极短的片刻。
他看着车明。
大背心，大短裤，一双拖鞋。这扮相足够居家，足够随意洒脱，足够不像个警察。
上次看见他穿警服，明明帅的跟神马似的，怎么一脱了，就立刻……市井了呢？好吧其实市井一点儿更让人觉得随和可亲。只是……
“那什么，你甭去了，我这儿有。”祁林先放下右手提着的东西，掏出钥匙，准备开近在咫尺的店门。
车明本来想拒绝来着，他本想说的是算了，就当遛弯了，反正还得买点儿别的东西，油盐酱醋什么的……
可是，就在他开口之前，那放在地上的盒子就摇摇欲坠要倒了。赶紧朝前迈了一步，车明一弯腰按住了点心盒。
“嚯，你这上哪儿买的啊，十八街麻花儿？”他看了一眼盒子上的字，又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他道谢的祁林。
“来，先进来。”拉开店门，把左手的东西放在饮水机旁边，他从车明手里接过其余的盒子，放在一起。
车明下意识的跟着进屋了，总觉得现在这个状况要是再推脱说急用防蚊水往外跑，就有点儿局气，于是，他进了祁林的店，在明亮的灯光下又看了一圈儿店里的摆设。
还是那么整齐啊……
“拿着，随便用，我这儿好些呢。”从电脑桌下头的抽屉柜里随手抓出一瓶没开封的防蚊水，祁林递了过去，而且不许车明推辞。他说他经常一买就买一大堆，要不夏天背着相机满世界拍照，照半天儿花花草草，他就得让蚊子活吃了。他说他不知怎么了就是那么招蚊子，从小就是。车明说他也招蚊子，祁林笑笑，然后从那一堆点心盒子里撤出一个，放在车明手上。
“我爸妈非让我带回来给哥们儿分分，你尝尝吧，这可是正宗十八街的。”挺诚恳的说着，祁林没容车明拒绝，就抢先一步走到门口，伸手关了灯，“那什么，我得先回家瞅瞅猫怎么样了，我怕他随地大小便。麻花儿你先吃着，要是好吃再管我要。”
那次，车明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
他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牵着走了，防蚊水，十八街的麻花，就是这力量的辅助，祁林有点儿大大咧咧却又透着柔和的笑就是催化剂，相互一作用，他就没了抵抗力。
说起来，这种似乎格外纯粹的，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亲近的交流，他有多久没体会过了？
半年多？不，似乎更早，似乎真的已经好几年了。
自己那段没有任何结果的单相思成了困扰和梦魇，那些明明就想扑上去，却还要装作是最铁的铁瓷的日子，让他过得压力山大。终于崩溃时，他说了真话，说了真话后，他更崩溃了。
他不能解释自己逃走的举动是娘们儿还是爷们儿，他就觉得这是必须的。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老子投八路。总而言之，感觉自己再单恋下去就会走投无路了的车明，从警察队伍里逃了出来，投入了网店的怀抱。
至少这个不用卖命，挺好。
他这么想过。
“这个不刺激皮肤，也没那么冲的味儿，抹多点儿也不要紧。”祁林指了指那瓶防蚊水。
“哦，知道了。”车明点头。
他当时是想再多说两句的，至少认认真真道个谢，然后顺便问问人家是不是天津老家。那言谈中若有若无的天津味儿，还有这正宗十八街，似乎都指明了祁林同志是京津城铁“另一头”的。可是，他没得到机会问，手机忽然响了，掏出来看，是老客户发来问某种猫罐头是否还有货的短信。
“那个……”他迟疑了一下。
“你赶紧忙你的去吧。”祁林挺爽朗的冲他笑，又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忙正经事。
车明最终先操劳正经事去了。他只对着正在锁门的祁林说了句“网店我布置好了”，又补充了句“多谢啊，以后再买东西给你打折”，就转身离开了。
祁林冲他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然后收起钥匙，朝自己家所在的单元口走去。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
洗了洗手，倒了杯水，再走回来，打开聊天软件，车明给他的留言就正好跳了出来。
他打开了自己收藏夹里的【明子宠物用品店】，看见焕然一新的界面，没有控制住嘴角的上扬。
【瞅见了！真好看嘿~！】祁林这么回复。
车明很快就也给他回复了，两个人聊了几句，祁林问他是否已经猜到哪只猫是他捡回来的，车明赶紧说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猜测自然被否定了，祁林让他去找一只拍摄日期很近的，黑白花的猫。
车明依言去文件夹里翻找，将信将疑的把一只最开始就被他筛选出去的猫截图过去之后，怎么都没想到，会立刻得到肯定答复。
【就是他！又可爱又逗吧？】
“什么啊……”简直让人哭笑不得，车明愣愣的看着屏幕上那只白底黑花，脸上一片倒三角形黑斑，眼神直愣愣的丑猫，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好一会儿，他才在爆笑之前念出了声，“这、这哪儿可爱啦！简直就是……白屁股套了个黑裤衩儿嘛！……”






第6章　第六章
车明从认识那只裤衩儿猫，到得见它的本尊，相隔了不到一个礼拜。
祁林在网上留言给他，说自己想要一个猫爬架。
【你有地方摆吗？】车明回头看了看自己家的面积，记得祁林说过，他们的户型是一样的，若是那样的话，已经打了隔断，做出暗房来的空间肯定是很狭小的，难不成他要睡高架床来缩减使用面积？
【地方有，那我还是交现金？你现在有空吗？】祁林如此回复他。
车明突然觉得，自己的顾虑就是杞人忧天。人家热情如火，他还在这儿替人家操心，多余不多余啊。
【得，那你过来吧，就要三百七的那种是吧？】
放弃了多事，等到对方的肯定答复之后，车明走到门口，把防盗门开了个缝，然后从货架上层把未组装猫爬架拿了下来。
没多一会儿，祁林就到了。
“要说住得近就是好哈~”挺高兴的念叨着，祁林随手关好门。看见地上已经摆着包装整齐的零件，愣了一下，“好家伙。”
“嫌大了吧。”
“是有点儿大。”祁林点了点头。
他确实没想到从网上看着挺小的猫爬架，怎么一瞧见实物就觉得突然变大了似的。每一块板子每一根柱子都放大了若干倍一样。
“那怎么着，还要吗？”
车明看着对方迟疑，然而那迟疑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几秒钟之后，祁林很认真的点了个头。
“要。”他说，“应该没问题。”
可能一时的决定，就会影响后头所有故事的走向，祁林决定买那个猫爬架，车明决定给他便宜一点当做上次麻花的谢礼，祁林决定不需要那样的优惠还是按照原价就好，车明决定那就干脆送货上门并且协助安装。
于是，两个人都觉得再坚持无谓的原则就真的无谓了时，最终还是合力将那猫爬架抬去了祁林的家。
然后，车明总算得见了那只猫的尊容。
他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笑出来的呢？哦老天，这可折磨死他了。
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猫，实体比照片更像个套着黑裤衩的白屁股，一双黄绿色的眼圆溜溜的，直盯着他这个“入侵者”却连躲也不躲。
“儿子，爹回来了。”关好门，祁林弯腰下去摸了摸那怪猫的头顶，然后反手一指，“来，叫叔叔。”
车明觉得头顶咔嚓一道闪电划破了白日的天空。
“哎嗨大侄儿。”冲着那丑猫摆了摆手，他表情诡异的乐了。
接下来，就是组装猫爬架的时间，过程中车明发现对方动作很麻利，然后踏进一步发现彼此配合挺默契，传递个改锥，什么配件应该放在哪儿，不用太多废话，几个眼神动作示意就彼此了然了。两个男人偶尔聊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猫偶尔在他们脚底下穿梭，然后在车明脚脖子上蹭来蹭去。
“你认错人了同学。”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钉，车明低头看着那家伙。
好像套着黑裤衩的白屁股脸抬了起来，冲着他喵喵叫了两声。
“他不是认错人了，他是谁都当好人。”祁林把组装好的猫爬架往衣柜旁边推了推，然后开始收拾地上的包装纸和工具，“我是从一个流浪猫喂养点儿把他弄回来的，我们家街坊一大妈说这货有奶就是娘，要是遇上猫贩子非得逮走不可。”
“所以你就给带回来了？”
“啊，其实也是他非得跟着我。”
“你给他吃的了？”
“一根火腿肠。”
“一根火腿肠就把自己卖啦？”车明摸了摸那还围着他转的软绵绵的咪子，从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力感来。
祁林看着揉猫的车明，沉默片刻，朝厨房走去，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其中一罐递给对方。
“辛苦了啊。”
“小意思。”大大咧咧笑着，车明接过啤酒，拉开拉环，看了一眼上头没有任何中奖信息，然后咕咚咚灌了好几口。
太舒爽了……
当天，他没有在祁林家久留，他只是在简单打量了一番对方果然和自己户型一模一样的家之后，收了钱，便离开了。
祁林起初是想留他吃饭来着，但他拒绝了，用生意得照顾做借口，他回到自己家。
往回走的途中，他开始回忆祁林给他钱的时候，和他指尖偶然的相碰。
这厮果然是玩儿艺术的，那双手真是修长得恰到好处。整齐的指甲，骨感的关节……
低头再看自己这双爪子，车明撇了撇嘴。也差不多吧，虽说粗糙了一点，总体来讲倒是不算没法儿看，再说粗糙也是因为之前当警察之后当个体户，哪有闲心跟个娘们儿似的打理自己？不过这样才更有男人味儿吧。
这么胡乱想着，他一路溜达到了家。
那天，他的生意意外的冷清。
和平时疏密有致的订单生成量形成了极大反差，整个下午到晚间，他一共接了两张单子，可怜的，孤零零的两张单子颤巍巍从打印机里滚出来，车明叹了口气，还是认认真真打好了两个包裹，而后，他揣上钥匙，下楼遛弯去了。
那才真叫是遛弯呢。
没东西可买，没有目的，没有陪遛，纯粹就当是饭后消化食一样，车明从自家楼下开始，一路晃悠到小区北门，又从小区外头绕了半圈，他终于在冷风渐起时决定回去了。
五月上旬的天，居然还是会夜里冷，这和往年绝对不一样，前阵子回父母家，老爸还抱怨说今年这冷不冷热不热的天儿让他养的八哥都没精神，甚至连阳台上种的葫芦都不爱发芽。车明当时没怎么搭碴儿，他就随口说了句“末日前兆呗”，随后就只顾着看电视了。
说起来，又一阵子没回去了，周末有空，就还是去看看爸妈好了，蹭两顿饭，聊聊天什么的……
脑子里构想着周末的安排，车明回了家。他没从麒麟打字社那头走，他总觉得，如此频繁的接触，如果不是出于生意买卖，就多少有几分别扭。
就像他起初跟祁林在网上聊的那样，大哥，咱俩可不熟。
哼了一声，车明趿拉着拖鞋回家睡觉去了。
那个周末，他确实依照计划回了一趟父母那儿，依照计划蹭饭成功，还嬉皮笑脸的顺走了老爸收了若干年的几个毛泽东像章。
“我得避避邪，这两天生意不好。”胡乱找着借口，被老爸白眼着，车明在晚饭后从父母家离开。
不过，就在他下车之后，往小区里走的过程中，却没想到会再次遇见祁林。
不，那也许不能叫遇见。
是他先看见祁林的，就在小区入口旁边的宠物医院里，隔着大玻璃门，他看见祁林在里头。
起初他只是好奇，都九点半了，宠物医院九点钟就关门的，他居然这时候在？
后来，他想到了也许是裤衩同学得了病，急症，需要马上治疗诊断，这家医院似乎有值班大夫吧。
可是随着一步步走近，他感觉到气氛的失常了。
里头两个人，穿着黑T恤的是祁林，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想必就是医院的大夫。两人根本不是在交谈，那几乎可以说是在争执了。
而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那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居然一把拽住了祁林的衣服，死活不让他离开。
“坏了！”潜意识当中所有的警察本能又萌生出来，车明紧走了两步，推开门就进了宠物医院。他叫了一声祁林，而后挡在了他俩中间，“别急别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那年轻大夫显然愣住了，而且似乎显然误会了，那薄薄的眼镜片后头一双细长的眼眯了起来，有点刻薄的嘴唇抿着，眉头紧锁看着祁林。
“就是这人？！”
“啊？”车明一愣。
“不是他，这是我街坊。”同样皱着眉，还没从对方突然出现的惊讶里回过神来的祁林拽了一把车明，“没事儿，你别管，不要紧。”
本来想追问一句“都快动手了还不要紧？”的，可车明看见祁林的表情时，却没心思说话了。
那应该说是欲言又止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了吧，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张帅气的脸上，果然让人觉得更加可疑。
“那你……”车明一时语塞了。
“走吧。”祁林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还想阻拦他的男人，便扭过头，拉着车明大步离开了宠物医院。




第7章　第七章
车明从来不喜欢让人拽着走路，可是那天，他就是没能挣脱祁林的手。
对方拉着他出了宠物医院，没有搭理那站在门口不死心的嚷嚷着“你休想就这么糊弄我！”的年轻大夫，一直走到两栋楼的拐角处，才终于脱力的松开了指头。
“你到底怎么了，啊？”揉了揉手腕，车明试探的问，“那人谁啊？”
祁林仍旧半天没回答，他站在车明对面，皱着眉，似乎在考虑这话该怎么说才好，或者才不会吓着别人，但考虑了好一阵子，也还是没有个对策，最终，他放弃了一样的摇了摇头，抹了把脸。
“那个，上我家吧，我得先谢谢你帮我及时脱困。”
车明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看得自己也跟着皱起眉来。
他不想听别人隐私，又不是居委会老大妈或者片儿警，他对别人家里是非兴趣不大，可祁林的眼神又让他无法拒绝，因为那是一种明显的请求，又或是……恳求？哀求？
不，哀求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