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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你别哭了……”扬自舒蹲下身又去摸他的头，“我也不是要骂你，你别哭啊。”
小鬼就站在那，吸了吸鼻子，想必也是在尽力克制不哭。
“乖，”扬自舒开始掏口袋，“我今天正好多带了些钱，要不你拿去买点想吃的东西去？”
扬自舒也是被这小鬼掏钱掏得习惯了，习惯性就觉得给他钱他就会不哭会高兴了，可是这种解决手段，显然并不适用于所有情况。
小鬼看见他掏钱，的确是不哭了，眼神却是要喷出火来。
扬自舒没看到，还在掏钱，老段看到了，正想伸手拦那家伙继续掏钱，只见那小鬼用力推了扬自舒一把，转身就跑了。
扬自舒正蹲着，又在掏钱没注意，被这么一推，直接坐地上了。
他眼见着小鬼跑得飞快，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问老段：“他不要钱了啊？”
老段叹了口气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没说话。

那小鬼也是个有骨气的小鬼，那次之后再也没去要过扬自舒卖唱的钱，有时候扬自舒唱着歌会突然好像感到那孩子的视线，却再也没见到他了。
扬自舒也挺失落的，不知道那小鬼少了自己这里的这笔收入，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会不会又受伤。
他那么瘦，肯定总是被打吧。
扬自舒心情差，也就不怎么对人笑了，唱的歌也老凄凄惨惨的，十分惹人不快。就连经常捧场的几个小姑娘也不愿意听了，人家好歹是给了钱的，连个笑脸都没有，拖着张脸多扫兴啊。
扬自舒不高兴，听歌的人就少，听歌的人少，扬自舒就更不高兴了。
整个一恶性循环！
终于有一天老段看不下去了，他说：“扬自舒你算了吧，这的体验生活就到此为止，大少爷你该回去忙忙正事了。”
扬自舒抱着吉他唱自己的权当没听见。
老段也习惯他耍脾气了，换了种口吻说道：“卖唱都卖这么久了，体验生活也该换个地方体验了吧，要不我带你去乡下种种田，咱搞搞乡村音乐？”
扬自舒弹吉他的手停下来，说：“我也不是只爱在这唱，换个地方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不放心那孩子。”
老段汗都下来了：“你体验生活不是不可以，别说你想体验养孩子啊，要养自己找个老婆自己生去，也让你爹高兴高兴。”
扬自舒白他一眼：“你不懂。”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拐角传来一阵喊打声，这也不少见，这年头人心浮躁，当街打起来的小青年早就让人见怪不怪了。
但是这次的的确有些怪，因为叫骂的声音似乎显得过于稚嫩，不像是青年斗殴倒像是小孩子打架。
老段没注意，继续着自己劝说扬自舒放弃卖唱的浪费口水的行为。
扬自舒却是转过头去凝视着拐角处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早就不知道老段在说些什么了。没一会，他兀地站了起来，丢下吉他就往人群那跑。
老段正讲到兴头上，一看人跑了，赶忙收了吉他也跟着跑了过去。

人群中几个半大不大的男孩正打成一团不可开交。
男人打架再怎么拼命也注意个形象，有板砖的时候绝不空手，能出拳的时候绝不扇巴掌，太娘。孩子们并不在意这个，抓咬掐踹，什么用得上用什么，拉都拉不开。
扬自舒一直惦记着的那个小鬼也正在没有形象地参与着这场战斗，并且从形式上来看，似乎是他以寡敌众。
扬自舒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只一眼就看到那小鬼了，他被孩子脸上的伤口吓得愣住了，然后只觉得心那个疼啊，赶紧冒着被抓咬的危险冲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替他挡开攻击。
这么被动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怀里是孩子，动手的也是孩子啊。对着一群小孩动手逞威风实在不是扬自舒的爱好，所以他只能撑着帮小鬼挡架。
好在随后跟来的老段并没有扬自舒这种文人的矫情，一看自家老板公子被打了，那还得了，立马使出自己教训儿子的十成功力，把一群小鬼吓得是哭爹喊娘四处逃窜。大概是没骂过瘾，顺便也把一干看热闹的大人也骂走了。

扬自舒这才有机会看清怀里小鬼受的伤，鼻青脸肿，还有不少伤口还在流血，简直是满脸的惨字。
小鬼低着头不让他看。
“小子你也太会逞英雄了吧，一个人得罪那么些人？”老段在旁边说着。
小鬼想跑，被扬自舒抓着手腕，挣不开。
“发生什么事情了？”扬自舒问，“你这几天吃东西了没？怎么这么瘦？！”
“不要你管。”
扬自舒不说话了，小鬼看着他，老段也看着他。这个天生话痨不说话肯定有问题。
“老段。”终于他开口，声音很沉，“把车开来。”
“干嘛？”老段也被他此时的表情吓到，怕他是刚才被哪个小孩敲到脑袋了。
“送他去医院！”扬自舒这么说着，抓着孩子的手又紧了紧。
小鬼吃痛，终于开口：“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
“今天不把你治好你别想走！”扬自舒终于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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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老段开着车，不断地瞄着后视镜里的两个人。
别看扬自舒整天一副平易近人到不要脸的样子，发起火来还颇有点他那个号称“山大王”老爹的气势，那小鬼被他吼了一通之后终于安生了不说要跑了。估计也是绝望了觉得自己不可能从这种人手里逃出去。
“说，”扬自舒余怒未消的样子，说话也挺冲，跟包公审杀人犯一样，就差一个惊堂木了，“你是怎么惹到那么多人的？”
孩子紧贴着车门坐着，像是生怕跟他有所接触一样，沉默地消极抵抗着。
“还不说话！”扬自舒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我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啊？！”
他说着，硬是把孩子拉近了些，搂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这么长时间都看不到你人影，我以为你死了呢，谁知道你活着也不好好活，跟那么多人打架！”
“不是我要跟他们打架……”小鬼小声辩解道，“是他们……”
“他们欺负你？”奶奶的，扬自舒磨了磨牙，又要怒了。
老段密切注意他的动态，做好随时掉头回去找那帮小鬼麻烦的准备。
小鬼摇摇头，说：“他们看我前段时间从你那拿了好多钱，就说也要去抢你……我不想……”
车子里一下静了下来，扬自舒盯着自己搂着的瘦得跟什么似的小鬼，小鬼盯着自己破破烂烂的鞋子。老段盯着后视镜。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来见我了？”
“你说男人应该自己养活自己。”
“你跟那么多人打架是为了不让他们抢我？”
小鬼抬起头，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和事实有些出入，但是想了想，又没挑出什么不对来。
“只有我能抢你……”他说。
扬自舒又不说话了，搂着小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段挺郁闷的，心想那小鬼看着就脏，你老这么搂着就没有异味啊？

好在医院很快就到了，扬自舒拎着小鬼去看医生，他只要呆在车里等着就行。
没过多久扬自舒就拎着脸上有药水的小鬼回来了，估计一群小鬼的伤害力毕竟还有限，都是些皮外伤，清洗伤口加简单上药就OK了。
“回那条街？”老段问，总得把小鬼送回去吧，也不能真绑架儿童啊。
“哪里卖衣服的店比较多？”扬自舒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问他。
“离这不远有条刚开的商业街，怎么，你要帮他买衣服？”
“那就去那吧。”扬自舒继续忽略他的问题。

老段坐在车里，看着扬自舒拎着小鬼在街上的店里进进出出，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越看越不对劲，买衣服就买衣服，你买那么多干嘛？干嘛连内衣都买？！
他正纳闷着，就看到那两人杀气腾腾地坐回车里，扬自舒开始动手扒那小鬼的衣服。
小鬼把衣服捂得死死的，瞪着眼睛死都不脱。
扬自舒怒了：“脱！”
“那个……”连老段都看不下去了，“这样不太好吧……”
“你再不脱我就把你衣服撕了，把你扔出去裸奔！”扬自舒根本不理他，继续恐吓着孩子。
小鬼就是小鬼，不经吓，被他一吼就老实了，扭扭捏捏开始脱衣服。
老段擦掉额头的一滴汗：“你说你这是干嘛？”虽说这车是你家的，可你也不能在车里乱来！
“去买衣服他根本不配合啊，”扬自舒一边用眼神督促着孩子脱衣服，一边跟老段抱怨着，“让他试衣服也不肯试，还逮着空就想跑，气死我了，人家还以为我拐卖儿童呢。”
老段心想你这行为也接近拐卖儿童了啊。
扬自舒坐在后排也看不见老段脸上的纠结表情，只自顾自地说着：“我把我觉得好的都买了，不试不知道合不合身啊。愣着干嘛，快换！”他说着，冷不丁弹了磨磨蹭蹭的小鬼脑门一下。
孩子揉揉脑门，估计是不疼，瞪了他一眼，没还手。
老段心想这小鬼也是够厉害了，居然把一向抵制暴力的扬自舒都逼得动手了，虽说只是弹脑门而已，毕竟也是动手了。
“内裤也脱了换了。”扬自舒说道。
小鬼看他又要弹上来的手势，思考了一下车内空间够不够躲闪，无奈只得脱得精光，认命穿上扬自舒递来的衣服。
想不到衣服倒是出人意料地合身，连老段都直夸扬自舒眼睛毒，这种半大孩子的衣服最难买了，居然给他买对了。连鞋子都是刚刚好很合脚。
伤也看了，衣服也换了，连小鬼的旧衣服都被扔掉了。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中，老段看着扬自舒，小鬼也看着扬自舒，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又要搞些什么。
扬自舒看着车窗外，不说话。

“去哪？”老段问，他已经等那人说话等了很久，等得快尿急了。
“哦，”扬自舒好像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样，一抬脸一张吓死人的笑脸贴上来，“老段啊，你家……还有空房间没有？”
老段一看他那张恶心死人的笑脸吓得差点病发，赶忙说：“没有！没有！小人家里穷！还要养老母老婆孩子！没有空房间！”
“嘁。”扬自舒笑脸立刻就垮了下去，一脸失望，“我还打算先让他到你家去过几夜呢。”
果然，老段心想幸亏推脱得早，要不然带这么个小鬼回去，老婆非得怀疑是他私生子不可。
“不如就送他回去？”老段试着问。
“回哪去？”扬自舒不爽，“回去接着被打啊？”
“放我下车。”一直被忽视的小鬼终于开口。
“下车？这是哪啊你下去干嘛？”扬自舒问。
“你放我下去。”小鬼说，“我自己找地方住，不要你担心。”
“住哪？”
小鬼似乎被问住了，随即很快地回答：“哪都行，反正死不掉。”
这只是小鬼随口的一个回答，也算是中肯，只要想活，不管怎么没有钱，总不会随随便便死掉的。
然而对扬自舒来说却是很大的一个震撼，从小的生活即使算不上数一数二再怎么也是优渥，所谓烦恼不过是又被老头骂了或者是女朋友跟人跑了，从来就没有涉及过生死。
一开始或许只是同情心泛滥，或者是近来的生活过于无聊这些可有可无的理由，才会注意到这个孩子。可这一刻，他突然看到了这个孩子身上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一种类似于野兽的生命力。
野兽总是危险的，而越是危险的东西却又对人有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就像是这孩子眼眸里的光一样，有着独一无二的颜色。
扬自舒只思考了一小会，就做了一个对他来说有生以来最重大的决定。
“回家。”他对老段说。
“啊？”老段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要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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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扬自舒说要带孩子回家，自然不是说着玩玩的，任老段是好说歹说也不松口，老段看他这个死样觉得很无奈，后来想你爹又不是我爹，你挨骂又不是我挨骂，我在这替你急个屁啊。就这样，他一踩油门，一车三人便来到了扬自舒他家。
路上扬自舒给小鬼定了些规矩，也让他认清了形势。基本废话了半天可以总结成一句话。
哥出来卖唱只是兴趣，哥其实很有钱，跟着哥有肉吃！
孩子不笨，被拎上车之后看到他在商店里那样大大方方地刷卡，也就猜到扬自舒大概是个有钱人了。
可是他不知道扬自舒这么有钱。

扬自舒被老段开玩笑喊少爷也是有原因的，说实话，以他爹的家产，喊他一声少爷倒也不算是夸张。
杨老爹小时家里穷，年轻时候一心就想发财，什么事都做过，后来得到“高人”指点，开始下海做生意，生活总算有了些起色，而等他达成少年梦想成为这里数一数二富豪的时候，已经四十多了。白手起家不可谓不让人佩服，可他这下却又很不高兴了，为什么？没儿子啊！
他拼死拼活赚这么多钱，可居然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一直未婚，好不容易有钱了，终于在他四十有五的时候娶了个漂亮老婆，好在老婆争气，刚娶回来一年出头就给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小子就是扬自舒。
他老爹有的是钱，又好不容易盼来个儿子，从小到大是没少宠。
扬自舒从小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他爹没人敢管他。好在扬自舒本性不坏，没惹出什么让他爹下不来台的乱子，最多也就是不爱学习，没事搞搞兴趣爱好。扬自舒从小到大就有过剩的爱心，什么都往家里捡，流浪猫狗鸡鸭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往家捡过一个弃婴（鬼知道他从哪捡来的！），把家里的帮佣吓得半死，哄了半天才把婴儿送去相关机构。
所以把这小鬼带回家这种事，扬自舒挺还有自信能成功的。

车就这么开进了市区内某个高档小区里，停在了一间别墅前。
“下车吧。”老段说，幸灾乐祸地加了一句，“要是被你爹揍了就跟我说，我家什么药都有！”
扬自舒就是不下车。
“怎么着？后悔了？”老段看看车窗外天色渐暗，“后悔赶快说，现在还来得及在天黑前把他送回去。”
“老段……”扬自舒又凑过去冲他笑了。
车里另外两个人都被他这种奇差的演技恶心得厉害，小鬼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眼睛直往外瞟，老段回过头去坚决不看他的脸。
“有什么事赶快说！别笑了！”即使不看他，被他凑这么近也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老段承认自己实在折腾不过这小子。
“你先进去看看老头在不在。”扬自舒说。
“你小子……没那个胆子就别搞这么多事出来！”老段自觉车里已经呆不下去了，只能先进去给这小混蛋打探敌情去了。
车里扬自舒紧张地等待着老段的消息。

“你烦不烦。”
“哈？”扬自舒以为自己紧张过度幻听了。
“你烦不烦，干嘛做这么多事。”小鬼被折腾了大半天，面对两个大男人什么都不敢说，现在只剩下扬自舒一个了，倔脾气也上来了，“你让我下车，我自己回去，谁要你多管闲事！”
“别回去了，”扬自舒还挺高兴小鬼主动说话来着，“以后你就住这，我再让老头安排一下，让你去上学。”
“让我回去，我不要你管！”小鬼瞪着他说。
“不用跟我客气，以后你就是我弟了，哥养你！”扬自舒自说自话着还挺高兴。
也不知是触了小鬼哪根神经，只见他眼睛眨巴眨巴地一下子就涌出了不少水，把一旁的扬自舒吓得够呛。
“哭什么啊你……你这小孩真是……”扬自舒手忙脚乱掏纸巾给他擦眼泪。
小鬼根本不鸟他，袖子很豪迈地就往脸上抹，顺便擦了擦鼻涕。
“是你说男人要自己养自己的！是你说不管什么人说要养我都不能同意的！是你说……”跟上次的只流眼泪不出声音不同，小鬼这简直就是在控诉，声泪俱下字正腔圆，“你们大人都是骗子！”
扬自舒被最后这句颇有哲学意味的句子震到，开始深刻反思自己的不是，看孩子哭得实在可怜，就顺手搂过来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慰。
“以后我对你绝对说话算话，”扬自舒拍着胸脯保证道，“就别回去了啊，天要冷了你也没什么衣服穿，还老被人欺负。到这来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乖，别哭了啊。”
怀里的小鬼挣扎了一下，觉得这个人的爱好实在诡异，怎么这么喜欢摸人家头发，他要是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洗过头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摸得这么起劲。
扬自舒把他的沉默当成是同意了，摸他头发摸得更开心了。

过了一会老段回来了，他传达给扬自舒一句很俗的话：“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听哪个？”
扬自舒也不笨：“还能有什么坏消息，看来老头子今天又在家种他的花了，好消息是什么？”
老段嘿嘿一笑：“听余妈说他今天一回家就红光满面的好像有什么喜事一样，心情很不错。”
扬自舒想了想，有门。
搞不好老头子高兴过头了就不管自己说什么都点头了。
他用手扒了扒小鬼的头发，又用纸巾把他的眼泪鼻涕都擦干净，给他整理整理衣服，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打开了车门。
就跟要去赴死一样。就连小鬼看着他都觉得好笑。
小鬼是不知道，扬自舒至今没成为什么胡搞瞎搞的纨绔子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爹的“铁砂掌”，扬自舒从小到大总共挨过的打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可每次都是刻骨铭心到快有心理阴影，正因为铁砂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