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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神相-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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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达里。项笑影可有些激动起来了。摇着肚皮道:“我说,这些狗官,也未免大过分了……”
    项夫人将柔荑搭在她丈夫肩上,悠悠地道:“今日咱们逢的是什么乱世?你说这些话,从不体会我,也为小石头儿想想……”
    项笑影对他夫人的话似无不依从,眼光仍有愤色,但向夫人歉意一笑。改个话题:
    “…··湛公子好心,路过将这弱小无依的孩子救出来。”
    李布衣微微笑道:“而……你们又恰巧碰见……”忽觉背后一阵寒意,直如芒刺,回头却见那叫阿珠的小女孩子转开了眸子。
    项笑影哈哈笑道:“湛公子文武全才……李兄。如果不嫌我等负累,不妨一道结伴而行,在这险恶处里倒一路平安哩……”说着又摸摸肚子。
    李布衣微怔而问:“请恕冒昧问一句:项兄的肚于是否不适?”
    项笑影怔了一怔,大笑道:“哦……不是的!李兄误会了……”讲到肚子,他又要长篇大论起来:“想当年,不怕李兄见笑,我也舞过刀,弄过枪,自觉肌肉贪张,腹肌绷紧,这几年来;有了小意……一开心,就发辟了,真是……”说着又去摸肚子。
    李布衣含笑道:“哦,是这样的……”
    那项夫人含薄嗅向丈夫道:“你这是说我害你发胖了是不是?”项笑影忙说不是,项夫人向李布衣微含羞道:“他现在呀,最伯发胖,才叫先生见笑了,以前他呀,还爱漂亮,拿着面铜镜照呀照,天天修他那把胡于,后来我不许,他才狠起心把胡子剪了……先生你拨个空暇,还是跟他这种人看看相吧,免得他这般顾影自怜,现在最担心便是肚子发胖哩……”
    项笑影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你还说我把什么事都乱说出去。现在是谁把这些说的?
    李兄李兄,她呀,觉得我照镜子时比看她多,才不许我看的,我也依她了,可是这肚子……
    哎呀中年男子哪个不怕发胖哪……她还要说我,李兄,你说,这……”
    李布衣看这两夫妇,觉得火光很温暖,便说:“两位情深,令人欲羡。”忽听一声冷笑,是从那书生处传来的。
    庙外已近暮落,密云未雨。
    第二章 偏来这一阵风
    李布衣这才看清楚了那女子项夫人。这项夫人身上无一处是特别美的,但配合起来,有一种高洁的气质,而又隐透一种沁人的喧媚,在火光映照下,李布衣也终于忍不住问:“项兄和尊夫人……只怕都是家世非凡的人,怎么在这偏山荒野里行脚,不怕歹人么?”
    项笑影笑道:“怕是怕,但不得不走……?”项夫人截道:“他好游山玩水,我劝不住。
    李布衣笑笑,这时候官逼民反,宦官当路,民不聊生,像前朝的一个皇帝身边家奴,给他诬在迫害致死的人就逾万人。而因他相护窜起的人也有近千,这近千口人不择手段去害人,这些官官相护自成一个系的宦官尽情搜刮伐异,其危乱可想而知。项笑影这时候出来“游山玩水”,李布衣也不说破其意,改口问道:“那两位在神桌上躺着的老哥,怎么不一块儿来取暖?”
    原来大殿深暗处有两个村夫,一个坐,一个卧.也没作声,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问了这一声,静默了好一阵子。只听一个人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们在神桌上,有没碍着你算命的?”
    李布衣微微笑道:“兄台言重了。
    那人就说:“那你就别管我们。”
    项笑影笑道:“我来时,他们两位也都在了,想必也是躲这场风雨,来打尖的吧?……
    我请过他们下来一道烤烤火,他们就是没答应……”扬了扬眉,这回算是抑制得住,没往下说。
    忽听那公子湛若飞叹了一声,吟道:“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合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其声哀切,吟罢,又叹了一声。
    刚才那首词,“冷烛”和“绿蜡“,是说芭蕉叶还卷着怕寒,不敢舒展。只待东风一吹,一方面是暗示男女之情,但也可以说是对李布衣表示不欢迎之意,但这一首诗,明显地表示了要倾诉衷心,只怕架上的鹦哥学舌,诗意本是宫女心事,给湛若飞吟来,却似对梦中情人暗示心思。
    项夫人脸色一沉,眉梢、眼尾、嘴角那好看的情态都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一股英风。
    项笑影却很开心,抚掌道:“湛公子真是好才学。有湛公子在这儿,今晚荒山破庙,风凄雨迟,也都不怕了。”湛若飞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只听那在幽黯里两人中的一人道:“不怕?听说内厂在这儿新设的一位检校萧铁唐,最恨的就是舞文弄墨的人,路上见了,路上杀,市中见了,抓回去,慢慢整洁,再杀。”他的声音阴阴森森,自内殿传来,十分诡异。
    “哇”地一声,阿珠小姑娘禁不住哭了出来,阿珠这一哭,吓着小石头,也扑到他妈怀里去,那老仆人泰伯,双手藏在袖里,双脚还是抖个不停。
    项夫人冷笑说:“吓唬小孩,算什么好汉?”一面用手抚自己孩子的后发,一面将阿珠也搂了过来。虽是这样说着,但脸色不禁微微发白。
    原来当时贪官污吏,纠结成党,迫害忠良,大凡有志澄清天下,有所作为的大小清官,尽被诛杀,皇帝除了贪花好色外,奇怪的还喜好对他而言最没有用的钱财,宦官自然乐得大事搜刮,这叫“借题发挥”,大半落入自己口袋里,于是在每个地方强征暴敛,还从锦衣卫。东、西厂及镇抚司外,新加了一个“内厂”的机构,去监视每一处行省,稍有为民执言的好官,就密告上去,堂而皇之加制重罪处死。如果找不出罪名来,就暗加杀害算了。这些“检校”,卖则是“探子”,所过之处,都是鲜血铺的道路。
    其中也有几个特别厉害,能文能武的,喜私下行动,无须呈报,稍见着不顺眼的,就带几员兵马动手抓回去施用“外刑”,这外刑又何止斩。绞、砍、割、刮、剁,死的人被凌迟割三千三百七十五刀,每一刀一停,让受刑者从第一刀割起;至最后一刀致命要三天时间,其问撒盐涂蜜,无不受苦到极限,才能死去。“还有一种刑法,将人脱光身子置于铁床上浇沸腾滚水于全身,直到皮肉烫熟,再以铁刷钉子刷其全身肉尽落而后己,还说这种刑法为了犯人能重投胎做个“一新”的人。还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规定的。而受这种刑者,绝大部分,都是善良严正,不肯在浊世中与小人朋比为好的人。
    “萧铁唐”据说曾是皇帝老子的近身锦衣卫之一,因书读得不多,有次说话用错典故,开罪了大监张永,几乎丧命,但有另一太监罗祥保他,便到这儿来“避避风头”。在这一带的百姓来说。可就苦透了。“萧铁唐”手下“一猫两鼠”,专替他抓人杀人,小孩子听见他的名字,都要躲起来哭,大人听了,都要直抖索。
    这时外面的风渐渐紧了,一卷一卷的涌进来,喀喇一声,不知是神像还是木梁断落了,发出一些声响,那暗里的两人,也吓了一跳,左边那个三白眼的汉子低骂了一声:“别现孬,给人瞧出来就唬不着人。”另一个压低声音回骂道:“你也不是一样给吓一跳.谁知道偏来这一阵风!忽听外面一声驴叫.两人都住口没骂下去。原来又到了一对穷苦的老夫妇,说是采药误了时间,项笑影十分“好客”,照样要他们过来烤火聊天,那老汉说:“我们倒是常因采药留宿这庙字,都有准备,不必客气。
    聊了一阵子,都熟络起来,项夫人抬眸笑道:“反正夜长,如果先生不嫌烦扰,就请替他看看相吧。”“他”指的是项笑影。
    项笑影愣了愣,随即笑道:“也好,这个……有扰清神的小意思,一定不会少给先生的。看得出来他对相命没什么兴趣。不过不愿逆他夫人之意。敷衍一下而已。李布衣笑道:
    “其实也不必看相,我也不缺盘缠。”他缓缀他说:“项兄临难避祸,但以兄台身手,郧县一带,只怕也难逢对手,想必是对头极不易惹。容小弟冗言一句:‘王臣奏奏,匪躬之故’,辅佐君主,身当国难,不计自身凶吉,当然是好;或不与好党朋比,宁遁世以避灾,不属于自己发挥的时势里,退避一下,也是好的。不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项笑影笑容也有些勉强:“不错,先生好眼光。不知先生能否告诉我等如何避凶趋吉?”
    李布衣道:“阁下骨清貌敦,眼神有力,积善必多,不是短夭之相。令夫人虽……不过也带贵气,不致身逢大难,不过,两位的小公子额上……”
    项夫人关心孩子的情形,将石头儿推前问:“他……他怎么了?求先生明示。
    李布衣双眉一沉,又扬了开来,道:“给手掌我看看。”
    石头儿对陌生人有畏惧,不知道这人要怎生对待自己,甩头嘟嘴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我不要。”
    项夫人劝着她的儿子道:“乖,乖,石头儿乖,给叔叔看看手掌,天天平平安安。”
    石头儿笑着撒娇:“我不要平安,我不要平安……”项夫人秀眉一整。“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话……”忽外面“隆”地一声雷响。劈哩啪啪,风力吹得枝叶折坠的声音。
    石头儿怕他母亲要他给那人看手掌,因而想起幼时教书先生打他的手板,便躲到他父亲怀里,项笑影见夫人秀眉一剔,倒真有几分愤怒,便陪笑说:“算了,算了,小孩子嘛……”
    那叫阿珠的小姑娘年纪显然比石头儿长,便说:“石头儿,不要给他看。
    李布衣向她笑道:“那你伸手掌儿给我看看。”
    阿珠别过脸去:“我也不要给你看。”石头儿走过去,跟她手牵在一起。一副敌代同仇的样子,大声说:“是啊,我们都不要给你看,你不要打她,要打就打我。”
    李布衣摇摇手,笑道:“小小年纪。也懂护人。难得。
    项夫人寒着脸说:“就是太不听话,可以看出来她嘴角是有用爱的笑意的。项笑影说:
    “小孩子嘛。那书生湛若飞叹了一声,又想吟诗。项夫人说:“来,这儿有前镇买的卤肉分了吃吧。一向较平和亲切的项笑影也大声笑道:“大家过来吃吧。掏出镶宝石的小刀割切,分子大家,笑声中,那湛若飞也吟不下去了。
    这时忽听“呼”地一声,一人大力在桌于上一拍。大声道:“死到临头,还吃什么?怕做饿死鬼么!那两个本在幽黯处的人。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映着火光一照。只见两人。一个狭长三角脸,一个四白眼,长满络胡子,高大粗壮,长脸的拉长了脸。四白眼的翻着白眼,在如此暮昏黯瞑中看来甚是可畏。
    那三角脸的汉子刷地抽出了大刀,在桌子上一放,右脚一抬,踩在桌上,膝微屈,时抵其上,手托下巴,自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江湖中有道,要命要钱,只捡一件,这里有把刀。有种拿去宰了我俩,没这胆量就自下买路钱来。
    那两个孩子,吓得忘了哭。那对老夫妇更吓得面元人色。躲在项笑影背后颤抖不已。那三角脸自鼻孔里“嗤”地一笑,阴阴森森地道:“刚才你们也提过萧铁唐手下‘一猫两鼠’的手段……别说我没提醒道出字号,咱家两人,就是‘飞鼠’黄九‘瘟鼠’秦七。凭我两人走遍大江南北,要杀你们,再抢钱财,易如反掌而已,拆庙打泥胎,顺手杀一刀,不过……
    要是你们知机听话,那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要钱,不要命!说着又敞咧着他那排黄牙,像要择人而吞噬的样子。
    那四白眼的汉子紧接一句:“你们安分点。不要靴子帽子留着钱,我们可是尖利的眼,礁着了,哼哼,一律杀无效——”说着大喝一声:“统统把衣服脱光!
    那老家人泰伯忍不住颤声说了一句:“不可以,我们夫人一一一”
    四白眼的汉子听有人胆敢驳他的话,大怒起来,反手一巴掌括了过去,泰伯挨了一掌。
    仰天摔倒。
    项夫人柳眉一竖,叱道:“你——”忽见那三角脸汉子,反手“啪”地一巴掌。打在四白眼汉子的脸上。
    那四白眼的汉子吃了一巴掌。也不敢声张,只是捂着脸闷声说:“我……我只想下马威,没想到出手,那么……那么重……”
    三角脸的汉子斥道:“下马威也不是拿老人出手呀。”
    四白眼的汉子垂首道:“是。也反手括了自己一巴掌。
    三角脸的汉子俯首过去,在四白眼的汉子耳边低声说:“我看亮出瘟鼠飞鼠的招牌。他们早给吓住了。你过去取银子来吧.那肚子凸凸的家伙,定有大把银两。
    四白眼的说:“叫他们把衣服通通除下,不就行了么?”三角脸又用握刀的手重重地在他头上击了一下,低声骂道;“有娘儿们在这儿。你没脑袋的吗!
    三角脸这么一说。四白眼就自己括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骂道:“是呀,咱们劫财不劫色,抢钱不害命的。
    三角脸的低声道:“这才是。
    众人映着火光见二人呢咬着。项笑影便徐徐站了起来,三角脸的叱喝道:“坐下,坐下,否则一刀杀了你,留下孤儿寡妇,你不忍心吧?”他生怕这人不听话,真个动起手来,伤了可不好,忙提醒他是有妻有儿的人。
    项笑影笑道:“若是坐着,又如何掏钱给两位呢?两人都是一愣,细想大有道理,正想答话,却听那相命的微笑问:“听说这里一带,出了一双义盗,劫富济贫,锄强扶弱,一位叫冯京,一位叫马凉,不知哪位是冯兄?哪位是马兄?”
    四白眼的汉子一听很高兴的说:“我叫马凉,他——”三角脸的给他头上一凿,骂道:
    “胡说!我们要说自己是秦七黄九啊!
    李布衣笑道:“两位义士,怎是那两只害人鼠辈能比?“四白眼的脱口道:“是啊——”三角脸气不过,又括他一击,口首向李布衣问:“看不出你这算命的八成真有两下子,怎么知道我们叫冯京马凉?——”这次轮到那四白眼的汉子给他一记,大声道:“我们叫黄九秦七,谁说我们叫冯京马凉!三角脸的汉子挨了一记.向四白眼吼道:“好名声,不怕认啊。
    四白眼的汉子没好气道:“又是你叫我不要认的。”
    第三章 冯京马凉的冒充
    原来这两人,真的一个叫冯京,一个叫马凉,因为当时暴政,贪官为用巨款贿赂权臣以取高位,不惜用最残暴的手段压榨良民。可谓民不聊生,若稍有违逆,下场渗不堪言。这两人原是边防兵戍,镇守蓟门.但见官兵同胞都趁火打劫,抢夺淫虐,每“平”一处“乱”.良民血流成河,被洗劫一空,两人便宁愿做强盗,至少可少害几个人。他们没读过什么书,改名换姓,便将“错把冯京作马凉”来充作二人的名字。
    两人几年打劫下来,仗着几下身手,本有不少钱财,但都拿下济了贫民,所以还是初一吃十五的饭;两人打劫的多,怕官府又借口清剿,便赖说是这一带令人间名丧胆的“校役”
    萧铁唐的手下二鼠干的。果然官府便不敢理了。冯京马凉当然也嫖妓逛窑,大吃大饮,但不无故伤害人,更不敢淫辱良家妇女,两人见项夫人生得端丽,便一直迟疑着,不敢下手,便装腔作势,躲在暗里,制造声威,从来故作莫恻高深状而下烤火充饥,腹饥难耐,又见项笑影亮出嵌钻石的小刀,终于动了贼心,便要洗劫一番。
    却还是被李布衣叫破。
    项笑影笑道:”两位即是义侠,那就好办,我这儿有些银两,烦两人拿去助人吧.”说着打开其中一个包袱,亮花花都是银子。不知多少,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冯京、马凉虽常打劫,但几时见过那么多银两。他俩胆子不大。人多的不敢挑。劫得的多是小角色,哪有今日耀开了眼的银子?那叫马凉的见银子便走过去拿,冯京却一粑拖住,项笑影温和地道:“来拿呀,劫富济贫,不要紧的。”
    那湛若飞却打从鼻子里哼一声,低声骂:“拿几个臭钱来压人。项夫人横了他一眼,脸有怒色,只见她生气的时候,稍收春腮,更是俏丽。李布衣看着,摹骂自己:“李布衣啊李布衣,你命带桃花。这习性要是不改,艳红之劫难逃了!
    这时马凉问冯京:“他要给,于吗咱们不拿?冯京挺胸大声道:“他既肯拿钱出来济穷人,一定是好人,好人的钱财咱们不劫,才不坏了咱们冯京马凉的名声。”
    马凉想想也点头道:“是啊,不能坏了冯京马凉的名声。
    马凉这回可摇首了:“是马凉冯京,我比你大一岁。
    冯京怒道:“明明是冯京马凉,天下哪有倒转来说的话?何况我功夫比你好,人也比你侠义。”
    马凉冷笑道:“是么?上次你给官兵追,不是我救你,不早也死翘翘了。
    冯京还想再说,项笑影笑道:“好了好了,两位都一样高明,一般仁义、这些银子由我交出来,敦请两位救苦民,不算是两位劫的,因我此地下熟,故交由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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