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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果实小薇子-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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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慨言你……”
  “赵彩凤……”
  
  张慨言见过他妈吃降压0号,但没见过他妈吃救心丸儿,好在他妈一直只不过是轻微的冠心病而已,这刺激大是大了点儿,还不至于要命。
  却也足够威胁他了。
  张妈妈喝了药醒过来,面色惨白,望着站在一边儿的张慨言,发了狠:“张慨言我也不吓唬你,这事儿你看着办,你倒看看我敢不敢打死你。”
  “妈……”
  “豆豆戴的那块锁是你那块儿吗?是你拿出去送给他的?亏我还有脸拿这事儿到人家家去问,亏我还觉得我儿子是个懂事儿的!亏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得已不这样儿,行啊张慨言,你出息了,你活到二十三,知道怎么替你们家丢人了!”
  “彩凤你先别骂,先问清楚了,这事儿指不定怎么着呢。张慨言你也甭替程知著瞒着,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要不理你,就绝不会跟你又打又闹。”
  “他是因为……因为欠我的情。”
  “他欠你的情?”
  “他打工的地方是我让我们学校的人帮他找的,找的次数多了,他就老觉得欠我的,所以……”
  张妈妈气得脸都白了,一说话嘴唇都在发抖:“小芬你先回去吧,没豆豆的事儿,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张慨言再打扰豆豆了。”
  “彩凤……”
  “挺晚的了,你先回去吧。”
  
  程妈妈自欺欺人了五分钟,坐不住了。是,张慨言说这里头没她儿子的事儿,是,张慨言手机上没他儿子的短信,可是,她生的儿子什么脾气她不知道吗?程知著是那种眼里揉得进沙子的人吗?他讨厌的东西,能存在手机里好几天不删?
  今天早上她进门的时候看到他往被子里塞东西,本来以为是锁,现在她知道了,是手机,他在发短信。可是他手机里却没有今天早上收到的短信,她刚才也留意了一下张慨言的手机,也没有今天早上的。
  只有一个解释:她儿子也给张慨言发了,但是张慨言删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这俩人从很早以前就可疑,俩大小伙子,天天腻在一块儿,比跟谁都亲,凑在一个屋里就不出来,甚至还一起租房子……
  程知著是那种和自己讨厌的人朝夕相处得下去的人吗?以前他恨不得把张慨言从地球上消灭掉,现在呢?和他勾肩搭……
  没错,这件事不想的时候没发现,仔细一想,所有可疑的画面纷纷跳进了脑海里,一件一件的,坚定而不容质疑地印证了她的怀疑:她儿子不是清白的,她儿子也是有份的!
  
  “滚起来!”
  “妈你干嘛?我都睡了。”
  “睡了?不发几条短信你也睡得着?”
  “……,妈你偷看我的东西了?”
  “对呀,我偷看了,怎么样?你不想解释解释吗?程知著我明确地告诉你,刚才我们已经问过张慨言了,张慨言承认了,说是他招惹你,你没理他,我也告诉你,张慨言手机上没你的短信,什么都没有,怎么样,你怎么说?你要不承认,我就相信你。”
  程知著抬头看了他妈一眼,坐起来,披上了自己的衬衫:“妈你去找张慨言了?大妈也知道了?”
  “是你大妈先让我查的,你不是戴着人家家的东西吗?既然不是自己的,还那么明目彰胆地在人家主人的面前晃,你挺有胆呀。”
  “是张慨言送我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程妈妈一掌拍在床头:“他凭什么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程知著!你他妈傻呀你?”
  “我怎么傻了?他喜欢我才送给我的,我喜欢他才收的,怎么了?我还送他了呢。”
  
  要我说,人类的惩罚方式实在没创意到了极致,没创意到任谁都想得出来,没创意到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样。
  没错,程豆豆挨了他平生不知道第多少个耳光,只不过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而已。
  程妈妈颤抖着手指着他:“程知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否认,我就相信你。”
  程知著低头想了想,想不出有什么足以说服自己相信自己谎言的理由,自己都不信了,那就更别提别人了。
  于是抬起来,说:“本来就是喜欢,你都知道了,我还怎么骗你呀?张慨言也笨,编瞎话也不编点可信度高的。”
  程妈妈二话没说出了房间,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根棍子,顺手还锁上了门。
  
第 27 章 热闹的家庭

  确切地说,程知著对于棍子这种刑具的认知是始于其童年时期的,鉴于程张小芬同志的暴躁程度以及程知著同学的顽劣程度,这种刑罚比其他家庭早实施了好几年。当然这一行为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棍子这种家庭用终极刑具的震慑力对于程知著越来越低,积累至今,基本已无限趋近于0了。
  程豆豆小时候挨打是会上蹿下跳的,这边儿拿着笤帚疙瘩追,那边儿撒着丫子跑,迂回曲折,S形前进,急停转弯,托马斯全旋,京格尔空翻,什么高难动作都有,泥鳅似的,摸得着衣角儿却抽不着屁股。小时候机灵吧,长大了傻了,你越打他越不动,腰挺得倍儿直,头昂得倍儿高,颇有点儿我党地下工作者“木棍子是木头做的,程豆豆的皮是用钢铁做成的”的气势。
  那天晚上其实并没有真正上演木头战钢铁的戏码,原因很简单,程豆豆把他妈弄哭了。
  怎么弄哭的?他肯定是不会动手的,他是君子嘛,君子只动口。
  所以程豆豆看见他妈拎进棍子来的时候就以蔑视之姿问曰:“妈你打完我之后希望得到什么结果呀?”
  暴走边缘的人基本是没什么理智的,因此,程母答曰:“结果!我今儿就先结果了你!结果了你我也不让你去丢这份人!”
  程知著也不害怕,从床上下来,往地上一站:“妈,你要是想打死我,我觉得吧,为了你省劲儿,你直接照着脑袋打,你要是想打断我的胳膊腿儿,就直接照着骨头打,你要是就想打两下吓唬吓唬,我觉得吧,你还不如别打呢,反正我也不怕。当然了,你要是为了发泄发泄,那打两下儿也行,反正你的手受得了就行。”
  “程……程、程知著!你……,行,你厉害了你!你他妈的现在比谁都厉害了你!我管不了你是吧?行,我管不了你了,我管不了你了,我……”
  程张小芬嘴已经气哆嗦了,以至于说出话来颇有些语无伦次,说了几句之后,开始满房间踅摸,似乎是想找一件趁手的家伙,照着那个小王八崽子的脑袋楔下去,不楔他个满脸桃花儿开这气是断然解不了的。可是转着弯地踅摸了半天,也就看桌子上放着的那笤帚疙瘩顺眼,于是伸手去拿,目标球还没够着,母球进袋了。
  得,被成功斯诺克。
  怎么了?她忘了她手里那终极刑具了。
  象棍子这种一向高高在上受惯了万民景仰的东西,你琢磨琢磨受到如此陌视,它受得了吗?自然是受不了的。于是乎,程张小芬这儿刚一伸手,“当”一声,棍子顶在了桌子上。
  
  让我们来一起回忆一下中学物理知识:
  根据牛顿第三定律,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是相等的,再依据能量守衡定律:则:E桌子=E棍子=E程张小芬。
  依据动能公式:E=1/2MV(2)
  已知:M程张小芬=72Kg,V棍=V程张小芬=15km/h=4。16667m/s
  则,E桌=E棍=E程张小芬=1/2×72×4。1667(2)=625J
  (注:此计算忽略程张小芬与大地的摩擦及棍子的重量)
  625J,还不考虑棍子的那一部分,这……
  多可怜的……桌子呀!它何其无辜,竟遭此飞来横祸!
  
  可是奇怪的是,程张小芬明明是作用力一方,是施动者,却在作用了桌子3秒后,在受力方都没怎么样的情况下,公然地、大声地、震天动地地、毫无保留地、全没道理地、莫明其妙地……,呃……,哭了。
  不但哭了,还将凶器棍子扔到地下,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边哭边唱起来了。
  歌词蕴含了无数生活哲理:“这是什么日子呀……,啊啊……,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养了这么大,他就干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呀……,啊啊……,我还有什么脸活着呀,呜呜……,家里出了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呀……,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啊啊……,老天爷呀你这么罚我呀……,我一辈子没偷过没抢过没做过坏事呀……,啊啊……,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你们程家的祖宗们呐……,你个王八羔子呀,我养你这么大,你他妈就这么祸害我呀……,啊啊……,他爷爷呀,你管管你孙子吧……,我都……丢不起这份人呐!”
  
  程知著彻底吓着了。
  他见过他妈哭过一次,那是他小时候,他爸他妈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架,他妈就哭了,哭完了之后就躺在床上不起来,也不说话,也不吃饭,直到后来他爸煮了俩鸡蛋剥了皮儿放到他妈嘴边说“别生气了快吃点儿吧”他妈才起床了。
  从那之后,他没见过他妈哭。
  可即便那次,他也没见过他妈这样哭。
  哭都没见过,咬着牙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他就更没见过了。
  程知著冲过去,一把拉住他妈的手,眼泪就下来了:“妈,你这是干嘛呀?妈你打你自己干嘛呀?”
  “我打不了你,我打我自己还不行呀?养的儿子大了,当娘的管不了,我活该!我活该呀我!”
  “妈……,啊啊……,妈你别打了,妈求求你了,妈我给你跪下了,妈你别打了……”
  ……
  
  那个,我们不得不说,自虐在某种情况下是一个十分行之有效的战术,详见三十六计中的苦肉计。
  苦肉计跟美人计、空城计、反间计、连环计、走为上同属于败战计,往往都是以小搏大,以弱斗强,招招剑走偏锋,但每每一击奏效。
  当然,这败战计就好像武林高手的保命绝招一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胜亦惨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用它。
  程张小芬是真没辙了,她不能眼瞅着自己的儿子走上这么条没尽头没光线的路,可她又实在没能力把她的儿子从这条路上拉回来,她看得见荆棘,上面染着毒药,一颗一颗均匀地分布于整个路上,狞笑着等着她的儿子赤脚踩上去,万劫不复。
  她是他妈,她可是他亲妈呀。
  怎么办?她能怎么办?打他,无非是怒其不争,可那小崽子梗着脖子地气你,说你要么打死他要么省省劲儿;骂他,他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能听得见一个字儿才有鬼呢。
  她也看出来了,她儿子算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打定了主意一门心思地要一条路走到黑了,任是怎么拉也拉不回来了。
  逼不得已呀。
  
  事情到了最后,从两军对垒变成了母子抱头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心神俱碎,哭到最后,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坐在地板上,好一副和谐社会母慈子孝膝下承欢图。
  好不容易,程张小芬擦了擦眼泪,左倾35度角望着墙上某处:“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妈,我……”
  “你怎么着?你是要张慨言还是要你妈?”
  “妈你要自杀呀?”
  “我为什么自杀?为了你这种人我自杀我值得吗我?”
  “妈你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样?让我跟你说‘哎呀儿子你太有出息了,别人都喜欢女人你喜欢男人你太了不起了’?程知著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也甭说我这个那个,也甭怨我逼你,今儿你选吧,要他你就跟着他走,一辈子甭进我们家门儿,要家你就老老实实忘了这件事儿,赶明儿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噢,对了,生也别生儿子,一定要生闺女,省得养了人家个八开六够,人家反回来气你个半死不活!”
  “……”
  “怎么了?哑巴了?说话呀!这有什么难的呀?想要谁要谁呗,反正我们这个破家也没什么,要钱给不了你钱,要势给不了你势,要学问还给不了你学问,打呢,谁让咱贱,还下不去手打人家,人家不要咱们也是应该的,你选吧,选什么我都能理解。”
  “妈你这不是故意的吗?”
  “什么叫我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这世界上就许你故意不许别人故意?你怎么那么脸大?你怎么那么了不起?你再了不起我们不要行不行?我们惹不起我们劝不了我们不要行不行呀?啊?”
  “妈你的这不是强权政治吗?你明知道我不会不要家的,这怎么选呀?这俩条件根本不对等。”
  “对!就是不对等!你知道就好!你要他就等于不要我,要我就等于不要他!没有要我等于要他的时候!”
  “妈张慨言又没惹你你干嘛那么讨厌他?我喜欢他怎么就不能要家了?这又不是搞了俩对象,要这个就不能要那个,要那个就不能要这个,我喜欢了张慨言我也是你儿子呀。”
  “我他妈没你这样的儿子!”
  “你不承认我也是你儿子呀,反正我是你生的我就是你儿子,这是客观存在的,是不依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你他妈少给我转什么屁移!!!我今天就告诉你了,你要和张慨言一块儿,我就没你这种儿子!”
  “……”
  “你甭跟我在这儿糁着,说吧,到底要哪边儿。”
  “我哪边儿都要,我干嘛要选呀,我选我也双选。”
  
  打过架的都知道,你打他也打的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可怕的是你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九阴白骨爪黯然销魂掌了个四六八开,人家亘古不变地就一招儿凌波微步,你打又打不到,想挨打人家还不出手,你空有一甲子功力找不到发挥的地方,你白打通了任督二脉却无从下手,你说,你急不急?你气不气?你想不想杀人?你想不想咬住谁的肉生生给他撕下一块儿来?
  要我说,这种时候,什么是王道?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嘿才是王道!
  程张小芬错就错在她把棍子给扔了。
  所以她只能瞪着眼、颤着手、抖着肩、张着嘴、喘着气,“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喘到最后,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压强,撑破密闭空间,爆发了。
  程张小芬一伸手,巴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满室清脆的啪啪声,和着程张小芬高亢的哭声,好一曲激昂的交响乐。
  打到最后,连张小芬自己都绝望了。
  那个已经长了个大个子搁以前早可以成家立业另起炉灶独挡一面的大小子就那样直挺挺地跪着,不闪不避的,一点儿惧色没有,整个一个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张小芬没辙了。
  张小芬停了手。
  张小芬临出门之前说了句:“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张小芬看也没看他就走了。
  张小芬出了门就把门给锁上了。
  
  张小芬在只叫张小芬的时候在绣花厂绣花,张小芬的爸爸以前做生意,家里光现大洋就有满满一柜子。
  张小芬的妈妈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人清清冷冷的,见谁都微扬着下巴,十足的傲劲儿。经过了八年抗战经过十年动荡经过了沧海桑田经过了一贫如洗,张小芬的妈依然扬着下巴看人,一分没少了她的傲劲儿。
  所以张小芬骨子里是有些瞧不起人的,即便在那个贫穷才是硬道理的社会,她依然是有些孤傲的。
  张小芬喜欢上程玉军就是因为那个男的即使在一堆女人围绕下依然有说有笑应付自如,不羞涩不扭捏不轻薄不龌龊,一切恰到好处。
  依照那个时候的标准,程玉军算得上是风流倜傥那一类的。
  所以张小芬跟了他。嫁过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一天到晚,一年到头,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柴米油盐,仅此而已。
  这就是张小芬的生活,她要的,也无非就是仅此而已。每天相相夫,教教子,有得花就花点儿,没得花就忍忍,有时候也抱怨,说自己男人没出息,可无论任何时候,你给她另一条路让她选,她都没想过放弃现在的这平淡里带点儿艰难的生活。
  和大多数甚至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张小芬的世界里,丈夫儿子还有家,连在一起,就是她的天。
  她从生命的最初便有了一种认知:女人无非就是这样。
  所以对于她来说,女人就是要嫁给个男人作为一生的依靠的,男人就是要娶个女人让她依靠一生的,然后两个人生个孩子,俩人一起成为孩子的依靠。
  这种事,就好像生了孩子就得养一样,你用问理由吗?你用问原因吗?你生了他,你是他妈,这就是理由,这就是原因。
  同样的,是男人就要娶女人,是女人就要嫁男人,这就是理由,这就是原因。男人要娶男人,没听说过。
  听都没听说过,所以他想都别想!
  
  这种事情,如果我们单纯认为是面子的问题,那就实在大错特错了。
  这种时候,这种理智没进入头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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