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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禄衫女子见尉迟提到自己；敛衽为礼：

　　小女子红泪；身份卑微；为宁王府歌女；但也视这胡得功瓦鸡土狗一般；胁迫相从；唯一死而已！

　　尉迟频频点头：好志气！偏是这狗官账上又添一笔血债！

　　笑面佛击掌赞叹：骂得好！等会儿我弄得你几个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恃什么身份；气节；貌如春花。祝氏兄弟；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角色！

　　（六）

　　大家经他这么一提；方才留意半晌声息全无的祝氏四蛟。自四位女子押到；四人目光如被焊牢；瞬也不瞬地盯在姑娘们身上。眼白密布红丝；口哆鼻颤；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毕露；形如饿极了的野狼疯狗！

　　佛爷拍拍手：

　　我说过；好戏在后头；现在可以开场了。这四个女子刚好你们每人一个；对尉迟老儿的玩法照旧。至于到手的女子你们准备怎样处置才算新鲜。可就看你们自己了。这些货色可轻易难得一见；别暴殄天物。

　　大蛟咽口唾沫：我要那个丰腴些的少奶奶。得用鞭把她抽成一堆烂泥；如果里面有根骨头是完整的；我就不是我妈生的！

　　二蛟：我还是喜欢用刀！那穿红衫的给我；我让她剐在尉迟老鬼之前；死在尉老鬼之后！

　　三蛟：还是不如剥皮来得痛快！不知没有了皮；这娇滴滴的美娘们还是不是一样好看。

　　四蛟：那叫红泪的发给我；我先伺候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招子；得让她先流淌些红的出来；方才明符其实。

　　（七）

　　大家明白过来；这四蛟心理有毛病；天罗大煞阵之威；有一大半得力于这些心智不全的疯子。方才平增酷虐和阴森；让陷于阵中的人魂魄皆散！

　　四个女子容色惨变；正待嚼舌；已被四蛟卸了颔骨。

　　（八）

　　这时候；天愁地惨；隐隐有沉雷的声音。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冬天如何有雷？

　　然而雷声仍然出现了！

　　（九）

　　这太过份！

　　书生面涌红潮；从笑面佛的案子旁走到屋子中央。

　　戾气上干；天象变异！

　　他不再淡定。一字一运；如钉入木。

　　笑面佛眼中笑意更盛：

　　苍天无眼；但凡行大事者；遇佛杀佛；逢祖屠祖！人一世；仁孝节义也好；鸡鸣狗盗也罢；数十年后不过垒垒荒坟；森森白骨；混在一些分什么皂白忠奸。你少耍嘴；参不透这层机关；怎么好出来跟少爷混。容若公子；你也该现原形了；可知；你才是主角；今天这网如不为你；那才小题大做。为了找你；我为少爷糊里胡涂杀的读书人可不少；你是我们家少爷的一块心病啦。

　　书生：好！既是为我；我跟你就是。屋里人都放了。这黑犊子和郑怀瑾凭你也不配审他们。

　　笑面佛哈哈一笑：笑话；虽说主角是你；其余人等也一个也不能放过。戏照演；该杀的一个也不能留！

　　（十）

　　书生不再说话；蹲下身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它，用食姆两指郑重地拈起一只很小的铁剑：

　　这是吼剑；自入江湖；倘末用过。今日风雷声起；正是试剑之时。他平静地解释，似乎怕大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书生抽出手；一道白光如夭骄银蛇在众人面前窜过！缚人的天蚕网；牛筋软索齐断，受困众人不约挤在一起。

　　笑面佛大叫：天煞！　身势如箭倒射而出！

　　四蛟左手刀；右手鞭合身扑上。

　　一道闪电在天边亮了一亮。书生手中的银蛇突然胀大；霹雳声中龙腾而去。大家还来得及看见笑面佛爷在惊怖中倒下；四蛟的面目碎瓷一般迸裂。

　　风雷激荡！四面墙壁一齐倒下。

　　闪电再起；刀光充塞天地；一排排手执投枪的兵勇被拦腰斩断！天煞三十六阵；掘地挖坑；泼油放火；暗器施毒；火攻水淹；机弩投石。人如潮涌。又如潮退。

　　人们惊怖地看到。阵内的兵勇如删芟下成排倒下的野草！

　　书生身躯微抖；在雷电的耀亮中被刀光围绕：

　　妖行恶淫；已格天地；凡兵尘器生被逼成降魔宝杵！我当不再控制吼剑；当诛则诛；当血则血；当存则存；当亡则亡！速弃兵器；当存尔命！

　　阵内残余的人纷纷抛弃兵刃；呆立当场。

　　最后的一阵终于没有发动；那一阵叫：归一。

　　但终末发动；

　　因为所有施阵兵勇的神志被这天地的威怒夺去。

　　那一阵叫：归一。

　　那一阵发动以后；就再不会有敌方我方。五十里以内都会被烈药炸开；被毒水淹没；土地下陷数十米；每一寸地面都不会留下任何生灵。毒气氤氲；百年内寸草不生！

　　但因吼剑一出，那一阵没能发动。　。。

六章　灰道之道
（一）

　　正兴十八年；冬至；大雪；天罗大煞毁于容若公子之手！

　　是役；吼剑之威；传于天下！

　　容若公子率性而为；不涉白道；不染黑道；天下奉为灰道之首。灰道者；无道而道；直行而不涉礼教言荃。不求闻达；不图虚名；做世间当做之事；练天地难成之功；恬淡虚无；精神内守。格致高远；几不为世间荣华富贵所驱策。役使。月白风清；无尘俗之累。

　　（二）

　　面对荒原上累累尸骸；游荡在四处神识不清的阵勇。容若面色苍白；大汗淋漓。

　　这满手鲜血；何时能够干净了！

　　他浑身虚脱；原来帮助他战胜疾患；直面人生的信念离他而去。只剩下强烈的负疚；自责。

　　史大柱走过去把他扶到一根横倒的木柱上坐下。一干人见他这样；一时也无话可说。

　　尉迟一声长啸；在山野之间悲愤难抑：

　　公子；你好不晓事；自怨自责；于事何补？这等人你也亲见；不杀何以谢天下苍生。替天行道；你本应畅快才是；今日事已可震古烁今；我当面奏圣上；剖明是非；公子故一世倜党人物；何酸腐如斯！

　　容若一手捂胸；喘得厉害：

　　这又何苦；但凡这做事留得一分容让；也不至这样！

　　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往后便倒。史大柱一把抱住；让他倚着柱斜躺在地上。

　　容若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放进嘴里。

　　（三）

　　黑犊子突然以耳贴地听了一阵；急忙对大家说：

　　大约有两千马队正全速赶到这儿。半个时辰可到！

　　尉迟说：

　　一定是胡得功的接应马队；以公子这等情形；落入他们手里；万无生理；此处五里外枯岭山高林密；咱们全力赶赴还可躲过追兵。

　　大家说好；史大柱和郑怀瑾忙扶公子起身。

　　容若不肯：你们快走；我就在这儿；随他们拿我怎样；能用我这命偿了这许多人性命；也是好事。

　　大家哪里肯；觉得他突然不可理喻的迂腐可笑；但又哪里笑得出来。一时间竟无法劝他：

　　红泪走到容若面前：公子；现在不是谢恩的时候；只因你在；这人世的滔滔恶浪中方才有一中流砥柱；倘若不是；则上至朝庭大员；江湖豪客；名门闺秀；到小女子这种生世卑微之人都将万劫不复！

　　公子聪明仁惠；散淡江湖；无门无派；不涉黑白；如朗朗疏星。今日胡贼一党；恶贯满盈；吼剑之怒；你可制得住么？你真当这些是你杀的么？从古至今；你可见过冬雷震动山岳！以你之术；可有这么大力量么？

　　倘如这些人不是如此变态；怪异；残虐非人；无所不用其极！吼剑可能诛之！我们都在这一剑之威的笼罩下；深感这一剑的博大悲抑和无赖。也深深震怖于天地交合的滂薄力量，这样的一剑可能是公子你个人所为么？我倒觉得；你仅仅只是天地降魔除怪所借助的一件兵器；你无非作了一回替身；就定要把这天大的一件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不嫌太过么？公子；我倒希望；从今以后；你仍能故我；不为此事所累；所囿。虽知；今日之事完全是上天在给人世的估　　　恶不悛之徒开示立戒呀！

　　（四）

　　容若听罢出了一身冷汗；姑娘所言极是。容若倒有些娇情了。

　　慰迟展言大笑：好个红泪；你这小女子语言之利几不差朝庭辩士了！

第七章　魔高一丈
（一）

　　追兵到时；八个人已进入了崎岖难行的山岭之中。

　　援兵由洪升带领；见着偌大一个地方；被层层叠叠的尸体布满；没有死的人也完全神志不清；幽灵一样在残阵里游荡。第一次；他心中升起寒意：这是什么兵器；可以有这样大的威力？

　　他下令把失去神志的人杀掉，又派出十队人马在附近搜索，把阵内没有发动的毒药暗器收回，拨转马头去见胡得功。

　　（二）

　　桃园琳琅雅筑密室。

　　胡得功眉头紧琐地听洪升的报告：

　　吼剑！一定是吼剑！笑面佛这次倒了大霉；偏偏遇上了容若；既遇上了还硬拼个什么劲？该当早死！

　　那咱现在咋办？

　　胡得功沉呤。洪升不敢多问。过了一会胡得功方慢慢说道：

　　经此一役；容若必成天下心象；盛名之累；他也吃不消。他要再想藏头露尾地过逍遥日子；也是不可能。你想；我们找他；白道找他；黑道也找他；他杀了那么多人；你给他拨弄一下；有多少人会找他报仇。当然；也有许多是去奉他为首的。说不好当今天子也在找他。我总觉得他这人背境不简单，身世如谜，突然出现在江湖之中；心智奇高；武功高到不可思议。长白三友说曾无意中看到一书生练功；明明只一数寸长的小剑；在他手里夭娇变化；旋转飞腾；方圆数十丈内竟都是刀光剑影；风雷之声使人无可施手足处。我看这就是了。

　　那我们即或找着了他也是只有捱打的份，大人可有克制之法？

　　无需。所谓灰道；就是无门无派，狷介孤高；傲岸不群的人。自诩襟怀日月；得道多助的人。不屑开宗立派；没有徒子徒孙的人。你想容若这躲躲藏藏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唯一可能他会隐居；十年内不入江湖，所以他的事你大可不必去想。

　　（三）

　　洪升豁然：

　　真如大人所言，的确！的确！但尉迟老儿这回逃脱对我们也是大不利；不知大人可有对策？

　　胡得功略带厌倦地摆一摆手：

　　无防。让他告去；骂去；弹劾去。即或没我舅舅在朝；我也不怕。黄河治灾；来了多少官员？花了皇上多少银子？结果是越治越灾；每天上折子都是饥民太多；钱不够用；让皇上心烦。咱们粉饰太平；用咱们的方式弄钱；结果给皇上省了多少心；时不时还能给他上贡些奇巧。朝中大臣得到的好处更不用说。他们要的就是这份太平无事。历朝历代天天高唱太平也是处庙堂者最爱听的。加之现在边境不安靖；北边蛮族侵挠不休；皇上担忧之事尚多；怎么分得出精神来理睬我们这一干能臣的良好政绩！

　　（四）

　　公子所言极是！洪升大舒口气；笑逐颜开。

　　胡得功语气一转：

　　不过；这次损失太重；天罗大煞在两年之内得重新练成，切记！尤其要克制吼剑之类的兵器。

　　洪升说：这吼剑几乎天人合一；威力难测！

　　言下之意说人力难与天斗；这办法他怎么想得出来。

　　胡得功看他一眼：

　　洪大人啦，人与天合；天人合一；你不会破坏他这个’合一’；干吗要等他合一了才跟他斗呀。我看这跟赤手拿铜盆的道理一样；水尚末开；水温不高你可以端起来就走；没难处；你要等到水沸才去动；那还不烫死人！以笑面佛和他手下那种人的作为；这次要不是让容若动了真火；哪有那么大威力；记住；天佛地狱自在人心；吼剑与风雷合一；其势乃胀；这风雷也在人心。

　　洪升满脸茫然；这话咋听都象道德经；与他们奉行的”万法归宗”无恶不作的法旨两样。

　　胡得功一笑：

　　你别犯迷糊，我没改性；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咱的乐子就在这随心所欲四个字上。放着皇上的天下；有人收烂摊子；何乐不为？这点；咱比东宫的那太子强；一天价板着脸读圣人书；为天下表；弄得生趣全无。哪象咱们；想干就干。不过；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乐子；信奉的东西可以不一样；但智慧的高低可不能有差池。

　　其实；声色犬马我早有些厌倦；能与容若这样的对手别别苗头；也是件好玩的事。这次我如有心抓他们；只需三万精兵把这方园百里细搜一遍；不难把他们找出来；前后就一两个进辰；他们能跑到哪儿去！算了；由他吧。

第八章　　红泪
（一）

　　枯岭甘露寺荒殿；容若一行坐着歇息。

　　黑犊子来报：

　　洪升大军两千余人将残阵内的所有党徒杀了；布置了十个小队在周边搜索。但很快就全部撒回。

　　尉迟说：

　　天罗大煞阵全军复没；这对胡得功的打击也够大的；倘不知进退地来追；他怕重蹈覆辙；吼剑之威足以使其胆寒。

　　容若沉思：

　　不然；以胡得功的行事；一不会怕；二不会虎头蛇尾。仅洪升麾下就有五万铁骑之众；用来对会江湖械斗正如以石击卵。他不急着抓我们；是深知在造成如此杀戮之后；我必归隐。是役一毕；传遍江湖；寻我找我的人必定多如牛毛；且各怀心事；难以测度。我最怕这个；十年之内；我不可能再涉江湖；与他为敌。此人英姿天纵；可惜用错了地方。是是非非；可能越聪明的人越会搅出一池浑水吧。他早视我为对手；不找出克制我的方法来他不会罢手。这一役如可以造成我们之间十年内的休战；则他羽冀更丰；克制我的方法可能也想出来了；用我作试刀之鬼是他最开心的事，所以；他现在不追。不过此事倒好。诸位暂保无虑；大人可速作安排；把姑娘们尽快送走；先别回家；躲到安全些的地方，这江湖上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二）

　　尉迟如有所悟：公子；这胡得功想必也不怕老夫上朝奏他的本？

　　大人；此事稍缓；待他们安排妥定；容若还有事要向大人讨教。

　　（三）

　　四个女子中有三个可以去投奔亲戚；郑怀瑾拿出一些金银分赠大家，由史大柱带着她们下山到市镇寻车雇老妈子。三个女子含泪谢过公子；与众人相别而去。

　　黑犊子和郑怀瑾执意跟定容若；急得他双手急摆：

　　二位好意；容若心领；但我平生最厌结党抱团；一但成势；则稂莠不齐；自诩门派；生出无数事端。机构一庞杂；层层管制；帮规律令穷于应付；且往往又违背初衷，弄得白的不白；清的不清。只看当朝政治就见一般。在江湖上行走；只要义气相投；就是好朋友；异性兄弟。心存良知；不欺凌弱小；做尴尬下流事。其余倒无需挂在心上。江湖中目之为灰；送以灰道的称号，许多好朋友还在这个称号下作了许多侠义事，摆明了与黑道和自诩白道的一干歹人较劲。我从他们所作所为中反看出了一些特点：第一是避世逃名，第二是游戏人生。都是些经过九死一生；大悲大喜；看透世象的三教九流中的隐逸君子。

　　三年前我在龙头山麓救村民王十八的女儿桂花；廢观花道人及其党徒武功。观花道人以头触地；血流满面；强要留我姓名。他一生作恶多端；仇家很多；没了武功实在也只有一死。我虽不杀他；他这恨也得记在我账上，因此随口说了：’灰道容若”。不想这一来倒象是我成立了一个帮派，满天下一时间都有灰道的事迹在传。尤以现在；在朝在野都有几股力量在斗；云遮雾障；难明就里；人心更需要一些不涉利害权势的人出来留些真道义，传延江湖清誊。我想也好；这样也可免白之易污；黑之愈黑；泥足深陷；无路可逃之厄。

　　二人听得冷汗涔涔；拱手而谢：

　　公子设教；终生受益。我二人就此别过；公子虽不录；实则已录；所行心戒，当谨遵奉。从今而后；也快意恩仇；也呤风啸月，凡有行灰道事者；皆吾党；凡不忠不义之辈；咱们就给他使使绊子。

　　二人别过公子；哈哈大笑而去。

　　（四）

　　尉迟注目红泪：姑娘意欲何往；老夫可代送一程。姑娘聪明绝断，天姿英发；老夫感佩得紧。

　　红泪噙泪：红泪出身卑微；不知爹妈何处；惶论乡关里闾。被候门蓄养；送与胡贼；唯图一死。为公子救；反倒有身世之累。身如寄萍；心事茫然；大人问我；惶无所对。

　　尉迟慨然：老夫无女；姑娘可愿认我这个义父；我好带你进京作个安置。

　　红泪再谢：大人好意红泪五内俱暖，从今往后；只视大人如父，但却不能跟着大人进京。试想大人此行；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艰难，还要打起精神应付，我再拖累；于心何忍！我不怕与大人同赴死地；唯怕让大人负累操心。就此别过，愿公子；大人安渡烟波风涛。得识公子；已感此生不虚；更得义父；实如重见天日。

　　尉迟搓着两手沉呤：不妥！不妥！一时间也无法可想。

　　容若沉思良久；温和地说：

　　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呢？经此一役我已感不支；我准备南下灵关；会无；越隽；渡沪水；到云南鸡足山，暂离中原是非之地。这么远的路我带伤可能不行；你可愿帮帮我？

　　红泪失声：公子明要救我；偏偏不肯明言。红泪一路只为奴为婢；服侍公子到了云南；可许我择一尼为师；也好有个归宿。

　　容若无言；尉迟大感喟叹：

　　老夫倘得还朝；当日课夜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