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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你说，安凡他……”这下子轮到洛步晨傻了。
　　
　　“行了，你就是个蠢货没救了，快滚回你的中国去吧！”安宁甩手道。
　　
　　如梦初醒的洛步晨赶紧几步追上去，死皮赖脸地缠住安宁，“我错了，姐……”
　　
　　“别叫我姐，我没你这么蠢的……唔，弟夫。”安宁想了半天才想到称呼，不领情又要走，两人你追我赶的时候，文森特奔了过来，“Judy，快跑！你刚刚没有机票就硬闯进来暴露了身份，外面现在已经被你的粉丝团挤爆了！”
　　
　　安宁闻言变了脸色，洛步晨则一脸茫然。啥？粉丝团？
　　
　　但当瞧见机场外面黑压压的要和Judy小姐拍照留念、索要签名、采访八卦的人群之后，洛步晨才明白原来当艺人难，当女艺人更难，当大红大紫的名牌女艺人更是难上加难。三人费了半天功夫终于突破了粉丝们的围追堵截，成功地逃离了机场。
　　
　　“你猜明天芝加哥报纸的头条会是什么？”文森特打趣道。
　　
　　“谁知道呢。”安宁笑着叹息一声，“但我知道，爸每天都会看报纸。”
　　
　　“……所以，我必须得走了是么。”文森特沉默了片刻道。
　　
　　安宁没有说话，她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然后，她拥抱了文森特，将侧脸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答应我，Vincent，明天的聚会你一定不要来。”
　　
　　“Judy……”文森特看着她，而安宁也看着他。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安宁笑起来，就这样留下最后一个火热的拥抱，与他在芝加哥最繁华的街道吻别。收起眼眶中隐藏的泪水，面朝着不同的方向背道而驰，前往那个既定的终点……
　　　　　　　　
落幕的童话
　　
　　高雅的服饰，俊美的面容，连一颗纽扣、一缕发丝都打点的一丝不苟。
　　
　　“少主，您今晚真好看。”女仆打量着安凡情不自禁地夸赞道。
　　
　　“谢谢。”安凡微笑，事到如今，似乎只能够维持这一种机械的表情。
　　
　　在为什么而悲哀，为什么而难过，说不清楚，明明不是第一次被强迫这种事情。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跟着父亲回家，见过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去陪远道而来的安琪儿小姐，那位如传说中长得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姑娘。
　　
　　“这是William（威廉姆）伯父，Angel的父亲。”安明远向他介绍说。
　　
　　“哦，Alex。小的时候我见过一面，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威廉姆打量着安凡笑道，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Howard，这孩子长得倒像极了Maria（玛丽亚），是个地道的美人。”
　　
　　“俗话说，儿子都会像母亲多一点。”安明远淡然道，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而女儿则会像父亲多一些，Angel也是个可爱迷人的女孩，不愧是王室的公主殿下。”
　　
　　“哈哈，过奖过奖。”听出了安明远的意思，威廉姆也哈哈两声敷衍过去。
　　
　　这是安凡第一次听到有人在父亲面前提及母亲，不觉有些新奇。因为出生时就没有见过母亲，安凡对她的印象一直是很模糊的，也就从家人的只言片语里得知母亲名叫玛丽亚，是欧洲血统的美人，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都被框表起来收在了某一个房间里。
　　
　　那个房间，除了每周打扫之外，父亲是不让任何人随便进去的。
　　
　　平常关于母亲的话题在家里面是一个禁忌，听说当年一个新来的女佣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摔翻了母亲的相框，事后被父亲大发雷霆直接辞了职。再后来对于这位少主出生时就过世的二夫人，家里人也就自觉不会提起了。
　　
　　何况，安明远的正妻，也是安宁生母的Olivia（奥利维亚）夫人还健在，也没人敢在背后说什么闲话。本来以安凡的身份，有点类似小妾私生子的尴尬。但奥利维亚夫人对他一直很照顾，她的女儿安宁更是对这个小她六岁的弟弟疼爱有加。
　　
　　所以有些时候，安凡也会觉得自己有点任性。
　　
　　虽然父亲对他严厉，但家里总归有关心他的亲人，他不该奢求的太多。
　　
　　与威廉姆伯父的会面跟预想中的差不多，一起用过晚餐之后，安明远便将两个孩子打发走了，说是跟伯父有些话要谈，交代安凡要好好照顾客人。安凡不得以只能答应了陪安琪儿的要求，一起听听音乐，散散步，听她说说英国伦敦的故事。
　　
　　安琪儿是个文静的姑娘，不愧是王室出身的大家闺秀，甚至和安凡独处的时候有一点点害羞。她似乎对安凡挺有好感，如此安凡想威廉姆伯父应该透露了他们有婚约的事情。
　　
　　不知为何，听安琪儿说着伦敦，安凡却想起了与另一个人在芝加哥度过的晚上。
　　
　　完全没有消停的夜晚，无理取闹地斗嘴，你来我往地打架，抢薯片，争遥控器，丢枕头。安凡知道他不该在陪着安琪儿的时候想这些事情，但还是会想，抑制不住的想念。想念那种单纯的快乐，明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震撼，却如同思念蔓延，刻骨铭心。
　　
　　或许只有在洛步晨的面前，他才会找到那个自己。
　　
　　那个开心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生气了就发脾气的真正的自己。
　　
　　“少主，客人们都来了，打扮好了就出去吧。”女仆的声音将安凡拉回到了现实。
　　
　　“好的，我马上就来。”安凡应道，对着镜子再一次调整了面部表情。
　　
　　真是……好难看的微笑。
　　
　　寂寞的喧嚣，来来往往的客人，却全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连嘴角都有点僵硬的感觉。那种压抑到无法呼吸的无力愈发的强烈，也许，如果没有在香港度过的那段日子，他还可以忍受，还可以一如既往地忍受下去。
　　
　　像脱离了水的鱼，迫切地想要寻找到一个呼吸的出口。
　　
　　原来，原来离开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么离不开他了……
　　
　　今晚是圣诞节前的平安夜，也是父亲的生日，家里邀请了很多的客人。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大概，已经回香港了吧。
　　
　　可恶，可恶的傻瓜，傻瓜洛步晨。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黏在我身边，对我好，让依赖变成了一种习惯。你却又突然不声不响地消失，不多给我一点时间，等待我说出那个答案。
　　
　　我，其实我……
　　
　　“哟，这不就是Alex，Judy的弟弟么？”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
　　
　　安凡抬头，只见刚才与他打招呼的是一个挽着安宁胳膊走过来的男人。今晚的安宁自然是一袭盛装，但美艳的妆容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心不在焉。那是她的未婚夫柯林，一个外表也算得上养眼的贵公子，他携着安宁的手，与那些名流人士炫耀着自己美丽的未婚妻，引来无数人羡慕的赞声。□裸的男人的虚荣，将女人当作所有物一般炫耀。
　　
　　不知为何，安凡突然又想起那天在美术馆，那个痴痴地凝望画中女神的男人。
　　
　　安凡不知道，安宁此时心中所想的，与他是不是一样。
　　
　　但安宁只是朝安凡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高兴一点，凡凡。姐希望你能在今晚找到你的幸福，别做让自己遗憾终生的事情。”
　　
　　安宁说罢，转身随柯林一起去跟其他的客人打招呼了。
　　
　　觥筹交错中，安凡恍恍惚惚地听到父亲宣布，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威廉姆伯爵和他的女儿安琪儿小姐，本次宴会特意准备了平安夜的戏剧表演。巨大的礼堂光线登时暗了下来，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到了前方缓缓拉开帷幕的舞台之上。
　　
　　这算是一个正式订婚前的即兴节目，很传统以灰姑娘为主角的童话剧。以城堡的舞会上，王子邀请盛装的公主那一幕收尾，安凡上前将盒子里的订婚戒指交给安琪儿。
　　
　　剧本是这么构思的，但对于已事先知晓结果的安凡，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指节变的有点僵硬，攥着盒子的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水。
　　
　　心思完全放不到舞台演员的演出上，安凡开始不安地左顾右盼起来。
　　
　　多么希望此时在众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像以往那样，他在自己最孤独，最无助，最想要人陪伴的时候，转身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一直一直，都在身边，从未离开。
　　
　　场下突然传来了一片唏嘘声，终于，万众瞩目的王子登场了。
　　
　　他有条不紊地走到了舞台中央，四面八方的闪光灯打在他身上，光艳夺目的形象引来了众多女性的注目。而当王子侧身，面向台下的观众，有人不禁发出了奇怪的惊讶声。——他戴了一张半边的面具，但就算如此，却难掩那份优雅神秘的气质。
　　
　　他朝着舞台中央灰姑娘的演员走了过去，戏剧也即将迎来□。
　　
　　按照剧本的安排，这里会有一段王子的内心独白。向众人诉说他追求真爱的执着，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灰姑娘，他消失不见的公主。
　　
　　全场变的有些诡异的安静，仿佛高齤潮来临之前的序曲。
　　
　　舞台静了下来，但王子并没有看眼前的灰姑娘，而转身面向了场下。
　　
　　他开口了，清晰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礼堂，传达到每位客人的耳中。
　　
　　“对不起，我总是，总是缺乏去爱你的勇气。因为我自己的害怕，胆怯，而放开你，弄丢你。因为爱的太深，所以越害怕失去。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请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会捕捉到你，读懂你的眼神。我会再一次，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安凡怔住了，怔怔地呆立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这不是原本的台词。”安明远皱了下眉头。
　　
　　身旁会意的詹姆斯立即奔去询问幕后的导演，而台上的他还在继续说下去。
　　
　　“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而我一直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蓦然间抬头，越过那么多客人的视线，与面前的他对视着。这一瞬，好像周围的喧嚣还是人群都淡去了，整个礼堂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台上与台下，旁若无人地凝望着彼此。
　　
　　安凡突然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是他，那双如夜色般深黑的瞳眸。
　　
　　在茫茫人海中，我捕捉到了你，读懂了你的眼神。
　　
　　你在我身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主人，我问过了。他不是原本的演员，是混进来的。”匆忙赶回来的詹姆斯道。
　　
　　“果然。哼，有胆量。”安明远的神情一冷。
　　
　　顷刻间出动的保镖包围住了整个会场，而戏剧也因为突然引发的骚乱戛然而止。但台上的他并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他一步步，朝台下走了过来。
　　
　　在万众瞩目的灯光下，他停在了安凡面前，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几缕乌黑的发从额前垂落，明亮的光芒洒在那张帅气英俊的脸上。舞台的演出服穿在他的身上，好像真正的王子。像童话故事里的那般，在那么多皇亲贵族的女儿中，王子走向他的灰姑娘，邀请了他的公主，“我可以，与你跳一支舞吗？”
　　
　　订婚的戒指盒从手中跌落，晶莹的钻戒滚动了一圈，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安凡看着他，所有的话语此刻都是苍白的，只能看着他，傻傻地看着。
　　
　　洛步晨笑起来，执起了他的手，“——安凡，我来，带你走。”
　　
　　周围的宾客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都纷纷议论着眼前这出劲爆的新闻。
　　
　　不少内部的知情人士都知道奥纳西斯家的少主要和王室的公主订婚的消息，却不想被闹出了这种意外。虽然美国的民风比其他国家要开放不少，但洛步晨此番大胆的告白还是震惊到了不少人。而安明远的脸色更是阴晴不定，让旁边的詹姆斯暗捏了一把冷汗。
　　
　　他跟随主人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识到这个男人发怒的模样了。
　　
　　“你就是洛步晨？”安明远打量着洛步晨问。
　　
　　“是我。”洛步晨答道，底下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安凡没有放开。
　　
　　那双深黑的眼睛不畏不惧地与男人对视着，安明远扯动了一下嘴角，笑容却比刚才面无表情的脸更冷，“你姓洛，洛天威跟你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洛步晨说。
　　
　　“呵，原来你是他的儿子，我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么。”安明远的笑意带了几分探寻的玩味。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严厉的目光扫了洛步晨一眼，“把Alex的手放开，自觉离开这里，我就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计较你今晚破坏宴会的事情。”
　　
　　“如果我不放呢？”
　　
　　“有意思。但别忘了这里是芝加哥，不是香港。”
　　
　　在安明远震慑性的话语面前，洛步晨深吸了一口气，“Howard先生，您应该知道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以理服人’。您是德高望重的一家之主，不会做强迫别人意愿的事情。我想您并不了解安凡的心愿，如果他亲口表示要留下来跟Angel小姐订婚，我立即就走。”
　　
　　全场的目光从对峙的两人身上转移向了从刚才起就默然不语的安凡。
　　
　　“Alex，你说。”安明远示意安凡，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应一个男人的告白。任何人都不会答应的，只要他还清醒。
　　
　　“安凡……”洛步晨也一脸紧张地握了握安凡的手，这是他的赌博。
　　
　　如果安凡在此时拒绝，哪怕只是沉默。他们之间，便再没有可能。
　　
　　“我……”安凡咬紧了嘴唇，用力到快要咬出血来。
　　
　　他抬起头来，迎上安明远的目光，洛步晨的目光，在场所有的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的目光。安凡笑起来，这么多日言不由衷地扮演着Alex的角色，强颜欢笑了这么久，终于能够流露出最坦诚、最直接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最深处。
　　
　　那么多次，他都妥协了。唯有这一次，想亲手去抓住那份手边的幸福。
　　
　　“爸，对不起，我不能和Angel订婚。”安凡说。
　　
　　感觉到洛步晨的手心传来了一丝明显的颤抖，安凡微笑着，回握紧了他的手。交缠的双手，缓缓地十指相扣。掌握在手里的机会，不想做让自己遗憾终生的选择。
　　
　　“我想跟他走，一起去香港。我……喜欢他。”
　　
　　全场寂静了，不大的声音里，似乎透出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安明远脸色阴沉地盯着安凡，猛然举起手的同时被詹姆斯拉住了胳膊，“主人！”
　　
　　被管事劝阻的安明远勉强垂下了手，不怒反笑，“好，很好。洛步晨，算你反将一军，但你别以为这就是最后的胜利。这虽然是Alex的选择，却不是我的。你既然是洛天威的儿子，便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继承你父亲当年的那份能耐。”
　　
　　安明远说着，头也不回地问詹姆斯，“James，现在是几点？”
　　
　　“回主人，晚上的11：45。”
　　
　　“刚好，还有一刻钟。既然这是灰姑娘的童话，由此落幕最合适不过了。故事里的公主，在0点的钟声响起时，所有的魔法都将消失，一切会还变回它原本的样子。”安明远兀自说着，看向洛步晨，“那么，我们便以这个童话的结局为赌吧。”
　　
　　“您的意思是……”
　　
　　“如果你可以在0点的钟声敲响之前，带Alex离开，就算你赢。”
　　
　　安明远说罢，旁若无人地退到一旁，好像打算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收场。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赌约，在美国的芝加哥，奥纳西斯家的地盘，要洛步晨在一刻钟的时间带走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在场的客人听到安明远的这番宣言无一不是噤若寒蝉，在这种关头帮他们无疑是跟这个男人作对，其中的利害关系没人不明白。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会场寂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
　　
　　安宁动了动想要起身，被身旁的柯林按住了手，小声地提醒道，“别去多管闲事，看着就好。你马上就要嫁入我们家的门槛，得考虑多方的利益，你父亲那个人可得罪不起。”
　　
　　“他是我弟弟，你叫我冷眼旁观？”安宁冷声说。
　　
　　被安宁的脸色所刺激，柯林有点不耐烦了，“Judy，你想惹祸上身么？”
　　
　　安宁笑了一声没有理会他，又要起身被柯林直接一把拽住，“你给我站住！”
　　
　　“你没资格命令我。”安宁怒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