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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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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吕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洗东西的时候弄湿了身上的睡衣,这时才显出凉意。

  “闻达的父亲昨晚又住院了,他让我来帮他拿些东西,顺便跟你说一声。”罗跃奇说。

  “又住院了?”

  “因为闻达昨晚没有照约定的时间回家,所以气得病发了。”

  吕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却突然红了起来。

  “闻达已经跟他爸爸摊牌,说自己是个同性恋。”罗跃奇本想婉转地说明,不过没忍住,“聂伯伯很生气,他不想你们在一起。”

  “他爸爸之前来过这里。”回想起那天见到聂守仁的情景,吕钊重重打了个寒噤。

  “他的身体……要不要紧?”虽然聂闻达说他父亲住院跟自己没有关系,可吕钊还是忍不住联想。

  “第一次住院有夸大病情的成分,第二次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聂伯伯的身体一直不好,说不定真的被气到不行了。”

  不明白罗跃奇话里的意思,吕钊睁大眼睛看着他。

  罗跃奇收起笑容,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不要以为他身体不好就看轻他。聂伯伯可不好对付,为了阻止闻达和你在一起,他必定会卯足力气。你要小心了。”

  平缓的语气,令人生畏的事实,吕钊好像怕了,却又不太害怕。大约是聂闻达之前说过一定会保护他吧?不然他也做不到如此镇定。

  见吕钊一直不开口,罗跃奇以为他被吓傻了,于是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不管怎么说,闻达应该会护着你的。只是……”故意停顿下来观察了吕钊一会儿,罗跃奇问:“你有决心跟聂闻达走到底吗?”

  “什么……”

  “他在努力的时候,你也会坚定不移吧?”罗跃奇又问。

  “什么坚定不移?”

  看到吕钊梦游一样的表情,罗跃奇对天翻了个白眼,单刀直入地说:“你爱聂闻达吗?”

  “怎么可能!”这次吕钊的回答倒是很干脆,完全没有迟疑,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罗跃奇看着他,时间久得几乎让人窒息,然后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撒谎。”

  “我没有!”被人下了这样的结论,吕钊感到莫名其妙,“我不爱他。”

  “那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我没办法……”妈妈今后的律师费,之前欠下的债务,每一样都是吕钊留在这里的理由,唯独不是因为爱上聂闻达。

  “我给你钱,你离开他。”罗跃奇又说。

  “我不用你施舍!”

  “那你为什么接受聂闻达的施舍?为什么他能帮你,我就不能?”

  “因为……因为……”吕钊哑口无言,感觉自己陷入一种焦躁的混乱中。

  罗跃奇咄咄逼人,其实是在试探;他想知道吕钊对聂闻达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难道真的只把他当成一根救命的浮木?

  罗跃奇不喜欢这个假设。他曾经同情吕钊,因为聂闻达的不择手段,让这个孩子背离了正常的轨迹。可现在为了这个孩子,聂闻达也许会失去一切,但他却一副浑然无知的样子,罗跃奇看了觉得气愤。

  不过,当吕钊飞快地表明自己根本不爱聂闻达的时候,罗跃奇又察觉到了一点希望。过于迅速的回答就像是一种掩饰,一种逃避。

  “聂闻达”三个字造成的困扰已经写进了吕钊的脸上,罗跃奇确信自己看到的是迷惘与不舍,那是陷在爱情里的人才会拥有的东西。

  “聂闻达不过是条伪装成浮木的鳄鱼,他为了得到你耍了多少手段,别跟我说你一点也不知情。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你还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真的只是不得已吗?”

  浮木?鳄鱼?吕钊分不清。

  “聂闻达已经认定了你,正在为了和你在一起而积极争取父亲的认同,如果你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搞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会连累他白白受伤。他虽然算不上好人,可最近对你应该还不错吧?你忍心伤害他吗?”

  罗跃奇不想废话,可就是停不了嘴,心情复杂。

  在一起?多久?吕钊愣愣地看着罗跃奇,脑子里全是无解的问题。就像他听见聂闻达说喜欢他的时候,从来不敢问“有多喜欢”,或者“会喜欢多久”之类的话。

  他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情,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求什么?聂闻达之于他有何意义,代表着怎样的将来,他全不知道。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吕钊不想伤害他,一点儿也不想。

  “现在聂伯伯已经开始装病牵制闻达了,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你好好想想吧!如果要和闻达在一起就一定要坚持住,如果不想就趁早让他死心,省得他跟自己的父亲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落得像我这样一无所有。”

  说到这儿,罗跃奇突然觉得有点羡慕聂闻达,至少他还有一个为之努力的原因,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乍听“装病”这件事,吕钊吃惊得张大嘴巴。对自己的儿子用这种手段未免太卑鄙了……真不愧是聂闻达的父亲!

  对吕钊这种说两句就走神的样子实在不太习惯,罗跃奇加重语气说:“我的话也许多余了,但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知道罗跃奇是在关心聂闻达,吕钊低下头,点了点,表示接受。

  “好了,你整理一些他日常用的东西吧,我给他带过去。还有,他这段时间应该是回不来,他让我告诉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给他打电话。”

  “嗯。”下意识看了一眼还在茶几上的钞票,吕钊表情僵硬地上了楼。 

 第十五章
 
 
  罗跃奇拿着吕钊为聂闻达整理的东西来到医院。

  聂守仁刚醒,精神还不错,而守了一夜的聂闻达,看起来微微有些疲惫。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聂守仁的视线就没离开过罗跃奇,带着那么一点警惕的意味。

  罗跃奇没有回避,而是大方地与他对视。

  他不想在聂闻达的面前戳穿聂守仁,所以选择把情况透露给吕钊。他只是想让那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有些心理准备,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不过,以吕钊的个性,应该不太可能直接对聂闻达说:你父亲是骗你的。如果说了,那就正好。只要不是自己亲口告诉聂闻达的,心里也好受些,罗跃奇驼鸟地想着。

  “我的东西全拿过来了?”聂闻达问。

  “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如果漏了什么,我再去拿一趟。”罗跃奇一边说,一边给了聂闻达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其实根本没什么要拿的,聂闻达只不过想让罗跃奇帮忙去看看吕钊,昨晚就那么走了,他一直不太放心。

  为了安抚情绪不佳的父亲,他现在只能表现出顺从的样子,以免再出意外。一刻不离地守在父亲身边,让他安心,日子长了总是会有机会改变现状。

  聂闻达略嫌消极地盘算着。他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已经筹划好下一步行动。

  ☆3000bl★3000bl☆ ☆3000bl★3000bl☆〖三千阵〗

  听到周霞准备上诉的消息,让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吕国良又变得焦虑起来。

  未出生的孩子早夭,前妻锒铛入狱,刚成年的儿子又与他反目成仇……吕国良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遇上这一连串无情的打击,便觉得自己在瞬间苍老了。

  如果说这些还可以忍受的话,那一心看重的情人与自己越来越疏远,就大大超过了吕国良现有的承受能力。

  但他却没有立场怪她,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他最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接受了文晴,现在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周霞虽然蛮横了一点,可对他这个丈夫还算尽心,吕钊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不会调皮捣蛋。还有他的家,虽然不是太好的房子,但也比现在寄住在文晴这里强一点。

  周霞刺伤文晴后,文晴的家人就搬过来照顾她,直到现在也没离开,吕国良每天都必须与众多的文家人一起生活。他和文晴还没有结婚,长时间下来,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回想法庭上的经历,吕国良始终无法忘记儿子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的情景。他一直以为儿子是怯弱的,没想到也会有那么暴烈的时候。

  还有文晴,她在法庭上紧紧抱住他,是故意做给周霞看的吧?吕国良一直不敢去想,文晴自从身体痊愈之后对他冷淡的原因。

  年近五十的老男人对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来说,在偷情的时候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魅力,可真正生活在一起,所有缺点与差异就会曝露出来,何况中间还梗阻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周霞带给文晴的伤害,说到底都是因为吕国良的缘故,所以他怎么都不能释怀。总觉得亏欠了文晴,而文晴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时候,吕国良甚至感觉文晴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夹杂了些许怨恨。是错觉吧?吕国良这么安慰着自己,不让这个恐怖的想法再继续下去。

  聂守仁在见到吕国良时,他正是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窝囊得让人全无好感。

  “你是吕钊的父亲?”

  吕国良没见过聂守仁,不过却被他威严的样子给镇住了,反射性地点头。

  “我叫聂守仁,是聂闻达的父亲。你也许没听过闻达,不过,你儿子吕钊正住在他的公寓里。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吕国良的确没听过聂闻达这个名字,不过,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法庭外,被儿子称为朋友,并强调最为信任的人。

  多年在商界运筹帷幄,让聂守仁浑身都散发出不可拂逆的气息,吕国良从没与这类人物接触过,对于他的唐突拜访,只觉无形之中有一股压力。

  “聂先生,我想你搞错了,我儿子现在住在他外婆家。”说着话,吕国良下意识地看了看卧室。

  文晴还在午睡,他不想引起她的不悦。出事以来,凡是与他前妻或儿子相关的话题,在这个家都是禁忌。

  “他的外婆不是去年就过世了吗?”聂守仁问。

  “那个……”说起岳母的死,吕国良不禁有些悲伤,“她是去世了,不过房子还在。”

  “你不知道,吕钊为了支付母亲的律师费,已经把房子租出去了?”

  为了查清吕钊与儿子的纠葛,聂守仁可花了不少心思。清楚儿子是如何一步步将吕钊逼到自己身边之后,他就放弃直接找吕钊谈判的念头。直截了当地找上门,很可能打草惊蛇。

  如果吕钊泄露了什么情绪,让儿子有了防范,说不定连他装病的事都会被发现。所以,聂守仁选择从吕国良这边下手。

  听到儿子的消息,吕国良先是一脸惊讶,而后又很快平静下来。这之前,他还一直在纳闷前妻哪里来的钱打官司,听聂守仁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

  “所以,钊钊才住在你儿子那里?他们是朋友?”

  “他们不是朋友。”聂守仁黑着脸,纠正了吕国良的说法:“我儿子从不会无缘无故结交朋友。他租了吕钊的房子,为他安排住处,还供他上学,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聂守仁的声音很沉,就像暴雨来临前沉闷的雷声。吕国良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反问:“他租了钊钊的房子?”

  “是。为了照顾你儿子可怜的自尊,闻达找人租了他的房子,变相资助他律师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国良总算问到正题了,聂守仁冷哼一声,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你儿子支付了相应的报酬!”

  答案呼之欲出,吕国良却突然不想听到它,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果然……

  “我儿子可能喜欢男人,而你儿子显然是在投其所好!”

  平地一声炸雷,正正击中吕国民的胸口。如果不是聂守仁的气势过于强盛,如果不是顾忌到隔壁房间的文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揪住聂守仁的衣领,逼他把刚刚说的话统统咽回去。

  投其所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喜欢男人?吕国良难以置信地盯着聂守仁,就像在看一个信口开河的老骗子。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话锋一转,聂守仁面不改色地将情绪动荡的吕国良拉了回来,然后向他出示了一些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的东西。

  里面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证明了吕钊与聂闻达共居一处,以及聂闻达为他支付了各种费用等等。

  “作为父亲,我想你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估且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只要有这样的可能性,我就要扼杀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聂守仁问。

  宁错杀,不放过。

  吕国良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

  随手翻了翻聂守仁带来的东西,吕国良本能地想为儿子辩护:“不可能,吕钊是个正常的孩子,绝不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

  不想跟吕国良做无意义的争辩,聂守仁从衣服里拿出支票夹,“刷、刷”两下开出一张支票,放在吕国良面前的茶几上。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你儿子变不变态的问题。我过来,只是想你帮我彻底断绝他们的联系。你是吕钊的父亲,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见吕国良没有动作,聂守仁又把支票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要把吕钊送走。”

  随便瞄一眼,支票上数字就像勾魂的鬼魅,牢牢抓住了吕国良的目光。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额的支票。

  “目的地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要做的只是去说服他。而这笔钱,算是我对你的报答。它可以让你的生活有个新的开始,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禁不起诱惑的人聂守仁见得太多了,对付这种人,完全不需要花力气。

  新的开始,这是吕国良目前最为迫切的愿望。他想带文晴离开这里,去散散心,或者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逃开这里的一切,逃开那些挥之不去的阴霾过去。如果他有了这笔钱,他就能做到。

  可是,真的能让眼前这个男人,为了一个也许并不存在的理由送走自己的儿子吗?

  看出吕国良的迟疑,聂守仁继续说:“只要吕钊同意离开,我会为他提供优渥的条件,供他生活和学习,直到他有能力养活自己。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他远离我的儿子。

  “要不是看在他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判断力,我根本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手段。相信你也清楚,光是用我给你的这笔钱,就足够用来做很多事了。”

  “钊钊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他绝对不会去勾引你儿子……”

  “我没说他会,我只是在防范于未然。”

  下意识避开聂守仁的目光,吕国良的脑子里开始激烈的拉锯战;一方面不相信儿子会做这种事,一方面又担心聂守仁的猜测会变成现实。

  看着聂守仁带来的调查报告,再回想在法院见到的那一幕,吕国良的不安越扩越大,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倾向聂守仁。

  这时,支票上的数字就像活了一样,手挽手地跳入吕国良的眼帘,将他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思维搅得更加凌乱。

  看出吕国良的犹疑,聂守仁不失时机地抛出另一个诱饵:“只要吕钊离开,我就会去请你前妻的律师劝说她放弃上诉,让你们的官司彻底了结。我想,文小姐应该非常乐意见到这个结果。”

  聂守仁如此清楚他家的这些是非恩怨,让吕国良很不舒服,可他却无法狠下心来拒绝这些诱人的条件。

  儿子在法院对他表露出来的怨恨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周霞挑唆的。儿子离开的话,说不定可以缓和他们之间恶劣的父子关系,还有那笔钱,的确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如果真有机会让儿子去过更好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次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吕国良猛地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保证钊钊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反复强调了这一点,吕国良才觉得心安。

  “我保证。”聂守仁郑重地做出承诺。

  两个自以为是的父亲,就这么简单地决定了儿子的未来,以为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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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大雨,天空模糊得像印象派画家的作品。

  吕钊上课的时候不停地偷看窗外,见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不由得有郁闷。下午要去监狱看望母亲,今天张律师没有空,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坐车过去,监狱那边还在修路,这么大的雨肯定会很难走。

  要是雨能停下来就好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吕钊低下头。他不喜欢打伞走路,又要小心脚下,又要顾着别把自己淋湿,那样会显得人十分笨拙。再加上路还不好走,说不定会摔跤。

  严重走神的吕钊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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