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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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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高考成绩通知单大过A4 size,却比A4纸要薄得多。底纸是白色,但表格却是一种怀旧的浅啡色,像一坨乾了的普洱茶渍。本来陈心也有这样的一张成绩单,但他在高考翌年的清明节,当著何清玉的灵位前点火,烧了。他甚至没有拿一个火盆盛下成绩单的灰烬,而是在指尖再也不能承受烧灼的痛苦时,放手。那半块焦黄带著残馀的火星,在忽然吹来的一阵风中打转。
陈心望著那种扭动,记得幼时他在何清玉的木衣架下踡著身子,试图闪避。当他把身子屈成虾米,背脊就受了狠辣的攻击,实在痛得不行就在地上打滚,背脊碰上地板,腹部被木衣架其中一端的尖刺划出一道血痕,原来衣架已被何清玉用得变了形状,由三角变成一根弯曲的长条。於是手、脚多了许多条蚯蚓状的红肿。
「这是我最後一次给你的东西了。你就收了这张单啦,我不知我还可以给你什麽。对不起,我也不知为什麽我同你搞成咁。」
无人跟陈心讲过对不起,因为无人对陈心有过愧意。於是,陈心也觉得自己不需要为任何人的生命负上责任。人们常常说责任很重,但世上真的有责任吗? 不,与其说责任,不如说最重要的事是命运才对。子女有责任供养父母,但子女或者死於意外,父母不得不白头人送黑头人。孩子其实不想死,但好多事不到他们控制。
离别受命运支配。一个人如果不想发疯,必须要接受离别。可能明天就要跟某某分开,但後天又碰上另一个某某,去取代那个刚刚走了的某某。於是人不断面离分离与相遇,两者相生。陈心由何清玉带来,与何清玉分离。他见过陈三愁,见过陈秋,见过陶微风,见过两三个女朋友,见过曲意,但若他现在回家,他不会见到以上所提的任何一个人。
他会见到相片。相片凝结时光与幸福,这些事物从来只是过去式。人一早就接受这种安排。因此陈心不得不将所有关系视作过客的某一次停留。属於过去的人背起背包就要走,走去另一个他们从未去过的国家,作另一次停留,所以他们不会再回来。多情的人为过客流泪,可是人有几多眼泪可以流? 流不得那麽多,就告诉自己 : 新的过客很快会来,所以人永远是孤独,但又不会总是处於孤独——假如不孤独的定义只是身边有一个人坐著、陪著自己。
用一千五百元去买一个少女,以使自己不孤独。上网交友,寻找一段关系以使自己不孤独。在社交场合端起一张笑脸以使自己不孤独。身边有很多人而这些人会走。有些人大言不惭说 : 我想找到一个爱我的人留在我身边,永远陪著我 ; 我们结婚,这就是永恒 ; 我们快快乐乐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 这生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了 ; 我要永远爱你而你也要永远爱我 ; 如果要为这段爱情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 我最爱你了; 我爱你……
这些人是多麽的可怜。他们明知道命运才是最终极的主宰,却因不想承认残酷的事实而强逼自己相信爱与诚。陈心有时想,他不过是比更多人早一步接受命运的摆弄,为什麽他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成为了一部无感情的机器?
然而,若硬是不信,硬是要将一个人绑在自己身边,那又证明了什麽呢?
「你想做什麽……你痴捻左线吗(注一)? 停手……」
雨仍然在下,不大不小的不知算是雨丝还是雨粉。眼前这一副刚健的身体初长成,掌下,戴志的腰腹坚韧结实,他想起野马。但香港不可能有野马,只有马场里一只只被逼披上赛布、被冠以莫名奇妙的名字的马,为一个一年不知会否下去马场探它们十次的马主,在比赛里忘我地跑。跑伤了,搞到骑师堕马了,这些马就要人道毁灭——它们甚至被非生命化,因为它们不是被杀死而是被「毁灭」,它们不值得人去可怜,因为它们的死法符合「人道」所以并不残忍。
「你拖我去哪里……陈心,不要这样,你颠够未……」
雨仍在下,但这里没有雨。关上门,困於一个潮湿的空间,充满尿臭味。浅蓝色瓷砖铺成的地下有一个个灰色的湿鞋印。明明雨落到脸上时,使人倍觉清爽,但雨一依附到人的鞋底,却成了那样不堪的污水,与这比垃圾更恶心的公共厕格融为一体。
陈心伏上戴志的背。有过很多次激情,但这一次是戴志颤抖得最厉害的一次。掌心下戴志的喉结好似一枚卡在管道里的六合彩搅珠,不上不落,陈心的手感觉得那颗喉结的滚动。
「是不是我再跟你搞一次,你就放我走? 哈哈,也是,我就一次过交清学费。我不挣扎,你想怎玩,我陪你玩……」
陈心被卷入一个充满汗味的拥抱。他太熟悉这一种体味,还有对方的白衬衣上廉价低俗的柔顺剂气味。在这一刻,欲望已不是最逼切的东西,比起性欲,陈心更想将脸埋在对方的颈窝,深深吸入对方的体味。但戴志不肯让陈心停留。他扶著陈心的脑袋,略为低下头印上陈心的唇。戴志顶开陈心的牙关,舌头胶著,如两条扭打的蛟龙,陈心却清醒了,便想脱离这种激情,他感到自己需要别的东西,而不是空虚的缠绵。
「来吧,心哥。我们时间无多,我还赶著回学校……你快点吧……我帮你。」戴志反客为主,将陈心按上门板,便蹲下来解开陈心的裤头,将那未兴奋的性器含进嘴内,低贱地取悦陈心。陈心反觉一阵悲凉,猛力推开戴志,戴志乾脆抱著陈心的腰,将他的性器含进口内深处。没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了的挑逗。
陈心不想投入这样的一段性关系,他不是恩客,戴志也不是男妓,他不需要戴志将自尊丢入马桶,来取悦他。那刻,陈心才觉得自己悲哀 : 他并不想要一段买回来的关系,可事实上这段关系确是买回来的,或者一开始是,中段不是,但最後兜兜转转,陈心与戴志之间又变得只有利益与性欲。
「你坐在马桶上……对,就这样。扶著我的腰,我环著你的颈,你猜我们看起来像什麽?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好似一个男妓般,在公厕里坐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不过我不会说你鸡奸我,我们互惠互利,你情我愿……你皱什麽眉? 我现在比你痛十倍,还未皱过一下眉……不要这样,心哥,不要这样看著我……好了,就这样吧,我盖著你的眼睛,你合上你的眼睛,然後就快活……」
这时间一定有人入来公厕,但阴湿晦涩的厕格中升起阵阵呻吟与喘息。这些吐息混杂了公厕特有的低贱与臭气,比工厂排出来的黑烟更污浊。陈心感到他们必须停下来,但事实是他拥著戴志的腰肢,两人的身体上上下下晃动了许久。戴志的性器也是勃发坚挺,透露出他也在享受陈心的肉体。在公园里最阴暗的角落——无论是第一次、或是最後一次,那性欢愉还是淋漓尽致的。他们投入黑暗里。陈心很想拂开戴志的手,但他的手紧紧压在他的眼皮上,使陈心无法睁开双眼。
「心哥,我有想过为你带来些什麽。我讲不清是什麽,但我不想你一直这样下去。你现在还好似我中一时看见的你那般,眼睛空洞又可怜,你连自己需要什麽都不知道,或者不想探究。我就想,做人不可以这样。我曾经想,既然你想要一个人留在你身边、听你的话,那我就做那个人。但你需要的不是我,在我猜到你跟另一个人做时,我就知道你不需要我,而我需要的也不是你。我只是透过你去注视回忆中某个人,因为我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我那时肯向前行一步,拉他出来,或者他就不会……但现在,我都不知他在哪里,是生是死,坐了监抑或仍然在读书,我都无资格去知……是我先掉转身逃跑,我无可能转过头、走回旧路,再去找他……
「再次见到你时,我看到你有他那种眼神。这次,我想我有机会去挽救一些事,或者带给你一些新的东西,但我终於明白我做不到。我不是神,你不是教徒。我们不需要赎罪亦不需要救人,是我想得太天真,是我误以为情感能买卖,是我以为感情能够像考试般,上次考不好,今次考好一点就补偿得到……
「原来唔得。我老觉得自己对不住你,陈心。但我也从来无觉得你有对不住过我……或者我们两个都错,或者我们两个都没有错。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会随著时间过去,而变成一个影子,太阳落山了,就没了。或是最後只是一把灰,风一吹,就散了……」
那张成绩单的火星渐渐熄灭,未消尽的纸片落下时,擦过何清玉灵位的云石牌面。陈心以为纸片会因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黏在牌面。但纸片没有。那焦褐色的纸片落到陈心的鞋头前,就好似一双无形的手将那成绩单退回给陈心,无声说 : 我不要。陈心蹲下来,拾起纸片,想问 : 你不要吗? 他抬头望著牌位上贴著的那张黑白照,照片里,女人年轻美丽的脸上,一双凤眼似笑非笑,高傲而不妖冶,彷佛在反问 : 你说呢? 陈心踏上前,趁陈秋踎在地下排列酒杯、点算香烛时,将那残馀的纸片塞入牌位侧边放鲜花的位置。
陈心不相信幸福。陈心有时想有人肯要他,但事实是,陈心总是自己送上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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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111 (美攻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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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心闭目回想,好似想了好久,有些事想不通,有些事又想通了,只感到自己胡胡混混度过了廿三年,现在又绑著戴志,难道又要胡胡混混地过多三两年? 陈心睁开眼时,外面已遍地阳光。郁郁葱葱的树木染上灿烂的阳光,一时化去了那浓厚的忧郁,於冬天里显出一种欣欣向荣的喜悦。现在一月初,今年的新年来得早,一月尾就是了。
陈心收回目光,转头看看床上的年轻人。戴志拥著棉被,後脑浓密的黑发乱得像个草窝。搭在被子外的健臂往墙的方向伸得老长的,像一条茁壮的树枝。陈心看时间不早,就走过去床边,搂住戴志的上身,脸贴著他的,说 :「快起来,我带你去吃早餐。你之前常吵著要去试那奶茶王的手势……快起来,要去蓝土桥那边,得花二三十分钟,那边的早餐时段十一点就完结,你再不起身就来不及了。」
戴志转动一下身子,活动了筋骨,脸不自觉挤了责陈心的,语带稚气 :「你……边个啊你(注二)……」
「能叫你起身的,还有其他人吗?」陈心说得很自然。戴志一顿,才说 :「心哥吗?」
陈心只当他睡懵了,拍拍他的脸,自己先去浴室梳洗。他还在刷牙时,戴志便来到他身边。陈心赶紧往洗手盘吐了一口牙膏泡,就推戴志入厕所,叫他快点梳洗,还有要刮胡子。自己就先去换衣服。陈心平时的衣著颇讲究配搭,但他跟戴志出外时,总是穿得很随意,就好似老夫老妻般,用不著为了吸引对方而刻意打扮。陈心换上一件灰色扭绳花纹薄毛衣跟纯黑色贴脚牛仔裤。他还在穿鞋,戴志就回房,房门还未关好就一把脱了身上的背心,然後才开陈心的衣柜拿衣服。
「你拉开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些你之前留下的旧衣服,还有一些我帮你买的衫裤。我平时多穿毛衣、衬衣,我知你不喜欢穿那些。」
戴志淘气地挑眉一笑 :「你知我穿什麽size吗? 我裤头几多你也知?」
「揽过那麽多次,多少也有个底。你穿一下就知我有没有猜错。」
「也好……」
陈心坐在床边,看著戴志穿上他为他挑选的衣服 : 军绿色连帽卫衣,黑色休閒布长裤,土黄色硬布腰带,腰带扣是铜色的。陈心为戴志拉一下衣襬 :「你这里……弄好一点,一边长一边短了……行啦。合身吗?」
戴志咧嘴一笑。
陈心牵著戴志的手出门。直到在街上,两人的手也没分开过——他们在一起几年,但未试过拖住手(注三)出街。连戴志也半带尴尬地说 :「心哥,你还不放手。」
「我放什麽手?」刚好一到站就有轻铁来,陈心紧紧捉住戴志的手,上车。坐在双人座位,陈心倚住戴志,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如何审视他们。而事实上他们没做过作奸犯科的事,不过是两个男人牵著对方的手。
「你看,身边有人看著我们吗?」
「倒没有人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著我们。而且现在是上学时段,车上人也不多……不过心哥你为什麽无端端要拖著我只手?」戴志再没有试图甩开陈心的手,声音也放柔一点 :「你的手真奇怪,手指冻得像冰条的,手心却很暖,不似我,我一年都晚,无论是手或是身,都像火炉般滚热辣的。」
「我想牵著你的手,所以就这样做。城市人贪心,得一想二。做细路时,想要糖、想要玩具、想要新衫,」阳光隔著车窗透入来,一阵暖意笼罩著陈心,他半眯著眼,打量窗外飞逝的风景,见到车窗映著自己的脸,竟是带著餍足而疲倦的笑影,他续说 :「然後想要老豆老母锡自己(注四)。但父母是牺牲了时间来满足子女的物欲。孩子长成为学生,又想要新衫,想要高分,想要情人,想要满足欲望……学生长大,踏入社会,又想要高薪、想升职,想嫁个有钱佬,娶个美娇娘……
「人常常是得一想二,但看不到自己这一刻所拥有的事物。他们知道自己拥有过什麽——在他们失去了之後,然後又拚命再索回他们失去过的东西。走不出得得失失,来来去去,手里有的都是差不多,就算是钱,总有散尽的一日,然後又会滚回自己手里,之後再花出去……情人吗? 缘来缘去,在一起,上床,分手 ; 结婚之後离婚再结婚。我突然想,人不应该去看自己有过什麽,而是认真看看自己这一刻有什麽,就捉紧它。」
「那你现在有什麽? 心哥。」
「我紧握著的,就是我有的东西。」陈心倚靠著戴志,轻轻捉住他厚实的大手,戴志用不著使劲,也甩得开陈心的手。
「你觉得自己会拥有多久?」戴志笑问,头也侧向陈心的,相互依靠。
「就算我硬是许下一个承诺,你我都不会相信。你不需要我应酬你,不是吗? 我无资格一直捉住你。你上年放榜时,说将你的成绩单给我,算是跟我无拖无欠。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我想捉住就捉得住的人。入到C大,我再碰见你,再捉住你,那也是因为你纵容我、默许我这样做。当你真的不允许我捉住你,我也没法子。
「戴志,我由以前看起来就好似一个强势的主人,但你知我做不到。我优柔寡断,胡混度日,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但又一直执住你的手,要你迁就我,要你为我去做些自己不爱做的事。我只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自私自利的人而已。你记得你放榜那天吗? 我一听到你说分手,就失了理智,将你拉入公厕……其实去到一半时,已察觉到自己在侵犯你,我想停,但轮到你不许我停。途中,你跟我说『对不住』 ; 最後,你临走时跟我说『多谢』。我听完那声多谢,觉得很难受,这代表我们的关系等於利益与买卖,从来无感情。
「但这段关系的定位,又是由我决定的。由始至终……不知道谁才是受害者呢,我说不清,或者我们本来无心伤害大家,最後又确是在这段关系中受了伤。你说你跟我一齐,是想补偿一个人……後来我才知那个人是龙凤。我最初做你的主人,也是想借此抓住陶微风的影子。我再见回陶微风,就知道现在我需要的东西,陶微风已给不了我,所以我放下了他。戴志,我有没有让你放低龙凤。你用不著答我,你自己知道。若我也让你放下他,这就是我所能唯你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你我也知道,无论是龙凤抑或陶微风,都只是我们成长所必经过的人物。没他们,我们不是现在的我们,但要跟他们在一起吗? 没可能,因为我们跟他们,注定只是过客,有缘无分。当你有天见到龙凤,你就会明白我讲什麽。你会忽然醒悟自己所喜欢的,其实不是龙凤,而是自己根据对方的形象,捕风捉影所编造的幻想。幻想破灭,曾经有过的那麽深厚的眷恋,就消失如泡影——刺穿了这些泡影,你就能够前进,去爱上下一个人,直至找到最终注定的那个人——假如有的话。
「戴志,其实我并不想要捕捉你,你知我没可能做得到。你是一个成年人,你要走了,难道我就拿锁链锁你在独秀居吗? 难道我就下药迷晕你,打断你的手手脚脚,刺盲你双眼,让你这生只能依赖著我而生存吗? 你知道这种情节不可能於现实发生。感情的期限,无人能够预知。或者你明天就会走,也许过几日我就死於车祸,也许过一两个月我摸到腹腔下有个肿瘤,或者过一两年我就因为厌世而跳楼……我不知。然而,真正重要的,是自己在感情里所学会的事。我感谢你让我放下了陶微风跟何清玉……我不需要带住他们的鬼影上路。我开始真真正正,成为一个叫做陈心的男人。」
「心哥,你别这样。」然後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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