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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奇文再灌下一口，往教室去。没走两步，瞅见一个蛮熟悉的身影往小树林那边晃荡去，江奇文定睛看了看，不是自己班的陈珣吗？好小子，不到一个月就毕业的时候胆子见长啊！语文早自习都敢出来晃荡了，不治治这歪风，最后一个月还怎么安生？江老师抱着彭家婶子的保温瓶跟着晃荡了过去。
江奇文站在小树林的繁枝茂叶中，身上金光点点，那是阳光从树隙落下来。江老师喝完最后一口鲜豆浆，拧上瓶盖远远看着那小子。篮球场上运球投篮，一个比一个有准头，哐当哐当还带着三分，那动作，和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似，面上的表情哦配得上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江老师出小树林，站在场边双手抱胸，等他上篮进球了，啪啪啪拍了三个巴掌。
那孩子听见动静一回头，差点没有重复李意的低级错误闪了小腰。
“来来来，跟江老师谈谈心。”江老师谈心，开场白永远只有这一句。　　　　　　　　　　　　　　　　　　
陈珣挺不愿意的，拿着球原地运着，速度越来越快。
“陈珣，为师刚刚喝下一杯鲜豆浆，动动就往嗓子眼儿里冒，你真要我兴师动众走过来？”
“师傅您真活该，贪吧！”陈珣听了就笑，笑完了就欺师灭祖。
江奇文心说这孩子凭这句欺师灭祖的话挺不像有心事的啊，“不想学了还是不想考了？”
“嗯……”陈珣抱着篮球朝他师傅靠过来，“不想考，也不知道学不学……”
“自己的事儿自己得拿主意，要是让你爹妈做主了，十有八九要出事儿。跟封建包办婚姻一个道理。”江奇文和他面对面站着，师徒两个中间隔着篮球一个。
“我这样能学好么？语数外三科凑起来没有一百五，我怎么就这么废材……”
“本来我想同你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但是这道理估计你比我会说。”江老师不顾随时有可能涌豆浆的危险，接过篮球用食指顶了转起来。　　　　　　　　　　　　　　　　　　
“作文都写了四五次，我当然比你会说，我这还有排比句呢！”陈珣把手插进裤兜里，脚尖踢弄跑道边的小草，“我就是老天犯得一错，师傅，我妈跟我说，我这考不上就当几年兵，回来娶个山里妞，给我们老陈家生个娃，她也就把责任尽到了。我知道……她是说着玩儿的，她恨不得我考个北大清华光宗耀祖呢！可我做不到……我记得高二的时候，你给我们说这时候不算晚，少睡点觉，学习那玩意马上就起来了……”
“我说过。”江奇文见孩子愿意说了，马上肯定。
“我那哥几个都成，可我不成……我、我……”陈珣眼光看向天空，努力把眼泪这玩意儿困在眼眶里，“我不成……我真的很努力，还是不行！我是废品对吧？”
听到这样的话从自己孩子嘴里说出来，江奇文心痛，用力拍拍陈珣的背，“哭完咱听课去！”　　　　　　　　　　　　　　　　　　
“听什么课，现在就语文课我还能听懂点儿！”陈珣这小子脸上挂着泪珠子，说的时候委屈的紧。
“绝对没问题。你放心！”江老师搂着自己学生往教学楼去，“咱们去听三亿个运动员赛跑的故事！”
“有这故事么？你又编的吧？”
“我有编过吗？”　　　　　　　　　　　　　　　　　　
“不是……那是谁说写作文举不出例子的时候，就用特别严谨的文字，特别认真的态度，在各个比较杂乱的历史时代虚拟一个能够帮你说明情况的人物和典故啊！”　　　　　　　　　　　　　　　　　　
“我教的？我怎么不记得……”
“……”　　　　　　　　　　　　　　　　　　
“我真不记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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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蕊胖丫头蹦蹦跳跳得在保健室张望。
李意老早在帘子后面瞧见她了，一把撩开帘子，双手指向小丫头，嘴里唱道：“当当当当当~发现小美女一名！”
小丫头脆生生的笑着飞扑过来，抱着李意大腿不放：“到我们班上‘小身体’啦！”
李意把她抱起来，在脸蛋儿上亲一口，“你回去叫他们安静等我，我马上就来！”小丫头领命，蹦蹦跳跳往自己班教室去了。
李意拿了一大包道具往中班教室去。
吃过中午饭的时候，魏晓晓领了个人往他保健室来，那人在外面站着，魏园长先进来，没等自己开口呢，园长大人就发话了：“工作中夹带私事是我园明令禁止的事情，不过……今年天这个就算啦！下不为例。”说完风风火火又走了。李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门外面那人儿踱了进来。细细把他这保健室看了个遍，说了三个不温不火的字：“还不错。”
李意一看来人，觉得能得到这三个字简直都太好了。
“你想我了？”李老妖精说着就要扭腰撞人，“江老师？”　　　　　　　　　　　　　　　　　　
江老师拿起他一个教学布偶，看得入迷，没搭理他。关键时候往前一步，李老妖精的腰什么也没有撞到。　　　　　　　　　　　　　　　　　　
“衣服可以脱，还有生殖器官，这布偶做的真好。”江奇文非常不雅的拉开人家布偶娃娃的短裤把里面看了个干净。　　　　　　　　　　　　　　　　　　
李意一把扯过自己的教学娃娃，“怎么看你都是在猥亵人家。看你也不是想我，干嘛的？”　　　　　　　　　　　　　　　　　　
“今天早上你说你要讲千军万马什么的？真的？”江老师愿意说重点了。
“你感兴趣？”李意差点笑出来，他今天要给娃娃们讲‘我从哪里来’，当然就得浓墨重彩的把受精过程讲一遍，“你怎么看都不是缺少生理知识的料啊？”
江老师上前一步伏在他耳边说了一次。
李意听了这是有求于他啊，接着就装腔作势，“今晚和我做？”
“威胁？”江老师挑眉，李老妖精真是放纵不得，立刻蹬鼻子上脸。
“非常正确，我要江老师卖身给我，才答应。”李老妖精轻薄江老师的脸颊，垫脚亲上了一口。
“成全你。”江老师压根就没有犹豫，马上点头。
以上。
所以进了教室的李意，看着江奇文领着一个大男孩儿委屈的坐在小凳子上一点儿也不惊奇。

第十二回　

“上回我们说道宝宝既不是爸爸妈妈从垃圾桶里捡的，也不是从树上摘下来的，更不是从河里捞的，那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李老妖精说完举个大手蹦起来，“想知道的举手！”
唰唰唰教室里所有中班的宝宝都把小手举了起来，跟个小手森林似地。
旁听的江老师戳戳自己的陈珣学生，让他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积极发言，这班里多少年都没有这么美好的景象了哇！
李意摁开投影仪，上面两个卡通爸爸和妈妈在江奇文看来丑的是惨不忍睹，还好性别特征相当明显，这都要归功于李意的这门课了。　　　　　　　　　　　　　　　　　　
早说过李医生嗓音挺好，只是朗读技巧不佳，今天看来又说错了。李医生讲故事给宝宝听可是十分有趣的。
“……爸爸和妈妈相爱了，他们决定要生活在一起，于是就去领了结婚证。他们觉得有了结婚证都还不足以表达对对方的爱，于是他们决定要互相送一些最最宝贵的礼物。”这时候李意脸上表情可夸张了，手上还翻着花样，虽然空空如也，可是小朋友们似乎看见了那些闪闪亮的宝贵礼物，一个个聚精会神。　　　　　　　　　　　　　　　　　　
“妈妈，把身体里最宝贵的一颗卵子送了出来，爸爸呢，很大方的，把小蛋蛋里面藏的很宝贵很宝贵的精子，拿出了三亿颗给妈妈……三亿是个很大很大的数字哟比很多很多还要多得多……”李意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小朋友中间，小朋友们个个长大了嘴巴，都被这比很多很多多得多的三亿个吓到了。　　　　　　　　　　　　　　　　　　
突然蹦出个人影，大吼开，“哇，爸爸送妈妈礼物好大方，三亿个那么、那么宝贵的精子哟。每次才给人家买一盒旺仔牛奶！偏心鬼，果然爱妈妈多一些的！”二宝双手抱胸，一脸小大人的模样，并且他的突然发言得到了在场多数小朋友的支持。
李意同志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言搞得险些绷不住笑场下来，摸摸二宝的头安慰道：“爸爸不偏心的，往下听好不好？”
“真的？”二宝颇具怀疑精神。
李意只对他笑，拉着他边走边说，“爸爸送了这么多个精子给妈妈，可妈妈呀只要一个，要哪一个呢？当然是要这些精子里面最最强壮的那一个！”
“可是……怎么才能知道这个精子是最强壮的呢？”二宝刚被李意牵到座位上坐下，一听到要找最强壮的又跑了出来。
“比赛跑呗！”李意又换了投影的图。那图面上一颗颗精子都是卡通小蝌蚪的模样，个个表情奋勇争先，“三亿个精子一起比赛，谁先跑到妈妈的卵子里面，谁就是最强壮的，谁就是爸爸送给妈妈最最宝贵的礼物！”
江奇文拍拍自己徒弟的，努努嘴，意思是师傅没骗人吧三亿个运动员跑步的故事。陈珣早傻了眼儿，教科书上一句话被意哥搞得是跌宕起伏。　　　　　　　　　　　　　　　　　　
墙壁上的投影变成动画，精子小蝌蚪们卯足了劲儿向前冲去，终于那个游得最快的小精子冲进了圆圆的大卵子，小朋友们一下子欢呼起来，“赢咯，他是冠军！他是冠军！”
“可是这个礼物在那里？妈妈是不是把它藏起来了？”蕊蕊瞧见二宝站了出去，也跳起来问。
“就是就是，妈妈说从来都没有说过！她一定不愿意给我们看，好小气！”刘卡家的习习也站起来凑热闹。
李意把这三个小朋友牵着往座位上走，“到哪里去了呢？妈妈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哇……是不是在藏在肚子里？”
投影上出现了妈妈的肚子，然后肚子里面有那个小小的宝贵礼物，然后图画上面妈妈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更大，那个小小的种子一样的礼物也慢慢长大，小朋友们看得目不转睛，终于有人喊了出来，“小种子长成娃娃啦！”　　　　　　　　　　　　　　　　　　
最后，妈妈肚子里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救护车就来了，医生帮助妈妈把娃娃生了出来，爸爸妈妈抱着娃娃笑得可开心了。　　　　　　　　　　　　　　　　　　
“原来啊爸爸妈妈最宝贵的礼物并没有藏起来哟！”李意蹲下笑眯眯地看着每一个小朋友。
“爸爸妈妈最宝贵的礼物就是娃娃，就是我啊！”
“啊~~~我想偶那个妈妈肚子里来的耶！妈妈果然很爱我！”　　　　　　　　　　　　　　　　　　
“原来我也像小袋鼠一样住过妈妈的肚子啊……好幸福！”　　　　　　　　　　　　　　　　　　
“我是冠军哎，我是打败三亿个精子的那个冠军哦！”
“啊~~~冠军冠军，我是冠军！”　　　　　　　　　　　　　　　　　　
“~~~~”
于是中班教室里七嘴八舌什么声音都有了。最最漂亮的李意哥哥马上让他们排成队，每个人都带上一块纸金牌，对他们每个人都说：“小冠军，要守住这份荣誉哟！”个个神气十足，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那个人！小冠军们激动了自然教室里就没有纪律可言，有的小朋友都直接冲出去了，似乎在寻找赛跑冠军的感觉。李意哥哥拎着俩纸金牌笑眯眯的看着陈珣，拿起一个挂在他胸前：“三亿个里面的唯一，比你考大学惨烈多了！冠军，感觉怎么样？”　　　　　　　　　　　　　　　　　　
“充满了力量。”陈珣看着面前这两个，很是明白他们的用意。由于这三亿个运动员赛跑的故事听到一半他就就明白这两个想要让他重拾自信，现在老早过了煽情流马尿的时刻了，于是脸上就是一副受教育了的死样子，自然就刺激到了最最漂亮的李意哥哥。　　　　　　　　　　　　　　　　　　
“江老师看看你的孩子，被教得多么的苍白，这么煽情的时刻居然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感动泪水来两滴好不好？”李医生一下子见到一这么理性这么高大的学生，非常不习惯。
忽略掉李意的无理要求，江奇文在这小子胸上敲上一拳头，“路有很多，要是真想当个孝子顺你妈的意，复读也好！”
陈珣摸着胸前的纸金牌故作陶醉的说道：“打败了三亿人的我怎么能走这样的老路，我决定了我要退学！”
“喂喂，……这怎么行？”李老妖精掰过陈珣的肩膀，“你这样的连个文凭都没有，以后怎么找工作？”　　　　　　　　　　　　　　　　　　
可人家师徒两个哪里管他，手握真理的少年，分明已经朝着夕阳奔跑了。
“江奇文，误人子弟还拉我下水！”李意心中自忖，作孽了作孽了，好好的孩子要退学了。
那远处江老师回过头来向着李意挥挥手，道一句：“王胖子那儿吃饭，等我。”
点完头李意才惊觉，他娘的自己怎么这么老实就被他安排了。　　　　　　　　　　　　　　　　　　
#　　　　　　　　　　　　　　　　　　
就李意他们幼儿园，五点半下班都算是迟的了。江奇文则不然了，六点半收拾算比较早的，要不是江老师吃东西特挑剔，就该在食堂凑合一顿继续晚自习，到十点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学生最爱江老师，江老师下午到点下课，绝不拖泥带水。大家伙该吃吃，该玩玩，晚自习再见吧！
下班很久的李意，在王胖子那小馆子里一坐就是一个小时，等江奇文等的他屁股疼。这王胖子此时生意奇好，哪顾得上孝敬他老人家。自打他一进小饭馆，王老板就只见嘴，不见动手。　　　　　　　　　　　　　　　　　　
“那个李医生帮我给客人端两杯茶水！”
“李医生帮忙拿菜谱给他们点个菜。”
“李医生，自己倒茶水喝啊~”　　　　　　　　　　　　　　　　　　
“啊，李医生，帮我打个电话老徐，让他送一箱酱油来，我这快没了啊！”
“李医生……”　　　　　　　　　　　　　　　　　　
“王磅，老子是来吃饭的！”李老妖精果然使唤不得，“你他娘的生意好成这样，找个小工好不好？”把茶壶往桌上一放，彻底毛了。
这是他娘的干嘛啊！他李意好歹也是被人吹捧惯了的，竟落到死跑堂的地步，被人呼来喝去，忙得不亦乐乎。
“你说你说，你这儿来的都是他娘的什么人！刚刚一傻妞，老子把茶水菜谱都给放上去了，脸上都笑得出褶子了，嘿，人家靠着男朋友说哎呀这是川菜馆子，吃了长痘痘的，咱们走吧！起身儿走了，我一个字儿还没说呢！成心的吧！”李意越说越生气，端起茶壶含着壶嘴就喝起来，“不敢啦！江奇文什么时候才死过来！我要吃绿云轩！”
王胖子想想也是，这么精贵的李医生被他使唤来使唤去，还给他的顾客赔笑脸，挺不容易，本想开口说两句，结果里一声喊出了刘卡家四星酒店的名字，王胖子可不敢上去触霉头了，两口锅炒菜，用心的很，再抬眼他家救火的主子总算是来了。
“吃绿云轩，慢走不送。”江老师目不斜视，这话虽然是对李意说的，可他从头到尾看的是炒菜的王厨子，“王磅，刚来一桌，点好的菜单子。”
“别以为小爷找不着道儿。”拿话噎他就算了，这江阎王还不拿正眼瞧他，是哪个王八蛋晚上和他做的热火朝天，又搂又抱又亲又咬的来着！李医生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边走。
王胖子伸出锅铲想要挽留他，奈何亲主子眼一横他只得继续炒菜。
“十六块八。今天早上有人叫我自己皮夹子里拿，我就数了数。”江奇文从王磅那厨房重地的门背后拿出两条围裙来，给自己系上一条，接着说：“到绿云轩喝杯茶都还差好几十块……李爷，慢走再来啊！”　　　　　　　　　　　　　　　　　　
李意一听，背脊都凉了。才想到这正是月底青黄不接的时候，心中好不凄凉。回过来，裂开一个难看的笑，往前凑上去：“这是哪儿的话啊！绿云轩的厨子都是我们胖爷的徒孙子，吃他折了我身价！胖子，我刚帮你做那么多事儿，可不许收我饭钱！”　　　　　　　　　　　　　　　　　　
江老师清清嗓子，一声咳嗽。
“行行行，记账、记账，等我发工资了补给你。”李小爷赶紧作补充，那边阎王脸才松了脸色，手上围裙递到他面前，李意终于是明白了，以前他吃王磅、蹭王磅，现在是报应来了。　　　　　　　　　　　　　　　　　　
“我这是报应啊……”李小爷系上围裙，面上一片凄风苦雨。
“来客了，去接。”江阎王手扶上李意的腰，把人推了出去，“我传菜。”
于是乎人穷志短的李意只能任人安排，出了厨房往院子里云集的食客处奔去，临走前嚎一句：“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啊~”笑得王胖子直接把食盐多放了一多半，回过头来哀怨的看着江老师：“你说找个帮手来却是这个活祖宗！坑我呢？”
“你当现在人工多好找啊！有他就不错了，又不敢收你钱，吃你那么多，帮帮你刚好两不相欠。”江老师端上要出去的菜，“我都不心疼，你叫个什么劲儿？”
“我哪儿是心疼啊，我是怕活祖宗不耐烦了把客给我轰走了！”王胖子赶紧表白，这么精贵的主子料，他用不起。
“他敢！”江奇文吐了俩字儿，出得门去。
小院儿里，饭桌前，那风流灵巧招人怨的李意先生凤眼一转，刚才的凄风苦雨顿时烟消，笑容是又腻又甜，开口一句：“各位要吃点什么，尽管点！”边说边把茶水倒上，盯着人家的眼神自带三分情切。客人点了三、五个家常，李意盘算着这一顿连一百块都整不下来，王磅岂不很亏，微微一嘟嘴，挑眉毛含笑问人家客人，“就这些？”
那桌客人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