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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恨我吗？”金小心翼翼地问。

　　　　“不恨。”塞门很快地回答。确实不恨。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心胸了。细想一下，长这么大以来，虽然受过不少人的欺负，但好像真的没有恨过任何人，包括比利，包括金，好像自己的身体里压根就没有叫做“恨”的基因。

　　　　这算什么，是宽容，还是懦弱？塞门自嘲地冷笑了一下。

　　　　“对不起，塞门，我……”金迟疑着。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塞门打断了金的话，“我现在谁的话也不想听，特别是你的。”

　　　　塞门吸光了手上的最后一口烟，用手指将烟蒂掐灭，环顾了一圈，看身边没有垃圾箱，就把烟蒂揣进了裤袋里。

　　　　爱整洁的习惯还没有变，他还是做不出随手丢烟蒂的事，就像爱一个人一样，只要爱上了，就无法改变。

　　　　“还有话要说吗？没话说我就要走了，明天还要去买机票。”塞门本想离开那棵枫树，可刚一离开，就觉得有些站不稳，只好又靠在了上面，头晕得更厉害了，身边的树影开始晃动。

　　　　“不，塞门，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留在这儿有什么用，让你羞辱吗？”塞门的口气里明显带着伤痛。

　　　　金上前一步，抓住塞门的手腕。

　　　　“不要碰我。”塞门甩着手，但没有甩开，只是扯动了一下袖子，手腕上一道深深的疤痕显露了出来，那疤痕是永远也掉不了的了。

　　　　看到这条疤，金痴了一样，呆呆地注视着，好像要把这道疤刻到自己的心里去。

　　　　良久，一滴眼泪落在了疤痕上，塞门的手腕好像被火烧灼了似的痛了起来，他使足全身的力气，把手腕从金的手中抽了出来。

　　　　“干什么，可怜我啊，不需要！”塞门退了一步。是的，他可能什么都需要，但就是不需要别人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是心疼你，塞门，我是真的心疼你。”金的话湿漉漉的，好像带着泪水。

　　　　“心疼我？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另有心疼的人了吗？”塞门冷冷的声音好像双刃剑一样，刺伤金的同时，也刺伤了自己。

　　　　“不是的，我没有别人，我说那话是在骗你，当时我只是想让你远离伤害，谁知道反而会更深地伤害了你。塞门，你相信我。”金急急分辩，但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解释很是无力。

　　　　“相信你？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离开了枫树的支撑，塞门觉得头更晕了，四周的景物快速地旋转起来。奇怪，怎么会晕得这么厉害呢，那啤酒的度数也不是很大啊？

　　　　“是真的，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从来都没有变过。”金咬了咬牙，抓住塞门的手臂，想把他搂到怀里。

　　　　“走开！”塞门大声喊着，想要挣脱金的臂膀，可是刚一用力，就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地倒在了金的怀抱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塞门，塞门，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金慌乱地抱起塞门，一边喊，一边飞快地跑出了公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病房诉衷情（一）

　　　　金又一次呆在了急救室门口，等待着医生抢救塞门。上一次等待时的那种焦急、恐惧的感受又回到了心里，他呆呆地坐在急救室门前的椅子上，好像入定了一样。

　　　　怎么会又晕了呢，并没有受其他的伤啊，难道，难道是心力交瘁了吗？金胡思乱想着，恐惧的感觉像疼痛一样挤进了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里。

　　　　“哼，如果我是塞门，这次一定不会原谅你，因为你，他已经进了好几次急救室了。”苏珊瞪着金，冷冷地说着。

　　　　“真，真的吗？他真的不会再原谅我了？”金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

　　　　苏珊看着他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的眼神，心慢慢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放心吧，塞门会原谅你的，他那么爱你。”

　　　　“他，还会爱我吗？”金像在问苏珊，又像在问自己。

　　　　“他当然爱你，不然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见你，他说过的，要用一切力量使你振作起来，帮助你活下去。”想起当时在病房里塞门所说的话，想着当时塞门脸上的光辉，苏珊的嗓音哽咽了。

　　　　“我太自私了，是不是，苏珊？我怎么能忍心去伤害一个那么善良，又那么爱我的人呢？我总觉得自己认为是好的，就是对别人也好的，总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身上，真是大错特错了。如果，如果塞门这一次能原谅我，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再让他伤心了。”金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你这些话对我说有什么用呢，还是等他醒了，对他说吧，你早就应该对他说了。”苏珊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金和苏珊连忙迎了上去。

　　　　“医生，病人怎么样，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了？”金急切地问。

　　　　医生皱着眉：“严重的贫血和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怎么会营养不良的？”金追问道，贫血还可以解释，毕竟塞门曾经割过脉，但营养不良呢？

　　　　“病人在最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肯定没有正经吃过东西，胃部已经开始萎缩，如果再不注意，身体肯定会垮的，营养不良也会要人命的，你们是他的朋友吧，可要注意了。”医生提醒金和苏珊。

　　　　“知道了。”苏珊答应着，而金则好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冷得说不出话来。

　　　　“嗯。”医生点了点头，刚要走，金就一把拉住了医生：“医生，请把病人转到我的病房里吧，我那里地方很大，多一张床根本不成问题。”

　　　　“好吧。”医生点了点头。金是医院里享受特殊照顾的病人，他的要求基本上都会得到满足，何况只是添张床。

　　　　“唉。”塞门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跑到医院里来了，怎么自己这阵子醒来的时候总是在医院，烦也烦死了。

　　　　他忍不住用力捶了捶床。

　　　　“别动，塞门，别动，你在输液呢。”一个又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塞门倏地转过头，看见金坐在自己的身旁，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走开，我不想见到你。”塞门把头转到了另一边，却吃惊地看到了苏珊。

　　　　“我，我不是说你，苏珊姐，你别误会。”塞门觉得不好意思。

　　　　“我知道。”苏珊微笑着。

　　　　“我不会离开的，塞门，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我也不会离开。”金接过刚才的话题。

　　　　“真是奇怪，明明是你要赶我走的，怎么这会儿又赖在我身边了？”塞门狠狠地讽刺着金。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走，我要在这儿照顾你。”金很固执。

　　　　“可是我不想见到你，你还想怎么样，嫌伤我伤得不够深吗？非要我死了你才甘心！怎么，想亲眼看到我割脉吗，好啊，你拿刀来，我割给你看！”塞门愤怒极了，坐了起来，身体微微一晃。

　　　　金连忙扶住他，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你别碰我。”塞门大力地扭动着身子，转过头，对着苏珊叫：“苏珊姐，你帮我把这个人赶走，我实在不想见到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病房诉衷情（二）

　　　　“可是，这是他的病房啊。”苏珊的表情显得很无奈。

　　　　什么，他的病房？塞门瞪着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陈设。分不出来，在塞门的眼中，所有的病房都是一个样。

　　　　“那好，他不走，我走。”塞门挣扎着想下床，金急忙上前按住他。

　　　　“你干什么，让我走。”塞门还在挣扎着，只不过他的挣扎在金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也不会走，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在我死之前，我都不会放开你。”金一边说，一边按着塞门的两只手腕，防止血液回流。

　　　　“你给我放开，你这个无赖！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对我！”塞门气极了，突然张口就往金的胳膊上咬去。

　　　　“你咬吧，反正我也不会觉得痛，如果你觉得解恨，就尽管咬吧。”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的痛楚。

　　　　听到这句话，塞门下意识地松开了嘴，看着金胳膊上深深的牙印，自己反而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不会痛，不觉得痛，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麻木吗，还是……死亡？

　　　　看着塞门苍白的脸，迷茫的眼神，淡得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嘴唇，金突然觉得说不出来的心疼，一俯身，吻住了塞门的嘴唇。

　　　　一旁的苏珊急忙站了起来，不声不响地退出了病房，关上房门的时候，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下，他们总能和好了吧，可是自己的心呢，有谁来成全？

　　　　一种又甜又苦的感觉充溢了苏珊的心房。

　　　　病房里，塞门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任凭金在自己的唇上肆虐。

　　　　金微闭着眼，那柔软清甜的感觉让他沉醉，也让他心碎，而怀里那个微沁着凉意的身体，更是让他情不自禁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你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塞门才反应过来，一边模糊不清地喊着，一边往金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哎哟。”金叫着离开了塞门，嘴唇上渗出了鲜血，他的嘴唇还没有丧失痛觉。

　　　　“活该！”塞门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金擦着嘴唇上的血，心里却像打开了一扇门，塞门果然还是爱他的，不然不会这么生气。他低下头，还想继续品尝那清甜的滋味，这次即使是被咬得再狠，也不会放开了。

　　　　看着金的这种表情，塞门更生气了，他突然发作起来，觉得身边的一切都让人厌恶，伸手就去拔手背上的针头。

　　　　金见状，急忙放弃了原来的打算，赶紧按住塞门的手腕：“你干什么，再生我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听话，好好输液。”

　　　　“我不输，我最讨厌输液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就是不听，反正你心里也没我了，我身体好坏都不用你管，你给我走开，走开！”塞门一边嚷着，一边试图用脚去踹金。

　　　　“我不走，我说什么也不走，我已经做错了一次了，说什么也不能再错第二次。”金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按住塞门的手腕，踹就踹吧，反正自己也是欠踹，只要别影响输液就行。

　　　　塞门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床头上喘气。

　　　　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那种又委屈又难过又气愤的感觉从心里一路向上蔓延，在喉咙里堵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不发泄出去简直就会把人憋死。

　　　　塞门剧烈地喘了几口气，突然张开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任性地用脚蹬着被子。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塞门哭喊着，浑然不知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你要怎么罚我，随便说，我一定做到。”金心痛得无以复加，连忙松开手，爬上床，把塞门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你走开啊，还抱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要去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吗？”塞门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不会，我不会跟别人结婚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个女明星，是护士落在我这里的，我就顺便拿来用了一下，我跟她没关系的。”金一边解释，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塞门的背。

　　　　“我不……听，你所有的解释我都……不听，你实在是太……狠心了，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恨不得自己死了，也不用再受这……种罪。”塞门呜咽着，都连不成句了，他只是想哭，想把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

　　　　“我不好，是我错，我真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塞门，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能出气，要我怎么样都行，我，我……”金说不下去了，抬手打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塞门吓了一跳，哭声小了下去，下意识地用没有输液的手抓住了金胸前的衣裳。

　　　　金一低头，又看到了塞门手腕上的伤痕，伤痕只有一条，深深的，可想而知，当时塞门求死的心意是多么的坚决。

　　　　想到差一点儿就把塞门给逼死了，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恶行滔天的罪犯。

　第一百一十五章　病房诉衷情（三）

　　　　我怎么会辜负了这样的深情？金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之中。

　　　　“你，你放开我。”感受到金的目光，塞门觉得难受，使劲想抽出手，可是金又怎么会放过。

　　　　“你真傻，塞门，实在是太傻了，你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金抚摸着那道伤疤，轻轻的，好像稍微重一点儿就会把塞门碰痛一样。

　　　　“我……我也不知道。”塞门抽噎着。

　　　　“我知道，塞门，我知道。你一定是太绝望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是不是？塞门，你远远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坚强，你受了太多的苦了，而我，却又给了你致命的一击。”金喃喃着，轻轻吻着那道伤疤。

　　　　“你，你知道，为什么还，还那样对我？”塞门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问。

　　　　“可是我知道得太晚了，塞门，因为我实在太爱你了，爱到无法清醒地处理好每一件事，所以就一厢情愿地把自己认为是对你好的事一件一件地做了出来，结果，每一件都伤得你要命。我，我实在是太蠢了，蠢到竟然看不清你的心，蠢到差一点儿失去了我最宝贝的人。”金的泪带着灼人的热度，滴在塞门的手腕上。

　　　　塞门的手抖得厉害，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塞门，我只知道自己这次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我只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机会，好把自己的誓言进行到底，我只想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再也不分开。”金的嘴唇在伤疤上轻轻地摩擦着。

　　　　一直以来，这是我的心愿，一直以来，这是我的梦想，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不知道还能够存在多久，可是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原谅，我就想把自己剩余的所有全部都奉献给你……

　　　　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和美化，金的话里全部都是真诚。

　　　　“你现在所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吗？”塞门不放心，前一段时间，实在是伤透了心。

　　　　“是，全部都是，塞门，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做给你看。”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注视着塞门。

　　　　宝贝，我亲爱的宝贝，原谅我好吗？再爱我一次好吗？

　　　　“那，那好吧，我原谅你了。”好像听到了金的心声，塞门吸了口气，低下头，小声回答着。

　　　　“什，什么？”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容易就被原谅了，自己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换一个人，不会这么快就原谅自己吧，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了，你不是想要我原谅你吗？”塞门的气还没喘匀，一下接一下地吸着气。

　　　　“可是，我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还害得你差一点儿丢了性命，你怎么会就这么原谅我呢？”金实在觉得难以置信。

　　　　“那都已经过去了啊，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么，你都已经承认错了，也发誓要对我好，这还不够吗？”细长而黑亮的眼睛不停地眨动着，塞门不解地问。

　　　　“可是，可是……”金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在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之后，还是不计前嫌地接纳他。

　　　　“可是什么，不愿意算了，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只不过是想戏弄我，想再用更恶毒的办法来伤害我！去死吧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见金迟迟没有一个明确的表示，塞门又生气了，使劲推了金一把，眼泪又掉了下来。

　　　　金差一点儿被塞门推到了地上，忙稳住身子，重新把他抱到怀里，连声哄着：“别哭，别哭，亲爱的，我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了，别哭了，别哭了，宝贝……”

　　　　金一边说着，一边抚拍着塞门的肩背，轻轻地吻着他黑亮而卷曲的头发。

　　　　塞门在金的怀抱里渐渐平静了下去。他就是这样的人，简单、纯粹、善良、深情，轻易也不愿意将自己交给另一个人，可一旦交付了，就永不言悔，把自己全部都奉献出来，不论是感情，还是生命，哪怕是弄得自己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摸着塞门嘴角边淡淡的红肿，问：“怎么跟人打架了？把人家头都打破了。”

　　　　塞门扁扁嘴：“谁让他不安好心，打我的主意。”

　　　　“还疼吗？”金心疼地问。

　　　　“嗯，有一点儿。”

　　　　金侧过身，在那个小小的伤痕上轻轻一吻：“以后别乱跑了，法兰克福很乱的。”

　　　　“我又不知道这里乱，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