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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非玉-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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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的时候,就成了心疼了。

    杨嘉跃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一会儿带我去看看爸爸吧。”

    喻年:“嗯。”

    下午,杨嘉跃买了一束花,还有扫墓用的金箔纸、香等,跟喻年坐公交车到墓地,又爬了近半个小时的山坡才到喻年大伯的葬位。

    墓碑上刻着熟悉的名字。“大伯,悦哥来看你。”随着喻年的问候,杨嘉跃的眼泪应声而落。

    献花,上香,磕头,叠金元宝,再堆成一堆烧掉,全过程杨嘉跃一句话都没有说,连“爸爸”都没有叫。喻年怨杨嘉跃心狠,可对方的表情又悲痛得让人深觉戚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芥蒂那么深?

    当年一个家庭离婚是相当不光彩的事,大伯和大伯母分离的原因喻年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对堂哥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可还未等自己有安慰哥哥的机会,伯母就带着愉悦走了。

    后来伯父和妈妈再婚,喻年还打心里反对过,因为街坊邻居都传伯母和大伯离婚是因为自己母亲的插足,那时伯父还一脸慈祥地开导喻年“人言不可轻信”,可若不是这个原因,杨嘉跃又为何不肯承认自己是喻家人?

    回去路上,杨嘉跃忽说:“小年,晚上我还是不去你家住了。”

    喻年哑然,“随你吧。”这一次他没再挽留。

    在镇中心找了一家招待所,果真环境卫生都很差,房间常年没人住,充斥着一股霉菌味。

    晚上回喻年家吃了晚饭,喻妈妈一听杨嘉跃要走,紧张地问:“是昨晚睡冷了吗?床小了?也是,你们两个大男孩睡一张小床,肯定很挤,要不晚上年年和妈睡吧,叫你朋友一个人睡你的房间。”

    女人温柔的嗓音,紧张的表情,都让杨嘉跃不忍直视。

    “算了,妈,他都在外面开好房间了。”喻年冷冷地说。

    喻妈妈不说话了,委屈地垂着眉毛,好像做了大错事。

    杨嘉跃走的时候,喻妈妈从房里抱出一条毛毯,蹙眉道:“外面住,被子不晒,潮,拿着盖。”

    杨嘉跃百般感谢,拒绝了喻妈妈的好意。喻年想送送他,他也没答应,只说明天电话联系,就离开了。

    喻年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拉不下面子去热恋贴冷屁股,人都不知好歹,他何必再献殷勤。

    又是一个未眠夜,早上天蒙蒙亮,喻年想着杨嘉跃可能也没睡好,便多躺会儿,下午带他去老街转转。就这一躺,醒来已是早上十点,喻年是被手机的短信铃声吵醒的。

    他心中一紧,抓起手机一看,一下子懵了。

    那是杨嘉跃发来的,短短五个字:“我回北京了。”

    什么意思?喻年整颗心一阵阵绞痛,眼前发黑……

    我说喜欢他,他不忍心拒绝我,我跟他在一起,他不忍心伤害我,只因为我是他弟弟……

    原来从一开始,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什么吃醋,什么不适应,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呵呵。你道歉,不解释,你这么做,无非是想逼我说那句话。

    杨嘉跃,你连分手都逼我先提,你让我甩你,好少一点愧疚,你真的好狠,好残忍……

    喻年抖着手指回复:“我们分手吧。”

    看着短信提示发送成功,喻年关掉手机,拔掉SIM卡,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任由咸涩的泪水浸湿枕头……

    头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感觉,十几年来的精神支柱,在一瞬间崩塌。

    这就是活着啊,活着简直太痛苦了,不如去死吧……

    喻妈妈晚上回家,见早上做好的菜一个都没动。唤了几声喻年的小名,都没得到回应。直到推开喻年的房门,才发现儿子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

    感觉到光线的摄入,喻年大声□着锁得更小。

    “年年,怎么了?”喻妈妈轻拍着被子问。

    喻年声音嘶哑地说:“没什么。”

    喻妈妈:“怎么都没吃饭,你朋友呢?”

    喻年忽然嘶吼道:“你走开……!不要管我!!”

    喻妈妈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喻年床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轻轻抚摸拱起的被子。

    喻年开始抽搐,不止心痛,肚子也好痛。

    喻妈妈安抚了他一会儿,一点点剥开被子,帅气的儿子哭得满面通红,眼睛肿成了核桃。

    微凉的手掌覆上潮热的额头,喻妈妈皱了皱眉,全身去给喻年倒水拿药。

    喻年恹恹的不肯吃药,喻妈妈坚持端着杯子看着他,满眼担忧之色。那是一种温柔的力量,喻年抵抗不了。

    他被灌了退烧药,又被强迫吃了几口饭,才再次躺下来。

    “妈,我想吃安眠药。”

    喻妈妈:“不行。”

    “妈,求你,我好难受,我想睡一会。”

    好一会儿,喻妈妈才妥协取了半颗让喻年吃下,又把药瓶细细藏好。

    喻年平时几乎不吃这类药片,一天心力交猝的痛苦,让他服药后没多久他就睡着了。喻妈妈搅了温热的毛巾替儿子擦脖子上的汗,给他盖紧了被子,怔怔地坐在床边,手执佛珠,一句一句默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杨嘉跃给喻年发短信的时候已经上火车了,因为没有提前买票,卧铺已经没有了,只买到了软座。

    他上车后,给喻年发了两条短信,第一条告诉喻年自己先回北京去了,第二条,他打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这一次回来受了太多刺激,我想先回去自己静一静,调整一下心情。你肯定又要怪我逃走了吧,对不起,小年,我不敢在冲动的时候许下诺言,也不想在悲伤的时候伤害你,也许跟你比起来,我真的是个很懦弱的人吧……小年,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火车开了两个小时,杨嘉跃发了第三条短信:“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好想回到你身边去,抱着你,贪婪地听你说喜欢我,说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你是给我下了什么毒呵,我的小年?

    杨嘉跃傻看着手机屏幕,直到手机提示发送失败,他一愣,才发现不止这一条,刚才第二条短信也没发送成功!

    打10086,才知道自己欠费了……也就是说,喻年只收到了自己说回北京的那条短信!

    杨嘉跃心里一紧,暗骂该死的移动,一边急着问邻座的借手机给北京的朋友打电话,让对方先替自己冲点话费。

    手机恢复信号后,杨嘉跃迫不及待地联系喻年。不知道他回复了什么,有没有给自己打电话……

    可电话拨过去,听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杨嘉跃心里咯噔一下,这么长时间,该误会的也都误会了,喻年会不会认为自己不要他了?他会伤心吧,会哭吧……

    理智瞬间消失,脑海中一个念头——回去!

    “大姐请问一下,这车下一站是在哪里停?”

    “下一站?该是N市了吧,还要三小时呢!”

    “额,不经过U市?”

    “这是特快车,只在大站停,咋了?拉下啥东西了?这么着急!”

    “呵呵,是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我朋友那儿了。”

    “我记得你……是X市上车的吧?就是回去也要等明天凌晨的车了,那不着急,到N市才下午。”

    “……嗯,谢谢。”

    火车开了,还有停下的时刻;心丢了,不一定能再找回来。

    杨嘉跃熬着一分一秒,归心似箭,现实却正与愿望背道而驰。也许只有这时候才能认清自己的心,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小年,不要哭,等我回去……

    半夜喻年噩梦惊醒,裹着毯子到客厅里看电视。

    他把自己团团围起来,好用热水重填了热水袋,这样还觉得冷。

    电视里在放喻年最不屑的肥皂剧,可他却没有换台,只是听着戏里的人哭哭笑笑,吵吵闹闹,才让他有活着的感觉。

    男女主角总是为芝麻点的小事又吵又闹,此刻女主正把锅碗瓢盆通通砸在男主身上,继而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你给我滚!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爱上你!”男主一身西装上挂满了紫菜鸡蛋丝,狼狈不堪,默默地打开门,留下一句“我过几天再来看你”离开。女主又哭又笑,发了会儿疯后冲向阳台,朝离开的西装男吼:“XXX,我从今天开始不爱你了!你别他妈地假装没听到!”

    喻年想:真好,自己也算演了回肥皂剧,总算不再是冷血动物。

    原来爱情真的是这样,让人疯疯癫癫哭了又笑,原来不是他们矫情,而是我经历浅薄……

    眼泪已干涸,可眼眶还在发酸,喻年想到自己曾看一篇小短文说,老泪纵横是一种幸福。因为年纪大了,连流泪也是一种奢侈。

    原来流不出眼泪,真的是一种比哭还要难受的事情啊。

  ☆、第七十八章 因果报应

    凌晨五点;喻妈妈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音,她披上棉袄出去,见儿子蜷缩在沙发一角,脸色苍白,两眼无神。

    “年年……”

    喻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不管是电视;还是母亲的声音。

    他的视线就那样定定地锁住空气中的一个点;看起来像是灵魂出了窍。

    喻妈妈略加猜测便知道;造成儿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她介怀的并非那人长得像“他”,而是那孩子,是个男的。

    自古情结最难解;古语有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喻年聪慧肖他伯父;情深亦似他伯父……他对待感情,必定精诚至之,若找到了想要的人,就会像飞蛾扑火,一心一意。

    身材娇小的喻妈妈坐到沙发上,抱过儿子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妈妈从来没和你提过自己的感情故事,你也从来没有好奇问过我……以前觉得你还小,这些事情无需跟你说,可是啊,我一不留神,你就长这么大了,上了大学,也到了恋爱的年纪了……” 喻妈妈还是和平时一样,一脸慈祥温柔。

    喻年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有了点反应。

    “妈妈年轻的时候,是镇上远近闻名的美人,”喻妈妈微笑着,不像自夸,倒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我十六岁的时候,来找你姥爷约亲的媒人几乎踏烂了家里门槛。你姥爷是个很开明的人,不赞同我早婚,他说,女人啊,无论到了哪里都不能光靠脸面吃饭,女人的美丽,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时间到了,才能等到对的人。

    “我念完初中,你姥爷就让我拜镇上的一位缝纫师父学手艺,那时不像现在,处处有时装店,我们那会儿只有布店,想穿新衣服,就要扯了布请裁缝师傅上门量身定做,我十九岁出师,开始赚钱,那个时候,镇上好些同龄女人都已结婚嫁人,来我家提亲的依旧数不过来,但看中的不仅仅是我的外貌了,还有我的手艺。”

    喻年听着,仿佛可以看见当年母亲的风光。

    “你姥爷说,是可以考虑嫁人的时候了,可妈妈却已把一颗芳心,暗许给了一个以前同校的学长……他很聪明,念书念得极好,呵,我二十岁那年,他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学校,临走之前来见我,因为不敢敲我家的门,在我家后院门口蹲了一夜,直到我早上起来喂鸡,才看到他……”喻妈妈回忆着,双眸流光似星,“他傻傻地站在那里,光顾着看我,连话都忘了说,我问他,‘你来找我干什么’,他道,‘我要走了’,我说,‘那你何时回来’,他道,‘你想我回来么’,说完他脸就红了,我应他,‘我等你’……”

    喻年抱着妈妈的腰,听得入神:“后来呢。”

    喻妈妈:“我等了他三年,无论谁来都不嫁,可二十岁不嫁还能撑一撑,二十三岁却已是老姑娘了。你姥爷和姥姥开始着急张罗我的婚事,就在我快没耐心的时候,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男人来到了我的面前,他就是是你的爸爸,也是那人的亲弟弟……

    “他说会让我幸福一辈子,给我家里送鸡蛋,送给我最漂亮的花边(制衣用的高级材料),可我还是不甘心,我假装好奇问到了他哥,他骄傲地说,‘我哥去年毕业,被市里的事业单位录取了’……”

    喻年:“……”

    “我傻傻地等着他,他却已在外地生根……”喻妈妈叹息道,“你爸爸锲而不舍地追了我几个月,我被他打动,想到了你姥爷的话,‘时间会让我等来对的人’,于是,我和你爸结了婚。结婚那天,他回来了,看上去很伤心,他问我爱不爱你爸,我说爱,他问,‘那我呢’,我说,‘不能再爱了’……”

    不能再爱了。

    一语双关的五个字,展示着这个女人的成熟睿智。

    喻妈妈:“那晚,他一直给我们敬酒,祝我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后来他喝得酩酊大醉,稀里糊涂地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喻年问:“……伯母?”

    喻妈妈无奈地点了点头:“她是你伯伯的高中同学。”

    喻年望着妈妈,眼神复杂:“伯伯和伯母离婚,是因为你么?”

    喻妈妈叹了口气,并未直接回答喻年的问题,而是道:“妈妈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爸的事,你伯伯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喻年撇撇嘴:“什么责任心,有责任心还让你干等那么多年,有责任心还和别的女人上床!”

    “傻瓜,别胡说,那个时候上大学不能搞对象,被发现了会被开除,而且工作分配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分配到哪里,就必须去哪里工作。你大伯当年已向上级请示,工作三年后回老家任教……只可惜,时间不等人……你伯母的事,也是我们的错,我们那天太忙,没顾及到他喝的人事不清……”

    喻年想听重点,催促妈妈继续说。

    “他和你伯母结婚后没多久,就生下了悦悦,三年后,我也有了你,” 喻妈妈宠溺地轻拍喻年的背,像是拍沉睡中的婴孩,“你爸爸婚后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只是,如果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或一辈子只被一个人爱,那该有多好。”说这句话的时候,喻妈妈的眼神满怀悲伤。

    喻年知道,既然伯伯跟伯母会离婚,那故事必定还有后续。

    “你伯母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很有想法,她当时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包括她和你伯伯之间的事。”这一段说起来尴尬,喻妈妈简单几句带过,是说喻年的伯伯和伯母结婚后,就再没有过房第之事,喻妈妈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的心意,既难受又不安,也觉得对不起喻悦的母亲。

    “他们离婚,是因为你伯母发现了一盒信,那是他大学时写给我的情书……”

    “……”喻年算是明白了,伯母被欺骗了那么多年,还把情敌当知心姐妹互诉衷肠,再联系自己和丈夫的第一次性…关系也发生在弟弟弟媳的新婚那晚……

    恼羞成怒怕还算是小事,离婚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要离婚,要带走悦悦,你伯父自知对不起她,凡事都依她,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只是他舍不得悦悦,嘴上虽不说,可心里痛苦得很……”

    喻年恍惚,这当中受伤最深的,不是伯母,也不是伯父,而是喻悦。

    当他知道自己父母的事,要如何才能接受?他是不被期望的出生,他被母亲带走,以为父亲不爱他,又不知被母亲灌输了什么观念,以至于这般逃避“喻悦”这个身份……站在杨嘉跃的角度思考,喻年不由替他觉得辛酸。

    喻妈妈:“后来你爸爸去世,他怕妈妈孤单,就来陪妈妈。”

    与其说是伯父来陪妈妈,不如说是妈妈在照顾伯父,喻年知道,对这样一个深爱自己数十年的男人,又因为自己妻离子散,任何人都无法狠下心来对他不闻不问。

    伯父最后那段日子,妈妈衣不解带地陪在他身边,汤水亲喂,无微不至。伯父走了,妈妈也瘦了一大圈,眼睛也出了毛病。

    “年年……”喻妈妈轻柔地抚摸喻年的头发,缓缓道, “你伯父临终前的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见悦悦一面。但是,那不是你的责任……妈妈知道你一直想要找到你堂哥,但万事不可强求,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要学着过自己的日子,去寻找快乐。”

    “嗯……”喻年难受地把脸埋在母亲的腹部,他开始后悔说了“分手”……

    他不爱我又怎么样呢?即使不爱,我也可以替他分忧解难,也可以陪伴着他。

    “你带回来的那个男孩,是悦悦吧?”喻妈妈忽然问。

    喻年闷闷的“嗯”了一声,唤道:“妈妈,”所有的感情,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融汇在这一声呼唤里了,喻年哽咽着,说:“我喜欢他……”

    喻妈妈身体一僵,许久才回过神来,果然,自己的直觉没有出偏差。

    看着儿子微微颤抖的脊背,他才十九岁,他是承受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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