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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放学的时候，沈平因为担心小孩，所以下课铃声一响，就冲出去了，顺著稀稀拉拉的人流进到小孩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小孩正被自家弟弟从地上扶起来，小孩的前面正站著一个比他高壮的胖小子，正嘿嘿的笑著狼狈的正视图站起来的小孩。
　　
　　教室里只剩下小孩、他家弟弟还有这个胖小子。沈平看见这一幕，赶快来到小孩身边，帮著自家弟弟把小孩拽起来，还没等小孩站稳，那胖小子便又伸出两根粗胖的手臂，像前狠狠一推，小孩差点又摔倒，亏得沈平在一边扶住了。
　　
　　那胖小子推完人竟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对的，就站在那边笑边说：“小兔崽子，没爹没妈的小野种。”
　　
　　沈平温和的性子本来就已经被刚才胖小子那一推削弱了几分，现在又听到胖小子这麽辱骂小孩，心里顿时窜上来一团火，也不顾自己比那胖小子高大，顾不上什麽以大欺小，没控制力气的往胖小子的胸口就是一推。
　　
　　沈平平日里帮家里干活，早练就了一身力气，虽然抵不上大人，但比个小孩子可大多了，虽然那胖小子体格比同龄人大，但也经不住沈平一气之下的一个用力，竟然就那麽摔倒坐在了地上，轰的一声，地上飞起了一下的灰尘。
　　
　　胖小子也是大意了，他平时在班上欺负人欺负惯了，刚上一年级的时候，净挑著那些瘦小的孩子下手，班上那些孩子也敢怒不敢言的，没人敢反抗他。
　　
　　最近听说小孩家里头只有一个奶奶，没有爸妈撑腰，胖小子正愁没人继续欺负著玩儿呢，就把小孩当做了目标，昨天中午放学他就是趁著班里人都走了，就上来推了小孩一下，谁知道小孩并不像原来他欺负的那些人一样不敢反抗，居然还还手往他腿上踢了一脚。
　　
　　那时候正好妈妈来接他，他就愤愤的回家了，今天逮到机会，必然是要报这个一脚之仇的。谁知道仇还没报完，他就被人给推倒了，屁股摔在地上，刚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察觉出屁股上一阵阵钝痛之後就扬起嗓子开始哭叫。
　　
　　“哇哇哇……你居然敢推我，疼死我了，哇哇哇……。”胖小子坐在地上不起来，也不知道是疼的起不来，还是有其他原因。
　　
　　胖小子摔在地上的时候，沈平一下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看著在地方哭个不停，大声叫疼的胖小子，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只能呆呆的站在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小就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接触，从未和人打过架，今天是他第一次这麽做，身体僵著不知道下一步是该上前把胖小子扶起来，还是上去再给他一拳，还是就这麽转头就走。
　　
　　小孩和小义年龄小，见到胖小子哭的像打雷似的，也不知道该怎麽动作。
　　
　　正在他们都不知所措看著胖小子哭的鼻涕眼泪满脸的时候，一个夹杂著愤怒惊慌的尖细女声直直的冲进了他们的脑海：“哎呦，小胖啊，你这是怎麽了？谁欺负你了？快站起来让妈妈看看还能不能走？”
　　
　　沈平听见这女人的话，也反应过来，刚想张嘴解释，便被胖小子更高的一声嚎哭堵住了：“妈……是他，就是这个最高个的推的我，疼死我啦，妈，哇哇哇……”胖小子伸出手指指著沈平不放松。
　　
　　那女人先是把胖小子扶起来坐在凳子上，哄了两句，然後转过身，抬手指著沈平，大声怒吼道：“你谁家的孩子？怎麽打人啊你？打坏了你陪得起吗？”
　　
　　那女人的尖细嗓音配合著她肥胖的身体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沈平毕竟也还是个孩子，一时之间被吓住，不知道该怎麽反应。
　　
　　那女人看沈平不说话，只当他死骨头不肯认错，便推著他往外走：“你谁家的你，跟我走，我倒要看看你爹妈怎麽教你的！教出你这麽个王八犊子。”
　　
　　沈平被推到了教室门外，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空荡荡的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小孩和沈义赶忙跟在沈平身边，也不知道该怎麽办。
　　
　　那女人回到教室领起自己的儿子出来，然後又开始推搡著沈平往外走，边走边骂：“你他妈到底谁家孩子？我儿子说杨竞宇是刚回到村里那家的，你和他是不是邻居？”
　　
　　沈平脑子里又是一片浆糊，根本不知道该说什麽，他觉得这件事好像是他的错，他毕竟是推了人家孩子，可也是因为他家孩子欺负了小孩，他才这麽做的啊。
　　
　　那女人好像是知道小孩的家里住在哪，直推的沈平往那个方向走，边推还边嚷嚷，这一路上被好几个人指指点点。小孩和沈义就这麽紧紧跟在沈平身边，边抹眼泪边往前走，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孩子在面对大人的时候，总是无力而脆弱的，尤其还是这麽个不讲理的霸道女人。
　　
　　一路上这女人不停的怒骂著，声调只升不降，待快到小孩家的时候，小孩的奶奶和沈平的父母已经出了屋子，正在外面看是怎麽回事。
　　
　　沈平的父母刚开始还以为是别人家出了什麽事，待看清楚走在前面的竟然是自家老二、老三，还有邻居家那个小孩的时候，才慌了神。
　　
　　沈平母亲赶忙上前问自家二儿子：“平子，怎麽回事？”
　　
　　沈平刚想开口，就被那女人打断了。
　　
　　那女人又捅了沈平一下，大声说道：“哟，这你家孩子啊？有没有人教啊？怎麽以大欺小欺负我儿子？看把我儿子打的，哭的都快喘不上来气了，走路都费劲。”
　　
　　那女人手里领著胖小子，和沈平母亲对峙：“不信你问问你那儿子。”
　　
　　沈平母亲转头看著自己儿子，沈平点点头，嘴唇蠕动几下，却终是没再说话。
　　
　　沈平母亲叹口气，他没想到这个自小虽不讨人喜欢，但也没给他惹过麻烦的儿子，今天竟然做出这种事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对母子，可是村长家的儿媳妇和孙子，尤其这孙子，村长天天宝贝著呢。
　　
　　沈平母亲看了看自家低头沈默不语的二儿子，又看了看正讨说法的女人，脸上堆起个笑容，温和的说道：“对不起啊，大妹子，是咱家老二的错，咱先进屋去，再商量怎麽解决这事儿，行吗？”
　　
　　那女人看沈平母亲态度挺好，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面子，便答应了，然後带著胖小子跟著沈平母亲进了屋。
　　
　　沈平也在後面跟著，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扯住了，低头一看，是小孩正担心的看著他，沈平扯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抬手拍拍小孩的脑袋，低声说道：“没事，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去找你，乖。”
　　
　　小孩咬咬嘴唇，眼睛红红的，点头。
　　
　　沈平再抬头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进了屋，外面只剩下他自己。再次给了小孩一个笑容，也对小孩身边的奶奶点点头，沈平进了自己家的屋子。
　　
　　沈平悄悄的进了大家晚上睡觉的房间，站在墙边低头，母亲正和那女人谈著什麽，父亲正坐在炕沿上点著棵旱烟吧嗒吧嗒的抽著，一屋子的烟雾缭绕，自家小弟老老实实的坐在母亲身边，偶尔也说上两句，好像是在帮著解释，不过看起来用处不大，自家大哥是去城里上学了的，现在不在。
　　
　　沈平安静的呆在那，等著母亲把事情处理完。好像是谈了很久，等沈平回过神来，那女人已经领著孩子走了，家里一片沈寂，没有人说话。
　　
　　一直在抽著烟的父亲动了，迅速的把烟掐灭，跳下炕沿，出了房间到厨房拿了根和成年人大麽指一样粗的棍子回来。扯过沈平的衣领子就往房中间拽，等沈平站好了，就退开一步，举起棍子往沈平身上招呼。
　　
　　第一棍子下去的时候，沈平还没有预料到，口中不可抑止的溢出一声闷哼。待第二棍子下来的时候，沈平已经有了准备，死死的咬住牙，握紧拳头，绷紧面孔，挺直了後背扛著。
　　
　　一棍子一棍子夹杂著呼呼的风声落在沈平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敲击著沈平的骨头，带出一声声脆响。沈平一直不吭声，也不求饶。耳边响起母亲低低的抽泣声，以及弟弟被吓哭的抽噎声，混杂著棍子击打在身上的声音，让沈平身上一阵发热，尤其是背後，火辣辣的疼。
　　
　　父亲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小子有能耐了，是吧？学会欺负小孩子了，是吧？我就这麽教你的，啊？你真行啊，平时看你挺老实的，这敢情是攒著等一齐爆发呢，是吧？”
　　
　　父亲骂上两句又开始叹气，直撞进沈平心坎里。
　　
　　沈平刚开始还能挺两棍子，牙关不松，後来被打的有些挺不住，从口中偶尔冒出两声夹杂著痛苦的呻吟。从屋外正欲进来的小孩，看见的就是沈平已经被血染上几道红色的背心和一下下仍然落在他身上的棍子，小孩捂住嘴，眼泪不住的往下落，却没上前，而是转身回家。
　　
　　不一会儿小孩就领著奶奶过来了，奶奶一看这场面，赶紧上前，这时候沈平父亲的力道已经开始放轻了些，一看见有人上前，赶快收起正欲落下的棍子。
　　
　　奶奶上前一把拥住沈平，刻意避开了沈平後背上的伤，然後先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接著对沈平的父母说道：“别打了，别打了，我都听小宇说了，这不怪平子，要说错也该怨我家小宇。”
　　
　　小孩在奶奶拥住沈平的时候，来到沈平的另一侧，轻轻的拉起沈平的手，另一只手慢慢抚摸著，似在说对不起，又似在安慰。
　　
　　沈平母亲听了奶奶的话赶忙说道：“哎，杨家奶奶，我刚才也听我家小义说了，这事其实也真没有个对错，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也没什麽，可我家老二这摆明了就是以大欺小，这今天不教训教训，以後还不一定怎麽样呢！”
　　
　　奶奶也明白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不该管，可这孩子闷声不吭的也不求饶，只知道硬挺著，让人怪心疼的啊！
　　
　　奶奶叹口气：“现在打也打过了，教训完了，就算了吧？”
　　
　　沈平母亲也跟著叹气，看了眼脸色发白的沈平，心里更加疼起来，不管孩子怎麽样，都是母亲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啊。
　　
　　一直咬著嘴唇没说话的沈平，松开已经咬出印子的下唇，低声说道：“爸，妈，对不起。”然後便不再吱声了。
　　
　　沈平父亲又点了颗烟，开始抽起来，也不看沈平一眼。
　　
　　沈平母亲看看自己的丈夫，再看看自己的儿子，说道：“算了算了，你这次也得著教训了，咱家也赔了钱了，以後记住别再惹祸了。”
　　
　　沈平点点头，也不抬头，一直盯著地上。
　　
　　奶奶看事情算结束了，便拥著沈平说道：“我家那正好有伤药，我先把平子带去了啊。”
　　
　　说完也没等沈平父母的回应，就领著沈平往自己家走，小孩仍旧紧紧的牵著沈平，鼻头和眼睛都红彤彤的。




第七章　小孩别哭

　　沈平到了小孩家，奶奶让他上炕趴著，自己去拿药了。奶奶一出房间，小孩就赶紧脱了鞋子也爬上炕，先是坐在沈平的身边，眼睛直盯著沈平後背上的血，眼泪就开始顺著脸颊往下淌，无声无息的。
　　
　　沈平背朝上看不到小孩在做什麽，只感觉到小孩的目光一直粘在自己的背上，怕小孩吓著，便出声喊著：“小宇，过来陪我躺一躺。”
　　
　　沈平脸朝下，下巴垫在叠著的双手上，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小孩却听明白了，赶紧用手抹两把脸，然後学著沈平的样子把手叠起来放在下巴下面。
　　
　　沈平担心小孩自责，转过头想看看小孩怎麽样了。入眼便是小孩湿漉漉的睫毛，鼻头比刚才更红了，沈平心疼，忍著後背上伤口一阵阵的刺痛伸出手抹干小孩眼睛上还沾著的泪水，沈平这一动作惹的小孩的眼泪又往外流起来。
　　
　　沈平著急，就要支起身体起来，却忘了背上的伤，刚一动背上的伤就更疼了，沈平没忍住啊的叫了一声。
　　
　　小孩一个翻身迅速坐起来，然後伸手压下沈平的腰，急忙说著：“哥你别著急，我不哭了，我不哭了……”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可眼泪却像大开闸门的水管一样就是止不住。小孩越想擦干净，这眼泪就越往外冒，连带著还鼻子也囔囔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沈平听著小孩的动静更著急了，忍著疼稍微侧了个身，一手支起身子就准备坐起来，小孩看见了哪还顾得上眼泪不眼泪的，赶紧伸手帮著沈平坐起来。
　　
　　沈平艰难的坐起来，挺直著背，不敢弓著身子，拿下小孩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一点一点捏著，另一只手帮著小孩擦眼泪，柔声安慰著：“小宇别哭了，哥不疼，真的，过两天这伤就好了，乖，别哭了，嗯？”
　　
　　小孩努力的抑制著自己的眼泪，吸吸鼻子，声音哑哑地说道：“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沈平看小孩低垂著头满心内疚的样子心就像被一手握紧了一样抽紧，本来是想保护小孩的，谁知道弄到这个地步。
　　
　　沈平拉拉小孩的手，小孩顺著沈平的力道往前挪了挪，沈平不满意，又拉了两下，小孩又往前挪了几分，最後沈平终是把小孩搂进怀里了，一手捧著小孩的後脑勺，一手由上到下的抚著小孩哭的一颤一颤的後背，在小孩耳边轻轻的劝著：“乖，不怪小宇，不是小宇的错，不是小宇的错，不是小宇的错……”
　　
　　沈平就这麽一遍一遍的重复著这一句话，手上抚著小孩的动作也没停下来，小孩就好像接受了这样的心理暗示一样，慢慢的平静下来，静静的呆在沈平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奶奶弄完药回来看见的就是沈平抱著小宇坐在炕上的画面，叹了口气，对两个人说道：“小宇，你先下来，让你平子哥趴在炕上，我给他上药。”
　　
　　小孩听见奶奶的话，赶快从沈平怀里挪出来，扶著沈平缓缓调整身体趴在炕上。
　　
　　奶奶看见沈平趴好了，拿出刚才包在白布里用！面杖碾碎成粉末的止痛片放在一边，她家里哪有什麽伤药啊，刚才那麽说也不过是想把沈平接到自己家照顾著，怕在家里又要挨揍，而且他父母亲又在气头上，怕是照顾不好这孩子。
　　
　　奶奶又去端了一盆温水，将白净的手巾浸上水小心的贴上沈平还穿著衣服的後背。沈平衣服上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粘在被打破的皮肤上，如果直接撕下来一定又得疼上一回，只能先用热水把干了的地方弄湿，才好脱衣服。
　　
　　虽然这方法减小了疼痛，但已经被打的肿起来的後背一接触东西就像针扎的疼。沈平忍著背上一跳一跳的疼痛，用深呼吸来减轻痛苦。
　　
　　随著白色的毛巾慢慢变红，干涸的血迹终於被完全弄湿，奶奶拿出剪刀，从沈平衣服的腋下部分往下剪开，把背上的那块布单留出来，然後从腰部往上一寸一寸的把布往下揭。虽然已经把干了的血都濡湿，但还是和皮肤有著粘度，衣服往上揭一分，疼痛就多一分，沈平没有办法只得忍著。
　　
　　正在他咬著嘴唇祈祷这痛苦快过去的时候，背上拂过一阵凉风，顿时让这火辣辣的疼痛减了几分，沈平想了一下，猜到应该是小孩正鼓著嘴给他吹气。
　　
　　小孩看著沈平後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眼泪又想往下掉，生生给忍住了，回想起他小时候膝盖磕破了，妈妈就会温柔的吹吹他的膝盖，好像吹仙气一样，小孩有样学样，也鼓起腮帮子吸足了气轻轻的往沈平的後背上吹。
　　
　　沈平後背上的那块染血的布终於被拿了下来，奶奶赶快拿起包著止痛粉末的白布，展开了捏起一点，均匀的洒在沈平的伤口上。等这止痛的药粉用完了，沈平的背上的伤口也算处理好了，奶奶又收拾水盆染血的衣服什麽的，屋里又剩下小孩和沈平。
　　
　　小孩从奶奶处理沈平背上的伤，眼睛就没移动过，沈平怕他一直这样看出问题，就又开口把小孩叫到自己身边陪自己躺著。
　　
　　小孩自然是听话的，眨眨眼揉揉鼻子又趴下了，胳膊肘碰著沈平的，呆呆著顺著炕沿盯著地面。
　　
　　沈平看著沈默不语的小孩，不知道还能说些什麽劝慰，就提起了个话头，试著转移小孩的注意力：“小宇，你以前在城里住的时候，有没有逮过蚂蚱？”
　　
　　小孩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新话题上面了，歪头看著沈平，带著点鼻音的回答：“没有，蚂蚱是什麽？”
　　
　　沈平想了想，给小孩一句一句的描述：“蚂蚱就是一种会蹦的虫子，等秋天到了，割完稻子之後，稻田地里就会有很多了，有绿色的，也有黄色的，还有灰色的，四条小腿，两条大腿，头上还有须子，这种东西抓来可以炸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