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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向西-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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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报纸惊呼:“自‘九?一八'’华军开战以来,遇到滇军这样猛烈冲锋,置生命于不顾,实为罕见。”
除了战况新闻稿,战地见闻也出来了。
六十军一八四师炮兵旅旅长万保邦,曾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炮兵科,如今用日军战术打日军,可谓得心应手,被誉为台儿庄“战神”。
——“抗战以来,日军首次遭到中国军队如此强烈的炮火袭击”。
(注:以上均摘自台儿庄战役的纪念文章。)
一个个文字滚动起来,如大石碾子,轧得吴崇礼喘不过气。
——5月1日,卢汉军长向龙云主席报告战况:“截至全(30日)酉止,职部伤亡已达万余,所幸阵地未退一步,刻尚在激战中,其炮声如寺庙之擂鼓。”
龙主席接电后立复:“查我国在此力求生存之际,民族欲求解放之时,值此存亡绝续之交……虽有损失,亦无法逃避……惟有硬起心肠,贯彻初衷,以求最后之胜利。万勿因伤亡过多而动摇意志,是所至盼。”
(注:《抗战时期的云南社会》,云南省档案馆编,P57)
有的新闻不动用血雨腥风的词藻,只列数字,简简单单几个数字的冲击力却胜过枪炮。
——“六十军在台儿庄血战中坚守28天,掩护了国军70万大军的撤退,而自身则伤亡过半,官兵由4万人减员至2万人,12个团仅剩5个。5月20日,徐州沦陷,不足两万人的滇军一路突围,10天后辗转到达武汉……”
(注:《四万子弟出云南六十军血战台儿庄》,卢汉著,1966年。)
吴崇礼蒙住双眼,大口吸气,把哽咽和眼泪生生憋回去。
林宽拿过报纸,激越地大声宣读:“蒋委员长致电六十军军长卢汉:‘贵部英勇奋斗,嘉慰良深……盼鼓舞所部,继续努力,压倒侯寇,以示国威。’”
下面的报纸,刊登了六十军阵亡将领名单,林宽体贴地把报纸折起来,怕吴崇礼看到。
吴崇礼摇头:“这份名单还真不用看,我当秘书的,哪个师哪个团有哪个人,熟悉得很。”
“那你,”李路轻声再轻声,怕惊醒亡魂般压着嗓子问,“你是哪个师?”
“我是走过场的,待过很多地方,一八四师呆得长点,且去训练了两日。张冲师长嫌弃我累赘,让我在营房里喝茶,彝家茶叶又苦又涩,我喝不惯,自己滚蛋了。”
“一八四师?”林宽记得见过这个番号,去翻报纸,“战神好像便是这个师的?”
“我却未与万旅长搭过话。”吴崇礼只扫过一眼报纸,那些白纸黑字记录的血战却刻在了心上,“他们且过打禹王山血战。”
李路也记起来了:“对,禹王山是徐州屏障,敌军出动了飞机、坦克、骑兵、步兵联合进攻。一八四师,英雄师,负伤不下火线,工事随毁随修。禹王山血战使日军遭到了在鲁南战役中最惨重的打击。”
吴崇礼笑起来:“张师长是大嗓门,每日训练前都要训话,总是那几句,‘我们彝族老祖宗三十七蛮部治军有个规矩:前面有刀箭者,奖;背后伤刀箭者,刀砍其背。我们一八四师决不能贪生怕死,做脊背挨子弹的逃兵,谁给老祖宗丢脸,军法不饶!’”
林宽翻着了,很高兴:“张师长已率领两个团于6月1日抵平汉铁路之螺河车站。他突围了!”
李路拍手:“文武双全,机智勇敢,国军之幸,中华之幸!”
吴崇礼继续笑:“多亏我当逃兵,若跟着他上前线,他要分神来保我,只怕还……可就没人带领那两个团突围了,对吧?”
林宽陪个笑,眼睛却润湿了。李路拍拍他,长叹一声收拾报纸。
他且不在意,摊开图纸招呼林宽:“快点,乘着天光把这个核对完。”
林子里的路其实比外面好修,不需要炸石挖山,只砍树烧荆棘,但危险却比外面更甚。外面山峦河流的主人,且是人类自己,自家地盘上爱怎么弄怎么弄。林子里可不归人类管,野兽凶禽毒虫各自划分了领域,对闯进它老巢的任何物什,都给予疯狂反击。
“蛇雨蜃风兮,瘴疠交加;蝮螫兽啮兮,肢残腕断。” (注:《滇缅公路歌》,刘楚湘,1938年。)
瘴气疟疾在工地上肆虐,各寨奘房煮大锅药运来,有那喝了药依然“打摆子”神智不清的,佛爷摇摇头,让人抬林子里去。这还是看着走的。且有些晚上好好歇着的人,天亮醒来却只见地上留着条断臂,更让人心悸。
吴公子每日与些惨肢断腕的人待一处,心烦不住。晚上是只能住树上的,他左手使不上力,得靠人托着拉着架上去,夜里缩在树枝深处,听着雨声风声兽嚎虫嘶,心惊胆战熬一宿。待天亮,第一件事问:“又走了谁?”
后来也不问了,若吃饭时不见人,就晓得已“走了”。
按龙主席限定的工期,3月底公路就该通车了,后经工程处申请,延期至5月,如今6月也一天天过去,日军又大举进攻河南并向武汉推进,连通香港的粤汉铁路岌岌可危。
云南王坐不住了,向滇缅公路沿途各县发出十万火急的鸡毛信,严令各县县长严加督导,“各路段官员及工程技术人员因恶习太深,敷衍成性,任意拖延,皆应从严惩处”。
为此,技术员和劳工们实行轮班倒,昼夜不间歇施工。
工期后期,已没多少踏勘工作,李路也不给吴崇礼派力气活,安排他驻守营地以防野兽蚁虫啃啮工具。
有雨的日子,吴崇礼就披着蓑衣蜷在聊甚于无的帐篷下,雨声掩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反衬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静,让人以为怀疑自己是否失聪了,为什么只有哗啦啦的耳鸣?
没雨的日子,林子里且弥漫雾气,飘飘渺渺如梦如幻,周围斧锄叮当如琴如乐,他就痴了,靠着树一脸仙气。
技术员们且不理会他“偷懒”,摆夷人却支支吾吾起了疑心,班宇寨头人的伴侣、帕噶咪当崇礼少爷,莫不是入了魔障?
待到班宇九个寨子都做完寨心祭祀,武士岩吞来“请”吴少爷回去,摆夷劳工们几乎是送佛般恭送他离开。
林宽追来叮嘱:“跟你家头人说说,别再让太太跑来,现在这样子,他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有他那只手,还得请医生好好检查一下。”
出了林子,岩吞看着那个薄软如烂芭蕉叶的人,迟疑地问:“吴少爷,您、您饿吗?”
“他呢?”
“头、头人在池子等您。”
吴崇礼看看自身,衣服裤子都是泥浆,头发也邋遢不堪,确实见不得人,笑道:“我倒不饿,快去池子罢。”
才二十天不见,风华绝代的吴少爷已瘦削得两颊凹陷,眼大牙尖,一个笑容叮得人头皮发麻。岩吞打个冷战,忙催马快走。
今天没有阳光但闷热无风,池子边自有一股凉气,让人通体舒泰。吴崇礼当着岩吞等人的面对头人倒还恭谨,认真行个礼。待武士们一进林子,他飞快甩掉衣服,跨进池子。
赤|裸的脊梁能感受到炙热的目光。
吴崇礼强自镇定,晓得男人看见了他的腌臜泥泞,看见他干瘪如柴,并看着他狼狈窜进池子不敢回头。
他不敢去接刀昭罕的眼神,怕里面有怜悯更怕有憎恶。
不管那目光是厌弃还是恼怒,灼人的热度是一样的,烫得他舍不得钻进水里,就那样站着,站着,隐忍多日的眼泪忽然溢出眼眶,酿太久的米酒般、腌过头的酸菜般,汁液横流,铺天盖地……
刀昭罕晓得他哭了,连瘦削的臀瓣都在颤动,骨节嶙峋竹竿一样的躯体在阴雾中抽搐。
泪水落进池子,晕开圈圈涟漪,落实了刀昭罕二十天前得出的认知。
那日吴崇礼怄气出走,刀昭罕醍醐灌顶般意识到一个问题:吴少爷是个人!
那么多次的欢爱,那么多夜的缠绵,刀昭罕没当吴崇礼是女人,却也没当他是男人,一心认定他就是只好|淫的精怪,才会勾得自己欲罢不能深陷其中。
精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也是不理人事的,人却不同。人有脾气和性子,有计较和在乎。
吴少爷,是个人!
这个人,现在背对着自己,在无声哭泣。
刀昭罕褪掉衣裤,下到池子里,慢慢走近那个隐忍流泪的人。
“九个寨子轮番祭祀寨心,我出不来。该把岩吞留在那里服侍你,手很痛吗?”
吴崇礼藏起左手,背上温暖的熨帖让他更脆弱。他慢慢哭出声。
抽抽噎噎的哭诉中,刀昭罕听到六十军、逃兵、粪草几个字眼,慢慢理出大概。长叹一声抱紧这个哭泣的青年:“他们是英雄,你也是。”
“英雄逃来后方修路?”
“修路也危险,死了那么多人,佛爷说修路的都英雄。”
“我在工地也是累赘,是粪草。”
青年哭得像个孩子,哭得发软没力直往下滑。
“你是帕噶咪当,帕噶咪当。”刀昭罕只好退后两步找个石头坐下,把人抱腿上安慰。
刀头人从来没呵护过孩子,如今却赶鸭子上架,呵哄娃娃般呵哄着自己的太太。
这边还在温情满怀,忽听怀里的男娃娃说,“干我,来干我。”
刀昭罕犹疑不定,身下物什已被抓住揉搓。
“崇、崇礼?”
“干我!”
满脸泪水的男娃娃带着种招人蹂躏的妖冶,惨败的笑容幻出熟悉的青年的情|色,刀昭罕迷惑了。
吴崇礼手下使劲,也不管风情前戏,强搓几下拉着微硬的东西塞进自己那处,然后疯狂地扭动起来。
哭喊着、嚎叫着,积攒的悲怆终于爆发了,震慑得整个山谷猴雀无声、彤云不移。
噼啪水声被林子过滤掉,传出去的只剩惊天动地的嘶嚷。
“粪草、粪草!”
林子外岩吞等人听得心惊胆战。
“头人这回是真生气了吧?”
“岩吞,吴少爷那身子可经得打?”
“经不经得打,且已经打了,总要让头人把气出完。好在有康朗依杰……”
☆、11。文身
回到班宇寨,吴少爷结结实实病倒了。
依旺等人说亏得头人那顿打,总算把吴少爷的魔障打出来了。
头人却有别种感念。
吴少爷先前还正常些,今次回来才是入了魔障出不来。人已烧得迷糊了,浑身瘫软无力,就手上还攒着点劲儿,非抓着头人那物什不放。
头人烦闷的是,自己那物什也成了精怪,在销魂窟里修炼得好|淫|喜|欲,全然不听本主子的调遣,吴少爷一召唤就活蹦乱跳喜欢,叫挺身挺身,叫点头点头。没气节的家伙,直叫本主子打不得气不得。
头人虽有气恼,但总的来说还是喜忧参半的,付出不多福利不少嘛!
最苦不堪言的要数康朗依杰。
吴少爷刚回来那几日,被头人关在竹楼上不让人靠近,班宇寨人人焦心。吴少爷有魔障那就赶快找巫师啊,好罢,吴少爷不信巫师,那生了病该找医生吧?却也不许神医康朗依杰上楼。
后来,总算是出了魔障人清醒了,总算召唤医生了。
医生出诊回来却直犯难。要说吴少爷的病,四分体弱六分纵|欲,这种病症如何下药?
在吴崇礼足不下竹楼的日子里,班宇寨的出工任务赶在关门节前完成了。
摆夷历法是三季十二个月,一月到四月为冷季,五月到八月为热季,九月到十二月为雨季。
摆夷历9月15日(阳历7月12日)的关门节,标志着历时三个月的“瓦期”的开始。
“瓦期”用汉语说就是传授佛法的时期,源于古代印度佛教雨季安居的习惯。这三个月内,憎侣进佛寺净居修学,接收供养,禁止外出巡游。对俗世而言,这段时间又是农事繁忙季节,摆夷人不举行婚礼,不建盖新房,不出远门,要集中精力从事农作生产。
(注:采自《人神之间》褚建芳著)
关门节要做五彩糯米饭和粑粑,还要置办丰盛酒席,这都是头人府邸捯饬惯了的,今年管家却更多个手续,每安排一项便来头人伴侣的病榻前请示这般操买用度可合适。
吴崇礼摆摆手实在没力气说话,就这样躺过了关门节。
对于吴崇礼的回来,除了头人享受到福利,玉蒽也有优待。小姑娘理所当然放下绣花针和织布梭子,陪在吴叔叔跟前逗他开心。
“吴叔叔,那种电灯就一直亮、一直亮?”
“有开关啊,关了就不亮了。”
“开灯关灯也没有味道?”
“当然没有,又不是蜡烛,也没烟子。”
玉蒽想不出了。吴崇礼拍拍她,往后靠定栏杆,回味着昆明的灯红酒绿。
“吴叔叔,管家说洋粑粑是酸的,不好吃。”
“那叫面包,还有一种加鸡蛋加糖的洋粑粑,叫蛋糕。保山就有卖的,若有人去保山让他们带点来。”
“是昆明吉庆祥做的吗?”
“是保山西洋糕点店做的。吉庆祥不做蛋糕,他们的火腿饼比较好吃。”
“火腿饼是火腿粑粑吗?”
刀昭罕正好上楼来,听到女儿说这没见识的话,接口道:“今年路修通了,阿爸带你坐车去昆明玩。”
玉蒽忙起身行礼,默默退后几步站在下首。
刀昭罕也不避讳女儿,过来把吴崇礼拉怀里,从肩膀捏到小腿。
“今天又没去找康朗依杰?”
“懒得走。”
康朗依杰认为吴崇礼体质弱又躺太久,寻个借口要他亲自去班宇寺找自己拿药,权当锻炼,再辅以推拿按摩,能很快恢复强健。
吴崇礼却别有心思。瓦期最重要的活动是传授佛法,老人们每日要去寺里献花供奉,每隔七日还要穿戴整齐去听佛爷讲经。皈依了的老人一身白衣不容亵渎,吴崇礼实在怕遇上他们,今天又是听经的日子,他自然更不会去。
“其实你也不用去听经。”刀昭罕晓得他在躲什么。
吴崇礼豁牙:“晓得,我没那个资格。”
摆夷人的等级有两种,一种是世俗的,贵族和平民;一种是宗教的,皈依者和普通人。瓦期听经当然以宗教等级区分,吴崇礼这种连“献佛经之摆”都没做过、平日更不礼佛不敬佛的人,老人们是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愿意的。
刀昭罕正给他揉捏手,见他撅嘴嘟唇,忍不住笑,把他手抓到唇边吧唧一口。
“玉蒽在呢。”吴崇礼吓得挣脱开来,飞记眼刀以示警告。
个把月好汤好肉把吴公子养得唇红齿白,黑漆漆的眼珠在长睫毛里一闪,这记眼刀比媚眼还招人。
刀昭罕强压心火。康朗依杰明示暗示的意思他其实明白,为着吴崇礼身体计,他已几日没做那事,时刻告诫自己不要乱发|情。可怀中这个精怪就是无处不风情无处不挑逗,跟这种精怪在一起要保持静心委实不容易。刀昭罕气闷,于是抓着人肩膀使力捏了几捏。
吴崇礼被捏疼了,奈何小玉蒽在一边已露出紧张之意,他只得强忍着保持愉快而享受的微笑。
第二天一大早,吴崇礼还在梦中,就被刀昭罕摇醒。
“今天你得去找康朗依杰。”
“哦,”吴崇礼睡得迷糊,看刀昭罕已起身穿衣,揉揉眼问,“你要出去?”
“去勐达商议公路维护事宜。”
“晚上回来吗?”
“若今天回不来,或许明天、后天。”
吴崇礼飞快爬过去,勾着刀昭罕的腰往下拉:“明后天才回啊!”
“你今天要去见康朗依杰……” 刀昭罕有点嫌弃自己那东西,才蛰伏几日,就忍不住了么?
“你要去几天呢。”吴崇礼晓得他全身上下的想法,一面隔着裤子舔湿那个活泼的家伙,一面轻声诱哄,“我们快些,免得耽误你上路。”
说是快些,真男人又怎么甘心快些?
待吴崇礼神清气爽蹩进八角亭,已是午后,康朗依杰刚为一个男娃娃刺完文身。
男娃娃是第一次文身,康朗依杰的药力拿捏精准,他刚把工具收拾完,鸦片药劲也过了,娃娃清醒过来看见腿上的蛇纹高兴得跳。
吴崇礼看得稀奇:“不疼吗?”
“回头人的伴侣吴少爷,怕疼不是男人。”男娃娃的阿爸恭敬行礼。
男娃娃笑得欢快:“阿爸说康朗依杰调配的颜色里都加了药,不疼。”
康朗依杰打他一巴掌:“憨娃娃,回去不能沾水可晓得?十天后再来。”
“晓得,晓得。”
待那父子俩走了,吴崇礼突发奇想:“给我也文一个。”
康朗依杰似乎没听着,摆出药篮子,招呼吴崇礼坐下。
摆夷医术重在推拿和草药,吴崇礼却怕推拿。
康朗依杰不比刀昭罕,刀昭罕下手揉搓为主,揉得人缠绵起意还能乘机干点别的事,康朗依杰出手却是要让你骨头错位般下力。吴公子当然晓得这样于身体才好,但他从来是“且乐身前一杯酒”,想方设法要逃过推拿。
他不愿意坐下“受刑”,围着康朗依杰转了几圈,且跳且笑:“你看,我没事了。”
康朗依杰见他眉间□盎然,晓得“头人夫夫“又行好事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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