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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向西-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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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旺忽然跳起来:“岩善,昨日输了不服气么?再比过。”
  桑乜先起哄:“岩善的弓箭是勐达第一,怎的盒子枪打不过依旺,再去比来。”
  刀昭罕见六武士努力找话讲,也和缓了面色,点头道:“这个练来有用,岩善可要保住勐达神射手的名声。”
  依旺趁机提要求:“头人,我们能不能用20响卜壳手枪?10响的老换弹夹。”
  “晓得你惦记那几把新来的,去罢。练好了,别给我丢人。”
  武士们欢呼着出去了,岩吞却不动。
  刀昭罕看向他:“岩吞武士枪法过人,不需练习?”
  “回头人,岩吞也只稀罕当个耍枪弄刀的武士,实在当不来什么经理。”
  刀昭罕失笑:“若我不答应让吴少爷管理商号,你可是要甩手回班宇了?”
  “岩吞不敢。”岩吞忙跪下,不理刀昭罕的示意,坚持道,“头人,您来昆明前也询问过吴家马帮,晓得吴少爷学过经营管理,为何现在又改了主意?”
  刀昭罕把玩着翡翠扳指,貌似随意地问:“岩吞,你看我与吴少爷关系如何?”
  岩吞闪了闪眼神,没开腔。
  “岩吞,自还俗后你就一直跟着我,也有十六年了。”
  “回头人,从班宇大佛爷批断我再怎么练也打不过您时,我就决心一辈子侍奉您,算来是十七年还多。”
  “十七八年了!我的那些事情,你都晓得!”回味过去,刀昭罕只能苦笑,“你可晓得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是哪个?”
  岩吞不敢开腔。
  “我亏欠最多的是玉蒽阿妈,我现在快三十了,有时候要想想过去,才晓得有个人那样爱过我。她爱得失去了她自己,我却不珍惜,眼睁睁任她从鲜花变成荆棘。那样对我的人,恐怕这辈子,只她一个。”
  “吴……吴少爷他也——吴少爷和头人的婚事是僧政长老和土司老爷恩准的,巫师也说这是一桩神授的姻缘。”
  “岩吞,你说过外头的人跟摆夷人不是一条心,别忘了吴少爷也是外头的人。我们摆夷人要听僧政长老和土司老爷的,吴少爷却不信佛祖更不理会土司。巫师卜卦说那是桩神授姻缘,吴少爷也只当个玩笑。他欢喜的是……”刀昭罕停了停,终究不好把床底之事拿来宣扬,于是转道,“虽然他懂摆夷规矩,却不在乎摆夷人在乎的那些,我是头人也好、勐达第一勇士也罢,他都不稀罕。”
  岩吞慢慢起身,坐回凳子上,“虽然吴少爷为着个南洋机工来寻我们麻烦——然则在班宇,他是真心待我们,娃娃的眼睛最是清亮,玉蒽就晓得。”
  “我怎会为他寻那点麻烦就心凉?”刀昭罕笑了笑,“管家说得好,吴少爷终究是外面林子的孔雀,碰巧路过摆夷的林子落下来歇歇脚,歇够了,总要飞走的。我曾问过康朗依杰,要怎样才能留住吴少爷。康朗依杰说,吴少爷是没剪掉翎羽的鹦鹉,要留住他,只能放开他。”
  岩吞听不明白,追问:“所以您放吴少爷离开摆夷,然则这跟不要他管事又有什么干系?”
  “我若留他,便该做那最好的山林,让他飞遍各处依然牵挂着落回来,落回来就舍不得离开。虽然剪短鹦鹉的翎羽也能让他飞不起来,但剪短翎羽的作为,跟玉蒽阿妈当年待我又有什么两样?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也不是要剪断什么翎羽,只要他抽空……”
  “留他在摆夷是圈住他的身子,逼他坐账桌后管事则是圈他的心。上次圈他的身子差点圈出仇来,今次若圈他的心……再好的林子,在他眼中也只怕会看成乱草刺蓬。”刀昭罕叹口气,强调一句,“商号的管事,你还是寻别的人罢。”
  这主仆二人在花园里的这些议论,被议论的人自然不晓得。
  话说今天吴崇礼临时起意出门,是为着身上没钱了。在刀氏寓所窝了几日用不着花钱,现在热乎劲过了,两人也不再没日没夜缠一块,他总得出门逛逛,兜里空瘪可不方便。
  回小白楼却碰上吴崇仁,吴崇仁难得来小白楼一次,来了必然有事。
  此次他来却是央吴杨女士去跟老太爷要辆卡车来。
  吴杨女士也心动,吴四爷却没想头,骂大儿子:“爷爷还当家呢,他该给谁自有分寸,你有空该关心下多难之秋的祖国和水深火热中的民众,别老围着商号里那一丈柜台打转。”
  吴崇仁就看不起父亲这份空谈的没出息样,也懒得理他,转向吴崇礼道:“我可以不惦记那车子,如果阿礼给我拨一辆……”
  吴崇礼本闲闲听着当看热闹,忽被点名,愣了愣:“什么拨一辆?”
  “刀昭罕那么大个运输公司,你随便——”
  “阿仁!”吴杨女士厉声打断他,“爷爷此番买骡马,听说你岳家还给了你们一笔抽头,你怎的如此贪心,又来打你阿弟的主意?阿礼跟你们不同,他怎么好去跟刀昭罕提要求?”
  “看出来了,是不同。”吴崇仁撇嘴,“守着刀昭罕那么大份家业,还回来打秋风。”
  吴崇礼嗫喏说不出话,气得就要扑过去动手,吴杨女士忙冲过来拉住。
  一番劝慰,吴崇仁是恢复笑脸笑着走了,吴崇礼的脸色却还转不过来,吴杨女士怕他这个样子回刀氏寓所给人看出端倪,强留他吃饭。饭桌上有玉蒽和吴淑珊调和,他才笑开,嘱咐吴淑珊不要让吴家人靠近玉蒽。
  吴四爷批他:“把吴家人想成什么了?你阿仁哥是我们从小疏于管教,他虽贪点小便宜,但本性不坏,也护着你和阿珊。”
  吴淑珊撇嘴:“是,阿仁哥若有块饼,快发霉时还是会给我掰一块的。”
  吴杨女士拍她一掌:“姑娘家不准撇嘴翻眼。”
  玉蒽在一边点头:“姑娘家做撇嘴翻眼丑死了,会嫁不出去。”
  吴淑珊乐了:“你个小丫头急着嫁什么嫁?”
  一家人笑笑闹闹聊了会儿,吴杨女士看看天色,拿出一小箱法币,催吴崇礼离开:“现在物价涨得快,你先用着,想买什么别犹豫,明天或许就翻倍了。”
  吴淑珊乘机提要求:“我妈,今天我和玉蒽也看中了两样。玉蒽看中一个会眨眼睛的娃娃,我看中几款花边和一顶帽子。”
  吴崇礼有了钱,大方了:“玉蒽,看中哪个洋娃娃?吴叔叔给你买。”
  玉蒽滴溜溜圆的眼睛却瞅着奶奶:“奶奶说我这个月买了太多洋娃娃,不能再买了。”
  “阿礼你快走得了,不能这么惯娃娃。”
  吴淑珊想撇嘴又忍住,扯了扯嘴角:“还不晓得哪个惯阿礼哥呢。”
  吴崇礼看出玉蒽也不是特别想要那个洋娃娃,于是起身走人,走两步又特意转回来看座钟:“这么晚了?叫黄包车罢,别劳动司机了。”
  “阿礼,你的手表呢?”吴杨女士敏感地追问。实在是这个浪荡子当东西当惯了,平日也罢了,现在刀昭罕在昆明,吴家可丢不起这个脸,“你把手表当了?没钱不会回来拿吗?我们什么时候短过你的手?当哪了,做什么当的?”
  “啊呀,出门时忘带了。”
  吴崇礼撂下一句,跑出门。
  回到刀氏寓所,才跨进大门就见桑乜匆匆跑来,嘴里嚷嚷:“吴少爷您可回来了。”
  岩善也来见礼:“吴少爷吃了吗?灶上还留着……”
  “啧,忘了要回来吃晚饭,对不住了,让厨房歇了罢。头人呢?”
  “在后首——”桑乜还想说什么,被岩善扯了扯衣角,于是闭嘴。
  满月已越过东屋顶,花园里影影绰绰,缅桂花正开得茂盛,小玉柱般的花朵伫立在枝头,香得让人鼻子发痒。
  桑乜陪着吴崇礼进来,走过葡萄架就喊:“岩吞,吴少爷回来了。”
  起居室窗口现出几个人影,接着就听到楼梯响,四位武士跑下来,齐齐合掌行礼。
  吴崇礼被他们的恭敬搞懵了,脚踏在台阶上不晓得该上还是下。
  岩吞过来接他的箱子:“吴少爷受累了,桑乜你就傻站着?”
  吴崇礼忙收手:“一点小东西,我自己来,你们和头人有事商讨?”
  桑乜嘻嘻笑:“他们能有什么事,陪头人聊天罢,现在用不着他们了。吴少爷您上楼吧,今晚我和岩善在楼下服侍。”
  “辛苦二位。”
  吴崇礼上楼去,见刀昭罕坐起居室的书桌后看账本,于是把小箱子放了,凑过去硬挤人腿上。
  “对不住,忘了打电话告知不回来吃晚饭。”
  刀昭罕往后靠舒服了,揽着他闲散地问:“吃过了?”
  “玉蒽非要留我一起吃饭,完了又看她的洋娃娃。”
  “回小白楼了?那姑娘着实粘你。还想吃点吗?”
  “我倒不饿。”
  刀昭罕晚饭时揪心着吴崇礼可是跑了再不回来,没吃下什么东西,现在见人安然归来,心情胃口都开了,本想再整点宵夜填肚子,可听他说不饿,也不好强劝,谋着吴公子该饱暖思YY了,于是伸手去探他衣底。
  吴公子却反常地没思那些,抓住刀昭罕手腕问:“你不用手表么?”
  “在勐达没人戴表,来昆明倒看见男人女人都戴着,是该配一只。”刀昭罕装模作样摸他的手腕,“你怎的也不用?”
  吴崇礼做个鬼脸,讪笑道:“我说了你不许笑话。”
  “怎么?”刀昭罕只觉得一颗心软成了糯米粑粑,似这般两人抱一起说说小闲话,以前最是不屑为的,现在却麻酥酥地受用不住。
  “前些时我出去玩,却不知昆明物价涨得恁高,带的钱竟不够结账,老板又是外省人,忒小家子气,我说改天定去付钱,他居然怕我赖账,我干脆把表押给他。”
  “押哪里?多拿点钱去赎,别让外省人小看了。”
  “只怕早被糟蹋了,当出去的东西,赎回来用着也糟心。”吴崇礼挑了挑眉,“明天我要重新买一只,你也配一只可好?”
  刀昭罕听他要送礼,反倒愣了下。抽屉里还放着两只高价买来的瑞士手表,就为着什么时候拿出来讨他欢心,现在的时机却颇为尴尬,拿与不拿都不太合适。
  岩吞在楼下观察了会儿,发现盥洗室和卧室没亮灯,谋着两人还在起居室说话,但又不见头人拉铃叫吃的,他想着还是得送点宵夜上去,也不敢整太丰盛,捡了舂小鱼、皮冻、腌蕨菜和烤青苔四盘小菜。
  走在楼梯上就听见吴公子清朗的声音,正介绍什么MARK IX手表的蛇形针颇为稀奇、是飞行员专用;PANERAI的RADIOMIR手表要供给意大利海军,泡海水里且不会坏;Split Micrograph手表最是精确、奥运会也用来计时……
  岩吞咳嗽一声,大声道:“禀头人,厨房锅灶现成的,厨子非要烫两碗饵丝……”
  刀昭罕舍不得放弃这刻甜蜜时光,转而又意识到若不填饱肚子,夜里且不好做事,于是应道:“既然烫了,就拿来罢。”
  吴崇礼忙从他腿上跳下来,故意走到八仙桌边站着。
  岩吞低眉顺眼进来,摆好碗筷小菜,笑问:“我听到吴少爷在说什么手表?”
  吴崇礼正端详菜色,拈了根蕨菜吃了,边舔手指边点头:“我谋着明天去买两只手表,你给参谋下,看你们头人戴什么样的好看?”
  “我哪里能当参谋!头人戴么——”岩吞打量刀昭罕,见他使眼色,一拍脑门喜道,“对了,这次去缅甸进货碰着位西洋商人,非塞给我们两只手表,头人,就放您左手边抽屉里。”
  刀昭罕摸出来,皱眉问:“就这个?”
  “不晓得吴少爷可看得入眼?”岩吞捧过来,陪着笑。
  吴崇礼打开丝绒盒盖,眼睛就瞪大了:“这是Patek Philippe今年才出的Platinum World Time,可不便宜。”
  “是不便宜,怕外面人不识货,我没舍得放出去,想着头人来昆明也要戴表……”岩吞点到为止,行礼告退。
  刀昭罕这才走过来圈住吴崇礼,下巴搭他肩上一起看表:“喜欢么?”
  “这是最新款,进价多少?”
  “不晓得。岩吞说只有这两只,现在外省人哪个不是见多识广,不说人家识不识货,就怕要多的我们且没处拿去。放了有几日,我倒忘了。”刀昭罕抬抬下巴,“你也别买了,就戴这现成的。”
  “倒给我省钱了。”吴崇礼也不扭捏,取一只给刀昭罕戴上,自己亦戴一只,然后把两只手并一处端详,“这黑色表带配银色表盘显眼倒是显眼,只把你肤色衬得更深了。”
  “自然没你戴着好看。”刀昭罕笑起来,拉他坐下,“既然厨房有孝心,可要吃点?”
  吴崇礼耸耸肩,继续翻着手腕欣赏新表。
  (注:手表名和功用都是抄的,为着配合吴少爷玩物丧志的纨绔形象,只图1939年前出品,不可深究。)
  
  刀昭罕要岩吞找管事,风声才放出去,络绎不绝的人就主动登门了。岩吞直欢呼亏得刀昭罕在昆明,且让头人挑去。
  吴崇礼对他们的事情是不上心的,只这几日刀昭罕在床上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他不能尽兴享受,实在憋闷不住,于是跑去问岩吞。
  岩吞期期艾艾半天,还是供了。
  原来班宇商号要选管事,吴家也有人来应聘。吴老太爷先推荐了位账房,又有吴二爷的内弟、吴三爷的内侄也拿来拜帖,最麻烦是吴崇仁亦毛遂自荐,让摆夷人着实为难。
  吴崇礼一听,脱口就叫:“这人用不得。”
  “吴少爷说不能用哪个?”
  两人这边嘀咕,不妨刀昭罕已站在背后。
  吴崇礼急跑过去抓着他强调:“二伯、三伯的人情千万欠不得。至于我阿仁哥,你倒不用理他,他若闹得凶了,你就说让他找爷爷做保人。”
  岩吞听他这么直白地非议吴家人,只目瞪口呆惊讶不住。
  刀昭罕半是得意半是感动,捋马鬃般拍拍他,扬声让人送茶水来。
  三人到客厅坐下,刀昭罕软声问:“二爷和三爷推荐的人,确实也不太合意,只你阿仁哥我还有点踟蹰,他懂我们摆夷人,又在吴家管事多年,若得他帮忙……”
  “他私心太重,眼里心里只有他那个小家。这么多孙子里,爷爷待他最好,他却成日算计爷爷。也就爷爷看不清,什么都宠着他——”吴崇礼说到这,对上岩吞质疑的眼神,忙撇清,“我不是嫉妒爷爷疼他,我对事不对人。”
  刀昭罕点头:“你且说,我自然信你。”
  “说是阿仁哥在吴家管事多年,其实他一直撑着爷爷这把大伞,什么难事杂事落得到他头上?”
  “那确实。有人护着与独立行事不一样。”
  “再说了,我且走过马帮呢,他连保山都没去过,能懂摆夷?”
  “那确实。没打过猎不晓得野兔会钻哪些草丛。”
  “他说话只能听三分,他这些年的行事经历也只能信三分,当然,你若想培养他,倒可以试试。”
  “那倒不能,我怎敢越俎代庖替老爷子管教孙子?”
  岩吞听他们对话,真真不晓得该给什么表情,只得低头喝茶。
  吴崇礼还在计较:“至于爷爷推荐的那位账房,你若没现成的,且用着。爷爷一向崇尚阳谋,他说赚钱要赚在明处,嬴也要赢得磊落,他倒不会耍阴招。只不过你的班宇商号,还是自己培养心腹好些。你觉着呢?”
  刀昭罕严肃点头,交待岩吞:“吴老爷子这话说得好,明天你去请人写了挂起来,我们开商号也该学着。”
  “岩吞一直佩服吴老爷子,改日定会登门向他多多请教。”岩吞合掌行礼,又问,“那其他人选能否也请吴少爷参谋下?”
  吴崇礼晓得岩吞不太认识汉字,反正今天没事,于是很干脆地应了。岩吞也不客气,把保贴都搬来,请他参详。
  帖子上写的自然都是好话,在杂货铺当过小二,写到纸上就成了商号掌柜,吴崇礼先还好笑,读着读着忽然警醒,这些写保贴的不惜粉饰拔高,就为着把人推出来,自己刚才却做了什么?
  埋汰自家人,竭力暴露亲哥哥的弱处,到底搞哪样?
  他是藏不住心事的,心里起了厌恶,面上就皱起眉头,把帖子“啪”一摔,也不说话,径直上楼去了。
  岩吞缩缩脖子,轻声问:“头人,吴少爷他?”
  刀昭罕转着翡翠扳指,慢慢地,嘴角扯出抹笑,“吴家那边,你想法子回绝了罢。”
  “怎、怎么回?”
  刀昭罕却不理,起身往楼上走。
  吴崇礼正蜷在沙发上生闷气,听到刀昭罕上来,只把头埋得更深。
  “崇礼,崇礼!”刀昭罕连声叫着,把他揽怀里揉搓。
  吴崇礼最吃不得这种待遇,身子先软了,嘴上还硬撑:“干什么?”
  刀昭罕却不再说话,手上动作越发灵活。
  吴崇礼渐渐喘不顺气,呻吟着舒展开身体。
  “大、大白天的……”
  “我们且去房里。”刀昭罕轻笑,抱起他进卧室。
  
  




☆、19。辞旧迎新

  对于如何回绝吴家,岩吞先还苦闷,后来好回复了。因为刀大头人思谋来思谋去,决定不开商号,就只做运输公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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