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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早上吗？」
因为昨天从中午开始，林向庭就没有再离开补习班一步，所以刘怡君才会有这么一问。
林向庭看向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怡君，我问你，你有没有这种经验……当你走在街上的时候，你偶然之间看到一个人，你会觉得他的长相，他的声音，甚至是他的谈吐，会让你觉得非常的熟悉，可是你却很清楚的知道，你对他不是一见钟情吗？」
「若是国小同学的话可能会。」
「我说的是只有瞥过一眼的陌生人，在这之前，你没有跟他说过话的陌生人，然后你整个人就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的爱上他。」
林向庭问着，刘怡君紧皱着眉头。
「没有……」
林向庭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
「啊！你说的，该不会是你跟你的『女朋友』……」刘怡君恍然大悟。
「嗯。」林向庭没有纠正她的「女」字。
「Eric老师人这么好，怎么会被甩了呢？」
「……是我甩了他。」
「啊！？可是Eric老师你……不是很喜欢『她』？」
「怡君，你今年几岁？」
「二十二。」
闻言，林向庭又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年轻，等你长大一点了，你就会明白，不是每个人的故事都跟你常常在看的『总裁你好坏』那一类的言情小说一样，都会有happy　ending的……好了，这个帮我拿去影印，我要二十份。」
「喔……不对，等一下，Eric老师，你不是才大我四岁吗？喂——」
刘怡君在林向庭走后大喊着，后者装作没有听到的走出了补习班买午餐去。

滑鼠的滚轮不停的滚着，林向庭紧盯着电脑荧幕，找寻着兼差的机会。
家教的课是星期六跟星期天的晚上五点，在这之前他还可以再兼一个学生。
说到张亭勋这孩子，其实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固执，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谁也别想要去改变他。
会那么抗拒英文家教，是因为每个家教都很注重文法，而他最最讨厌的就是文法。
台湾有哪个学生会喜欢文法的？至少这些学生是少数。还好林向庭的教法是注重对话，这一点他就能接受，现在也开始喜欢上他的课。
现在的他，甚至还能跟林向庭对上个一、两句日常对话……学生显露出他的学习成果，是对老师的最大回馈。
本来林向庭还在担心说他这个教儿童美语的，没有办法教好高中生，可是事实看来他是可以做得到的，张亭勋就是最好的例子。
正当他浏览网页时，门铃响起，他没有离开座位，他知道等一下纪璇之会去开门。
不过有一部分也真的很怕杨晋凡会突然跑来就是了，所以他现在一整个鸵鸟状态，电话不接，没有事情也不会出门走走，天天就是在家里蹲，需要太阳维他命的时候，再走到阳台上面去晒太阳。
对他来说，这个样子的生活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当鸵鸟当得很开心。
正想着，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请进。」林向庭说着，眼睛没有离开电脑荧幕。
千千万万不要跟他说刚才来找他的是杨晋凡啊……
心下紧张着，可是接下来纪璇之所说的话就让他放心了。
「刚才隔壁的张太太按了我们家门铃，说是亭勋这次模拟考的英文进步了很多，于是就买了这篮水果要感谢你。」
「喔。」林向庭接过纪璇之手中的水果篮子，「亭勋这个孩子其实一点也不笨，他只是不喜欢文法罢了。」
他说着，纪璇之挑眉。
「可是英文不是文法很重要？我高中的时候都是靠死背，我不相信你高中的时候没有背过。」
「是多多少少会背，你看我们学中文，有什么时候在注意文法的？除了考试以外。」
他反问纪璇之，后者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我先去把衣服晾回去。」
「嗯。」
刚才突然下起大雨，林向庭跟纪璇之两个人合力快速的将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进来。
衣服还是要让阳光晒一晒比较好，所以纪璇之就是在太阳再次出来后，将衣服挂回去它原有的地方。
林向庭的眼睛盯着荧幕盯到酸了，转头往外面看过去。
「喂！阿璇，有彩虹耶。」他大喊着，走到了窗边。
突然，玻璃的碎裂声传来，同时左胸一阵剧痛，林向庭低头一看，他的左边胸口开始有血液冒出。
脑袋还没来得及运作，下一秒，整个人身体一软，人就失去了意识。


7

万分痛苦的，林向庭睁开自己的眼睛。
很想要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太真实的梦，可是身上的疼痛感实在是太鲜明了……
快速的打量着四周，白色基调的空间，挂着粉蓝色的帘幕，耳朵旁边有着机器滴答声，眼角余光还捕捉到了输液管的影子。
他人八成是在医院……吧……
疲倦感袭来，林向庭闭起了他的双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不知何许人也的脸部放大特写。
「啊——」
林向庭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医生的家伙，一脸惊恐、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好几步。
……现在这个是怎么回事？
神智略微跑回脑袋，林向庭转动了他的眼睛，看到他右手边的杨晋凡正在瞪着明显余悸犹存的可怜医生。
说实在话，林向庭真的可以了解他会如此惊恐的原因……有谁被某位杨姓先生的冷眼瞪到的时候，不惊恐的？
「呜……」很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喉咙太过于干涩，而只能发出这么一个单音。
「你先不要说话，好好的休息一下。」杨晋凡说着，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水杯，用棉花棒沾了一些水液，就往林向庭的嘴唇上面抹。
些微的水液流进口腔之中，滋润了干渴的喉咙。
……不对，等一下，他怎么会在这边？
微微的瞠大了眼睛瞪视着眼前的男人，心上不只「惊恐」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要不是胸口实在是有够痛，林向庭真的会以为在做梦。
「一……」喉咙还是只可以发出一些单音，可是至少没有像刚才那么痛。
「一……你威……」你为什么会在这边？
很想说出话来，可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在那边「一」呀「威」呀的「该」半天。
很想要生气，却没有那个力气生气……真的是有够可怜。
「你还很虚弱，先不要说话。医生，这个就是你诊治病人的态度吗？」
前面两句话是对着林向庭说的，后面的话就是对着那可怜的医师说的。
「对……对不起。」拍了拍犹然惊魂未定的心脏，医生再次回到床边。
医生抬手翻了翻林向庭的眼皮，再扳开他的嘴看了一下，之后就拿着板子在那边不知道在写什么。
「好了，病患的情况一切正常，杨先生，那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杨晋凡反应，就飞也似的跑掉了。
「……」医院禁止奔跑的。
等医生走了之后，林向庭也累得没那个力气再去想杨晋凡怎么在这边的问题了。
不想要再跟他有交集，于是他闭上了眼睛装睡。

这一闭上眼睛，也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林向庭看到的是纪璇之。
「嘶……」
纪璇之听到了林向庭所发出的微弱声音，连忙站了起来。
「你要喝水吗？」
他猜测着他的意思，林向庭艰难的点了点头。
过不久，清甜的水液就进入了喉咙，他感觉到原本干如火烧的喉咙好了许多。
「真是的，你吓死人了，一进到你的房间，就看到你一身是血的躺在那边……」
纪璇之说着，林向庭转头过去，看到他脸上担忧的表情。
「我现在不是好好……」他说着，希望可以安抚他的情绪。
可是谁知道安抚不成，反而使得纪璇之更加火大。
「谁说你好的，左胸中枪，子弹再偏一点点就跑到心脏里面，还好是没伤到大动脉，然后还送进去ICU（加护病房）晃了一圈再出来，这哪里叫好？」
「呃……」捋到老虎须了。
林向庭乖乖的闭嘴，纪璇之看到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后，也不好再数落下去，只好叹了口气。
「好了，不吵你了，你多休息吧。」
「等等，阿璇，我问你，『他』是怎么会过来的？」
「可能看到新闻的关系吧……你中枪的事情，新闻有报出来。」
知道林向庭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纪璇之乖乖的回答。
「啊？」
「一般民众中了枪伤之后送医，医院都会立即通报警方的，所以救护车一来，警方也跟着来了，更何况一般住宅区突然发生枪击案，还伤了人，这个新闻当然报。」
「这个……」若是说新闻有报出来，那他的家人不就……
林向庭不由得烦恼了起来，纪璇之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了，别想太多了，赶快去休息，想知道什么，等晚一点再说吧。」
「我……」
「好了，我也要去上班了，我年末还想要领全勤。」纪璇之看了看手表说着。
「……阿璇，你要丢我一个重伤患者在这边？」
「等一下杨先生会过来……也幸好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要怎么顾。」
「呃……」
被纪璇之这么一个抢白，林向庭想要请他另外找个人的话语，就这样硬生生的胎死腹中。
「好啦！人家杨大老板都知道你离开他的理由了，你就别再这个样子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就去查，他问我，我也乖乖说了。」顿了顿，纪璇之看林向庭没有说话，他就继续说下去，「他是真的很爱你，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别再这样子吊着，不上不下的。」
「……」林向庭看到纪璇之这么说，就觉得好像是在撮合自家父亲和隔壁寡妇的单亲家庭小孩。
「好了，我要先走了，再见。」
「喂……」等一下，他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的？
林向庭还来不及问，纪璇之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病房。
……没戏唱了。林向庭将头转回来，眼睛瞪着纯白的天花板。
没事情可以做，还是睡觉好了。

这眼睛一闭上去就也是马上睡着了，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疲倦。
睡得好累……
感觉到左边有动静，林向庭偏过头，看到杨晋凡就坐在他的左侧，两只眼睛盯着他的左手手掌看着。
像是感觉到林向庭的视线似的，杨晋凡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他问着，突然之间林向庭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林向庭一直都很想要问他这段期间过得好不好……他一直都拿他所看到的，来断言在他走之后，他过得非常的好。事实是如何，他不知道，可是真的问了又如何？他又能做什么？
杨晋凡低下头，轻吻了林向庭的额头一下，不到两秒的时间就离开，林向庭近距离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之中，倒映着他的脸。
「我好怕你就这个样子走了……就这样子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低沉的嗓音说着，温热的气息喷在林向庭的鼻子前端，有点痒。
很想要去摸鼻子，可是手却没有办法抬起来。
……躺太久了都没有动，就会这个样子。
「出院之后，住到我家来，让我照顾你，好吗？」
让我照顾你，好吗？
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林向庭想起来先前在杂志上看到的，他要结婚了的消息。
若是你跟我在一起，那么那个女孩子，你要拿她怎么办？
林向庭偏过头，不想看他的脸，「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好手好脚的一个男人，不需要另外一个男人的保护。」
「林向庭，你这个样子是在逞强。」
「不敢，请你离我远一点好吗？两个男的这个样子真的很恶。」
一说完，就感觉到上方的压迫感减少许多。
「林向庭，你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两个再这样下去。」这个是实话。
无论是他，或者是他，没有了对方还不是活得下去？
有些事情是很想要做的，却不能做，就像是包着毒药的糖果，即使很想去吃它，却连碰都最好不要碰。
除非你连你的小命都不要了。
「你的心里面，还是有我的吧？」
「没有。」斩钉截铁的，林向庭说着谎言。
「如果没有，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
杨晋凡说着，从自己的衣领之中拉出一条物事。
是林向庭之前留给他的白金链子，还有上面的钻石戒指。
「……我都把它还给你了。」说完，就是尴尬。
杨晋凡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被林向庭这句话给堵死。
而林向庭也开始觉得累了，也就闭上眼睛装睡。睡得很累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睡下去，隔天就好了……他睡着了所以他接下来说什么他都没有听到。
「事情是我弟弟唆使人做的，是他叫人去杀你的。」
「……」
「这件事情被压下来，因为怕会牵扯到我弟弟，所以我大妈他们就对外说是神经病在街上乱开枪，新闻也这么报。算是我拜托你了，这段期间你就稍微忍耐一下，等我……」
说到这里，杨晋凡突然不说了。
林向庭等着听他的下文，可却迟迟等不到。
杨晋凡又摸了摸林向庭的头，转身就走。
林向庭有些气闷地将被子给拉到胸口处。
等你，等你什么呢……

过了好几天，除了补习班的人、纪璇之、门口的两个保镖，还有杨晋凡以外，都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出现在林向庭的病房。
林向庭的生活圈子就这么小，他回到台湾之后，也只敢跟纪璇之连络而已。
而他本来还在担心说，要是他的家人真的跑来找他的话，那么他该做何反应才好。可是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
百无聊赖的拿起遥控器想要转开电视，可是想了想，这个时候，没有他所要看的电视节目。
视线忍不住又往门口的方向溜了一圈，那两个保镖站在那边，估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林向庭想着，人家经过这病房门口的时候，会不会猜他是某个受了重伤的黑道大哥。
真的好无聊啊……
正当他在考虑，要不要以单手的姿势继续把纪璇之今天早上拿给他的小说再温习一次的时候，门被人打了开来。
「林先生今天有感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护士小姐朝着林向庭甜甜的一笑。
「没有。」啊……果然是高级病房，连护士都很高级。
想起这几天所看到的护士们，个个都是美人胚子啊！
护士小姐又是一笑，看了看点滴，跟着再拿起推车上的针筒。
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又被人给打了开来，杨晋凡拿着一个体积不小的扁平纸盒走进来。杨晋凡一看到护士小姐手中的针筒，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你把你手中的东西放下。」
「啊？」护士小姐转过头来，一看到杨晋凡，她的脸色也变了。
杨晋凡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护士小姐手中的针筒。
已经被拉到一半的针筒，杨晋凡轻轻一推，没有任何液体跑出。
简单来说，这支针筒里面装的，都是空气，刚刚护士小姐手中所拿的药水瓶，也是空的。
「我……我……」护士小姐结结巴巴的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晋凡瞪着眼前的护士小姐。同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头将手中的针筒放到一旁后，从西装口袋之中掏出电话，这个时候，护士小姐也像狗急跳墙似的，拿起手边的东西就要攻击他。
「啊！」
林向庭惊呼一声，杨晋凡反应也不慢，用空了的另外一只手，抓住护士小姐的手。
「啊……」护士小姐也惊呼一声，她想用另外一只手也跟着加入攻击的行列，可是却也被杨晋凡给抓住了。
门外的保镖听到了骚动，探头进来一看发觉不对劲，也赶忙走到杨晋凡的身旁。
「把她带出去，记得问清楚是谁指使的。」
杨先生说着，很快的，保镖先生就「带」着漂亮的护士小姐走出房门。
「……谢谢。」多亏杨晋凡的机警。
要是那个护士顺利的把那一针空气打进他左手上的输液管的诂，那么他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注一）。
亏他还觉得那个护士长得很正，果然最毒妇人心！
「向庭，我上次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林向庭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知道杨晋凡一定会吃定他。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后，他一定会乖乖的听从他的提议……可他偏不如他的意。虽然这个样子很鸵鸟，可是他乐于当个鸵鸟。
杨晋凡看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
病床的桌子被他架了起来，动静很大，可是林向庭仍然偏过头，不去看他。
一直到了电脑开机的音乐传入耳朵之后，林向庭才将头转了回去。
……他怎么带来一台笔电了，难道说他要在这个办公？
林向庭这厢还在愁说，若杨晋凡真的要在这里办公，他该如何是好，那厢的杨晋凡却是把电脑的荧幕转向了林向庭。
「这台电脑是怕你无聊给你玩的，无线网卡那些我也帮你安装好了。」
「喔。」伸手摸了摸眼前的黑色电脑，虽然很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可是林向庭已经接受了太多他的东西了，再推脱的话就太虚假了。
「向庭，你真的不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

这天，来了个意外的访客。
杨洁凡走进病房，手上还拿了束花。
「……就算妳这么恨我，妳也不要拿这一大把菊花给我吧！」
林向庭嘴角抽搐着，看着她手上的那束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