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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男(出书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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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南戏谑地,眼光在天羽脸上打转。
  “找什么呢?”
  天羽没有回答,注视着他。
  萧南高大,英俊。穿着面料高级的西服,领口微微敞开,暗纹格的领带慵懒地坠着。他斜靠在门边,似笑非笑,仪态是那么优雅,潇洒,风度迷人。
  如果这是有人第一次看见他,会想这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天羽常常在电视上看到萧南。在某个高企论坛,或是高校讲座。电视上的萧南是这个城市著名的青年企业家,他微笑着和希望工程的孩子们合影,在大学生们崇拜的眼光中侃侃而谈。镜头中的萧南,儒雅,亲切,笑容自信而又温暖。
  天羽不记得上一次这样仔细地看他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他没有仔仔细细看过这个人。
  “别不做声啊。”萧南悠然地。“你在找龙浩?他不在这儿。我跟你说过,他现在不一样了,我怎么好随便动他。”
  “你也不是没动过啊。”
  天羽说。
  萧南看了他一眼。
  “在生气啊。心疼了?”
  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看着天羽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狗娘养的。”
  天羽盯着萧南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吐。
  萧南一愣,反而笑。
  “知道吗,小羽。”萧南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放不下你?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恨死我了吧,还反抗不了。你越这样,就越得劲儿。我喜欢。”
  “滚你妈的。”
  天羽抬头,注视萧南。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萧南低头,用气音温柔地:
  “我已经给你留了脸。要不然,你以为他还有活路?”
  “他帮的是我,你要下手,也得找正主啊。”
  天羽说,还含着笑。他抓起萧南的手,凑到自己脸边。
  “就这,冲这儿。也来几下,刀那都轻了,上电钻啊!你不是就喜欢这张脸吗,我不要了,白送你。”
  萧南没说话,看着他。
  “你不动啊?”天羽睁大了眼睛。“那我动了啊?”
  一拳头猛然砸在萧南的脸上,萧南没防备,被打飞出去摔倒在地,天羽一脚跨上前拽起萧南的领子揪到眼前。
  “我X你八代祖宗!!”
  天羽吼着,两眼充血,一拳又一拳砸在萧南脸上,将萧南的脸打得翻到了一边。陈飞带人赶来惊愕地赶紧架开天羽,天羽边被架开边狠狠地踢从地上爬起来的萧南,吼着:
  “狗娘养的!你挖人脸爽,老子他妈的让你更爽!你个欠干的B!狗娘养的!!”
  陈飞有手下不认识天羽的,上前凶狠地踹了天羽一脚。
  萧南抹着嘴角的血,冷着脸走上去,一巴掌把那个男人扇得转了一个圈。
  “滚!”
  陈飞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连忙低眉垂眼,放开天羽,识相地带人退了出去。
  天羽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喘着粗气。
  萧南理了理乱了的衣服,在嘴角抹了抹,摊开手掌看了看血迹。
  “发泄完了?”
  萧南问,轻描淡写。
  天羽没回答,瞪着地面。
  在看到萧南的第一眼,直冲头顶的愤怒就山呼海啸般将他淹没了。
  眼前是弥漫着血腥味的昏暗的房间,举着一把刀在阿浩脸颊上细细挖动的萧南的脸,在特写的镜头中无比清晰,放大。他的表情非常享受,微微眯着眼睛,比着刀尖,刀尖停顿下来时,忽然高高抬起手肘,又快又狠地剜下去。他的表情是那么舒畅,愉快,几个男人死死按住剧烈挣扎起来的刀下的身体,天羽听到的是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嘶吼……
  当那张脸和眼前这张脸重叠的时候,天羽脑子都是红的。
  如果手边有一把刀,他想,他刚才也许已经杀了萧南。
  “他在哪儿?”
  天羽问,语气就像问“你吃了吗”那么平常。
  “别紧张。龙浩不在我手上。如果他在,我会让你错过好戏吗?”
  萧南的语气,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天羽没再看他,走向门口。
  “小羽。”
  萧南喊他。
  “你为了一个男婊子 ,要和我翻脸啊。”
  天羽回头,看着萧南,错愕地:
  “婊子在骂谁 婊子呢?”
  萧南在黑暗中注视天羽,然后缓缓地走到天羽面前,走到他看清的地方。
  他打量着天羽,静静地审视他。
  “你来真的?”
  许久,萧南问。
  他的脸是肿的,黑暗中看起来,像一个魔鬼。天羽却从来没觉得萧南这么顺眼,好看。
  天羽笑了,笑得很邪,很痞。
  “你他妈的不会自己看啊?”
  天羽说。
  “我就是来真的。”


  当天羽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阵坦荡,痛快。好像什么沉重的混沌的东西一下被释放了,全身都轻飘飘的。
  他想,对啊,多简单。就是这么回事儿。
  李天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话会出自他的口,但现在他说了,还说得特别自然、特别理所当然。他想,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他真不知道,但就在他说的时候,大概就是在他说的那一秒,他突然发现了,而且认准了。一点儿错没有,就是这么回事。
  他对龙浩是来真的。
  这得多可笑啊?搁在过去的李天羽,他一定特别惊诧、特别轻蔑。他,李天羽,说他来真的,这真是火星撞了地球,世界都火星了。这种场面中的男人对他来说就和一个傻X没有两样,特虚伪、假、可乐,笑死人了都。所以李天羽从来没预想过,有一天他就是这么一个傻X,而且讲出了一句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傻X的话。
  他只是纳闷,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简单的事,他直到今天才明白,才弄清楚了,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弯。
  所以,李天羽想,原来他就是一个傻X。
  好在,他现在不傻X了。
  所以他带着笑,笑容在黑暗里散向四面八方,从内到外地通透、舒爽。

  不难啊,原来。

  原来承认爱上一个人,真的,一点都不难。

  萧南的表情挺震惊。
  他看了天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最后哈哈大笑。
  “哈哈!”
  萧南笑着,笑容特别深,特别玩味,一点不愉快都没有,还眯起眼睛,第一次认识天羽似的打量他,眼神里透着新鲜,得趣。
  几年以前,萧南第一次在酒桌上见到天羽,用的也是这么一个眼神。那天的细节天羽已经忘了大半,却始终记得萧南这一个眼神。
  这是一个暗示,或者一个明示。有时候萧南的情绪变化很明显,有时候,他就只用一个眼神。
  “逗。太逗了。”
  萧南笑得挺开心。
  “我没听错吧?这玩笑挺好笑的。”
  他目光下移,捡起天羽肩膀上一根头发,轻轻扔开。
  “……所以怎么着,要和我撕破脸了?”
  萧南贴近天羽耳边,声音很轻柔。
  “你不是早就翅膀硬了,想飞了吗?”
  天羽冷笑。“我搞什么动作,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我没那么绝情。〃萧南好整以暇地在椅子上坐下。〃你搞小动作,我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吗。你是我一手拉起来的,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我自己亲手再压下去,我也不忍心。”
  “你帮我的,我领情。”天羽承认,他感激过萧南。“说到不忍心,你是要等我以为能翻盘的时候,再给我致命一击吧。”
  “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是什么吗?”
  萧南抬头,一脸遗憾地看天羽。
  “你一直都错误低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小羽。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天羽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萧南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这句话的。
  “我不会这么做的。”萧南似笑非笑,表情甚至可以称的上温柔。“我舍不得。”
  “只有一点我很好奇,现在就跟我摊牌,你没这么傻啊?你要的那些东西呢?不想要了?”
  “想要。是你逼我不要的。”
  “一个龙浩,就让你变傻了。”
  萧南举起手指,悠闲地擦了擦手上的戒指。
  “早知道,我就把他的整个脸都挖掉,可以让你更感动我。”
  “狗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天羽说。
  萧南抬起眼睛,视线从戒指上移到天羽脸上。
  “你威胁我啊?别紧张,你不简单,握着我的把柄不少。我还真吃惊,我的小羽毛还挺有本事,背后鼓捣点什么,还真能让我出一身冷汗来。这几年没白跟着我,我倒真不能不顾忌。所以别像只猫一样,总伸着爪子不放。”
  天羽审视萧南。越恼怒的时候,他反而越平静。天羽猜,萧南应该已经火到了极点。
  “我也很好奇,我应该早就对你没用了。留着一个有异心,又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不是你萧南的作风。别跟我说你还舍不得我这道菜,还是亮个底吧。”
  萧南沉吟了一下,微笑。
  “果然痛快。”
  他抬起眼睛,眼神凌厉、玩味。
  “大股份你不要了?”
  天羽笑笑。
  “我想通了,钓鱼的蚯蚓,是吃不到嘴的。”
  萧南站了起来,笑得很温柔。
  “所以我说,你总是在犯错。”
  他走近天羽,然后凑向天羽耳边,嘴角上扬,低声地:
  “股份已经转到你的名下,就在今天上午。祝贺你,李董事长。星海完全是你的了。”
  天羽吃惊。
  “不仅是星海。你的演艺集团,外贸公司,以后我都不会再插手。”
  “……你在说笑话?”
  “你随时可以查。”萧南把手机举到天羽耳边。“打一个电话,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天羽盯着萧南近在眼前的微笑,猜测着他的用意。
  “什么条件?”
  “谈条件就伤感情了。我都已经给你了,还会问你要条件吗?”萧南敲了敲手指:“不仅不要,还有好事给你。我有一批东西,压在手上挺麻烦。这个月底你不是有批货去澳门吗?把我那批东西捎上。东西一到,自然有你的好处。”
  “什么东西?”
  “没什么,不过是几箱儿童玩具。当然……加了点料。”
  萧南微笑着,就像在谈论天气似的。
  天羽没做声。他在黑暗中注视萧南。他一直等萧南开这个口,可是当真的听到时,天羽还是如被重锤狠击。
  他走上前,弯下腰,伸手一点点揪住萧南的领带,指节发白。
  “你要我当你的替罪羊?”
  萧南笑,笑得很狂放。
  “放心,都是些粉末,很好处理。我都安排好了,我的手段,你还信不过?”
  “那是贩毒!不是过家家!!”天羽一把将萧南揪站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冲得眼前一黑。
  他知道这个答案,他一直在等萧南亲口说出来,但当萧南说出来,一切都得到验证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控制从四肢百骸窜起的愤怒和震惊!
  “你要我帮你贩毒?出了事,再替你去坐牢?!”
  “别说得这么难听。”萧南推开天羽的手。“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我都是商人,追求的都是利益。你看,我有好事,什么时候忘记过你?”
  “这就是你留着我的目的?”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甚至侥幸,这几年萧南对他不薄,或许萧南还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可是这一刻,都被这盆冰水淋了一个彻底的清醒。
  “你留着我,就是为了有一天让我当你的替死鬼,替你去死??”
  “别这么极端。”萧南嗤笑。“只是带你分享最高的利益。”
  “要是我不干呢?”
  萧南哈哈一笑,好像听到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他嘴角扬着微妙的笑意,叹息了一声,拖长了声音。
  “都做过好几次了,才想起来拒绝,是不是太晚了啊?”
  天羽的心一凉。“你说什么?”
  “龙浩想保你,”萧南好整以暇,“可惜是马后炮。他以为阻止了几次我的计划,就能让你不贩毒了?可惜,他防得了现在,防不了当初。记得你在东南亚办的那几场演唱会吧,哎呀,舞台效果真是不错,灯光啊舞美啊,是挺一流,新设备是成箱成箱的,运起来也挺重吧?”
  刺骨的凉意顺着天羽的心一直往下,直到脚底。
  他想起那场演唱会豹头阔绰的投资,亲自引进的日本进口演唱会器材,想起了那些巨大的集装箱,出海的码头……
  “……你和豹头串通起来,害我?”
  为什么豹头会看上他一个刚起步的经纪公司,三番两次要投资,几次出资主动牵线去东南亚办演唱会,现在他都明白了。
  他想起了豹头的脸,豹头感慨万千地说不想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要做几年正经生意,不用再提心吊胆,平安是福……
  “你们早就算好了,拿我当后路?”
  所以,萧南一直把他像狗一样捆在身边,放走了他到哪去找这么一个现成的冤大头,为他把所有的罪都背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他以为萧南盘算的不过是商场上的利益链,却不知道萧南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那些,而是他这个替死羔羊!!
  心坠到了谷底,拖着他往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沉。天羽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已经是个毒贩了。”萧南说,一字一句。“我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天羽瞪着地面,拳头一点点收紧。
  “别轻举妄动。”
  萧南悠然自得地抚了抚天羽肩膀上的褶皱。
  “出了事,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你。说不定,你不仅贩毒,还吸毒……就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
  他玩味地看着天羽脸色的变化。
  “再说,警察会相信你吗?”
  萧南凑近天羽耳边,轻声地:
  “别忘了你老爸是怎么死的……要是找警察有用,他还会自杀吗?”
  许久,天羽慢慢抬起眼睛,看萧南。
  为什么这么对我?
  萧南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凝视着天羽,毫不为他目光中的痛怒绝望所动。
  你离不开我的。

  萧南说。

  “无路可退。”




第八章


  天羽开着车,在泥泞的道路上。
  外面下着雨。雨刷单调地刷着车的前挡风玻璃,又很快被糊成一片。昏黄的灯光照着路面,密集的雨点落地的声音隔着车窗,听起来很不真切。
  天羽把着方向盘,车子出了城,开向城郊。在一座山的山脚下,天羽停了车。
  手机在响。天羽摸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来,上面一亮一亮的,是陌生的号码。
  “天羽!”
  手机那头传来低沉急切的呼唤。
  “我到华世了,我没事!你去找了萧南?快回来!”
  天羽把手机贴紧耳朵,听着那声音。
  “你去哪儿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对不起,我刚刚弄到手机,联系上周小舟。他说你去找萧南了,快回来,我不在他那,别轻举妄动!”
  “你没事就好。阿浩……”
  天羽又沉默了。
  阿浩似乎察觉到什么。
  “你怎么了?”
  “没事。”
  “你在哪儿?”
  天羽抬头,看了看滂沱大雨笼罩的夜幕。
  “东山。”
  “东山?”阿浩重复。“在那里干什么?”
  “……”天羽没有做声。车尾忽然控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撞上,天羽猛然向前,手机从手里滑了出去,掉出车窗。
  一个满脸惊慌的司机来敲车窗玻璃。天羽打开车门走下车。
  “对不起对不起!雨太大没看清!没撞坏吧?你看这……喂!喂!”
  司机愕然看着天羽头都不回,径直往山上走去。


  点着打火机,燃起两根香烟。天羽把一根放在墓碑前,一根塞进嘴里,顺着墓碑旁的平台坐了下来。
  雨很快把墓前那根烟打湿了。天羽很有耐心地又重新燃起一根,凑着碑前放上。
  缭绕的烟雾混着雨丝,空旷的墓园一个人都没有,天羽静静地坐着,抽烟。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个地方。当年他老爸死的时候,他买了全市最豪华的墓地,按当时最奢侈的标准置办墓园,一手操办了轰轰烈烈的葬礼。这场葬礼上了电视、上了报纸,而李天羽也成为孝子贤孙的典型,被叔伯前辈们拍着肩膀,叹息着感慨:“你爸没白疼这个儿子。”
  天羽记不得当时自己的表情。他想,看起来应该是悲伤的,凝重的。尽管,他的心里只有麻木。他曾试着回忆他爸疼爱他的细节,可以哭出眼泪,可是挖遍了整个记忆,却似乎屈指可数。印象中他爸是个沉默的人,很少在家,也很少会把话挂在嘴边。天羽只记得吃过他为自己煎的荷包蛋,那是他当时唯一想起的事。

  他爸死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看到现场的人。
  那天夜里,他本来是去向他爸示威 ,告诉他已经在外面弄了房子,第二天就搬出去。在那之前,父子俩刚刚为此争吵过,天羽告诉他爸,他只是一个他用来伪善的工具,然后摔门而去,听见背后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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