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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是冷冷的，有点无情的样子。可是美娇说得对，我想抱他。

我想抱他。想得都快要疯掉了。

明明我需要想很多的事情，明明我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退学，明明我要想孩子应该怎么办，明明我有其他的麻烦，可我从昨天到今天，一整夜一整天，我的思绪凌乱，时而想这个时而想那个，我却只是在逃避问题罢了。

我从始至终不过想着一件事，一个人。

我想抱他。顾洛。


　　　　　



顾洛篇
第6章　上篇
　　【顾洛篇·04】

　“怀孕诶！”这样的名词从小C的嘴里冒出来。

　“怎么可能啊，林霄不是不喜欢美娇吗？不然就交往了啊。”我反驳。

　“诶呀，男人嘛，相处久了，美娇又喜欢他，干嘛不吃白不吃啊？”

我经常看见林霄走在前面，而美娇就像个日本女人一样，毕恭毕敬地小步跟在他身后，这样不平衡的关系。可林霄不喜欢美娇是真的，他和她真的做了吗？我不确定。

可如果美娇怀孕的事情是真的，而今天林霄也没有来上课……

或许在林霄的身上，真的有那么多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还记得昨天他一个人在天台上坐了一天，是因为美娇的事吗？

后来我跑到天台去，天台空荡荡的，只有风、天空和这个城市，林霄不在这里。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听见风摸过我的头发，而云轻飘飘的，我想起了烟，白色的云雾从他的嘴里吐出，他喜欢抽烟，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叼着烟出现的，他是个适合吸烟的男子，很帅气的样子，眼神有点迷离，他呼出烟，在云雾里茫然地望向我，有那么几秒，我刻意撇开头不去看他，可脑袋里都是他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看着我。

他喜欢来找我，想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想什么，我在意什么，我发了疯写小说的那段日子里，他下了课就来天台找我，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有时候一句话也不会说，就是静静地看着我写，我在空气中闻见他的烟味，我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味道，有时候在路上突然闻到这个味道我就会想到天台，想到他坐在我的身边。可有时候我会故意咳嗽一声，然后他就会默默掐了烟，只专注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平淡，似乎没有带任何的情感，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划过我的脸颊，顺着脊椎往下，然后一路延伸到腿，从大腿看向脚，最后他又看我的脸，视线停留在我的唇上。我会莫名觉得干涸，又不敢吞咽口水，只回头开玩笑地问他怎么不吸烟了，于是他便又点上一根，他对着前方吐烟，对着天空吐烟，也对着我，我在烟雾中看见他眯起的眼，他深情地望着我。

似乎我所有的记忆只关于他、烟、天空、天台、和小说。

多么讽刺，而林霄从那天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老师那边的说他回家自修了，我坐在教室里写着永远写不完的试卷，准备最后的高考冲刺，林霄带着他的烟消失了，不再写小说的我也不再去天台，我失去了自己的天空。有时候我看着楼梯，会有一刻忍不住想爬上去，而楼顶那扇关闭的铁门就好像是我和林霄之间，突然断掉的联系。

自从林霄走后，我的一切……好像什么都不见了。

我只是不停地在写试卷，一直写一直写。写完就对答案，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就是平静地看着试卷上被我批上的红勾，错了便在边上写答案。

我背书，抱着历史书反复地背。

那么多本厚厚的书啊，我通篇背下来。背到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我发现还是这个天空，我竟然无意识地回到天台，我茫茫然地看着这天地。突然就哭了。我看见历史书上的水点，一滴一滴。


　　　　　



第7章　下篇
　　【顾洛篇·05】

那是夏日。初夏的天，清凉的风，薄薄的汗，竹席，西瓜，蜻蜓……这一切都慢慢构成我这一年的记忆。

高考？

它仿佛就像是一个初夏的梦，午后醒来觉得它虚幻而遥远。

真的，回想起来就像是一次月考罢了，匆忙写完交卷，还以为过段时间它就会发下来，要求讲解和订正。还以为高考结束后还会有老师来讲试卷呢。只是梦醒了，自己躺在家里的竹席上，早已经放假了。那些书也不是撕毁扔下楼那么精彩，而是在打扫教室时每个人清空座位，将所有的书装成几个麻袋给扫地阿姨了。

这一切那么平常，平常地宛如只是一次扔垃圾罢了。

我不知道林霄有没有来高考。他只是突然消失了。

我时候我会渴望梦见他，梦见他坐在我身边然后默默对着我呼出一口烟。我常常坐在凉席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微风吹响风铃，想着他就如同一缕烟一般飘进来，只抚过我的脸就离开。我说不上自己是不是在思念他，说“思念”这个词未免太矫情，可能我不过是不习惯。

我认识林霄两年多了。好像高中以来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我的身边。

是的，理所当然的，自然而然的。

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是他来敲我家的门，不响，只是轻轻拍了两下。

我打开门，看见他拎着一打啤酒站在门外。他低着头，感觉有点寂寞，再抬头的时候也没有惯有的笑容，只是问我，“喝吗？”

他就那样自然地消失，又这样自然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喝酒，默契地谁也没有多说话。好像这么久以来的不相见都是一种幻觉，好像他今天的到来都是我们的相约。我们坐在凉席上喝酒，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混着气泡顺着喉咙滑下去，大家都觉得喝啤酒是一种畅快，可这一天我们莫名的越喝越悲伤。

灌进肚子里的酒就好像是一种情绪的沉淀，全身都放松了，却好像每一寸皮肤都快要哭了，林霄没有吸烟，甚至他都没有看我，我们只是望着外面的天，就好像那么久以来，我们在天台看见的天空一样。此情此景，地点的转换，我又看看他，怕他不过又是我的一个梦。

我有些醉了，忍不住去摸摸他的脸。

他痴痴地望着我，他的眼神又变成那种深情了。我收回了手，可他又过来抓紧我。

林霄靠近我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一点波澜，这一刻模糊而迷幻，我只感觉到他在吻我，我能感觉到他心底那种悲伤的痛苦的情绪一点点漫上来，他将我压在身下，他俯身看着我，我像是安慰般又吻了吻他，他紧紧抱住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接下来的事情，我慢慢地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事情的结果是，我和林霄做了。缠绵无比，他一点点探入我的身体，我抱紧他，只剩下我承受不了的快感。

然后我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离开，不记得我有没有和他说些什么，他只是又消失了。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凉席上的体温已经散去，而地上是空易拉罐，我的脸绯红，情欲的痕迹都没有淡去。

就仿佛是午后的一场春梦。


　　　　　



林霄篇
第8章　前篇
　　【林霄篇·03】

美娇的爸妈打电话到我家来，说美娇不见了。

她从家逃出来，不知所踪。我接过电话，那边是女人竭斯底里要女儿的声音。我说我不知道。她不相信，她觉得是我藏起了她。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俩又跑到我家来找人。我站在玄关，看着他们四个大人在房间里开始争吵。我便直径走出去，到街上去，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黄昏落下。回家的时候，爸妈两个人坐在房间的两头彼此不说话，我脱了鞋上楼，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敲在木地板上，扣扣扣，我的房间这一刻空荡地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我的书桌、我的床……所有的一切只是寂静地摆在那里。我又看见外面的黄昏，橙黄色晕染天际，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我，拉着我下沉，就跟着它下降到天际下面去。

其实没有人知道地平线的那头是什么，它不过永远出现在你的面前，永远，永远。

我大字型地躺在地板上，什么都不想。楼下亦是安静极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想起美娇怀孕了。可她一句话都不曾和我说过。我一点当爸爸的感觉也没有，甚至连当男朋友的感觉也没有。这件事情像一张纸，轻轻地落在我的生命。

我发短信问她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她打电话来，哭着和我说，我好害怕。

我慌里慌张地赶去医院，和我同步到达的是美娇的爸妈。我们狂按电梯的按钮，最后是三个人开始爬楼梯。气喘吁吁，可是谁也没有停下来，我们着急而慌张，又望着彼此，像是谁也不甘心落后一秒，而护士指明了方向，我们赶到的时候看见美娇坐在走廊的座位上，旁边还陪着另一个男人。我隐约记得他是我们学校的。

我顿在原地，而美娇的父母已经上前，四个人相见，各种情绪在他们眼中流动。可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了。美娇看向我时，我不过打招呼地对她笑了笑，可她笑不出来，她的手被男人拽在手里，她想抽出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后来我想发短信问她，不是我的孩子，对不对？我想她会回我一个对。或者我应该问她，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真话？

一段时间之后，学校说让我回去。

那天晚上我妈来我房间说要帮我收拾东西，我说不用了。她的视线根本就没有看过我，她的嘴里只是一直重复着，妈妈帮你收拾东西。她从我的房间走出去，穿过二楼的走廊，然后我听见地板扣扣扣的声音，有点慢，有点重。从上次他们冷战之后，他们一次都没有争吵过了。而我的烟也从那时开始没有再碰过。

我不过是呆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大字型地躺着，看上那盏灯，感觉世界在旋转，我想象着自己在转，我看见的一切都在转。

我没有回学校去。我也没有去高考。高考那天不过是如往常地平静，家里没有一个人记得这个日子，我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考生，我能明显感觉出来他们和平时去上课的不同状态，朝阳升的很早，它明媚而灿烂，我睁不开眼，我的身上都是暖洋洋，我觉得自己身上的变化，那些浮躁的东西都在沉淀，像是我过去抽过的烟，不过是将我身体里那些稚气都带走，我平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而心底不曾留下任何东西。

我是看着我妈离开的。

她在半夜开始收拾东西，我坐在二楼的楼梯上，楼下亮起的灯照在楼梯角的墙上，我听着她整理时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不知道我爸醒了没有，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装睡，他似乎就和我一样没有阻止她，她一个人拎着一个行李箱，一个包，她到楼上来看我，她站在楼梯角顿了顿，她没有哭，没有舍不得，她的意志坚决，她不过是过来抱抱我，我捏紧了拳头没有抱她，三秒，她没有一点舍不得，她只是抱了我三秒罢了，甚至，她都不曾想过是否要带我走。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转身离开，楼梯角的光瞬间就灭了，只剩下一片黑暗，我听见行李箱的轮子滚动的声音，她打开门又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坐在楼梯上，看着楼梯角，看见第一束光是怎么照进来的，看着光影的变化。我爸一直没有来二楼，他如往常般起床，然后去上班。整个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着这些光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一夜搭建起来的坝就快要被洪水崩塌。我跑出去，在街上跑了很久，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站在了顾洛家楼下。

这么长的时间，我避免自己去想他，我害怕我这一想就会想一辈子。

我带了酒上去，敲门的时候心跳得飞快，可当他开门的时候，我看着他，觉得自己心里的坝已经崩塌了，洪水冲刷下来，我受不住，我觉得我都快要哭了，我低着头忍着，我想唤他的名字，顾洛，顾洛，可喉咙一阵干涩，心里空荡荡的，疼得死去活来。　

我其实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他说。

美娇的事情，爸妈的事情，还有我自己的事情。

而我又开始抽烟。不停地抽，我烦闷地不知所措。我忍着不去看他，我怕一看我就要失态。

可他过来摸我。他手指的触感，他掌心的温度。

我有些失控，我渴望他的抚摸，更多的抚摸和温柔，要更多更多，想要陷进去，想忘记这个世界，只感觉到彼此。

此时此刻，只是这样而已。


　　　　　



第9章　中篇
　　【林霄篇·04】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和我爸一人呆在一层楼，彼此也可以一个月都不说话。

每天每天，我听见他出去上班，又看见他下班回来。月初的时候，他会在玄关放装了钱的信封，我们从来不一起吃饭，开始的时候我天天出去吃或者叫外卖，后来无事时也学着买了菜回家炒，渐渐的便开始自己做起饭来。我常常会做很多，坐在餐桌前，看着钟的针一点点指向五点。当下班的时间快要到了我就一阵发呆，菜到后来也凉了，便倒进垃圾桶去。

后来我开始想我爸曾经都会和我说些什么。仔细想了想，似乎也不怎么说过话。

他不曾对我说过他曾对我抱有有什么希望，也没有关心过我穿得太少或没有吃饭。他是个不在乎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要怎么诉说在那一刻我心里的感受。

我又默默坐到楼梯角去。

我不过是看，不过是听。

我听见他如常的脚步声，他脱鞋、关门，他又走进那客厅，他看电视，他坐在沙发里，我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我打开门，他在沙发里露出半个头，也不回头看我。在我的想象中他不开灯，只有电视光灰蒙蒙地照着整个房间，这个我忘记样貌和身材的男人，他是我父亲。可我们还住在一起。

我就这样沉默地坐在楼梯角呆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起身回房，我的腿有些麻，我摇摇晃晃回到房间，我又站在门口发了很久的呆，依旧是清晨的光，只带着轻薄的温度，我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行李，拖着箱子走在走廊上，客厅的门是关着的，父亲的鞋还在玄关。在某一刻我开始幻想我妈是怀着什么心情离开的，直到我真的走在街上，那种几乎玄幻得像梦一样的感觉都还在，我望着太阳，觉得生活从来都是一场梦。
我又咯咯地笑了。

我想到我爸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不见了。日积月累，他给我的信封是不是可以堆满整个屋子他还不自觉呢？

我只是想要离开了，就好像我妈一样，我们无法忍受现在的生活，我们内心似乎是一滩死水，或者不过是一层灰，一吹就散了。

我和售票小姐说，给我去海边的票，随便哪里。

我乘上了车，我看着人们相送，他们拥抱、告别。而我心里想的却是，顾洛，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你了。我终于可以忘记你了。


　　　　　



第10章　后篇
【林霄篇·05】

年轻时就离开家乡的人都是一样的。

身体常常处于一种劳累的状态，每天的工作很辛苦，却只不过是抬手擦汗罢了。我找到一家公司，从销售做起，花了三年的时候爬到总监的位置，现在在大学补学建筑。我让自己变得很忙，特别忙，忙得忘乎所以，忙得在深夜突然惊醒，桌面还是工程图，而我困到睡着。漆黑的单人间，不过是一盏亮到天明的台灯，我盯着灯泡一下子就这样记不起自己是谁。可我只是看看自己身边的位子，仿佛顾洛就坐在我的身边冲着我笑。

岁月匆忙而慌乱。

转眼就数不过来到底都过去了几年。

我依旧常常想起顾洛。在我偶得空闲的时候，他就从我脑袋里冒出来，我无法阻止，便任由他的幻象出现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自己，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忘不掉他。

休假的时候我就关掉家里的电源。

什么都不干，就靠着窗，看着外面的天边，夕阳一点点落下，而漆黑升起，漆黑一片，我喜欢一点都没有光的房间，觉得自己藏在阴影里，我躲在着黑暗中，于是，便再也没有人能看见我，也就再也没有人能看清我在想什么。我觉得我的思念就像藤蔓，早就爬满了我整个房间。而我只有看着那阴晴月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平静的。

可是我想他想得都快要疯了。然后我和上司说，我想去L市的分公司，他说好。而我的心跳飞快，因为顾洛的大学也在那里。

我偷偷跑到他的大学门口去，我的公司离他的大学就在同一条街，我每天上班下班都会故意经过他大学的门口，我碰见很多以前的同学，却惟独没有遇见他。我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我只是注意力集中地看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同事小叶有次在路上碰见我，调侃我道：“前女友在这念大学？”

我只有笑笑。

而她问我：“你为什么不主动找她呢？”　

主动找他？我从来不曾想过。

她劝我，　“别等着在街上的偶遇了，万一你等到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两个呢？”

我一下子就懵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顾洛他会有女朋友。

那一天，我喝醉了。在醉醺醺地摸着墙回家，我看见街上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我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凉。其实我从来都不缺女人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