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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看到江皓川，先吃了一惊，旋即微笑开：“段毓风怎么没来？”
　　“段哥有事。”
　　“这样啊，难得我包下这个房间。”男人很遗憾似的笑着。
　　“货呢？”江皓川也不废话。
　　那人拍了三下手掌，外面进来一个跳舞女郎，从盘着的头发里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来是纯白的粉末。
　　江皓川朝自己的人丢了一个眼色，于是几个人走上去，凑在那包粉末上。
　　“江哥，是好货！”过了一会儿，有人喊道。
　　“好！现金在柜台提货处，提货号285。”江皓川的眼中闪烁着野兽看到猎物的光芒。
　　那人拨了手机。
　　“柜台提货，285。”
　　过了一会儿，那人脸上露出微笑，挂掉电话，朝江皓川道：“果然爽快，76号停车位，车牌号RC807680，这是钥匙。”
　　江皓川拿了钥匙，松了口气，这个桑拿房，热死了。正要离开，那人却递过来一张名片。
　　“告诉段毓风，做生意，要多来往。”
　　江皓川看着那张印着职业是K中生
　　物教员的名片，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来是唐家的二公子，幸会幸会。”心里却想，唐氏集团不是正儿八经做企业的人家，怎么也混起黑道上的生意了。
　　唐彦秋也弯起唇角，近距离打量着江皓川道：“青焰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唐公子才高八斗，诲人不倦，将来必定桃李满天下。我有兼职要做，对不住，先走一步。”江皓川迈开长腿，却被唐彦秋拽住。
　　“帮我带个话给你段哥。”唐彦秋脸上的笑容意义不明。
　　“上次白夜的包房被他打坏，我的兄弟被他打伤，全部费用都是我垫上的，他想好了到底什么时候还我钱。”
　　啥？江皓川听不明白，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手走人。
　　林宅，林舒尘在做作业，窗外夜色漆黑。
　　江皓川无聊地客厅里看电视。电视节目糟糕至极，他啪地一声关掉电视，走去洗澡。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江皓川哼着小曲，擦着沐浴露。擦着擦着，忽然想起从前，和苏辰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以两个人洗比较快为理由，非挤着和苏辰一起洗。苏辰拿他无赖样丝毫没有办法，只好忍受和他挤在一个花洒下，还时不时要帮他擦背的悲催命运。苏辰没有江皓川高大，擦背这样的事情真是体力活，常常弄得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江皓川在温热的浴水中想着过去，渐渐地身体有了反应。他只好握住自己的欲望，脑中想着苏辰的样子，用手轻轻抚弄着。忽然听到门被推动的声音。
　　“川，你的衣服没有带进去。”是林舒尘。
　　谁……谁让你进来的？！江皓川几乎要跳起来，却看见林舒尘放下衣服就走了。他神情淡然温柔，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江皓川恼火地将水温拨成冷水，冰凉从头顶浇下，他仿佛是得到救赎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江皓川怒气冲冲地回到客厅，却看见林舒尘趴在窗台上，客厅的灯被关掉了，要不是玄关处的光透过来，就是一片漆黑。
　　“干嘛又不开灯？”江皓川气不打一处来。
　　“川，你来看呀，蝴蝶。”林舒尘在幽暗的光线中朝他笑。
　　“林舒尘你别这样叫我！”江皓川没好气地说，走过去，看林舒尘手指正指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白色的蝴蝶，翅膀像新雪一样洁白，在幽暗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蝴蝶的肚子破了，流出黄绿色的汁液，细长的腿脚乱划，过了一会儿不动了，长长的触须耷拉在窗台上。
　　“它死了，我刚才关窗的时候不小心夹
　　到它，好脆弱，就这么死了。”林舒尘不甚惋惜的样子。
　　“一个虫子，看了半天，你有病啊。”江皓川正要走开却听到林舒尘一声惊呼。
　　“呀。”
　　看着他钉住似的目光，江皓川又看了一眼那只死去的蝴蝶，惊奇地发现，死去的蝴蝶又动了起来，不，不是它在动，是在它的翅膀里面，还有另一只蝴蝶，之前它们贴合的是那么紧密，居然没有发现。
　　原来是两只交合的蝴蝶。
　　这只蝴蝶从死去的伴侣翅膀间挣脱出，翩翩飞舞起来，它也有一对白翅膀，只是不如死去的那一只洁白，微微带点黄色。它飞到窗上，贴着玻璃朝漆黑的夜色不住地扑眨双翅，渴望着自由。
　　明明飞不出去，它还是那么不屈不挠，不知疲倦，细细的鳞粉从双翅上不断振落，落在那只死去的蝴蝶身上。
　　多么奇特的生物，上一刻还在交颈缠绵，下一秒就只顾自己的自由。
　　忽然，江皓川一掌拍在玻璃上，将蝴蝶拍得粉碎。
　　林舒尘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却看见江皓川的眼中迸射出凶光，冷不防被按在了地上。
　　男人喘着粗气，汗水不住地滴落。林舒尘疼痛得紧紧咬住了双唇，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星辰，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江皓川的伤口。他想要抚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抱着他，迎合着他。是不是自己这么疼痛他就能好过一点，是不是疼痛也可以转移。如果这样，他以后还有疼痛，就由自己来替他承受好了。
　　蝴蝶碎了的翅膀和黏糊糊的汁液经江皓川的手沾在林舒尘白皙的腿上，像诡异的纹身。
　　“苏辰……苏辰……”江皓川喃喃着。
　　林舒尘笑了，笑得心满意足，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相似的东西，所以也有很多错误。
　　清晨，段毓风洗漱完，走进二楼的卧室，叶兰正坐在梳妆台前，头发蓬乱，一脸迷茫的笑。
　　“看，里面的女人多丑，像疯子一样。”
　　段毓风走到叶兰身后，俯身朝她微笑。
　　“不丑，很美。”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轻轻梳理着叶兰的头发。干枯的发丝，偶尔会有几根白发。
　　“哎呀。”
　　“对不起，兰，弄痛了你。”
　　“你为什么叫我兰？你是谁？”女人惊奇地抬起头，她转过身仔细看着段毓风，最后脸上露出笑意。
　　“你是小风。”
　　“风，这个世界上只有云可以叫我兰，你不可以哦。”叶兰很认真地说。
　　“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叫你兰。”段毓风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
　　女人茫然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叫你兰。”段毓风又说了一遍。
　　“那云怎么办？”
　　“他只能叫你叶兰。”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
　　女人更加茫然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叫你兰。”段毓风的手抚上女人的脸庞。
　　“只有我有这个资格来叫你兰。”
　　“因为你是我的。”
　　“知道了吗？兰。”
　　“哦。”女人依然茫然地点了点头。
　　段毓风笑了，转过她的身体，继续帮她梳理头发。
　　段毓风坐在客厅里抽烟，楼上传来流水一般的钢琴声。是叶兰在弹琴，她虽然疯了，但是钢琴依然弹得很好。
　　午后的太阳斜斜地照进这个房间，在陈旧的沙发上投下一块淡黄色的光。段毓风栗色的发丝在阳光中闪烁着金子一样的光泽，他抬起头来，眼睛也成了棕金色。
　　“小风的眼睛真好看，像琥珀一样。”睁着乌黑大眼的少女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长发从肩上倾泻下来，像黑色的绸缎。
　　“小风，你的爸爸妈妈会不会是外国人哦。”
　　在婀娜旖旎的烟圈中，过去的一切在段毓风的脑海里缓缓打开。
　　他是个孤儿，一直流落街头，六岁的时候被当时青焰当家叶寂明看到，带回帮中。
　　叶寂明五十几岁才有了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这个女儿就是叶兰。叶寂明很想要一个儿子，可是老婆生不出来，后来眼看着没有希望了，就先后收养了两个男孩子。一个是舒紫阳，一个就是段毓风。舒紫阳被收养的时候已经有十四岁，等到段毓风遇见他时，他已经长成了壮硕的青年，而段毓风还只是个小孩子。
　　那个时候，段毓风成天粘着叶兰，在他的印象中，再没见过比叶兰更漂亮的女孩子。叶兰确实很美，瓜子脸，白皙肤色，淡淡的长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鼻梁秀挺，嘴唇像花瓣一样富于曲线。她的美纯净天然，看到她的时候，完全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像水仙花一样纤弱的女孩子会是黑帮头子的女儿。叶兰的性格也很温和，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是柔柔的。
　　段毓风字都不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叶兰。一直喜欢，直到现在。可是叶兰却从来只当他是自己的弟弟。
　　舒紫阳把林云带到帮里的那天天下着
　　倾盆大雨。段毓风经过仓库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喘息的声音。那是个废弃的仓库，应该不会有人在里面才对。段毓风好奇就走过去趴在门口张望，然后他就看见两具纠缠在一起的光裸身体。上面那具健壮的身体是他的大哥舒紫阳，下面稍微白皙一点，修长消瘦的身体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后来段毓风就看见舒紫阳拉着陌生的少年到叶寂明的面前说要让他入帮，这个少年就是林云。他长着一双凌厉的眼睛，目光亮得像刀子一样，可是嘴唇的线条却出奇地温柔脆弱。
　　段毓风讨厌他，可是叶兰却很喜欢他。她说他长得很好看。她这么说时他们的大哥舒紫阳就会在一边很诡异地笑。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年，昔日的小男孩长成了英俊潇洒的青年。
　　段毓风不喜欢舒紫阳，他听帮里的人说过，叶寂明想让舒紫阳做下一任的当家。段毓风并不是因为想做当家才讨厌他，而是因为谁是当家才可以娶叶兰。
　　叶寂明看出段毓风的敌意，借帮里的事务将他派到外地。等他回来却惊讶地发现叶兰成了林云的未婚妻，而舒紫阳不知去向。
　　林云和舒紫阳的关系，段毓风是知道的。他苦劝叶兰放弃林云，而叶兰只丢给他一句话，她爱林云，此生非他不嫁。段毓风愤然出走。
　　后来他接到帮里来信，说叶寂明去世了。他回去奔丧，却发现叶兰发了疯。
　　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疯狂得完全不能自制，每天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下来。林云不得不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看着曾经如水仙花般美好的叶兰变成了这个样子，段毓风怒火中烧，当夜劫走叶兰，不想这场动静导致了叶兰早产。
　　段毓风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叶兰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她躺在血泊中痛苦地抽搐和颤抖的样子直至今日还是他深夜的梦魇。
　　长长的一段烟灰落到段毓风的膝头，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无意间看到墙上的旧照片，曾经的四个人在凝滞的岁月里朝他看着，他走过去，冷笑了一声，将烟头按在了林云的脸上。
　　“段哥，你果然在这里。”江皓川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
　　


☆、Piece　　6

　　“段哥，你果然在这里。”江皓川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
　　“你小子，不干正事，晃这儿干嘛来？”段毓风在阳光中微微眯起眼睛。
　　“段哥又干的什么正事？”江皓川斜了他一眼，道：“上次的货收得那么顺利，你也不赏我点。”
　　“你是老手了，要什么赏。”
　　“铁公鸡啊你！没好处的事情我可不干。”
　　“要什么？”
　　“林舒尘的银行账户和密码。”
　　“你动他奶粉钱干什么？”
　　“哦，为了他的身心健康想来点娱乐活动。”
　　“你可别太过分。”
　　“呲，你心疼他？”
　　段毓风半眯着的眼睛笑了起来，忽然又正色道：“保险柜的事情怎么样了？”
　　“你少来催我。”江皓川不耐烦。
　　段毓风瞪了他一眼，停了停低声道：“去找老刘，他是我的人，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江皓川笑了，忽然又道：“哦，对了。”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段毓风。
　　“唐家二公子问你什么时候去还钱。”
　　“哦，我又没有跟你说起过，那天那小子居然把地点约在了桑拿房，一个人脱得光溜溜地跑进来！”
　　江皓川惊奇地发现段毓风的脸绿了，只见他顺手撕了那个名片，恨恨道：“还他个鸟！”
　　林舒尘看着发下来的试卷，自己居然得了第一名。
　　唐彦秋看着他笑眯眯，对着台下宣布道：“这学期，由林舒尘同学当生物课课代表。”
　　台下一阵窃窃私语。
　　林舒尘看着自己的考卷，怎么就觉得上面原来错误的答案被人改成了正确的，而那字迹和自己的还真有点相像。
　　课后，林舒尘抱着一叠作业本走进教员办公室。唐彦秋正百无聊赖地在打PSP游戏机。
　　PSP游戏机啊，林舒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唐彦秋看到他，脸上瞬间堆满笑容。
　　“林同学，你是不是有一个姓段的叔叔啊？”
　　“嗯，是啊。”
　　“你知不知道你段叔叔欠我钱啊？”
　　“啊？”林舒尘不知道自己的段叔，堂堂青焰帮的当家还会欠一个人民教师的钱。
　　“唐老师，这是真的吗？段叔真的欠你钱？”
　　“那还有假！”唐彦秋正儿八经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账单递给林舒尘，只见上面一条一目，列得清清楚楚。
　　KTV唱机一台，价值20000元；玻璃矮脚桌一个，价值1000元；木门一扇，价值
　　800元；水晶吊灯一架，价值1600元；玻璃杯16个，价值450元……手术费6700元；药品费3180。5元；住院床位费5600元。
　　一共67324。80元。
　　林舒尘看得目瞪口呆。
　　“我想要联系你段叔叔，可是就是联系不上，只好麻烦你把这账单带回去，让你段叔过目然后当面还清。”唐彦秋笑眯眯地看着他。
　　“段哥，林少爷找你。”
　　段毓风从毛毯里钻出头来，看着前来通报的小弟，半天没回过神来。
　　啥，林舒尘，那小子也会来帮里。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段毓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朝林舒尘露出了他招牌的甜蜜笑容。
　　林舒尘有些为难，却还是走过去。
　　“段叔，我们唐老师说让你把钱快点还给他。”
　　“啥？”段毓风觉得他是在说外语。
　　“我们唐老师，就是唐彦秋，他催你还钱，哦，这是账单。”林舒尘看着段毓风瞪得老大的眼睛，赶紧把那个写得密密麻麻的账单递了过去。
　　段毓风听到唐彦秋这个名字的时候脸就发青了。他一把夺过账单，看都不看，直接撕得粉碎。
　　“你回去，告诉那个姓唐的，叫他当心我一把火烧了唐氏集团！”
　　“可是……”
　　林舒尘迷茫了，平时那么和蔼可亲的段叔竟然为了几万块钱气成这个样子。
　　“唐老师，段叔他很生气，我想他大概不会还给你了。”林舒尘垂头丧气地站在唐彦秋的办公室里。
　　双腿架在桌子上，正把PSP游戏玩得火热的唐彦秋头都没抬。
　　“是吗？那麻烦你转告你的段叔，不还钱不要紧，有一句话叫秋后算账，他知不知道，要不要我教教他？”
　　林舒尘：“……”
　　“林同学，你的手机里一定有你段叔的号码吧？”唐彦秋眼睛瞟了一下林舒尘的裤袋。
　　林舒尘无奈地拿出手机拨了段毓风的号码，然后把手机递给唐彦秋。
　　“还是你们自己协商吧。”
　　唐彦秋接过手机，用脸夹在肩头，双手继续打他的游戏。
　　“喂，小尘啊，什么事？”段毓风甜蜜得要滴下来的声音传来。
　　唐彦秋一下子丢掉手中的游戏机，一手抓过手机，坐直了身体。
　　“哇，毓风，你原来可以这么温柔的！”
　　那边停了一秒钟，立刻传来段毓风的怒骂。
　　“唐彦秋你个王八蛋！”
　　“好没有礼貌哦，明明我是林同学的
　　老师，你却叫我王八蛋。”
　　“叫林舒尘听电话！”又是一声怒吼。
　　唐彦秋把手机递给林舒尘，又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心点，你段叔火气很大。”
　　林舒尘接过手机，听到段毓风无奈的声音。
　　“小尘，要不你换个学校吧。”
　　林舒尘：“……”
　　“毓风，你是躲不掉的，还是乖乖把钱还来。”忽然唐彦秋高声说道。
　　“段叔，你还是把钱还给他吧。”林舒尘忍不住劝。
　　那边的段毓风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冷冷道：“叫唐彦秋来听电话。”
　　林舒尘又把手机递给唐彦秋。只见唐彦秋听着，然后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忽然又停住，拨浪鼓似的猛摇头。
　　“不对不对，不是打到我的帐上，要现金，要你亲自来，毓风，道歉要有诚意的……”
　　“反正账单我有很多，要不每天寄一份到你帮所……”
　　“我不是照顾到你在帮里的面子嘛，所以才叫林同学……”
　　“我也可以登到报纸上顺便帮你做做广告……”
　　“还是电台广播……”
　　“毓风，你有没有兴趣上电视台……”
　　“哦，我忘记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