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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起范？”希澈问。　
东海一愣，沉默着低了头，继续揉捏希澈的小腿。　
　金希澈最近很大爷。　
　“韩庚！我要吃北京炒饭加葱不加蒜火腿要多鸡蛋要嫩！”　
　“韩庚我要吃蛋糕！草莓要多奶油要少~”　
　“韩庚我要洗澡！水不能太烫精油要放香草！”　
　“韩庚……”　
　“哥……”始源终于忍不住为忙活到汗流浃背的韩庚打抱不平了，“哥你也不能这样折腾韩庚哥啊，哥要什么家里的厨子佣人一堆呢我都派过来给哥使唤吧？”　
　希澈瞪他一眼，继续喊，“韩庚！洗脚水冷了，再给我换一盆！！！”　
　　
　始源叹口气，同情得看了一眼累死累活的韩庚，慢慢挪出了房间。回来到现在，这状况都诡异得很异常，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　

　下了楼，始源就看到东海窝在沙发上，斜倚着靠背，整个人团在一片昏黄的夕阳里。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喜欢这样的姿态。紧紧团着，自己抱着自己，靠在窗台上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一年……　　
　太多事情早已改变。　　
　
　走过去，在东海面前蹲了，始源轻轻地唤，“东海。”　
　东海一愣，回过头来，目光渐渐寻找到焦距，看着始源，却叫，“允浩？”　
　始源顿了顿，也不否认，只是说，“东海，你要不要到外面去散散步？或者我们去逛商场？你想不想去看看夜景？又或者……去游乐园什么的？”　
　说着话，手心却一点一点在攥紧。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从回来……他就没有叫对过他的名字……　
　东海只是看着始源，好像那翕翕合合的唇齿间说出来的话他听不懂一般。　
　始源叹气，摸摸东海的头发，站起来说，“我吩咐管家去把车开来，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出去一下吧？就当去吹吹风也好。”　
　东海垂下头去，还是团着，一动不动。　
　电话却在这时响起来，始源接起，听了半响，立刻凝了眉。挂了电话看向东海说，“东海，工地上出了一点问题，我今天……”　
　想继续说，却又立刻转口，“不如我们先去工地绕一圈，你在车里等着，等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去汉江看夜景，好不好？”　
　也不等东海回答，始源便拖了东海站起来，拉着他向门口走去。　
　　
　在跨出大门的时候，他明显得有些抵触，但是拗不过始源的拉扯，硬是被塞进了车里。于是他便不发一言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收了腿继续团着身体。　
　“李东海，”汽车发动声中，始源终于忍不住问，“李东海，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本就不是能够在人群中生存的人，可是这样惧怕外面世界的反应又实在是太过反常。沉默点倒是没什么，他本来就不是聒噪的人，却偏偏又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一个人自言自语，况且……他竟一次……也没有叫对始源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工地灰尘异常得大，到处都是轰隆隆滋啦啦的声响，始源摇下车窗，对着等在门口看样子像是管事的人问，“怎么回事？”　
　“催少爷！工程方面出了点问题！现在就差顶还没有盖，可是技术上有些困难，刚才甲方来看过了，现在正在楼顶视察情况！”　
　始源皱眉，降了车窗拉开车门，回头对东海说，“东海，你先等在车里，我马上就回来。”　
　东海点点头，继续窝在椅子上。　　
　
　环境太陌生，或者说，从出来到现在，一切都太过陌生，活生生在讲话的人，滋啦啦刺耳的声响，东海有些逃避得垂头想将脸埋进两膝间，却又像是被刺到一般，猛然抬起头来！！！　
　楼顶有人影在晃动，夕阳下，隔着车窗玻璃可以看到万道霞光中那有些熟悉的身影……那是……那是……　
　几乎是条件反射得拉开车门奔出去！！！脚下到处是碎石泥块，东海跌跌撞撞得向着那幢建筑飞奔过去！！　
　那是……那是……　
　疯了一般得冲进那水泥建筑，绕着楼梯向上奔跑着，李东海从来，李东海从来……都只为一个人奔跑……　
　就要到达，心脏扑通扑通得在狂跳！　
　顶楼的风巨大，夕阳下那个人站立的姿态孤独又安详，周围到处都是喧嚣，滋啦啦的机器声，还有轰隆隆的打桩声，工人们在一边争吵。他却沉静，仿佛那些噪音丝毫没有入他的耳，只是立在最边缘，套着过于宽大的工作服，拿着一张图纸安静得看着。　
　突然就动不了步伐。　
　东海怔怔得看着那个明明熟悉却突然陌生的侧脸。　
　那是……那是……　
　有泪水在积聚，想叫喊，他却突然收了图纸，用胳膊肘夹了，默然得低头向着大楼的简易电梯走去。　
　“东海！！！”巨大声响中，始源从东海身后冲出来。　
　东海一惊，就看到他低着头走进了电梯里，于是也不顾身后始源的叫喊，跌跌撞撞向那里奔去！！！　
　“等……等等！！！！！”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东海叫喊着，疯了一般要冲过去，却来不及，那人的身影已经渐渐下降到看不见。　
　瞬间就跌落下来，东海失神得坐在了地上。　
　日思夜想。却在就要触碰到的时候生生喊不出那个日夜缱绻的名字……　
　“东海！！”始源赶忙跑过去扶住他，“东海？！”　
　东海却又跌跌撞撞爬起来，甩开始源冲过去去按那电梯的按钮！！　
　“东海！！”始源立刻搂住他，“你小心掉下去！！！！”　
　电梯又缓缓升上来，东海扣着始源握着他腰的手，呜咽着，惊慌失措的说，“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忘记了……我……突然忘记了……”　
　始源一愣，用力将东海往后扯，“别站得这么近，电梯没有没有门啊，你小心掉下去……”　
　东海却只是呢喃着说，“我忘记了……允浩，我真的忘记了……”　
　“什么忘记了？”　
　“我忘记……自己爱的人了……”在巨大的噪声里，东海说，“我忘记……那个名字了……”　
　始源一愣，来不及开口，东海已经挣脱开他转头就往楼梯口跑，跌跌撞撞得下楼去追赶！！！　
　风从耳边刮过，剧烈的疼痛从脚心传来，曾几何时，我也曾这样奔跑，追赶着你离去的身影拼命拼命！！！明明……明明都早已说好……　
　下了楼，却只见那身影边脱去那件宽大的工作服，边坐进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里。　　
　
　　汽车在巨大的烟尘中启动，东海愈加惊慌！！！！不顾一切得冲过去要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响，张开的口一翕一合得在用力，却如何也唤不出那个在心里埋藏了太久太久的名字！！！！！！！　
　于是只能无声的追赶，在漫天的烟尘里沿着车子离开的轨迹拼命奔跑！！！　
　终于在即将要看不见那车的影子的时候，东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赫在！！！！！！！！！”　
　突然就泪流满面。　
　东海失力得倒在地上。记忆成灾。天地突然间就混沌不堪。　

　“呀！李东海！！别给我在床上躺尸！起来！！！”拍开房门，希澈抬腿一脚踹在那鼓鼓的被子上。　
　“唔……”东海呻吟一声，又在被子里缩了缩。　　
　“呀！起来！！！你哥我送洗的衣服到期了，替我去取回来！”　
　东海在被子里团的更紧，咕咕哝哝得说，“你叫韩庚哥去~~”　
　“那个死人去给我做烤鸭了！该死的油桶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你给我起来！”　
　东海又缩了缩，迷迷糊糊的说，“那你叫起范去。”　
　希澈一僵。　
　越来越不对劲，从那天回来，东海就似乎忘记了起范早就已经过世的事情……更不对劲的，是他似乎忘记李赫在这个人了……　
　“你给我滚起来！！”压制着心里的那份担心，希澈继续踹，“你忍心让你哥的衣服孤孤单单在洗衣房里过天明吗？快！起来给我取衣服去！！！”　
　“都说了让韩庚哥去了~~”东海继续执著得在被窝里缩着。　
　“我不是说了那死人给我做烤鸭去了吗？”　
　东海终于不情愿的坐起来，迷迷糊糊得揉着眼睛咕哝，“死人做的你也敢吃……”　
　“少废话！”希澈一掌拍在东海脑门上，“不给我把衣服取回来，香喷喷的烤鸭你没份！”　
　东海嘟哝了一声，不情不愿得开始穿衣服。　
　太瘦削，连肋骨都根根分明，希澈突地觉得心疼，于是伸了手接过那衣服细细得替他穿上，一边絮絮叨叨的说，“叫你多吃点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唔……因为哥都不给我做，我说要吃拉面，哥也不肯给我做。”　
　“呀！我什么时候……”希澈刚要嚷，却愣住了。于是绕过那话题又说，“回来记得去花店买束花，要雏菊，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因为……要去祭起范啊……　
　“哥？”　
　“你别废话，快去快回就是了！！！”　
　东海从床上下来，飘飘忽忽晃进洗手间，希澈跟着站起来，靠到卫生间门口问，“东海……”　
　“嗯？”　
　“你那天……是不是见到赫在了？”　
　东海一愣。　
“那天工地回来就一直在睡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海不说话，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你不是有手机吗？要找他也不难的吧？怎么回来之后就一直像只鸵鸟？”　
　东海依旧不说话。　
希澈叹了口气，转身拿过东海的外套往他口袋里塞进纸条，“我把洗衣店的地址和发票放在你口袋里了，一会洗完了就快点出来。”　
　“唔……”东海应了一声。　
　希澈出去，嗒得关了门。　
　东海看着镜子里自己满嘴泡沫的样子，愣愣得出了神……　
　我不能说……　
　不能告诉你们……　
　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每一个人每一段回忆，我都开始对不上号了……甚至每天每天，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忆不起来那些明明就在口边的名字……　
　还有……那个我爱着的人……　　
　
　“记得啊，直走，到路口右拐，洗衣店出来拐一个小拐就可以看到那家花店了，要雏菊，知道吗？”　
　边送东海出门，希澈边唠唠叨叨的说。　
　东海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被门外的明媚阳光照得缩瑟了一下，却已经被希澈推出了门。　　
　“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出去，没问题吗？”韩庚从厨房间里走出来，戴了条特大妈的围裙，有些担忧得问。　
　“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你没发现他现在……”　
　他现在……　
　韩庚了然得点点头，又转身往回走，“希澈你说烤鸭外面的皮，蜂蜜要涂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多一点。”　

　从洗衣店出来，拐了个口，果然就看到希澈哥说的那家花店。　
　清晨时分，阳光洋洋洒洒落了一整个玻璃棚的明亮光彩。　
　“我要一束雏菊。”东海有些怯怯得说。　
　本就没有办法和陌生人说话，如今对于外界更是陌生得可怕。　
　女店员却立刻甜甜得笑，边去取花边说，“好的您里面请。”　
　　
　花店并不宽敞，东海有些手足无措得站在一旁看着店员熟练的裁纸包装，立刻明亮亮的花朵便被包扎得精美靓丽，满满的一大捧，交到东海的手里。　
　东海接过，抱了就往回走。　
“诶~~~这位客人！！”店员立刻喊道，“您还没给钱啊！”　
　东海一愣，“钱？”　
　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却发现希澈只在他口袋里塞了那张洗衣店的发票，完全没有给他买花的钱……　
　“您没带钱吗？”店员立刻冷了脸，“没钱你买什么花，这不是耍着人玩吗？”说着就要去抢东海手里的花束。　
　东海一慌，侧了身抱住那束花说，“那我可不可以先拿回去，一会再给你送钱过来？”　
　店员冷笑一声，“你说会送过来就送过来了？”　
　东海有些窘迫得站在柜台前，细微的汗，一点点从额头上渗出来。　
　这时，身后似乎有人靠近，清浅的气息，然后一张万元大钞被轻轻放到了柜台上，淡淡的说，“不用找了。”　
　店员狐疑得看了一眼，立刻收了钱，不做声了。　
　东海猛地回头，就看到……　
　大片清光里，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带着些沉默姿态，安静得立在他身后。太近，几乎就能贴上他的胸膛，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线，却又有什么不太一样。东海愣愣得看着，突然，忘记了语言。　
　“赫在哥！”店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少年，嚷嚷着喊，“你怎么那么慢啊？？”说着，抬头就看到回过头来的两人，少年立刻愣住，张大了口惊讶的看着东海，“东海哥？！！！！”　　
　
　
Nine　

　少年立刻愣住，张大了口惊讶的看着东海，“东海哥？！！！！”　
　东海一愣，看着面前少年奔跑过来抓住自己，一脸欣喜的勾住他的肩膀，“东海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精致的面庞，染成栗色的头发清清爽爽，个子很高，有一米九的样子。这是……隐隐觉得熟悉，昔日画面与眼前脸孔一个一个重叠，却仍是疑惑，于是只能不做声得看着少年勾住自己的脖子，欢欣又抱怨的说，“东海哥你跑哪里去了？我从美国回来了好几天了都一直看不到你，你知不知道……”　　
　“麻烦，”赫在却突然打断，对着年轻的店员说，“给我一束玫瑰。”　
　店员立刻转身，应答着去取花束。　
　“昌珉，付钱。”　
　“啊？哦……”少年莫名得去掏钱包，抽出一张纸币放到柜台上。　
　晨光明媚，东海愣愣得看着那张面庞，苍白的，安静的，立在一大片清光里插着口袋默然得看着店员包装花束。明明柔和又安详，却仿佛在空气中罩了一层透明气场，孤独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心脏处隐隐在生发一种悸动。一蹦一蹦的觉得颤抖。　
东海想要伸手去触碰。却担心这画面像漂亮的水泡，一戳就破……　
　往事太多太繁杂，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有多么深重的牵扯，可是却无法唤出那一声心底最热切的渴望……赫在……赫在……　
　赫在……　
　我……忘了……　
　忘记怎么去投入你的怀抱里，忘记怎么告诉你这一年成魔的思念，忘记曾经许下过的誓言，也忘记离开了，要怎么才能再回来……　
　“谢谢。”花束包装好，满满的一大片烈艳艳的火红，赫在抱到怀里，然后默然得转身向外走去，门口坐着一条雪白大狗，在他推门的瞬间立刻起身，摇着尾巴绕着他转起圈来，身旁的少年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得喊，“赫在哥！！！！”　
　男人仿佛没有听到，推了门直径向外走去。　
　“啊西真是的！”少年懊恼得说到，一边慌慌张张摸着口袋一边说，“东海哥你等等，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改天再来找你，”摸了半天似乎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少年干脆把手里的手机塞到东海手里，“哥你先拿着我的手机，我会打电话再联系你的！”　
　说完就匆匆往外跑，又不放心地折回来，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哥你随时接我电话啊！”　
　阳光从玻璃上反射到少年的脸上，明晃晃的年轻面庞，东海看着少年转身，木然得点点头。门外传来少年高声的说话声，在喊，“赫在哥你给我下来！说了不准你开车的！你想让我被慧琳姐骂死吗？”　
　东海抱着花束，看了看手中的手机，良久才说，“哦……是昌珉，回来了啊……”　
　　
　这时，花店玻璃门又被推开，进来慌慌张张的韩庚，戴着围裙捏着一张纸币，急冲冲得冲过来一把拍到柜台上，喘着气说，“东海！你希澈哥忘了把钱给你了！！！”　
　“啊，刚才已经有人替这位客人付了，不用了。”店员客气得把钱又递回来。　
　“诶？”韩庚一愣，看着东海，“谁啊？谁给付了？”　
　东海不答，抱了花往外走。　
　　
　韩庚立刻追上来，东海的视线却落到了韩庚的裤子上，上面明晃晃一个脚印。　
　“啊，”韩庚立刻俯身去拍，“刚才被你希澈哥一脚给踹出来的。”　　
　东海一愣，“哥不是说要吃烤鸭吗？”　
　“啊，所以要赶快回去啊。鸭还在炉子上烤着呢。”韩庚答到，仍然显得有些气喘，“刚才怎么回事？谁替你把钱付了？”　
　“赫在。”　
　韩庚愣住，呆呆得看着东海。然后又小心得低声问，“你们……遇上了？”　
　“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韩庚又是一愣。　
　“我也好像不认识他了……”东海自言自语道。　
　韩庚沉默了，许久，才突然说，“对不起……东海……”　　
　东海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听到韩庚的话，默然得抱着大捧的雏菊往前走着，韩庚看到街边橱窗里，映出东海有些寂寞的身影…　　
　
　
清晨。　
　边打着领带边从楼梯上下来，始源就看到东海蜷缩在沙发上，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突然抬起了头来。　
　很惯常，不出意外他总是团在那个沙发上，可是今天这姿态又有些不一样，看到他走下最后一级楼梯往门口走去，立刻站了起来，怯生生的问，“今天……你要去工地吗？”　
　始源一愣，“啊……”　
　东海立刻跟过来，始源拉开门，他就一路跟出去，一言不发得跟在他身后，　
　始源拉开车门坐进去，东海就站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