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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帘落下之时，他好像看到外面的奴良嘴唇微动，隐隐约约说了些什么，但等到再次撩开，却发现门口早已没有了哪怕一只妖怪的踪影。
　　阴阳师疑惑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就放下了，低头看着小家伙香甜的睡脸，他忽然也有了些许睡意，想着既然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京都，就索性闭上眼睛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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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变幻成马车的妖怪在半空中瞅准了印有花开院家徽纹的宅子，打了几个转儿慢悠悠降落下去，在即将落地的前几刹那又倏的停住，然后平平稳稳地落到古朴的大门前。
　　“什么人？！”守门的花开院家阴阳师冲出来，握着武器将这辆诡异的马车团团围住。
　　车里浅眠的阴阳师被这声音吵醒，撩开帘子走了出去：“是我。”
　　“秀元大人？！”这些在肃清家族弊垢后被秀元一手提拔起来的花开院一族普通子弟们见了极为崇拜的家主大人，自然是激动不已。
　　“您终于回来了！”
　　“秀元大人回来了！”
　　“是光大人——”
　　更有几个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通知这段时间以来的代理家主。
　　花开院是光正在房里编写家族训诫，身为族里现在唯一的长老，他认为有必要通过家规来约束族人的言行。外面传来喧闹的时候，他正在编写最后附加的一条：若子孙后代见到滑头鬼，告诉他一句话，“不要再到花开院家来，来了也不给你饭吃！”……
　　“是光大人，秀元大人回来了——”
　　啪。
　　墨水顺着笔尖滴落到纸上，黑乎乎的晕开了一大团。
　　“真的？！”花开院是光一把将笔扔在了砚台上，刷的起身就往外走。穿过中庭的花园，他就远远地望见了门口那个长身玉立的白衣青年。
　　好啊，终于舍得回来了！哥哥大人这么想着，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弯起了嘴角。
　　一切就好似慢动作回放一样。花开院是光加快了脚步走过去，背对着他的阴阳师似是也感觉到了，停下了与身边人说话，慢慢转过身来。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夹杂着片片娇嫩的粉樱。年轻的阴阳师就在这美轮美奂的景色中倏然转身，高高扎起的长发打了个旋儿，划出一道黑色的弧度。
　　所有人都仿佛看得痴了，几月没见，他们年轻的家主还是那么美貌，就连在他怀里的婴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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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婴儿？
　　婴儿？！
　　竟然有个婴儿！！
　　晴天霹雳——
　　“秀——元——！”就在所有人一脸幻灭地捡不回自己下巴的时候，花开院家的二把手，花开院是光童鞋终于发飙了！
　　“你竟然背着哥哥我在外面弄出了人命？！”
　　“……”——这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的阴阳师。




☆、36第三十五章

　　这里是花开家后院，属于家主的卧房。
　　阴阳师抱着鲤伴盘腿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家伙没长几根毛的小脑袋。小家伙此时已经醒了，正滴溜着他那双金灿灿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而花开院是光坐在对面，满脸纠结地暗自嘀咕着什么。
　　“……儿子，竟然带回来了一个儿子……”
　　“……是说这次秀元好像离开家确实有九个月了，算算时间也勉强凑合……”
　　“……接下来该怎么做？难道是先把族人召集起来宣布这一消息么……”
　　“……不不不不，果然还是应该先把孩子的母亲接来完婚再把孩子记入家谱中……”
　　“……”
　　阴阳师听着自家兄长的自言自语，后脑勺的黑线是一打一打往下掉，眼看着对方念叨了许久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唤道：“呐，哥哥？……是光哥哥！”
　　“别吵！”花开院是光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没看我正忙着吗？”
　　“……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吗？”
　　听到这话的哥哥大人抬起头，一脸痛心地怒道：“还不是因为你！哥哥我不记得有教过你做这种事啊，果然是因为我的教育方式出现了问题吗？”
　　“不是这样的……”
　　可惜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不，你现在别和我说话，让我先自我批评一番。”
　　阴阳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个指诀打进他的眉心。花开院是光只觉得脑袋突然一凉，顿时清醒了不少。
　　“冷静下来了吗？”
　　花开院是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拧起眉毛点了点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如此，但还是可以看出来他是在勉强克制自己的情绪。
　　阴阳师伸出手摁了摁抽痛的额角，心道闹腾了这么久终于能够好好说话了，于是便简单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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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现在在你怀里窝着的这家伙就是奴良滑瓢那只妖怪的小崽子？”明白了事情始末的花开院是光挑着眉头问道。
　　听到哥哥对小家伙的称呼，阴阳师微微皱了皱眉头：“哥哥，这孩子有名字，叫做鲤伴。”
　　一直很乖巧地窝在秀元怀里顾自吐泡泡的小家伙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挣扎着露出小脸蛋冲着是光的方向流着口水露了个无齿的笑容。
　　花开院是光的嘴角微微一抽，默默扭头：“我、我管他叫鲤伴还是鲤单，只要他姓奴良，我一并讨厌，想要让我认可他，先改姓成花开院再说！”
　　说完这句话，他就急急忙忙离开了这个地方，好似后面有谁在追他似的。
　　“呵~”阴阳师抿着唇摇了摇头，他的时光哥哥啊，还是那样口是心非，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他忽然好心情地抱起鲤伴用自己的鼻子蹭着他的小鼻子：“高兴吧小家伙，哥哥同意你留下来了。”
　　小鲤伴万事不愁地咯咯咯笑着，末了，突然扑上去在秀元嘴角边吧唧了一口，又用还没长牙的小牙床啃了啃。
　　感觉到嘴角的湿意，阴阳师微微一愣，继而开怀的笑开，伸出食指在小家伙肉嘟嘟的脸上戳了戳，逗弄道：“好你个小家伙，竟然那么小就会轻薄大人了，不愧是小奴良的儿子。”
　　小家伙很是纯洁地眨了眨眼睛，又腆着无齿的笑容吭哧吭哧往他的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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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到了晚上，从小到大，阴阳师一直是和哥哥是光一起用餐的。由于良好的礼仪，两人在饭桌上基本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不过今天……
　　乒乒乓乓。
　　“奴良鲤伴！”看着再一次被踹翻在地的小桌子，阴阳师是真的生气了，他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耗得差不多了，不就是吃个饭吗，这磨人的小家伙怎的这样难对付？
　　小鲤伴被这么凶了一下，嫩生生的包子脸立刻委屈地皱了起来，就连眼眶都有些变红的趋势。
　　一旁吩咐仆人再去取些牛奶来的是光看了，有些不忍地劝道：“不要这个样子，他毕竟还很小……”
　　“哥哥。”阴阳师的眼神轻飘飘地飞过去，“是谁刚才还说不会认同这个孩子的？”
　　花开院是光一下子就缩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筷子，嘴里还呢喃着：“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么……”
　　阴阳师轻笑着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候，仆人再次端着小桌子过来。他低头看着小家伙湿漉漉的眼睛想了想，对着自家哥哥招招手。
　　花开院是光有些疑惑地起身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坐下：“干什么？”
　　阴阳师托着鲤伴的小屁屁将他轻轻地放到了是光的腿上：“哥哥，你来抱他，我给他喂食。”
　　是光手忙脚乱地把小家伙扶正。也许是刚才的那一下起作用了，之前从来不让别人抱的小鲤伴竟然意外地乖巧，也没有再用脚踹小桌子。
　　兄弟俩齐齐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阴阳师舀着一小勺牛奶要喂到小家伙口中的时候，花开院是光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换来的是小家伙带点讨好（？）有些自豪（？）的笑容。
　　花开院是光脸色倏的黑了，两只手抄在小鲤伴的胳肢窝下一把将他托起。阴阳师探头看了看，只见自家哥哥那蓝灰色的裤子上晕开了更加深色的一片。
　　“……”
　　“噗~”秀元笑着把小家伙抱了回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所以说，你这小家伙难道是为了不尿在我身上所以才那样闹腾的吗？”
　　小鲤伴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流着口水高兴地蹭过去。
　　阴阳师伸出手指宠溺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个小机灵，真不知道怎么长的，才那么大点儿就会耍心眼了。”
　　“不是这个问题吧！”额角布满鲜红色十字的花开院是光一字一顿地开口。
　　“啊啦，是光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去换衣服可以吗？”阴阳师看起来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你——哼！”是光被他一句话噎住，猛地站起来气呼呼地跺着脚飞速离开。
　　阴阳师看着自家哥哥满是低气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俯下身有些幸灾乐祸地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小鲤伴的脑门，眉眼弯弯：“哎呀呀，光伯伯生气了呢，你说该怎么办啊小鲤伴？”
　　小家伙咯咯咯地笑着，吐出一连串口水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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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妖生长得慢的缘故，这几个月里；小家伙丝毫没有稍微长大一点的迹象，依旧像半年前一样那么小小的一只；也依旧喜欢在是光身上画地图……
　　“奴良鲤伴！”又是一声震天吼。守卫的花开院家阴阳师淡定地勾起小指掏了掏耳朵，无语望天。
　　唉；又开始了；这半年来几乎每天早上是光大人都要来这么一嗓子，他们这些守在门外的人都已经从最初的惊诧变成习以为常了。唉；从前那个成熟稳重的是光大人啊；原来只是假象么……
　　“咯咯咯咯~”四脚朝天仰躺在是光童鞋衣服上的小鲤伴欢乐地笑着；身上渐渐冒出了黑雾一样的东西；然后不过刹那间；他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是光的背后。
　　忘了说一点，虽然身体没怎么张，但小家伙的妖力却一日比一日精进，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那么小的年纪就可以像吃饭一样熟练地运用镜花水月来捉弄他是光伯伯……敢情他是在娘胎里就继承了滑头鬼的绝技么，这是何等强大的吸纳力！
　　阴阳师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上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场景。早上醒来发现小家伙又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连头发也来不及梳就披着外袍赶了过来。
　　也不知道小家伙怎么想的，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是光的衣服上解决生理问题，无论是光把衣服藏到哪个犄角旮瘩，他都能给挖出来。数月如一日，他该称赞他的执着与持之以恒么？还是说，这其实是他一种变相表示喜欢的方式？那他真该为是光哥哥掬一把同情泪……
　　“花开院——秀元大人——”就在这时候，一只全身羽毛漆黑的矮小鸟妖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总大将命小的带来急信——”
　　阴阳师眼皮一跳，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最近只要是奴良组传来的急信，十有**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一次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鸟妖跪在地上，双手颤巍巍地尽力举高手中已经被攥得皱巴巴了的纸张。
　　阴阳师接过来一看，脸色突变，连跟花开院是光打一声招呼也顾不得，急急忙忙就抱着鲤伴往外面走。
　　“苍炎！！”
　　一道红光闪过，刚从天朝回来的螣蛇现出了身影。
　　“快，带我去江户！”阴阳师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命令道。
　　“啧，你是把我当作代步工具了吗？”螣蛇撇撇嘴抱怨了一句，却丝毫不敢怠慢地把人拦腰抱起，跺了跺脚消失在原地。
　　身后，空无一人的和室里，一张被人遗忘在地的信纸上，几个凌乱的草字分外刺眼：
　　樱姬病危！
　　……　……
　　奴良组内部的景色一如半年前那般秀丽，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如果细细感觉的话，就会发现原先安详和乐偶尔闹腾的气氛，此时已变得无比紧张焦躁。
　　螣蛇把人带到樱姬的卧房门外就隐去了身形，阴阳师顾不得其他，抱着孩子就心急如焚地闯了进去。
　　樱姬此时正躺在榻榻米上，呼吸微弱，姣好的面容苍白地都看不到血色，身形也比半年前消瘦了不知道多少，一看就已是病入膏肓之状。
　　“怎么会这样，天一？不是说只是生产的时候伤到了身子吗，怎么才半年就变病危了？”阴阳师皱紧眉头，冷声问着半年前他特意留下来照顾樱姬的天一。
　　美丽温婉的女子福了福身子，眼眶微红，看出来已是流了不少眼泪：“以柔弱人类女子之身孕育妖怪之子谈何容易？其实早在产下小少主的时候，樱姬大人就已经大伤元气，余下的日子，不过是拖一日算一日罢了。”
　　阴阳师闻言心头巨震，转身一把拎起身旁跪坐着的奴良的衣领，厉声喝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你以为我想这样？”一直垂着脸看不清神色的奴良猛地抬起头来，单手使力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很好受吗？”
　　“你——”
　　“咳咳咳……”一连串咳嗽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躺在被子里的樱姬吃力地抬起手来，勉强拽了拽阴阳师的衣角，“不、不要怪妖怪大人，秀元哥哥……当、当初是我…拜托他这么做的，我…不想让哥哥、看到樱姬、这么难看的样子……”
　　“说什么傻话！”秀元连忙转过身托住她的手轻斥道，“我的樱姬永远都是那么美丽。”
　　樱姬虚弱地笑了笑，眼睛紧紧盯着他怀里的鲤伴：“呐，这是我的孩子吧，怎么过了这么久还只有那么小一只？”
　　阴阳师忙将鲤伴放到了她的枕头边，勉强笑道：“因为小家伙没有母亲照顾，舍不得长大……”
　　樱姬看起来很开心，偏了偏头蹭着孩子的小嫩脸。也许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平时一直很闹腾的鲤伴这时候竟也不哭不吵，极为乖巧地躺在那儿任由母亲这样那样，就算是被蹭地有些不舒服了，也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
　　过了许久，樱姬终于尽兴了，原本苍白的脸上也稍稍有了些红晕，看起来气色好上了不少。但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心里却都不约而同地咯噔一声，慢慢慢慢地沉了下去……
　　“妖怪大人……”樱姬微微抬了抬手。奴良连忙握住：“我在这里。”
　　“能…先把鲤伴带出去一下吗，我有话想跟秀元哥哥说……”
　　奴良愣了一愣，看看她又看看秀元，最终还是抿着唇点点头，抱起小家伙出去了。
　　房门在背后一点点阖上，整个空间顿时昏暗不少。阴阳师稍微挪了挪身子，更加靠近了樱姬一些。
　　“呐，秀元哥哥，樱姬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樱姬睫毛微颤，缓缓说道。
　　虽然有些疑惑，但阴阳师还是紧了紧握着的纤细小手，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好，我听着。”
　　樱姬慢慢闭上眼睛，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就连脸上也展现出了一如少女那般纯真的笑颜。
　　“故事的主角叫做花子。很久很久以前，嗯……大概在花子只有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哥哥，名字呢，暂时保密。”
　　“那一次，花子被妖怪抓走，那只妖怪飞的好远好远，远得都看不到房子了。花子很害怕，哭得也没有力气了，想着也许就这样要被妖怪吃掉了吧……什么的。”
　　“但是那个小哥哥就这样出现了，很勇敢地救了花子又打跑了妖怪，那时候花子就想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利害的人呢，于是她就在心里决定喜欢这个小哥哥。”
　　“小哥哥的母亲也很温柔，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是花子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没有之一，就算干活之类的很辛苦。”
　　“可是没多久，花子的父亲来接她了，回家之后，花子想让父亲把小哥哥他们一起接来，可是父亲说那里已经没人了，花子很伤心……”
　　“后来有一天，花子又见到了那个小哥哥，可是那时候，小哥哥已经变成了伯伯家的孩子，连名字也变掉了。”
　　“花子很生气，明明住在那么近的地方，可是小哥哥却一次也没有来找她，于是她决定好好惩罚一下小哥哥，所以故意装作不认识地重新介绍了自己。”
　　“但是……但是呢，那个小哥哥却没有认出花子，而且眼前的小哥哥沉稳守礼，跟花子记忆中活泼爱闹的小哥哥差了好多，为什么呢？”
　　“于是花子就赌气地想，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认识过你好了，等到有一天小哥哥先想起来了跟她来道歉，那她就再骄傲地告诉他，笨蛋哥哥，我可是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
　　“可是花子一直等啊等，等啊等，始终没有等来记忆中那个会跟她玩闹的小哥哥，直到——真正懂事了以后……”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