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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穿书]入妄-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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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套天青色的长衫,布料不怎么讲究,但是胜在干净整洁,沈雁眨了眨眼,笑问道:“又是新衣又是马,难不成你去打劫了?”

    这是句玩笑话,严漠却点了点头:“可惜不能走得太远。”

    呃……还真是打劫来的?听着对方略带遗憾的声调,沈雁简直无话可说,过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接过那套衣物:“真没想到……算了,没有伤人就好。”

    浪子并不迂腐,能换掉身上这件跟咸菜无甚区别的脏衣,自然开心得紧。严漠唇边也露出点隐约笑容,他是杀人无算,却没什么兴趣屠戮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这点叫他“阎魔”的人从不相信,而身前这男人却不问自知。

    沈雁身上穿得那身衣衫的确称不上体面了,随手轻轻一扯,剩下半幅衣袖就脱了身。跟严漠洁白如玉的身躯不同,他的肤色更重一些,肌肉匀称紧致,带着一种武者的飒爽。可是如今那具躯体上更多是红红黑黑的伤痕,大半还发着炎症,看起来惨烈无比。左肩那处伤的最重,淤肿已经足有两倍粗细,伤口正中还有个乌黑的血孔,潺潺血水从孔中渗出。

    严漠皱了皱眉,突然伸手按住了沈雁的肩头。正打算更衣的浪子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左肩,轻声一笑:“当初用一条胳膊换了蚺婆两个时辰,已经够本了。”

    严漠手上却是一紧,厉声说道:“伤口里有东西!”

    这个沈雁自然知晓,蚺婆的木杖,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木杖而已。严漠却没给他辩解的时间,转身就向火堆走去,拿起插在地上的细剑,用清水冲洗了一下,又放在火上灼烤片刻,提着剑走了回来。

    “有些痛,你忍着点。”

    随着话声,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给,那柄灼烫的剑尖就插入了伤口。一瞬间,皮肉发出了滋滋的焦糊声响,沈雁眉间微微抽搐了一下,身形却一动不动,他的左臂已经废了两天,如果能够除却病根也是件好事。那柄剑似乎也能体察主人的心思,毫不留情在伤口处左右搅动了两下,噗的一声从中挑出了一块腐肉。那块肉落地后,居然还抽动了两下,从中钻出几条细小如米粒的幼虫。

    这下沈雁的脸上才多了点愕然,有些反胃的龇了龇牙:“蚺婆倒也不浪费,喂得好……”

    这话只说了一半,沈雁突然住了口。肩头一个柔软冰凉的东西靠了上来,冲着伤口用力一吮,污血顿时被吸走大半,严漠转头啐在了地上,又俯首吸了几次,待污血散尽,留出鲜红血液后,才拿了一条赶紧的细布,裹住了伤口。

    当他再次抬头时,却发现沈雁眼神中有些怔忪,不由问道:“还有什么不适?”

    看着对方尚有一丝殷红的唇瓣,沈雁愣了一下,旋即笑着垂下了眼帘:“多谢严兄,这样就清爽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自然。只是黄河以北我并不熟悉,怕是还要你带路才行。”

    “这个包在我身上。”沈雁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重新套上了那套天青色新衣,“只可惜马儿进不了山林,估计能用到的时候不多……”

    在浪子有些刻意的唠叨声中,两人收拾妥了行囊,再次上路。

    半个时辰后,岸边另一处也传来了人声。

    “你说什么?他们又逃了?鹤老鬼,都怪你昨日耽搁了太久!”

    听着蚺婆的大骂,鹤翁不屑啐道:“也不知是谁腿瘸,耽搁大家时间!小妖,要不咱们自己追上去好了。”

    妖书生轻轻扇了扇鼻翼:“现在可不行了,追魂散已经被洗掉,吃进肚里的千里缠也消的差不多了,如果两人仍旧未曾分开,怕还是蚺婆的蛊子好用。”

    “有功夫在这里废话,赶紧上马去追啊!有子母蛊拖后腿,他们还能跑多快!”莽汉早就不耐烦了,骂骂咧咧道。

    妖书生一哂:“还是廖老三说的在理。”

    他转头向一直站在身旁的黑衣人问道:“附近有楼主的安排吗?”

    黑衣人这时才开口:“二十里外陵县有个据点,能调出马来。”

    “这不就结了!”莽汉哈哈一笑,“让我说早给婆子配匹马,也不用这么折腾不是。”

    “老身不能骑马。”蚺婆却闲闲泼了盆凉水,“马都耐不住毒性,骑了也是白骑。”

    身边三人登时都挑起了眉毛,最后还是妖书生叹了口气;“我们背你赶路可好?别使毒。”

    “我可不干!”廖老三先喊了出来。

    鹤翁也森森一笑:“背个毒物在身上,没得作死。”

    “我来,我来。”无奈的再次打断几人,妖书生用那张酷似畜类的奇异面孔看向蚺婆:“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蚺婆嫌弃的看了眼妖书生那张难看至极的面孔,撇了撇嘴:“别让他跑到孙平清那里就行。”

    终于摆平了几人,妖书生也算舒了口气,对身旁黑衣人吩咐道:“让天枢过去拦一拦吧,别跑过了地方。”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转身就消失在了树丛中。

    妖书生扭过头,自哀自怜的叹了口气:“婆婆,咱们走吧……”

 第十八章

    有了匹马,行进速度自然就快上许多。因为体力不济,马一直是沈雁骑着,自从轻功大成后,他就没怎么骑过马了,这次居然乘一匹驽马赶路,心里多少也有些别扭。只是蛊毒每发作一次,他身受的创痛就多出一分,如果真下地来走,速度怕是比骡马都不如吧。

    而跟在身后的严漠一直是轻功尾随,两个时辰奔驰下来,丝毫未曾减缓速度。沈雁其实能看出严漠的内力不算上佳,兴许还不如自己。但是仅就轻功而言,他的身法罕少有人能敌。如此一路走下去,怕是很快就能抵达山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他们绕过陵县城池不久后,敌人就缀了上来。

    不像以前遇到的那些敌人,这群纵马而来的蒙面杀手显然不是来袭杀他们的,而是远远封住了道路,像一群尽职尽责的猎鹰细犬,为主人盯梢放哨,围堵猎物。如此姿态摆出,其意不言而明,偏生两人还无法驱散这群恼人的瞭哨。正所谓猛虎也怕群狼,既不能追,亦无法杀,时不时还要挨上两支冷箭,着实让人头痛。

    提着心神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沈雁终于手上一紧,拉住缰绳:“先歇一下吧。”

    虽然依旧肺腑如同刀绞,臂膀如同火燎,胸腹之间的任脉穴道似要尽数崩溃,但是沈雁的气色着实好了许多,既能吃饱睡够,又能御马而行,左臂的伤口还精心处理了一番,就算内伤无法治愈,浑身也轻快了几分。

    然而他这边缓过气力,跟在身后的严漠面色却越来越阴沉,看向那些瞭哨的目光简直就像择人而噬的猛虎,浑身的戾气如若凝实。满弦之弓是能劲透顽石,但是长时间绷紧的话,怕是要先崩断了弓弦。

    浪子可不希望这根弦早早断掉,因而只是轻轻一笑,他就从马上跃了下来:“没多远就要入山了,是该养精蓄锐,最好再打些猎来……”

    严漠溢满戾气的眼眸看向远处那些黑衣人:“追过去的话,只消一刻钟。”

    这绝非托大之词,然而沈雁眼中闪出几丝玩味:“对付些小鱼小虾还不用那么麻烦,你好好运功调息一下,等会进山,我倒有个办法……”

    他附耳过来,悄声对严漠说了几句,对方眼中的戾气随之一敛,也略略露出点笑容:“给我半个时辰就够了,马鞍旁有水食,你先用些吧。”

    如今强敌环伺,运功必要有人看护,然而同样是打坐,沈雁再怎么努力也恢复不了五成功力,严漠却能恢复九成。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因而沈雁也未推辞,笑吟吟的看着对方盘膝入定,自己则走到了埋首啃草甩尾的驽马身边。

    抬头一看,只见几十丈外那群黑衣人也开始下马休息,并不打算直接上前的样子,浪子挑起抹冷笑,随手打开了马鞍旁的布袋,然而等他看清袋中事物后,还有些锋芒的笑容立马缓了下来,连眼中都盈满了笑意,伸手拿出盛满清水的竹筒,他有滋有味的喝了起来。看来有所准备的,还真不是只有他一个。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再次启程时两人也不再一前一后,而是共乘起了一匹马。此处已经越来越靠近山区,繁茂的树林再次代替一望无际的原野,为了躲避身后的盯梢,官道自然是不能走了,他们策马闯进了密林。

    座下这匹驽马当然算不得神骏,但是意外的聪明,负重能力又不算差,加之严漠这个控马好手,跑起来竟也有几分灵动。这一变化,也让身后的黑衣人随之而动,只是林径毕竟不像官道,没有足够的施展空间,那群蒙面客阵型再变,如同尾随猎物的狼群,包抄而上。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追兵的压力,严漠发出一声呼哨,突然加快了马速,绕过几棵参天古树向前方冲去。跟着身后的黑衣人也看得明白,不远处就是便是山区了,山径可不比林径,其中的岔路不知凡几,一不留神失了猎物踪迹就糟糕,他们也不敢怠慢,一夹马腹冲了上去。

    谁知此时异变突生,冲在最前的两匹马前蹄同时一软,向前栽倒。猝不及防,骑手从马背上纵身跃起,就地一滚想要闪过,谁知地面上却突兀插着几根削尖的竹箭,这一坠何其迅猛,想要躲已是来不及了,只听“噗噗”几声,竹箭刺穿了血肉,伤者闷哼出声。

    被这突如其来的暗算阻了一瞬,其中某个黑衣人一拉缰绳,也不管那两个受伤的部众,厉声喝道:“继续追!”

    随着这声呵斥,骑手们不敢耽搁,扔下伤者就朝前走冲去。不过误了片刻功夫,又害怕前面还有陷阱埋伏,追踪的速度不由就慢了下来,眼见那匹驽马绕过了一道山梁,朝山中奔去。

    此处山道乃是一条九转盘肠路,错过了最初的山梁,想要再次追上对方可就不太容易了。那匹驽马又像发了疯似得越跑越快,任凭杀手们怎么加快马速,都保持着百来丈距离,好不容易冲出七拐八拐的狭道,来到开阔地时,为首的黑衣人瞳孔一缩,骂出声来。

    只见前面飞快奔跑的马背,并无半条身影,策马的两人早已消失不见。一勒缰绳,那人调转马头,朝身边两人吩咐道:“你们继续朝前追,其余跟我来。”

    一帮人兵分两路,开始搜寻两人的身影。然而此时,他们追踪的猎物早已翻过山脊,朝山另一侧奔去。

    “可惜只伤了两个。”伏在严漠背上,沈雁开心笑道。

    熟知附近地形,浪子当然知道此处山峦之间的道路何等蜿蜒,只要能冲入山径,必然能用巧法摆脱敌人。只是没想到严漠还在袋里装了两段绳索,不长不短,都有五尺有余,乃是由树藤和兔筋揉成,中间可能还夹杂些许银丝,既细又韧,正是做绊马索的好材料。林中草木本就旺盛,只要找对了地方,加上他的暗器功夫,拦一拦追兵可谓举手之劳。

    有了这个时间差,驽马自然一马当先冲入了峡谷,一入峡谷,两人就直接跃上山壁,用竹箭狠刺马腹,让它在前方引开敌人,两人则从沿着山梁上行,抄起了近道。只可惜山路太过陡峭,沈雁如今的内力也大大折损,有些跟不上步伐,没跑出几步就让严漠抓在肩上,从马驮变成了人背。

    然而沈雁的笑语并未得到应和,严漠身形陡然加快,像是要发泄什么似得狂奔起来。这一加速,山上凌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刮的人面颊生疼,沈雁眯了眯眼,用尚且完好的手臂搭住了身下人的肩头。在这背上伏着,其实比马背上还要平稳几分,更别提那让人舒爽的冰凉。因受伤中毒,浪子的体温已经趋于高热,可身下贴着的脊背却始终如同一块寒玉,就算隔着衣服都清清爽爽,让他体内生出几分宁静。

    今日怕是要把半辈子未曾尝试的事情都尝个遍才好,沈雁唇边溢出一抹苦笑。正想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跨过这座山脊,还要多大时候?”严漠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丝急切。

    “不出一个时辰。孙平清医塾就在这附近,不过路径幽深,又常年有雾,不是那么好找到。从这座山下去,穿过两道山梁,就能看到龙潭涧,隐谷在山涧深处。”

    “嗯。”简单应了一声,严漠脚下未停,继续向前掠去。

    山路毕竟不像平地,更别提肩上背着个人,如此急掠了大半个时辰,在终于越过第二峰,准备下山之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严兄?”沈雁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随即目光一凝,望向一旁的树林。

    随着他的目光,只见一棵树后慢悠悠走出了个老头,黑袍、长脸、白发,瘦得像条枯骨,干巴巴的腕子上,还挂着一串长长的骨链。在他身旁,则站着个九尺有余的彪形大汉,眼似铜铃,鼻丰耳阔,手中的三棱叉闪着冷冽寒光,那身黝黑的腱子肉简直能撑破了衣衫,就像头站着的棕熊。

    “邪骨鹤,廖人熊,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两位‘鬼物’。”轻轻一挣,沈雁从严漠背上跃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这两人的名号,可是他们应当早就死在了魏凌云手中,不是“鬼物”又是什么?

    然而出乎沈雁的意料,两个邪魔并未搭理他这个麻烦浪子,而是冲严漠嘿嘿一笑:“险些就让你逃了出去。”

    “是找我的。”严漠声音中透着森森冷意,自从攀上山梁后,他就察觉到一丝异样,似乎并未真正甩脱身后敌人,如今狂奔小半个时辰,气血理当匮乏,这些人就大大方方钻了出来,不难看出趁火打劫的意思。

    “没错,我们正是奉命来找您回去做客的。”另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紧不慢,带着股让人不悦的气定神闲,“沈公子要找的人则在这里。”

    说话那人身姿挺拔、风度怡人,偏偏生的一张无法让人直视的妖邪丑脸,只见他轻摇折扇让开一步,从身后闪出个矮小身影,靛蓝色的衣裙依旧那么肮脏,脸上的皱纹也有增无减,沈雁的眸子一缩,死死钉在了那拄着拐杖的老妪身上。像是很满足他如此的瞪视,蚺婆咧开了自家干瘪的唇角:“娃娃,你可够能跑的,可惜搭错了伴儿。”

    是搭错了。本来只需对付一个,现在居然变成了四人,就算多了个帮手,如今也是寡不敌众。更不用提,这三人本不应该成为他的敌人。然而沈雁脸上的表情却未改变半分,笑着答道:“多看看人家的俊脸,总比整日对着你们这群妖魔毒物要强多了。严兄,你意下如何?”

    严漠手指一弹,剑已握在掌中:“既然是一道的,都杀了便是。”

    虽然不知追上来的三人是什么身份,但是严漠却能察觉,他们跟追赶沈雁的蚺婆是一路人,既然都是同道,八成也跟摘星楼有些干系,如今他内体气血翻涌,正恨不得宝剑饮血,来得却是时候。可惜人手多了些,且无一例外都是好手,怕是没法拷问一番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廖人熊放声大笑,哗啦一抖手中钢叉:“臭贼,不看看你家爷爷有……”

    他的话还未说完,其他几人同时动了起来。

 第十九章

    书生、老翁、莽汉,都应是冲自己而来,可是严漠偏偏选了角落里那位干瘪老妪。手中细剑一挥,身影便如一团黑雾向对方袭去。严漠动得快,沈雁也分毫不慢,只是他对付的却不是蚺婆,而是如同天女散花,一大把竹箭从掌中洒出,直直击向扑上来的邪骨鹤翁和妖书生两人。

    这一下可谓兔起鹘落,任谁都没料到两人会临阵换了敌手,妖书生手中桃花扇一展、一转,竹箭就如同碰上了一层铁壁,哗啦啦坠在地上,扇锋一倾,便架住了沈雁攻来的蝉翼薄刃。另一端,鹤翁手中骨链挥出,伴着咻咻骨笛低鸣倒卷而来。

    他们的应对不可谓不快,然而这边已分出了胜负,只听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响起,一条干枯臂膀飞上了天去。只是一击,严漠就斩去了蚺婆的手臂。

    这狠辣果决任是蚺婆如何准备都未曾料到。她的敌人当是沈雁那小子,被下了蛊毒,就算沈雁想夺她性命,埋在脑中的子蛊也不容他肆意妄为,因而沈雁可以点穴,可以暗算,甚至可以在她身上划上两刀,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任何被蛊物控制的人,都不过是她手中玩物。

    但是严漠不同,不比上次交手,这次他的身法居然又快上几分,如同一条索命幽魂,蚺婆离妖书生太近,根本就未曾放出毒气护身,又怎能避开这风驰电掣的夺命一击。随着一阵山风刮过,飘在半空中的靛蓝色裙袖中窜出几条蛇蝎,滚落一地药瓶,才在那不似人声的嚎哭中抽动两下,坠落在地。

    一阵血污腥臭扑面而来,如若此时严漠想取蚺婆性命,怕是手到便能擒来,可是几位妖邪面上却丝毫未改颜色,一边招架沈雁的攻击,妖书生还一边笑道:“沈公子,那兄台怕是跟你有仇吧?我看你还是先救救蚺婆性命,免得误了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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