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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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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当那是自己发梦了。
也许，穷他这一生……
都是不会离开云天青的吧。
第二十二章
》》》独自坐在禁地中。玄霄烦躁地对着石壁轰出一掌。
三日了。
今天的话……本是应该回去的。
他想起那天早上离开的时候云天青说的话。
不是不知那人体恤自己。但纵然知道了又如何呢。
三日之约离开禁地回去与他相会……
本就是他自己的决定。他曾经觉得自己无比言行果敢。却不料自己的决定有一天会成为虚设。到底还是没有实现。
玄霄叹了口气。闭上双目。
云天青的笑容便适时地出现在眼前。唇畔温柔的弧度和染着新绿的眉角。他站在青鸾峰的木屋前。安静地看着眼前变幻无端的云海。苍润的青山和飞溅的流水。
执着本业。业深为孽。孽重成魔。
玄霄起身去一边的冰室看了看。
夙玉小师妹出去找夜宵。小女孩子其实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东西一点不比他少。更何况如此强度的修习，本就消耗极大。
他想起太清真人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羲和。望舒。穷三代之力。寻得极阳极阴两人。欲成人剑合一。网缚妖界。举派飞升。位列仙班……
这些突然变得无比遥远。
成仙么……
凡得仙道者。必断情绝欲。心如明台……
这些他早就想过。他早就知道。
可是现在呢。
玄霄想，自己是修不了仙的。
但是云天青呢。
那人温柔缱绻。对谁都是无比情深温文的。可却又是无比的洒脱自如。无拘无束。
那是玄霄第一次觉得有些许的慌乱。
他是成不了仙了。
但云天青。他可以。
云天青的性格和天赋……成仙之道，易如反掌。
不是么。
》》》有穿着大红衣裙的侍女前来。
公主殿下。王上请您至大殿。
我便和玄霄道了再见。跟着那娉婷的背影走向远处笼在暗色的雾里的鬼族大殿。
一路上我看见那些金属锻铸的高大凶兽盘踞在道路两侧。森然逼人。还有高大的披着甲胄的鬼族战士。洁白的骨中带着艳红的血丝。张口吐出氤氲的冷雾。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蓝色的火焰。手爪中握着的长枪一片锋锐清光。
我很少来鬼族的大殿。这里是父亲与十殿阎罗等议事之地。无端压抑严肃。那是我最不喜欢的气氛。因为就连我那一贯温柔的父亲也会冷上一张好看的脸，眼底一片寡然。
我走上大殿高高的台阶。看见被长明灯映亮的殿中一根根雕花的支柱和天顶上藻井中细细描绘的巨鸢。
却突然愣住。
……你！
我指着站在父亲身边的男子，手指颤动。
男子闻声回过头来。是一张极美的脸。女子一样清秀妩媚。眼角下甚至还有一颗朱红色的泪痣。眸子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森然寡淡。
汝，对吾可有印象么。
你……
我愣在当时。
有印象么。这张脸我从未见过。
没有印象么……为何我又会觉得如此熟悉？
是了……是了……我曾经在铜镜中无数次看过这张脸孔不是么。这是我的脸孔不是么……
只是，为什么。
我向着父亲投过去求助一样的眼神。
父王大人……我……
伏羲，你吓到朕的女儿了。
父亲淡淡道。轻描淡写叫出那个尊贵到禁忌的名字。
伏羲。
伏羲。
神王伏羲。
原来，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神王伏羲，竟有这样美貌的一样脸。姣好得不像话。
墨央。
我听见那个女子一样的神王似乎低低笑了。
对……这是汝的女儿。
父亲对我招招手。
滟，你过来。
是。
我跪在父亲和伏羲面前。
脸被一只冰冷的手抬起来。然后我对上伏羲那双妖异冷然的金瞳。那个女子一样的神王单薄的唇线挑起微微向上的弧度。
我突然想起。以前云天青曾经笑着告诉我，嘴唇单薄的人都是极为薄情的。
我看着伏羲那刀削一样单薄凌厉的唇线。
其实无论云天青，还是玄霄。他们都是单薄的唇线啊……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都是薄情呢。对彼此薄情。对自己，便是更薄情的。
哈……汝可知道，汝为何会看吾而觉得熟悉？
伏羲！
墨央……汝还想瞒着她么。
伏羲……你……
我听到父亲的声音慢慢软下来。甚至可以说是温顺了。
伏羲，你当年胡闹就算了。现在还要把朕的女儿扯进来么。
汝见外了。
伏羲，你到底要朕如何！
没什么……只是，这也是吾的女儿啊，不是么。
我瞪大眼睛。视线所及之处仅剩伏羲那双金色的眸子。轻轻的眯起来。中间所有的杀气和凌人都变成了一条纵长的直线。
》》》我感觉到那个神王在抚摸我的头顶。极为温柔的。顺着那些细密的发丝一点一点摸下去，无比地缱绻。
我看着父亲的脸。印象中一直沉静美貌的脸孔笼上一层淡淡的阴霾。那纤细的眉纠结出好看的结。他看看伏羲。又看看我。最终把我最喜欢的那抹温柔的笑变成一条无可挽回的落寞弧度。
墨央，同吾回去吧。
我听见伏羲这么说。
我看见父亲的眼神变得无奈。就好像看着幼时的我明明已经被酸得皱眉却还朝他讨要再吃一颗梅子的眼神。那样的无奈。
伏羲。时隔这么久，你还是学不会为他人想想么。
吾需要么。
呵。
然后是父亲看着我苦笑。他走过来，把我拥进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后背，顺着线条凌厉的脊柱，慢慢地摩挲着。
父亲低低叹了口气。他对着伏羲点点头。像是终于妥协一样。
我和你走。你要替我完成一件事。
何事。
修补一个魂魄。
……汝！！
那女子一样的神王突然恼火起来。金色的眸底冷然杀气暴涨。身畔流泻出强大的气流。搅动他原本安静顺服的长发。在空气中像是无数条黑色的毒蛇般急急游动。
而父亲却还是一派淡然的样子。只是把我拉到了身后。我便看不到他的表情。
如何。
墨央！天地命数，自有其法理！如今汝要吾逆天么！
这天地法理命数，不是你伏羲大帝定下的么。
吾定下的，吾便能擅做更改了么！
我仅仅这一个要求。你若同意，我便和你回去。若不然……
我听见父亲的语气也骤然冷起来。我从未听过他如此说话。鬼族特有的可以实体化的杀意从他脚下花纹一样蔓延出来。是那种纯净而好看的幽蓝色。像极了鬼界少有的晴空。那美丽的杀意带着刺骨的寒意在大殿的地面上结开。吞吐着氤氲的白气。
而伏羲在那一瞬间，金色的瞳孔中闪过明显的诧异。
……若不然……汝要如何。
若不然，无论是朕，还是朕的女儿。任凭你伏羲是一向骄纵惯了的神王，也休想从鬼界强行带走！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伏羲突然笑起来。
哈。
他眯起那双金眸看着父亲。
墨央，汝很好。
承蒙神王夸奖。
今日之事，汝不要后悔！修补灵魂之事，是汝异想天开！
伏羲言罢。身边盛开出无数巨大且不知名的金色花朵。散发着阵阵氤氲异香。而后他便消失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花朵包覆之下。
父亲便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将适才放出来的冷冽杀气也敛了。又空过手来摸了摸我的长发。
滟，朕知你疑虑甚多。你问吧。
父王大人……我……
我躲开父亲的目光，垂下了头。
我听见父亲似乎笑了笑。他揽住我的肩，往后殿走去。
滟，你的确是那个伏羲的孩子。
什么！
但是……你也是朕的女儿。
父亲停下来。扶住我的肩，一字一句。
你也是朕唯一的女儿。
可是……
滟，不要问了。
是。
乖孩子。
我同父亲慢慢走着。却突然想起一事。
父王大人……你刚才说的修补灵魂之事……可是……
滟，你是朕的女儿。你的愿望，朕便会尽力满足。
……谢谢父王大人。
别谢朕。此事伏羲并未答应。也就未能算是成功。
那个……父王大人。
何事？
父王大人，好像并不害怕伏羲大帝呢。
呵……这件事么。
我看见父王的唇角慢慢划出一个弧度。竟是有些残忍的味道。
他一向骄纵任性惯了。当年曾经做过一件伤及自身神力之事。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现在的他，不过强弩之末。朕何必畏惧于他？
滟知道了。
那个玄霄的故事，好听么。
……并不好听。
还要继续听么。
滟想知道结局。
呵。你从小便是如此……
父亲轻轻推了我一把。
那就去吧。把那个故事听完吧。
父王大人……
去吧。
》》》还是去看看云天青吧。
玄霄这么想着。毕竟那人真的是让他放心不下。生怕哪天出关之后能听见诸如“云天青顽劣难驯，已经被掌门逐出门墙”之类云云的话。
他从承天剑台下来之后便往剑舞坪那边的弟子房去了。
已是深夜。天上月朗星疏。远处的水声淙淙，绵延不绝。剑舞坪周围的水池中荷花开得正是热闹。淡淡的清香晕染在空气里。慢慢化开。
推开门的时候玄霄却不免吃了一惊。屋子中空无一人。被子倒是整齐地折好了摆在床尾。地上横七竖八的散着几个酒坛。一屋子氤氲绵软的酒气。
如此看来……怕是那人又是酗酒，被太清真人罚去思返谷清修了。玄霄略无奈地摇摇头。出门去了厨房，找了几块点心用纸包好拿细绳捆了，往思返谷去了。
玄霄在思返谷入口处听见人声。
难道是还有其他弟子被一起罚来了？玄霄忍不住暗笑。果真如此倒也不错，好歹云天青还能有个就伴儿的。不过……他低下头看看手里拎的点心。若真是那样，这点心倒是带的少了。而后又转念，这是几时在乎过他人眼光了。思忖及此。玄霄摇摇头，往谷中走去。
远远看到云天青躺在地上，身边还坐了一人。素白的长袍。黑色的发散开了，浓墨一般铺陈于肩背之上。借着月光仔细辨别之下，原来竟是玄震。
玄震师兄怎会来此？
他在心里思索着。却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隐了身形于那古藤草蔓之后，暗暗观察。
此刻角度已变。他便看见了那个刚才被玄震挡住的食盒。还有已经被云天青拿出来往嘴里送的桂花糕。
原来……是给云天青送宵夜的么……
玄霄这么想着。当下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似乎被钝物撞击一般。
再看那玄震和云天青，竟是不知为何相视对笑起来。玄霄本想分辨其中话音，却到底是离得远了。何况山上本就风大。于是对于那两人相视而笑的原因也无从得知了。过了一会儿，云天青撑起身子不知对玄震说了些什么，便看那人脸上挂起一抹极其清淡的笑意，微微把头别过去了。而云天青也伸出手，不知从玄震的发间拈出了什么东西，拿在手上笑着看了看，便扔在了一边。
玄霄此刻却是再也没有心思看下去。冷冷瞥了一眼还在谈话的云天青和玄震，扬袖而去。
回到禁地的时候夙玉正准备出去找夜宵。和他撞个正着。
“玄霄师兄。”夙玉对他点头打招呼。“可是回去看了看天青师兄？”
“并未。”玄霄冷然。“只是出去透透气。”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原本准备给云天青的那几块点心。想了想递过去。“刚才路过厨房，便帮你挑了几块点心。”
“啊……那真的是多谢玄霄师兄了呢～”夙玉倒也不疑有他。很是开心的接了。“玄霄师兄不吃一点么？”
“无妨。”
“那我就一个人吃啦～谢谢玄霄师兄。”
其实夙玉是个单纯无比的女子。却到底一点一点学会了处事为人该有的决然和残忍。
玄霄也不愿和夙玉多说什么。适才于思返谷看见的那一幕一遍遍在眼前浮现。最后那些画面竟然渐趋烈红色。铺天盖地的蔓延在视线之中。
第二十三章
》》》玄霄没想到会在醉花阴遇到夙玉。
夙玉小师妹的背影在一树繁茂的凤凰花掩映之下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本来玄霄觉得自己出现估计会吓到这个看上去弱不堪风的师妹。但是他却听见了一句非常哀伤的句子。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夙玉之前也在曼声吟唱什么。不过这句玄霄却是听得格外真切的。
若是平日里，他是断没有这些闲情去打听师妹吟唱的曲子中几句歌词的来源，但是近日毕竟事情压的太多。弄得他也有些反常了。
事实证明，夙玉是真被玄霄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到了。小女孩子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像受了惊吓的兔子。
但是就算夙玉小师妹胆子再小性格再腼腆，毕竟还是人。人这种生物的一大特点就是一但有了沟通，便会平添几分亲切。
聊了几句之后玄霄却没来由想起云天青。他当年也曾经拉着云天青来此看花。
可是云天青，心思却不在此。
想着想着。便又觉得眼前一片猩红刺目。反应过来的时候邀请之话却已出口了。
“若是日后修习间隙，便一同来此赏花如何。”
他便看到夙玉脸上那种慢慢浮现的惊喜。小女孩子到底还是单纯的。眼里脸上藏不住心事。
玄霄叹息。这边是所谓的劫数么。
无论云天青于他。还是他于夙玉。
》》》玄霄回去找一本法术书的时候云天青居然还没睡。那人坐在桌前。一双眼睛正正好好对上他的视线。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回来一样。
玄霄觉得自己本是应该高兴的。想想看啊。一个人，无论何时，你推开一扇门，就会看到另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着你。就好像再等待你一样。这是何等的幸福啊。然而眼前却浮现起那夜思返谷中相视而笑的两个人。当时云天亲的脸上，也是挂着这般的温和笑意的吧。
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竟是那么希望云天青可以给自己一个解释。只要一个解释就可以。
可是云天青却没给他。直到最后。云天青始终没有给他一个解释。或者那人真的是任性妄为惯了。大概是觉；，无论什么，都不需要解释吧。
那晚玄霄本是想留下休息片刻的。但是却在云天青凑过来撒娇一样搂住他的腰时改变了想法。
云天青凑过来搂着他的腰撒娇。就好像之前他经常做的一样。把脸埋在玄霄的肩窝。用满满的几乎可以溢出来的甜腻声音低声说着撒娇的话语。
“师兄，别甩开我嘛。我哪里不好，招师兄不开心了。”
玄霄是突然想笑的。他终于知道原来人不但可以怒极反笑的。就连失望苦闷到了极点，都是能笑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云天青就在那里撒娇。像是小孩子一样。他曾经对那种撒娇很喜欢。尽管他始终没有说。
哪里不好。
云天青没有哪里不好啊。
只是他自己。
一开始便执念成魔。
于是玄霄只能叹息。只能把那双似乎搂着他恋恋不舍的手从腰上拉下去。然后离开。
》》》玄霄在恍惚间听见夙玉的声音拉扯出破碎的哭腔。
“玄霄师兄！”
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
明明睁大了眼睛，可是视线中除了鲜艳的烈红之外什么也剩不下。
他觉得似乎有人扑上来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于是几乎下意识地想挣脱。明明只是很轻很轻地挥了一下手的感觉，却感觉似乎有人被他扬出去了。
然后是重物撞击到山壁上的声音。还有刻意压制住的闷哼。但很快都变为死寂。
“夙玉？”玄霄下意识地张口唤道。
没有回答。
透过那些鲜红他似乎看见云天青的背影。那人站在青鸾峰上。负手而立。似乎正在看远处云海层叠变迁。
玄霄便下意识伸手去触及。却看见铺满视线中的红如同那些被尸王操纵的藤蔓一样。铺天盖地地疯长。很快就把云天青的背影连同黄山梦一样的美景一起吞噬干净了。
“云天青！”
这个名字像是被嘶吼出来一样在耳边炸开。震耳欲聋。
玄霄觉得似乎有很强大的气流从身体里叫嚣着冲出去。紧接着便是一阵山石碎落的声音。
而眼前无边无际的红，颜色越发浓重了。
》》》玄霄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夙玉的脸。小师妹无比美丽的面孔看上去比平日里更苍白。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水光潋滟，似乎蒙着浓浓的雾，随时都能滴落的样子。黑色的发从她肩上滑落下来。
玄霄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躺在夙玉的腿上的。这在于他，是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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