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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这样说话……我会很快回来的。”
　　把视线从那个跑远的人身上收回来，唐禹哲看着怀里的各式小吃。暗暗地想——
　　这些东西真的能吃吗？
　　###
　　沿着过来的路，折返回去。
　　“老板……”汪东城撑着摊位的托板，微微喘着气。
　　认出来者是刚刚只看不买的少年仔，欧巴桑白了汪东城一眼，“干嘛？”
　　“刚刚那个戒指——”
　　欧巴桑立刻接过话茬，“那个戒指是便宜货啦，配不上你那贵气的朋友啦。”
　　汪东城只能讪笑，“怎么会……”
　　看来把老板得罪了。
　　“那你想怎么样？”欧巴桑白了他一眼。
　　“那个戒指多少钱？其实……我想买下来……”
　　欧巴桑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汪东城刚伸进口袋里的手僵住了，咽了咽喉咙，再次向欧巴桑确认，“是不是……搞错了……”
　　然而，欧巴桑那胖胖的手指依然刺眼地竖着，脸上带着轻蔑，“怎么？连便宜货也买不起啊？”
　　口袋里纸币带着毛边的触感传递了过来，手指移动的时候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然而汪东城最终还是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还是……算了。
　　###
　　远远地就看到那个人安静地坐在转角的长椅上，低着头做着什么，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楚，于是汪东城加快了脚步。
　　“你……”
　　唐禹哲抬起头，四目相触的那一瞬间，惊慌失措的神情在脸上漾了开来。
　　还有那沾满嘴边鲜红鲜红的蕃茄酱。
　　良久的静默后，一声像是泄气皮球的笑声响了起来。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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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教堂

　　“喂……你到底笑够了没？”
　　“哈哈……抱歉……那情景实在是……哈哈……”
　　唐禹哲拿着面巾纸用力地擦拭着嘴唇，“还不是因为你不知道买的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吃。”
　　勉强抑住笑意，汪东城回过头，“可是味道应该不错吧？”向唐禹哲抬了抬已经所剩无几的食物。
　　原本以为唐禹哲会极力否认的，然而那张向着前方的脸却柔和了下来，嘴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啊……还不错啦，下次再一起来吃吧。”
　　把那样淡淡的笑痕映入眼里，汪东城怔了怔，回过神，“……好啊……下一次再带你来吃。”
　　下次，下次一定会买到的。
　　“那是……教堂吧？”唐禹哲停了下来。
　　“应该是吧。”他看到上面的有十字架。
　　“可以过去看一下吗？”唐禹哲征询汪东城的意见，然而双眼却依然盯着那一点。
　　“去吧。”
　　真的只是一间非常小的教堂。可能因为不是进行礼拜的时间，教堂里空荡荡的，只是横陈着几张陈旧的长木椅。
　　选了一张最前面的椅子坐下来，唐禹哲闭上眼，认真地做起祷告。
　　良久。
　　“想不到你是教徒哎。”
　　唐禹哲睁开闭着的双眼，转向坐在旁边的汪东城，“难道你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信仰”两个字就哽在了喉咙里。
　　“我只相信自己。”
　　看着少年泛着自信的侧脸，唐禹哲轻轻地笑了起来，“还真像是你说的话。”
　　“是吗？因为我只可以相信自己。”
　　看了看说出这话的汪东城，唐禹哲把脸转回来。黄昏没有热量的阳光透过七彩玻璃投射在脸上，微微地眯起了双眼，“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到教堂来。”
　　这个“自己一个人”，当然不包括现在坐在旁边的无神论者。
　　“……”
　　没有回应的人像是等着自己说下去，于是唐禹哲接着说，“那个人说，我不能置身于那些人之中……”
　　“那个人？”
　　然而像是没有听到他的疑问，“可是在主的面前，不是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吗？”
　　“不是吧……就算是现在坐在这里的你和我，也是不平等的吧。”
　　“你……一定要这么说吗？”
　　因为汪东城的一句话，那张明亮的脸一瞬间黯淡了。
　　微微地低下头，再次做了祈祷的仪式。
　　这时，汪东城才发现他白皙修长的脖子上空空如也。
　　“你的十字架……”
　　唐禹哲低下头，意识到汪东城是指自己没有戴十字架，“啊……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对于寄托着自己信仰的容器，他执着得可怕。
　　“是么……”
　　淡话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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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指责

　　就算是现在坐在这里的你和我，也是不平等的吧。
　　昏黄色的光线里，是少年平静的侧脸。
　　“少爷，你知道文萱她请假了吗？”
　　当亚历山大转过身询问他的时候，他正在想着那个人说过的那句话。
　　“你说……什么？”
　　发现了唐禹哲的神游，亚历山大似乎有点意外，调整了一下表情，“啊……就是文萱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对了。亚历山大跟卓文萱都是学生会的干部。
　　“是生病了吗？”唐禹哲皱了皱眉，问。
　　“不知道。”亚历山大却把目光投向唐禹哲。
　　他的意思是自己应该知道吗？
　　唐禹哲微微垂下眼睑。
　　“放学后，要一起去——”
　　亚历山大未完的话被硬生生地打断了，“你们是在说那个像公主一样的卓文萱吗？我也可以去吗？可以吧？可以吧？”
　　有点无奈地看着一脸兴奋的谢和弦，唐禹哲笑着摇了摇头，“a　Chord　，我们不是去玩。”无视谢和弦瞬间垮下来的脸，唐禹哲转向亚历山大，“放学后，一起过去吧。”
　　###
　　在下人的带领下，唐禹哲和亚历山大来到了卓文萱的门前。
　　“禹哲少爷您能来看小姐，真是太好了。您也知道小姐从小最喜欢的就是您了，这几天她谁都不愿意见……”说话的姚妈从小就照顾卓文萱，想起小姐的情况，不禁红了眼圈。
　　唐禹哲微微怔了怔，尔后向着姚妈露出安抚的微笑，“我会好好跟她说话的。”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跟他说这样的话呢。
　　推开门的时候，卓文萱正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看着他们推门而进。
　　就好像在等着他似的。
　　“禹哲……你来了……”
　　“你还好吗？”唐禹哲帮卓文萱垫高背后的靠枕。
　　“我去要个花瓶，你们先聊。”亚历山大向他们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花束，就出去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房间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唐禹哲看着卓文萱从未有过的憔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卓文萱看着他的双眼分明得有点可怕，“我看见了，在游乐场的你们。”
　　“你在说什——”
　　“那个混蛋抱着你的样子。”
　　“……”唐禹哲张了张嘴唇，最后却挤不出一个字。
　　看着他的双眼突然睁大到极限，伸手捉住唐禹哲的手臂，“是那个家伙故意让我看到的……他是故意要我痛苦的……”
　　“文萱……”被捉得生痛，却生怕伤到情绪不稳定的卓文萱，所以唐禹哲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
　　“你不要再到那个家伙的身边去了！那样只会让我痛苦而已！求求你了……”女生嘶喊着的声音连空气也跟着震动起了。
　　“你想太多了，先休息一下吧……”唐禹哲从床边站了起来，像是逃避一样，逃离了卓文萱的房间。
　　推开门的瞬间，亚历山大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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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间隙

　　亚历山大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少爷。”
　　“……我先回去了。”唐禹哲低着头越过他的身边。
　　亚历山大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闲暇顾及了，现在他只想逃离这里而已。
　　卓文萱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知道了。
　　匆忙的脚步带着不稳定的频率摆动着，却在遇到眼前的人时，不得不停了下来。
　　“卓伯伯……”
　　“这不是禹哲吗？是来看文萱的吗？”男人露出慈祥的微笑，眼角的泪痣因为那笑痕而跳跃了起来。
　　唐禹哲终于想起，汪东城是像谁了。
　　###
　　再见到汪东城的时候，是那天过后的第三天。
　　那个人就那样站在那里，认真地看着篮球上的人们。
　　“喂……”
　　“唉，是王子殿下呀。”那个人侧过来的脸上，眼角的泪痣淡淡地附在那里。
　　唐禹哲像是没有看到似的，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眼，“你在看什么？”
　　“打篮球呀。”顿了顿，“放暑假学校的体育馆会不会开放？”
　　“应该不会的吧。”唐禹哲答道。
　　“真可惜呀。”汪东城这样说着。
　　然而，唐禹哲可一点都不觉得他在可惜。
　　再看了一会儿，汪东城似乎要离开了，唐禹哲终是开口了，“你那天……”
　　闻言，汪东城回过头来，“什么？”
　　双唇开合了几下，最终还是合了起来，唐禹哲摇了摇头。
　　始终是问不出口的，因为他害怕了。
　　暑假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到来的，纠缠不清的。
　　假期里不需要面对卓文萱，不需要面对亚历山大……不需要面对汪东城。
　　所以他不需要想那些理不清的事情。
　　整个暑假只需要待在有着空调味道的房间里，接受不同的课外辅导。
　　这个夏天留在记忆里的只有总是带着凉意的皮肤，和从窗帘的张缝隙中透进来并不十分强烈的阳光。
　　“少爷……”
　　“今天我要去买点开学用的东西。”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唐禹哲对阿韦说。
　　就要开学了。
　　不要那个人在暑假都做了什么呢。
　　在经常去的购书中心旁边，似乎要修建新的办公大楼。站在位于五楼的购书中心，往外看可以看到灰尖弥漫的施工工地。
　　唐禹哲用手沾了沾橱窗上的灰尘，手接触到那细微颗粒的触感后正要收回来，却在看到灰尖的那个身影后停了下来。
　　灰蒙蒙的视野中，那个身影在布满竹竿和钢铁的缝隙中穿行着，时而隐去了身影，时而又会出现。
　　可是，真的很像。
　　用手疯狂地擦拭着玻璃上灰的尘，想要把那阻碍视野的污迹清除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颗粒原来依附在玻璃的外面。
　　控制不住的双腿向那个身影的所在地迈进。
　　真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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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灰尘

　　成捆的钢材，堆叠着的石头，铁灰色的混泥土，杂乱陈放的竹竿，纷纷扬扬的尘土，机械操作的噪声，吵杂的人声。
　　那个用红白蓝塑料布围起来的空间把他隔在了圈外。他远远地站在外面，无法踏进一步。
　　然后那个很像的身影出现了。不，现在已经不是像了，那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蹲了下来，让旁人帮忙把成捆的钢条移到了他还不够坚硬的肩膀上。那个人缓缓直起身，似乎在适应着那过重的负担，踏出的脚步显得十分的沉重。
　　即使明明还只是一个少年，但是站在这里的他没有任何人会问他。
　　唉，还可以吗。
　　明明那是超过了负担的重量，却不得不咬牙承受。
　　唐禹哲终于明白，他说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现在坐在这里的你和我，也是不平等的吧。
　　那个人扛着钢材向着他的方向走来，紧紧扣着安全帽的头也随之微微抬了起来，被汗水和污渍模糊了的脸看不出表情。唐禹哲惊慌地躲到了堆叠的木材后。
　　为了不发出声音，死死捂住嘴巴的双手带动肩膀，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堵塞在喉咙的硬块始终消散不去。
　　“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发现了躲在木材后的唐禹哲，正要把木材运走的建筑工人满脸的疑惑。
　　“唔……”被双手捂住的嘴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单音调。
　　看了看唐禹哲雪白的衬衫，建筑工人爬了爬头发，露出为难的神情，“同学，这里很危险唉，又脏又乱的，快出去吧。”
　　他的儿子也和这少年仔差不多大了，邋遢得不得了。看这同学，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呀，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请问……”唐禹哲松开了紧捂住双唇的手。
　　“啊？”
　　“汪东城……汪东城是在这里工作吗？”
　　“汪东城？”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唐禹哲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大东……大东他在这里工作吧？”他曾经听别人这么叫他。
　　男人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你说大东啊，是啊，他有跟着我们施工队打零工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入了工地里的灰尘，唐禹哲感觉呼吸变得困难了，连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他……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是啊，他是一个勤快的小伙子啦，又能吃苦。”男人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大拇指，却又因为想起什么而皱起眉头，“可是最近努力过头啦，说是要买什么东西，像不要命似地狂加班，还留在这里睡呢……你是要找大东吗？要我帮你叫他吗？”
　　“请你不要告诉他我来过。”说完唐禹哲低着头，快步跑了出去，留下满脸奇怪的男人。
　　过去零碎的片段飞快地闪过眼前。
　　分布在骨骼上均匀的肌肉。粗糙的双手。
　　因为我需要钱啊。你试过捱饿吗。你试过露宿街头吗。
　　一直都觉得概念模糊的东西，一瞬间清晰了起来，觉得跟自己很远很远的东西，一瞬间近在咫尺。
　　总是自以为是的自己，真的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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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准备

　　转眼间就开学了，原本以为很长的暑假也不可思异般地结束了。
　　比起开学典礼，更多的人在讨论九月二日。
　　“明天就是少爷的生日了唉，好期待啊。”
　　“可是我礼物还没决定送什么唉……”
　　“我可是放暑假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哦。”
　　“我是有准备了三个候选啦，可就是不知道应该选哪一个。”
　　“算了吧，这么多礼物少爷也不会记得是谁送的啦。”
　　“可是如果够特别的话，少爷会记得也说不定……”
　　诸如此类的对话，总是很容易就进入了耳膜里。
　　下课的时候，谢和弦来到唐禹哲的座位。
　　“禹哲……很多人都在讨论你的生日派对耶。”就算他再怎么迟钝，还是察觉到唐禹哲的与众不同了。
　　本来还想要单独帮禹哲庆祝的，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是吗？”抄着英语笔记的手停了下来。
　　他这才想起，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一直都是由卓文萱和亚历山大准备的，因为他们两个是学生会的核心干部，也就等于学生会在筹备。邀请名额细节什么的都是由他们一手包办。
　　所以说是全校性的活动，也毫不为过。
　　这一切都是在唐家的默许之下进行的。
　　就算唐禹哲说不，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生日派对了，而是一个有效的外交场所。从某种意义上，对任何人。
　　“虽然不能单独帮你庆祝，不过请尽情期待我送的礼物吧，我可是准备了很久哦。”谢和弦露出得意的神情。
　　唐禹哲却听得有点心不在焉。
　　生日吗？生日对一个人来说是很特殊的日子吧？
　　那么。
　　“亚历山大。”
　　听到自己的名字，亚历山大转过身，看了看唐禹哲，再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谢和弦；“少爷……”
　　“生日会的邀请卡可以给我一张吗？”明明是自己的生日会却问别人要邀请卡，有点奇怪啊。
　　亚历山大似乎怔了怔，却很快反应过来，从装着邀请卡的盒子里拿出一张来。
　　檀木色的卡片上印着白色的铅字，从中散发出淡淡的木香。可以看出，卡片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禹哲你要拿给谁吗？”问出口的是谢和弦，然而亚历山大也注意着唐禹哲脸上的表情。
　　“啊，是有个人。”唐禹哲轻轻地弯起了嘴角。
　　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也许他会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说。
　　“王子殿下的生日派对，平民百姓可不敢出现呀。”
　　一定会这样吧。
　　可是。
　　还是，想在那一天见到他。
　　在他诞生的那一天。
　　如果他没有办法走出去的话，那个人可以走进来吧。
　　进来他狭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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