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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阿！”
　　刚才在战场上冷面肃杀的杀神一下子冲进了藏宝室，一向淡定的声音出现了颤抖，然而格鲁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黑暗中慢慢走出的男人吸引了——他认识这个人——曾经摩哈迪域最强大的男人，折损了无数满怀野心、渴望一夕成名的战士的最强大的男人！
　　是他！
　　是这个人杀了“王”！
　　即使知道戴着“王”的面具的人只是一个联邦来客，可是格鲁还是无法控制心头一瞬间涌起的敌意，他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敌意，毕竟他知道这不是给部族雪上加霜的时刻。
　　维阿看起来比陈暮狼狈了许多，毕竟陈暮一路都是飞过来的，而维阿却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攀爬过来，遇到垂直上下的通道他必须靠借力才能攀爬。此时看到陈暮，他眼中才露出松懈之后的神情，岩石般冷峻的面孔也柔和了下来：“木头，找到你了。”
　　“我也找到你了。”陈暮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却又突然想起自己为何和维阿失散，“你为什么不想让我进来？”
　　“他很危险，他知道我们跟着。”
　　原来维阿是担心自己……陈暮感觉卸下了一个重担，不知为何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心情很好地笑了：“我不怕，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实力？更何况还有你。”
　　看了一眼心情很好的木头，维阿不能赞同地反驳：“不值得冒险，他是云图。”
　　——云图！
　　陈暮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就已经被格鲁震惊的低呼提醒了，原来是维阿曾经提到过的真正的王。看来是也门了。
　　没想到他的身份这么复杂，怪不得维阿熟悉。
　　“请问……”格鲁小心翼翼地插入两人之间，“王在哪里？”
　　“不知道。”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老头，维阿奇怪木头怎么又遇到奇怪的陌生人，但是云图和他分手之后，他确实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去向。
　　他已经放下摩哈迪域的一切，也不再是守护这片土地、效忠王的战士了。
　　“不知道……王在地宫？”
　　看到维阿点了点头，格鲁一声惊呼转身就跑，矫健的身手一点也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是谁？”
　　“这里的长老。”
　　沉默了一会，维阿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和杂物，缓步走出狭小的藏宝室，陈暮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木头，我……”
　　“维阿……”
　　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同时出声，陈暮愣了一下，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让两人之间开始出现尴尬的夜晚。最近两人的关系让他非常头痛，在通道里思考了很久，他似乎理出来了一个头绪，可是在看到维阿之后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想清楚。
　　“维阿你想说什么？”
　　他注意到维阿偷偷看了一下自己，这种带点迷茫的神情并不很适合维阿。
　　“木头，我觉得自己生病了。”
　　“生病！”陈暮被吓了一跳，连忙打量维阿，却发现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壮，看起来比自己这种瘦长的身材健康多了，“你怎么了？赶快回去找苏流澈柔吧。”
　　“苏流小姐……”维阿歪着头，一向和岩石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更多的困惑和不解，他看着陈暮急切的表情，心中似乎有点说不出的愉悦，“木头，我发现我一想到你和苏流小姐结婚，就很生气，想要……杀人。”
　　即使再缺乏常识，维阿也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苏流小姐是木头很重要的人，可是他确实很难控制自己下意识的愤怒和杀意。
　　“我是病了吧？”
　　“杀……杀人？”陈暮被维阿的问题吓到了，他以为维阿并不反对自己的婚礼，因为一直以来维阿都是沉默地听他说着自己的婚礼，很平静地面对自己带着试探的问题。他没想过维阿会反对——这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维阿吗？
　　他心头突然闪过那一次通讯奚平吞吞吐吐的猜测和自己一直以来的思考，突然之间，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一个豪华的制卡室，心无旁骛的研究，几个可以相知的朋友，一帮信任自己的伙伴，和平稳定的东卫，以及……一个家。
　　从小流浪的经历让他从未体会过正常家庭的感觉，除了最初伸出友谊之手的雷子，第一个给他家庭温暖的就是给了他第一份工作的华叔。在他心中，华叔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雷子是他的兄弟，老巴、老奚是并肩的友人。
　　维阿和他们都不一样。
　　维阿是特殊的。
　　不是长辈，不是兄弟，亦师亦友，却又比朋友更近一步。
　　他从未想过维阿的离去，就好像两个人在一起天经地义。
　　而苏流澈柔……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比朋友更亲近，但是多的那一步只是恩情。
　　从仓促求婚到现在，陈暮真正面对了自己对苏流澈柔的感情，那不是他听雷子描述之后想象出的爱情，只是掺杂了恩义和信任以后更为复杂的友情，也仅止于朋友。
　　如何和苏流澈柔一起生活，他不会反感，可也仅是不反感。
　　如果这份生活要去除维阿，那他无法接受。
　　仿佛有一团跳动的火焰在眼睛之中燃烧，陈暮终于明白了在自己心中，可以排在自己之前的人是谁。他看着仍是迷茫的维阿，青涩而坚毅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为原本只能称得上清秀平凡的五官增添了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差一点，差一点就错过了。
　　还好只是差一点。
　　陈暮的眼中闪出志在必得的火光，他从来不是一个浪费时间的人，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想清楚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他就会去实习。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即使是回到东卫以后可能面对的巨大风暴。
　　现在，他要先攻克自己面对的第一关——
　　“我想，那不是病。”
　　陈暮看着维阿，露出一个微笑。
　　恐怕维阿本身都没有意识到，他也同样在乎自己，不是只属于友谊的在乎，也不是只甘于伙伴的在意。
　　维阿心中，自己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容他人染指。
　　那么，就由自己干脆挑明吧。
　　如果等维阿想明白，大概自己都学会制作七级卡片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暮稳定心神，郑重地看着面前共同经历了漫长的冒险、彼此如同半身一样熟悉的男人。
　　“维阿，我不打算和苏流澈柔结婚了。”
　　他的眼睛中含着坚定的笑意，青年一向淡漠的嗓音中有着不容抗拒的执着，他看着对面铁塔般的男子，一字一句——
　　“我想要你。”

　　011　返回东卫

　　“要我？”
　　维阿愣愣地看着陈暮，他有限的常识让他不能理解木头现在的意思。
　　“我就在啊？”
　　“不，维阿，我发现我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是苏流澈柔，而是你。”
　　“共度一生？”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冒险，一起。”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
　　“是比现在更进一步，只有你和我，只有我们。”
　　那就是没有苏流恻然占据木头更多的时间，维阿理解了木头的意思：“所以我们要结婚？”
　　“是，你和我。”陈暮微微一笑，他知道有些话不说清楚，维阿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发现如果有一天，我会死去，我情愿身边的人是你。”
　　“……”
　　“你呢？”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维阿困惑地歪着头，看着突然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的木头：“你说的话，我不懂。”
　　“没关系，慢慢就会懂了，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只和我一起生活？”
　　陈暮忐忑地看着维阿，即使他猜测维阿唯一能接受陪伴在身边的应该是自己，此情此景之下，也无法镇定。
　　“木头，你问的问题好奇怪。”高大的身躯靠近了一步，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除了你，我从来没想过别人。”
　　原来是一样的。
　　已经习惯彼此的生命，习惯视线可及之处的熟悉，习惯对方的气息靠近熟睡的自己。
　　原来，自己真的差一点错过最合适的人。
　　陈暮由衷感谢这一次冒险，如果不是离开东卫，两个人都静下心离开喧嚣和他人的干扰，他不会发现维阿对自己如此重要，也许他已经浑浑噩噩地和苏流澈柔结婚，也许会因为错过和维阿相互疏远，也许维阿会因为反感而离去。
　　还好没有那么多也许。
　　时间最公平的，会给你一个机会。
　　幸好他抓住了。
　　“我们回去吧。”
　　“好啊。”
　　“我要告诉奚平这个事，我想他会解决。”解决自己突然任性造成的小问题。
　　两个强大的男人离开王宫，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是陈暮刚刚震慑了连安部落的情况下，他们很轻易地就回到了灰层。至于云图和摩哈迪域都已经和他们无关了。
　　陈暮刚进入灰层就试图连接通讯卡，可是一向反应灵敏的奚平，第一次没有接通。再三尝试之后，陈暮只好放弃，和维阿加快速度赶到了最近的东卫驻灰层基底。
　　“什么！老巴病危！”
　　没想到驻守的负责人竟然通知了这样一个消息，陈暮归心似箭。
　　“老板，奚总管希望您能通过解府主邀请了苦寂寺的治疗师莫甘先生，因为您一直没回来，他不想暴露巴格内尔先生的病情。”负责人是从罗柚市就跟着陈暮的人，对于巴格内尔也有很深的感情，“车子随时都可以出发。”
　　专门用于灰层的车子载着两人朝着东卫的疾驰而去，维阿站在车厢内，看着陈暮糟糕的脸色，难得地安慰：“他一直很健康，不会有事的。”
　　“希望吧。”陈暮叹了口气。
　　他想起突然从自己生活中消失的华叔，不断的咳嗽和苍老的面容，然后悄无声息的死亡。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以一星能量卡为生的底层人员，现在他已经坐拥整个东卫，有着数不清的财富和人才，所以巴格内尔……一定不能有事。
　　回来的时候比离开速度快很多，陈暮到达东卫以后就找到了做客的解燕白，在说清楚请求以后，解燕白立刻联系上还在中达书府的支莲夫人，通过她联系到了苦寂寺。莫甘是南寺苦修的一名禅修，以高超的治疗术闻名，他答应了陈暮的请求，同意赶来东卫治病。
　　消息传到东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苏流澈柔也感觉到一块时刻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消失了，她承载着大家的希望，可是却对巴格内尔的病情束手无策。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还好……还好还有老板。
　　一双温柔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守在巴格内尔床边的陈暮，她嘴角还挂着羞涩的微笑。
　　“老板，你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呢。”
　　“还叫老板呢，马上就是老公了吧。”放松了心情的奚平哈哈大笑，满意地看着苏流澈柔瞬间羞红的双颊。
　　小姑娘脸皮真薄，还是老板皮厚，脸色都不变。
　　“老奚，你出来一下。”
　　跟着走出屋子，奚平疑惑地看着陈暮的背影，他直觉有些什么事情改变了。
　　“老奚，你记得你说过的罗西居的事情吗？”
　　“你是说……老板？！”奚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只是瞎说的，他完全没有拆散老板和苏流小姐的意思，难道老板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惨了！
　　“老板，你不会和维阿……”
　　“是的，你帮我和苏流小姐说一下吧。”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不厚道，陈暮硬邦邦地甩下命令就跑了，只留下一个石化的奚平呆愣在原地。
　　“不能这样啊！”半晌才反应过来的奚平着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代来？再说东卫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婚礼难道最后就是一个笑话？
　　此时曾经号称“老奸巨猾”的奚平无比后悔自己的一时多嘴。
　　巴格内尔到是躺在床上舒服了，他八卦的恶果却是自己来解决！
　　老板果真一如既往的不负责任……
　　奚平一想到房间里羞红脸的苏流澈柔，就感到一阵头大。他是真心敬佩温柔善良的苏流小姐，在东卫发展的历史上，苏流小姐一直扮演着天使一般拯救生命的角色，而她的善良和耐心也让她得到了大多数东卫人真心的敬仰。
　　突然之间老板娘换人做了，大家不可能没有意见。
　　可是偏偏新的“老板娘”还是一个强大的男人，是不论雪丝虫、木子营还是万俟村都可以用来吓唬新人的恐怖存在，谁又有胆子当面说什么？大概所有的意见都会蜂拥到他的办公桌，然后把自己这把老骨头给淹没了。
　　奚平万分后悔自己的多嘴，然而此时，他却只能乖乖想办法解决任何可能的不良影响。
　　“维阿，你说也门让你找他姐姐的孩子？”
　　接过维阿递来的木头雕刻，陈暮相当好奇那个被巴格内尔当作神话来崇拜的男人和摩哈迪域王女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木雕的女子身材纤细修长，心形的脸蛋，立体的五官，表情严肃。
　　“有点眼熟……”
　　陈暮感觉自己似乎见过类似的人，这张刻板的脸仿佛曾经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
　　“我拿给老奚看看吧。”
　　见维阿不反对，陈暮带着木雕找到了奚平，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先发现和木雕相似的那个人的，竟然会是一向嬉皮笑脸的肖波——“这不是那个宋狐狸！联邦综合学府那个！”
　　一说起这个贵客，奚平也觉得确实很像，而且这个宋允青据说是摩哈迪域长大的，那就更可能是维阿找的人了。
　　“难道我们要直接找他问吗？”
　　肖波问出了所有人心头的疑惑，宋允青是连罗西居这个狡猾的人也评价为狐狸的男人。他的身世扑朔迷离，也许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但是不愿意声张，也许他不知道，可是直接去问他会承认吗？
　　陈暮想起维阿曾经提到过，在丛林中遇到过宋允青，并且对方还曾试图和他交流。也许宋允青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这毕竟是摩哈迪域自己的事情，陈暮决定交给维阿解决。看了一眼温柔站在一旁的苏流澈柔，陈暮一阵头大，这才是自己的问题……奚平说了，不解决苏流澈柔的问题，他不会帮自己解决其他问题。
　　他虽然是个流浪儿，可也有男子汉的尊严。这种不会在战斗中出现的所谓正统思想，却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一个温柔的姑娘是多么严重的伤害。
　　苏流澈柔会不会辞职不干了？
　　一想到几十号医务卡修群龙无首，陈暮仿佛听到奚平愤怒的咆哮。
　　“老板？”
　　苏流澈柔低着头羞涩的笑笑，脸颊上的红晕带来一抹艳色：“你看着我干什么？”
　　“啊……我……”
　　陈暮在奚平的催促暗示中苦恼地皱眉，这简直比战斗困难多了，他情愿继续挑战越来越枯燥乏味的神秘卡片。爱情，果真是个麻烦东西。
　　“老板？”
　　“啊……我有事说。”一咬牙，陈暮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不能和你结婚，我要和维阿结婚。”
　　肖波：“……”
　　桑寒水：“……”
　　姜良：“……”
　　“……老板，你太直接了吧？”奚平终结了这份压抑的沉默，拉着几个还想看热闹的家伙跑出房间，把会议室留给了真正需要的人。
　　苏流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被老板气死了吧？
　　“苏流小姐？”
　　陈暮小心翼翼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苏流澈柔，她一向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这是第一次她露出如此冷漠的面容——陈暮觉得自己似乎捅了大篓子。
　　“你在开玩笑么？”颤抖着反驳，苏流澈柔内心已经信了，“老板，不好笑……”
　　“我不是……”
　　“不要！”苏流澈柔抬起眼，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崇拜并爱慕着的男人，他的背影自己追逐了许多年，原以为他累了会回头看见自己，歇歇脚的时候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所谓镜花水月只是自欺欺人的美梦，原来他对自己的求婚只是一时迷茫的错误。
　　终究是自己太过痴傻。
　　“老板，如果我不接受会怎样？”
　　还是不愿意放弃，哪怕垂死挣扎一下也好过就这么认命。
　　看着苏流澈柔坚毅的面容，陈暮一时语塞。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如果苏流澈柔真的不同意，难道自己会放弃吗？
　　“……大概会等到你同意吧？”陈暮觉得维阿大概不会在乎有没有一个婚礼，其实自己也不在乎，不结婚难道就不能在一起了？
　　“那你慢慢等。”
　　甩下这样一句话，苏流澈柔第一次率先转身离去，留给陈暮一个背影。
　　“所以只是取消婚礼，结果没有新的婚礼？”奚平愤怒了，“那你让我怎么对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解释？”
　　“这个用解释吗？结婚不是我和维阿两个人的事情。”
　　“可是东卫之主的婚礼不是两个人的问题！”奚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一脸懵懂的陈暮，恨不得让他立刻去解决了苏流小姐，然后给自己一个可以宣布的婚礼。
　　陈暮看着他，表情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