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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过往by子竹[瓶邪同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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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锦说著扯了吴三省的胳膊往外走。
吴三省正急著倒腾刚到手的宝贝,不情不愿地道:
“什麽事那麽急啊?”
陈文锦搭上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轻轻地道:
“吴家外坟。”
果然立竿见影地看见吴三省面色一凛,可仍不死心地往屋里探头。
“休息?大侄子到底是…咋了?”
陈文锦回眸朝屋里扫了一眼,乌丝栏缎卍柿五蝠被小小地隆起一团,露出被後半颗毛茸茸的乌黑脑袋,品蓝地对雉剑环纹铺地锦长褂的男人坐在榻边铁梗襄荷蜀锦裀垫儿椅上,沈默不语地抱著一把葵色绡缠裹的乌金古刀,目光淡淡地落在榻上。
文锦的嘴角挑起一抹淡弧,回头朝吴三省露出一个灿烂若明霞的微笑。
“小家夥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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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昼日渐长,不复春寒。
春色有三分,二分桃杏。冰霜作骨的垂枝粉桃,血褐色的柔枝与油绿卵叶只挽结一个脆弱的扭儿,叶腋下掩著三两千瓣塞心的洒金退红团桃花儿,圆瓣尖蕊挨挤作一处花簇,似枝头窜起的赤焰。但若论暗香淡伫,水陆草木总无一不较之杏而远逊。一点晕红的蕊周缀满疏瓣,隐隐稍稍的清淡红痕顺著花芯皴染淡晕直至象牙色儿的纯白。玉雪为肌容,清臒为风骨,杏宛是二月的花神眉心唇角遗落的花钿,又被三月翦翦的春风,吹絮作雪。
闲庭信步,远远望见斜斜草崖下半尺的略平地上,一株杏,仅是亭立,便有其遗世出脱的清致。
不由加快了步频朝那擎出於危崖的花树走去,却被身边的人捉住了胳膊,步伐便稍忽一慢,只得驻下。
吴邪回头冲张起灵一笑,弯弯勾起的唇角,粲若此际阳春的绛桃。
“小哥,我只远远的看看,不会下到崖下去的。”
见握在臂上的手还是没有撤下力劲,吴邪有些无奈地牵了一下唇角,把手塞到张起灵的掌心里。
张起灵看了他半刻,手旋即被紧紧握住。
迈开步子,循著手上保护意味颇浓的力道朝崖下杏花踱去。
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这样心照不宣的关系,仿若原该如此。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某只闷油瓶子依旧保持者能不开口就绝不出声的生活习性,并没有说出什麽吴邪(死也不会承认但)其实有些隐隐期待的话。虽然这混蛋每晚都不厌其烦地宣布占领权!!
对於两人的关系众人也形成了不言而喻的默契。
秀秀阿宁偶尔调侃两句吴家大少爷即使说成极不规律也显得差强人意的寝起时间。
小花似乎被某个瞎子缠住了,最近总是去向不知音信全无。
春来长是闲,日子照旧一成不变过得不知晦朔。除了吴邪偶尔抱怨一下因为某个不知节制的家夥而长期处於酸软状态的四肢。
“我以往听人说,杏含苞时色正红,开後趋淡,落花已白,倒不知是真的假的。”
吴邪伸长了手捞过半剪拥著淡粉杏花的枝子,凑近了往前瞧,便有一股清沁的涩香袭入鼻观。
好像酸杏蜜饯的味道。
思及此吴邪的馋虫不由被勾了起来。
好想吃眉县的龙眼酥哦……文宫枇杷、青神的江团儿和椪柑、丹棱的冻粑和不知火……
道家年会早已於二月头便结束,一来因吴家人哪里肯舍得,二来吴邪玩兴大起,硬是要拉著张起灵把石笋峰、丈人山、月城湖、五洞天、仙履清凉、碧翠青城、朝阳洞,并靠近後山的飞仙亭观、响水洞、白石碾、金鞭亭、八卦台全部兜个遍。
而如今,除了三叔和张起灵一致不同意的後山,该转悠的地方都转悠过了。
吃腻了青城老泡菜和贡茶乳酒,不由有些怀念眉县地界儿甜爽口味的小吃。
“小哥,我们什麽时候回去啊?”
吴邪一边回想起三峰合抱的山谷间泻出的那一段溪涧的清越鸣响,一边拨弄著敷著一层薄薄粉腻的柔嫩花瓣。正因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感到奇怪,吴邪一侧脸,发现张起灵的目光正紧紧锁在自己脸上。
未来得及纳闷,便猛然发现自己刚刚的失言。
为…为什麽自己会说‘回去’啊……明明这里才是我家……
“那、那是…”
吴邪想开口解释却又搪塞不过,脸上微微一红,只好不作声了。
说辞里难免要强扭一下,可实际上真的很想回去。
眉山。明明不曾呆过多久,却成了一个类似於终点的地方。
不管是怎样的行程,只有那里被画上一个鲜红的叉,注脚是“归处”。
绕了很大很大的一圈,还是逃不过眷恋。
手被轻轻捏了捏,从那里传来熟悉的力度和温度。
“小哥,我们明天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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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第一峰上清宫菡风居。
──前言已及,是为吴家三夫人卧房者也。
时序入得春来,忍冬仰蕉挖花的绛地绡帘子为两道轮花钩挂起,日光透过凿出洞眼儿的两道联二方纹涉入屋中,映勒出半卷悬在紫檀螺钿戗金西番莲纹长条案上的撵茶图,纤黯失神的阳光勾出工笔细描的危坐只手碾茶人。
仍旧是那条三弯腿儿点螺小香几儿,仍旧是两盏霁蓝釉酱卧足儿盏,仍旧滚滚烫来的进内紫背贡茶。房中二位旧人,也仍旧应景地无一对这内家茶多有留意。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回,菡风居的‘二进宫’来客难得竟开了口。
“铜鱼,吴家有几条。”
闻得此言,原本安然闲适的屋主人的表情一霎那变得很古怪。
她邀来这位不省事的客人原本只是为了履践此前关乎蛇眉铜鱼的交易,却万万不曾想过在自己拿出了两只八重宝函封著的两颗铜鱼後,素来寡言的来者会冒出这麽一句话来。
居然就这麽被掌握了话题导向的主动权……
陈文锦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开口道:
“还真真是什麽都甭想瞒过你。既有恩於吴家,便也实不相瞒。”
说罢,陈文锦伸出裹著绿玉描金火焰珠戒指儿的左手食指在一把清色金小锁上轻点数下,旋即一屉金筐宝钿抽屉弹出,陈文锦取出其中卧著的另一只与先前两只全然相同的八重宝函,又阖上抽屉。
陈文锦看了垂下目光的张起灵一眼,果然是面上一点惊异之色也无。
先是第一层银棱盝顶檀香木函,再是第二层鎏金释道天师盝顶银函,第三层素面盝顶银函……抽丝剥茧般开启八重宝函,露出一枚浮在小小圆阵中的蛇眉铜鱼。
“如你所见,吴家共只有三条都在这里,再无其他。”
张起灵却没有言语,踱上前来,伸出两只奇长的手指在三只宝函中的铜鱼上一一摩挲过,罢了,手指又回到第二枚铜鱼上,这一回是更加持久的点探与摩拭。良久,淡淡开口道:
“这个是假的。”
这大概是吴家三夫人这辈子嘴巴张得最大的一次。
“什麽……你怎麽知道?”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麽似的,她失色地抽了一口气,“……你见过?”
世上知道蛇眉铜鱼其存在的人已是寥寥,更别说能够甄辨真假的。如今居然有人仿制蛇眉铜鱼,这样的事实较之便更令人震惊。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伸手探入襟中,一枚细巧精工的灿黄物体在他指尖烁掣。
“真的在我这。”
没有理会陈文锦显然已惊诧得说不出话来的反应,张起灵轻易弹点指尖破了假铜鱼周围的法阵,将自己手中的真品放入函中,圆阵浮起,指尖流出淡白的辉光,八重宝函依层阖上。
陈文锦的手掌已撑在搭袱的椅背上,半个身子站立不住似的软软倚在案上。
“…你什麽意思……”
光素暗花条案上,完全相像的三只富豔工致的八重宝函静静挨在一起,仿佛一段空间别无二致的重复。
“蛇眉铜鱼,三枚原该在一处。”
张起灵淡淡地道。
却换来陈文锦一个见了鬼似的铜铃眼。
“……”
这家夥绝对是疯了,甘愿被坑不说,白忙活半年还自愿倒贴?
当年即便是为了这一枚赝品,也搭进了明兵殆半的军队。何况这家夥又不可能不知道蛇眉铜鱼的价值。
吴家三夫人识人执事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怪人见过不少,却还从没碰见过怪得如此的家夥。
…把小邪交给他真的没问题麽?
“你若执意不收,吴家便倾其所有也再无以为报。我只一句,不收也便罢,只是当真──”陈文锦努力换上了镇静的套话道,“吴家当真受不起这麽贵重的大礼。”
这一番话,仿若巨石落入深潭,且不论水花,怕连半道涟漪都没能激起。
原以为再得不到回应的吴家三夫人,这时却忽然渐渐撑大了乜眼梢儿的杏核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场景并非眼花而是真实在眼前发生。
那人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淡得不易察觉亦妖异得不容忽略、本人无意为之却要惹得见者眼波悸动的邪魅浅笑。
“聘礼。”
语调疏淡的两个字。
听在陈文锦耳中却是掷地有声。
回去要让云彩给我好好揉揉,今天这嘴大开大合地恐怕半年的唇角纹都皱起来了。
好不容易合拢了下巴的陈文锦作如是想。
小邪啊我该高兴还是痛哭呢……
你真是嫁了个妖孽,嗯。
收拾好情绪和表情,陈文锦微笑著用堪称满意的目光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啊,是了,山下的马车这时候大约也该备好了,我正想著打发人去瞅瞅。你既来了,不如下山去瞧瞧?小邪也该拾掇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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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要出远门,忙活的永远只是下人。
来的时候明明是两手空空,回去时吴邪手中却被硬塞了满怀的箱囊行李。
无奈四个女孩子站成一排一副不听完云彩姐姐讲话休想糊弄我们逃走的母夜叉嘴脸,吴邪只好哭丧著脸听云彩把昨晚才吩咐过的一席话再重申一遍。
“…山上还有事,不能下去送了。这几包的衣服鞋袜、事儿坠挂和平常吃的玩儿的少爷都要交给张公子打点著,不然没出灌县只怕该丢的都丢──少爷你在听吗?”
云彩无奈地叹了口气,循著忽然笑开了的少爷的目光望过去,正是张起灵踩著瞬形阵走了过来。
“小哥,山下车备好了?”
张起灵微微点头,把吴邪怀里的行李提了起来。
“张公子且住。”
几个女孩子箭步上前围到了两人身边,商量好了似的开始对张家公子吩咐那几大箩筐的我们家少爷添被加衣凉食热饭起居诸事云云云云。
诸事皆妥当後,纸缨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拿鸳绡帕子抹著吊眼梢儿道:
“咱们只求张公子竟多管教些儿罢,我们家的公子若是无人照顾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一句话说得侗鸢团葵笑著直嚷掌嘴,完了还不忘点头称是。
云彩趁著被惹怒了的少爷和三个女孩子缠作一团,悄悄把张起灵拉到了一边,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在脸上逗留了一会,终於深吸了一口气,道:
“张…张公子,我们家少爷……就交给你了。”
俨然一副老娘嫁女的戚哀神情。
瞬形阵直通到青城山脚下当日彩棚高搭车马人流不可枚数的那日停车处。
吴家众人并霍秀秀、解雨臣等已等在山下。见二人从阵中走出,吴三夫人忙招呼小厮往四座的轻便马车里填装行李。
“唉唉…看来吴家又要破财动土修个大墓喽。”
吴夫人忽然面带惜意地叹了一声,语调里满是在场没几个人能听出来的戏谑。
她的陈三妹妹显然是深谙其意的一个。
“哎哟,姐姐这话是怎麽说?平白没故地咒人生死!”
陈文锦接了话头,拿眼睛含笑盯住了吴邪。吴邪被她盯得不明就里,全身上下一万个不自在。
“三妹妹素是见识极广的一个,却没听过这一句话?我虽粗鄙,却知道的。”
“倒是哪一句?”
吴夫人拿手捂了笑得弯翘的嘴角,吃了蜜一般的眸子里精光流转。
“‘生同衾,死便同穴。’”
吴邪刷地红了脸,只是没来得及窜起来辩驳几句,便被自家娘亲推进了车里。
“娘…你怎麽跟文锦姨一处饶舌呢……”
亲生骨肉欺负起来都不带手软的……
吴邪坐在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隔了张起灵冲吴夫人埋怨地瞪。
“嘴在我身上,只随我愿意罢了。”
吴夫人不以为意地撇开一眼,旋即又忽然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目光转到坐在吴邪身边沈默不语的人身上。
“张家小哥,我们吴家把人寄在你那,可不是白便宜你享现成的。依我的意思竟要隔三差五地随时抽查,要是见小邪没给养得白白胖胖,我可直接拿了人带回娘家。”
“…什麽带回娘家啊!!”
吴邪气得跳起来就要扯下帘子,却被解语臣一把拉住帘脚,身傍还钻出来个秋香褂儿翠蓝裙儿的霍秀秀。霍家丫头小嘴一撇:
“小邪哥哥你都不跟我们道别就要走哦,太绝情了罢,亏我以前还想嫁你呢…”
见身旁垂眸假寐的人忽然抬起眼睛淡淡地望过来,吴邪登时吓得三魂五魄都要飞了。
“那、那都是多早晚的事了!秀秀你干嘛还要提……小、小孩子开玩笑罢了…小哥你别信她……”
吴邪正急急地譬解,一旁的解雨臣又趁势添油加醋:
“是啊小邪,你还说要娶我呢。”
“……那是你扮成女儿来骗我,不算不算!”
霍秀秀杏瞳中水光一转,溢出凄切的悲怨:
“如今你去了,可怎麽好?咱俩都要守活寡咯!”
……这群家夥,是逮准了机会落井下石!!
吴邪一时气噎,狠狠剜了两位发小一人一梭子眼刀。
旋即又偷偷瞟了张起灵一眼,发现那人也正目光凉凉地望著自己。
忽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凉意窜上脊梁。
“夫人,时辰已到。若再不走,今晚可遇不上驿馆了。”
吴夫人的目光似乎顿了一下,旋即略一颔首。
抬眸望去,满目凋疏山雨。远远畦埂上,散落三五人家,水烟低湿。极目翘首,望断残阳,天边的余霞成绮,直逞尽绮靡之能事。远山抹著微云,云外几点寒鸦舒翼,嘶咽如潮州筝曲,下投天尽。
恍然烟花三月。正是遍堤插柳,送别时节。
命数原已算定。
略叹一口微息,看那策马扬鞭,飞起一径红尘渐远。极目所及,惟余十里长亭向晚。阡陌尽头,再寻不见。
因车中人的那一句“好想吃峨眉叶儿粑跟雪蘑芋哦”,原向眉县驶去的马车,半途却忽然变了方向,朝那嘉定峨眉驶去。
此或命定,亦不可谓之不然。
遥遥生途,与子同车。
天涯,放游。
明洪武十三年,眉弃县置州,隶四川布政使司,眉山县领三县,丹棱、彭山、青神。
时局惊变,扰却眉山。时光过往,却如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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