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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远-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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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袁朗从机床下爬出来,兵工厂的老大已经和那小喽啰一起在血泊中支离破碎。

满厂房的血腥让人作呕,活着的人员见大势已去便是缴枪投降。宋子勋在战斗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向上级呼叫了直升机支援,这次的战斗过于艰难,老A们不同程度都挂了彩,袁朗将现场交接妥当后宋子勋眼里带着泪水脸上黑一块黄一块跑到他跟前兴奋着却哽咽地说:“报告队长,吴哲,还活着。”
袁朗看着宋子勋,张了张干裂渗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挤出粗哑的两个字:“登机。”

上级派来接人的直升机是紧急调动的,随机只有一名军医和一名助手,袁朗伤着手臂却无论齐桓如何劝阻都一声不吭,他一直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枕着吴哲的头让他躺得更为舒服一点,直升机起飞的时候吴哲在轻微的震动里动了一下,袁朗沙着声音唤他:“吴哲,吴哲。”

吴哲睁不开眼睛,他只是翕动了几下嘴唇之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袁朗托着吴哲的掌心被顺着他嘴角蜿蜒而下的鲜血灼得不住地颤抖,他读懂了吴哲的唇语,吴哲是在对他说:“A2,归队。”

军医连忙靠近了实施急救措施。袁朗就这么看着吴哲在医生的手下如同苍白的纸人一般一点一滴地流逝着生命,他头一次无法控制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他忍不住朝着飞行员咆哮:“再快一点!”

齐桓在后面紧紧地抓住了袁朗的肩膀,过大的力道捏得他疼痛不已,而袁朗总算在这样的力道下稍稍平息,齐桓在一晃眼间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一滴透明的液体从前方的鬓角跌落,那也许,只是因为伤口的痛楚,逼出来的汗液。


第三十三章


哪怕是在城市里,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下风刮起来都能利成刀子。

从吴哲被送进这家医院急救之后外面就开始下雪,不大不小的雪花落下来,一片白茫。阿瑟蹲在窗棱旁边望着手术室亮着的红灯发呆,它背后的窗台隔着厚厚的玻璃,渐渐堆起小摞的积雪。

朗宁坐在袁朗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老A们七歪八倒地在手术室外等着,没有一个人肯离开,有护士想替挂彩的人处理伤口,不是被礼貌地拒绝就是被客气地请走,他们身上带着尚未消弭的杀气和拒人千里的凌冽以及心系战友的焦急暴躁。这样一群人,周身锋利如刃,让常人不敢妄加接近,他们站立在远离安宁和平的边缘,抵御着残暴与血腥,他们从战场归来,身体里的血泪未干,他们在这样井然有序安静雪白的医院里与周围鲜明刺目地格格不入着,却显然受了上级的特批,没有人来为难他们,于是他们得以继续如此格格不入地煎熬和等待。

“阿瑟,”朗宁抬起视线,声音很轻,从任务开始到任务结束,它们几乎没有空隙说话,它们不是走失了就是重逢在生死边缘,再次能好好对话的时候却是这样一种状况。

小八从成才的狙击枪上抬起头,它担心地看着阿瑟,它们亲历战场,目击一切,尽了力,却没能做到更多,很多时候,不是尽力,事情就能遂人心愿。
阿瑟仍旧蹲着,无声无息。

“阿瑟?”小四也唤了一声,它那时离得远,却也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四站起来想过去拍拍阿瑟,却被喇叭轻轻地拉住,小四回头,看见喇叭微微摇头,小四怔了怔,别开脸垂着脑袋再度猫回C3的枪上。

朗宁却仍旧是孜孜不倦地唤:“阿瑟、阿瑟、阿瑟阿瑟阿瑟!”
“干啥子?!”阿瑟不胜其烦,终于凶巴巴地出声。

“进去看看?”朗宁歪歪斜斜地从袁朗肩上站起来,手搁在腰间,下颚往手术室的方向撇了撇,浑身枪痞的混样子。
“不进。”阿瑟挪开盯着手术室红灯的目光,扭过去看窗外的飘雪。

“进去能看见人,多少放心一点,”朗宁弯起嘴角遮过脸上透出的苦涩,然后用大拇指戳着袁朗低沉的肩说,“总好过,这有人担心到想死,却怎么都见不到人。”

“看到人又怎样? 现在有那么多人全力抢救他,又有那么多人盼着他醒来,那就够了。”阿瑟的眼睛里忽然涌出滚不落的水汽,它喃喃地说,“他自杀的时候一个人,没有人抢救他;他死的时候仍旧是一个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朗宁梗住了,它忽然坐回袁朗的肩膀上一声不吭,张立宪自杀的时候它也在,只不过那时候它缩在树堡楼梯的尽头,它看见一切,眼里空洞地流下无形的泪。

一个黑到看不到星光的夜晚,日军在白日里那场殊死之战后元气大伤,二十四小时内仿佛濒死的恶兽,已经没有力气再扑过来一次。

张立宪被何书光安置在相对安静的独立角落,小何总是护着他心心念念的哥,他唯恐他在炮灰人渣前忍痛忍到连Shen吟都要咬死喉间,他更唯恐从张立宪眼角滑落的清泪再度遭人讪笑,他只想张立宪不需要在那样严重的伤势下还强压隐忍。何书光在帮张立宪又用汽油擦了一次脸之后把脏得能抖出灰的毯子轻轻地盖至腹部,然后拐了出去。

阿瑟蹲在张立宪毁了容的那半边脸旁侧,张立宪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样安静无声,时间流逝在完全的静谧里,阿瑟那时还想,是不是他睡着了,就不会那么疼了。可它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它也快倚着张立宪的肩膀睡过去的时候,张立宪动了动右手,从腰间掏出了那把无论经历多少战火都程亮如新的毛瑟96C。

线条流畅的形状,虞啸卿赠给爱将张立宪的第一把手qiang,陪着张立宪一路征战出生入死,无论随后虞啸卿赏张立宪多么新鲜的宝贝,这把毛瑟96C张立宪都一直带在身边。那已经不仅仅是一把手qiang,那是虞师在张立宪心里铸的一座碑,碑上刻着一路的枪林弹雨战功历程和无数的信仰回忆。张立宪本想借着夜光细细地看手里的枪,却无奈怎么睁着未伤的那只眼睛,都无法在全然黑暗的树堡里看到枪上的丝毫光线,他努力了又努力,最终却只能颓然地把拿着手qiang的手垂落到胸口,气息稳下来,凝在夜里,绵长沉郁。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黑暗的时候,阿瑟被张立宪的动静惊动,它往他的颈间靠了靠,它想告诉他,它一直在,可是这无济于事,它的主人再次无声地滑下泪水,在它近在咫尺的距离渗入发际。阿瑟听见枪栓被拨开的细微声响,它骤然全身紧绷,惊骇得失去判断的能力,那一瞬间爆起的声响带着凄绝的呼啸击碎了阿瑟的四肢百骸,它眼睁睁看着张立宪用那把赋予它以名的枪,把子弹打进了自己的心脏。

阿瑟不可置信地试图用手去捂住汹涌的血液,那么多那么热的血,不留痕迹地穿过阿瑟的指缝,汩汩而出,阿瑟颤抖无助地张望着,它想喊谁来救救他,谁来挽回他,可它知道这没有用,它比谁都清楚正对着心脏的子弹射进去,什么都能留下,除了生命。

枪响的瞬间树堡里一片混乱,他们沉默地看着暗红的血液浸透张立宪污脏的军装,那身军装哪怕脏得看不出样子,都仍旧是他们之间最整洁的一套,血染缁衣就是这么来的,未毁的那半张脸平静地倾斜着,仍旧是清秀俊朗的样子。

龙文章睁着瞪圆的眼睛,他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震惊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悲痛,他完全忘记了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情绪,他只是拖着沉得好像提不起来的腿从一群木呆的炮灰里挪出来,然后挪到张立宪身边蹲下去,手指在张立宪毁了容的半边脸旁停了半秒,指尖湿润,尔后落下来,捡起地上那枚弹壳,攥进手心,割入血肉,站起来的时候一阵摇晃,才知道什么叫做疼。

嘎哑的声音忽然从龙文章嘴里跳出来,他背着自己的炮灰们,这样他们就看不他眼里蔓延的水痕,他咬着牙,字句里粉饰着乱成糟麻的思维:“看看吧,我们现在在为谁打仗,为谁在守,为虞啸卿?可别这么说。谁这么说我担心虞师座会在那边折寿死掉。他不能死。他跟我们一样,还有用。那我们到底为谁在守啊?为七姑八姨六奶?……”

阿瑟木然地扭头看龙文章,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迈上布满硝烟尘土的楼梯,然后扔下面面相觑的炮灰们转进晨光照不到的黑暗里。阿瑟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于是它就这么蜷在体温流失殆尽的张立宪身边,若隐若现地缩成一小团。

朗宁从栏杆上望下来,目光仿佛被灼烧一般不由得避开,它回头看龙文章,它看见龙文章取下脖子上很久以前就挂着的弹壳,掰开,把空弹头套上了从张立宪身边捡起的空弹壳,穿孔上绳,再挂回脖子间。这一切龙文章做得郑重而安静,蒙在眼球上的液体终于凝成一滴,从眼角滑到脖子上,龙文章靠着树堡的水泥壁,低声拖沓着好像对张立宪的魂说话一般念着:“为国捐躯,得其所哉;若负众望,以死谢罪。你怕是……对整个儿,所有的,连对我,都绝望了吧?”

绝望,会带走生命,那么希望,能让生命延续么?

朗宁没有坐稳,被猛然站起的袁朗摔到地上。它坐在地上看着袁朗朝着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冲过去,焦急地问询着,朗宁零碎地听见医生说着吴哲的情况,他说伤员的情况并不乐观,子弹从距离他心脏两厘米的地方穿过,造成间歇性心脏停搏。手术虽然已经把子弹取出,但由于心脏停搏导致伤员大脑一度缺氧,现在已经进入深度昏迷,能否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啊……还活着。”阿瑟轻轻地说,嘴角微勾。眼前的一群人瞬间活动起来,又被医生护士拦下,劝着推搡着终于极不情愿地沉重地散开,包扎的包扎处理的处理,他们无一不在说:“吴哲一定能醒过来。”

入了夜,雪越下越大,被医生强压去处理收拾妥当的袁朗站在重症监护病房外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病床上的吴哲,苍白的脸色被氧气罩遮去大半,以往似乎有些包子的脸变得棱角分明,袁朗的嘴唇泛起细小干燥的皮屑,唇色隐隐地白着。


朗宁戳了戳蹲在玻璃窗旁的阿瑟,忽然说:“想不想,同我去扫墓?”
阿瑟看了看未醒的吴哲,又看了看凝神的袁朗,它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一点头说:“好。”

它们一路向南,雪花化成了冻雨,冻雨又化成了绵雾,这片被它们的主人用生命来热爱的土地如此幅员辽阔,宽广到一度让阿瑟以为,一夜之间,冬寒皆去,春回故园。
土地一里一里地变绿,直到绿得汪洋一片,生机盎然。一切都变了模样,自离开起它们从未回过这里,所熟悉的,早已不在;而在的,是全然的陌生。
国殇园,松柏长青。

阿瑟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在路过一块刻写着龙文章字样的石碑跟前。朗宁回过半个身子看它,忽然浅淡地笑了笑说:“不是这儿。”
“不是?”阿瑟疑惑地目光在石碑上游移,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碑文跳跃着,上校,龙文章。

“你找哈子嘛,肯定也能找到一块刻有张立宪名字的石板板,你说那是不是张立宪的坟撒?”朗宁扭回头在龙文章的墓碑前前后后拐了几个弯,然后蹲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石碑上朝阿瑟招手,“看看看,在这里。”
阿瑟过去了,看见那块碑上刻着,中校,张立宪。它哑然失笑:“中校?”
朗宁撇着嘴说:“死啦死啦还上校咧。”

“哦,功劳大撒。”阿瑟嗤笑起来,它转身地走开,走得很快,快到朗宁听到阿瑟说那句话的时候语音已经很隐约,它听到阿瑟说:“他死的时候是少校,他便永远是少校,我的少校。”

朗宁爬起来拍拍屁股,一颠一颠地跟着阿瑟的背影奔过去,它在国殇园的门口擦着一位提着清酒的老人的肩膀飞过,等它好似忽然想起什么猛然回头的时候已经滑出去太远,只能依稀看到一抹一瘸一拐却不失稳健的背影,朗宁眨着眼皮想,原来沙子飞进眼睛真的很疼。

南天门上的树堡突兀地隐在漫天的大雾里。

阿瑟在离树堡不远处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当初龙文章为张立宪立的坟,仍旧是那块薄石碑,血染的碑文只剩下刻画的痕迹,丝丝缁色渗入石头的纹理,沥成了经年不去的痕迹。时间流逝了,周围零落的坟仍在;硝烟沉淀了,焦黑的土地仍在;战争结束了,无法抹去的伤疤,仍在。当年,树堡方圆数里被无数的尸体、弹坑和炮灰覆盖;而今,这块土地数十年寸草不生无人耕作。

朗宁环视着周围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半个多世纪前那三十八天,这是一片被残忍地将时间停留在半个多世纪之前的土地,它保持着原貌,是因为那巨大的惨绝人寰一样的折损在被剥夺了生命的血与肉之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创口。记忆在这里复活,好似几千人的魂瞬间醒来。朗宁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它脚步虚浮地挪到阿瑟身边蹲下,竟是有些抖。

阿瑟扭过头看了朗宁一眼,伸手拍了拍它的背然后说:“抖啥子?他又不会跳起来骂你龟儿子。”
朗宁抽着嘴角说:“要真跳起来那倒好了。”

“喂,我来看你喽。”阿瑟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其实不在这里,可我就是回来看看……没得酒哦,反正,你也不会喝撒,每次喝下去都呕得掏心掏肺地。哦……也没得朝天子哦,知道你喜欢,可是,我拿不到撒……”

朗宁听着阿瑟的细语低下头开始数地上的蚂蚁,那群蚂蚁在焦黑的土壤间翻山越岭,扛着比自己的身体硕大数倍的食物,锲而不舍地前进,踉跄着歪过一边,又挣扎着扛起来继续走。等朗宁数到一千零八十的时候阿瑟站起来说:“走吧。”

朗宁摇晃了几下想站起来却一屁股坐到了那群蚂蚁身上,蚂蚁的队伍穿过朗宁的身体继续前行,它嘿嘿笑了几下说:“腿麻了。”
阿瑟啐了一句龟儿子然后伸出手要拉它,朗宁怔住,阿瑟的手停在半空:“不起来老子走了啊。”
“起,起起起,当然起。”朗宁手忙脚乱地一把抓住阿瑟的手借力站起来。

“龙文章的坟在哪里?”阿瑟回头问。
“啊?”朗宁拉着阿瑟的手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祭旗坡。”
“去看看。”阿瑟站在原地等朗宁带路,朗宁转转眼珠子拖着阿瑟往祭旗坡去了。
让阿瑟哭笑不得的是朗宁拉着它前前后后在祭旗坡兜转了三圈又三圈,最后停在临江朝着南天门的方向跟阿瑟说,龙文章的坟找不着了。

朗宁一脸我没说谎的真诚表情,阿瑟看不下去了扭开头环视周围才发现,它们停下来的地方,整坡的白花开在铺天盖地的白雾里,连断崖的那一面的石缝间都布满了清香。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龙文章手里拿着用来向张立宪献媚的那一种,有着嫩黄蕊心的、纯白而不知名的野花。那些野花开得宁静而热烈,恍若隔世,好似又见那人清朗英俊的笑颜,在无尽的纯白中灿然绽放。朗宁看着阿瑟微眯起来的眼睛想,是青山埋忠骨,却天人不知;爱他至深,竟无法将手中的花放到他的坟头,于是便在自己沉睡之地开了个遍野,想要对岸的人看得见这一整片一整片的思念罢?

阿瑟恍然走到崖边,挨着一簇白色的野花坐下来,崖下滔滔怒江水缓流打旋,“他就是在那里放了几只老鼠过来。”阿瑟说。
“当时有人差点拿枪崩了他。”朗宁挨着阿瑟坐下来摇头晃脑地说。
“嘁,真以为自己是短兵相接的天才撒?”阿瑟撇嘴。
“他是一个狗屁不通的天才。”朗宁有些自豪地笑起来。
阿瑟看着朗宁的笑问:“他后来怎么死的?”
“要听?”朗宁扬起眉毛。
“嗯。”阿瑟盯着流淌的江水说,“我想,他也想知道。”

他离开了张立宪的坟,这你知道的,朗宁开始说。

他脖子上带着张立宪自杀留下的子弹壳,上边套着他缴获日本人的子弹头,爱和恨缠在一起,希望和绝望绞做一处,脖子上挂着的这个东西经常让他夜里惊醒,那是他的爱人对一切连带对他完全绝望了的证据。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他想做的,让事情是它本来的样子这件事情本身,根本是一条无论哪条路都走不通的死路。

他把张立宪的毛瑟96C交给了虞啸卿,他跟他说,张立宪没了,何书光也没了。你知道虞啸卿什么表情吗?他拿着毛瑟96C差点儿哭了以表示他的悲痛。但是龙文章却笑了,一边笑一边说他们没给师座丢脸,可惜死得不太值。

后来迷龙因为毙了逃跑的某官员的侄子被判枪决了,他就天天去迷龙老婆家讨原谅,每天喝一碗老鼠药泡的茶,像自杀一样,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想活了还是在赎罪,但是他是药不死的蟑螂,孟烦了说他嗑药嗑上瘾了。

死瘸子说话从来都这么损。阿瑟插了一句。

朗宁笑了笑继续说后来迷龙老婆原谅他了,他却被在院子里看到的迷龙的魂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那个院子再也没回去过。你说他怕什么,他是招魂的,迷龙是他兄弟,他怕什么?

他心怀愧疚,每死一个人这种愧疚就在他心口沉重万分,你数数他欠了几千座坟?这里一朵花就是一座坟,他还得清?那时候的他真的还不清。

所以再后来虞啸卿大张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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