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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少会在遥的面前不知所措。比如眼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才合适。
　　因为是他下午没控制住的多嘴，让遥陷入了这样的迷茫状态啊。
　　他回想起夕阳下的那段短暂对话，忽然恨不能没说过就好——最好是，当做中午的时候没看见过就好。
　　但是，没错，他看见了。
　　中午的时候因为外出办事，刚好经过学校附近，他本想去找遥一起吃饭。然而，却被他看见了那一幕。
　　他看见那个红发青年抱住了他的竹马，热烈地……
　　“拥吻”吗？是这个词吧。
　　松冈凛吻了七濑遥。而七濑遥并没有怎么拒绝和挣扎。
　　那么，作为当时在场的绝对的第三者，他，橘真琴，除了强作镇定地走开，还能做什么呢？
　　他也没再去找遥吃饭，而是直接出了校园。他甚至一整个中午都在外面瞎逛，却找不到可去的地方。他也终于忘记了，自己也没有用餐。
　　但他居然还是准点回到了公司上班，并且在下班后一如既往地准时到达学校外的那座桥前，等待七濑遥的到来。
　　——唉，要是当时管住自己的嘴巴就好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对面的青年一眼，却稍微吓了一跳，因为对方也刚好在看他。
　　“诶？遥……有什么要说的吗？”
　　七濑遥的眸子闪闪烁烁，像是在思考要怎样开口才好。橘真琴观察了一会儿，终于笑了笑：“如果还没有想好的话，不用这么急着做决定哦。”说着，他把自己碗里的鱼肉挑了点给遥，“我说过的吧，只要是遥最后做出的决定，不管是哪个，我都会支持的。不要太过考虑别人的看法，做你认为对的、值得的事情就好了。”
　　七濑遥默默地看着一筷子鱼肉被放在自己的碗里，想了一下，开口却是：“等一下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面包吧。”
　　“诶？”
　　“我忘记你最近有点上火。这个味增又味道太重了。抱歉。”
　　橘真琴有些发愣，最后还是轻笑了一下，说：“遥道什么歉呢，明明是我自己说的，味增青花鱼。”他笑着摇了摇头，终于放下了筷子，“也好。不过，还是寿司吧。街角的那家最近在做活动，晚间七点以后，一律半价哦。”
　　遥就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埋下去吃他最爱的青花鱼。
　　橘真琴却再也吃不下去了。
　　明明很饿的吧。但为什么呢，遥亲手做的料理，他吃过无数次也从不嫌腻的……
　　他还是知道为什么的。
　　遥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戳动着他的心啊。
　　只不过……
　　是谁，又是以怎样的方式，在一次又一次地戳动着遥的心呢？
　　过往的片段飞速闪过，遥每一次的失态、冲动、慌乱，甚至暴走……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正午阳光下操场外铁网旁的那个拥吻。
　　他兀自笑了。
　　——无论怎样想，那个能触发遥各种不寻常状态的人，都不是我啊。
　　***
　　七濑遥从打工的咖啡店回来的时候，果然给真琴带了清爽新鲜的海鲜寿司和水果沙拉。不过他说，后者是今日卖剩的最后一份，算是赠送品了，不要白不要。
　　橘真琴接过食物，笑着道了谢。他怎会不知道遥的做法。遥肯定是自己掏了腰包，却又不想真琴知道。
　　有时候，小遥真的是个笨蛋呢……
　　“快点吃吧。我先去泡澡了。”
　　“不要超过……”
　　“知道了。我带闹钟进去，十五分钟嘛。”
　　遥进了浴室，而真琴捧着手里的食物，还是觉得吃不下。
　　不过，肚子是真的很饿啊。
　　又为什么吃不下呢。
　　……
　　睡觉的时候，橘真琴习惯性地开着卧室门。没有别的原因，遥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反正遥也不反对。何况两个人睡相都很好，也不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之类。
　　不过今晚，橘真琴躺下后，却久久没能入睡。他瞪着天花板，默念着“一只羊，两只羊……十九只羊，二十只羊……”但越念越清醒啊。
　　真是糟糕。
　　他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床板嘎吱地响了一下。随后便听见从客厅方向传来的低低的声音。
　　“真琴，还没睡吗？”
　　“……啊，抱歉，遥。吵醒你了吗？”
　　那边却久久没有回话。真琴正自懊恼时，遥又开口了。
　　“没有。”七濑遥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也没睡着。”
　　“……哎呀，可是遥明天一早还有课吧？”
　　“你不也一早要上班。”
　　“哈哈，也是呢。”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真琴想了想，正要说“那早点睡吧”之类的话，却又听见遥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琴，我觉得，也许真的要去试一下。”这次的话声沉稳许多，响亮了些，也听得更清楚了，“比赛也好，去看看也好……可以的话，我甚至还想去那时比赛的地方游一次。”
　　“……应该可以通过凛，要到使用那个场馆的权利哦。”真琴说，“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可以请假陪你。”
　　“嗯……我会约在周末的，不会耽误工作。”
　　“是吗？那太好了，遥。”
　　“……嗯。”
　　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但橘真琴知道，遥的心里，已经做出决定了。
　　只能……放手了吗。
　　其实，还是自己太过怯弱吧。有些话一直没能说出口，而当想要说的时候，却再也不能说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早就察觉到遥的心意了，在遥自己都还没发觉的时候。
　　而他能得到遥对自己说的那句，“有你在我身边真好”，就应该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吧。
　　挚友。
　　这就是他与他之间的唯一关系。也只能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一堵墙。
　　他知道的，他早就知道的，不是么。
　　可是如今明白了遥的决定后，却为什么还会——
　　他揉了揉自己的胃部。
　　啊，饿到胃痛吗？明明都把寿司什么的吃光了。
　　那么，难道不是胃吗？
　　他皱着眉头，却轻轻而无声地笑了一下。
　　——为什么，心口还是会痛呢。

　　【Chapter　3】无法拒绝的约定

　　“哗啦”地一声，一个健美身体从水中钻出，并很快掀掉了泳帽，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于是那头红发醒目而刺眼地显露出来，如同燃烧在水面的一团火光。
　　“唷，松冈君今天的状态不错，又刷新了个人记录啊。”将秒表向三两下就攀上池边的青年递去，一个身材魁梧年约四十几岁的大叔咧嘴笑着，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照这么下去，下一次的比赛，可就真能和世界冠军争一下高低了哪！”
　　“啊。我会继续努力。”松冈凛接过旁边另一个青年递上的毛巾，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并且一边擦一边向更衣室走去。
　　“午饭要在这里吃吗？”
　　“不要了。我讨厌顿顿都是青花鱼。”丢下这句话，松冈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更衣室。不过他又停了一下，退出来回头向泳池望了一眼。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可以看到泳池里有个戴着黑白条纹泳帽的少年还在奋力地打着水，进行着不知第几轮的50米自由泳练习。
　　——嗯，这一次速度还不错。不过，还有再进步的空间。
　　松冈凛这样想着，点了点头，正好又看见一个队里的后辈经过，于是叫住了他。
　　“野崎，帮我留意一下他，”松冈凛指着那少年说道，“回头告诉我他最快游了多少。我怕教练那边忙不过来，记不住。”
　　“是，前辈。”那后辈答应着便离开了。
　　松冈凛就没再管那么多，一边继续擦头发，一边向更衣室深处走去。打开他的储物格时，一闪一闪的手机信号灯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他将毛巾搭在了肩上，取出手机来看。是未接来电和留言讯息。
　　“是谁呢？”他也没想太多，只是摁下播放键，甚至打开了扬声器。他打算一边听一边换衣服。训练了一早上，到现在肚子也饿了，他还想尽快冲出去吃点好吃的，比如牛排培根什么的。肉类料理是他的最爱啊！
　　但当那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时，他蓦地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动作。
　　“凛。是我，七濑。我……”
　　是遥！
　　松冈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耳朵。那个万年不带手机不用电话的家伙……居然给他留言？！
　　他立马摁掉了扬声器，忙不迭地把听筒贴到了耳边。然后，他慢慢地露出笑容来，而且越笑越开心。
　　等他把手机从耳边放下的时候，他赤红的瞳仁里满是跳动着的小火苗。
　　——呐，我就说吧，遥。你逃不掉了。
　　***
　　午间时分，下课铃响了。
　　一辆橙红色跑车做了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校门口。然后，一个身材匀称高挑的男青年从中走了出来，火红的头发在阳光下跳动。他目的明确，一径往学园中央的教学楼走去，完全没顾上周围惊羡地望着他的年轻人们。
　　这个人当然是松冈凛。此刻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舒适的运动服。黑色的主色调，搭配着火红的几条纹路，将他一头红发衬得更为耀眼夺目。
　　他来到教学楼下，便靠着墙抱着双手等在门口。匀称而健美的身材，恰到好处的高度，俊美到有些张扬的面容，以及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他没待多久就引起了过往女生们的惊叫和瞩目。不过，他还是一眼都没去看那些羞红了脸蛋的女孩儿们，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等待那个一头黑发，却有着一双湛蓝眼眸的人的到来。
　　不久，当他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对纯澈如海的眸子时，他的笑意便逐渐在脸上晕开了。
　　因为那个青年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看见了他。
　　这就叫做……心有灵犀么？
　　“遥，这边。”
　　“……凛？！”
　　七濑遥似乎惊讶了一下，又立马别过脸去，最终还是慢慢走了过来。但还没走到身边，凛就一把捉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他离大门稍微远了一些。遥貌似有点不悦，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约的是周末。”
　　“哈？那是比赛的时间吧！而且，我可等不及了。”松冈凛笑着，故意凑近了遥的耳朵，惹得对方一下子弹开，险些没有站稳。他哈哈地笑起来，再次靠上前去，不过这次倒是保持了一个正常的距离。“既然是你发出的邀请，我当然要尽快来确认一下细节。所以中午我请客。想吃什么？”
　　七濑遥看着他，眸光闪了闪，像极了夏日里海上落下的点点阳光。
　　“去食堂。”最后，七濑遥这样说。
　　***
　　不管怎么说，这是七濑遥第一次正式的邀约，松冈凛觉得偶尔顺着他的意思来也不错。何况遥这个人要是执拗起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动的。加上今天松冈凛心情大好，也就不想和他争辩了。所以，虽然学校食堂的东西不算太好吃，但既然遥主动提出一定要他来埋单——他毕竟是这里的学生，说起来算是主人家——松冈凛也难得没和他抢。
　　说到底，这可是遥主动的邀请、主动的做东啊。松冈凛觉得，这绝对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随便扒拉了两下自己的料理，松冈凛想着回头还是去喜欢的那家店再补充一点好了。不过他看见遥一声不吭埋头吃饭的模样，就立刻不觉得这顿饭有什么不妥了。
　　看着看着，他慢慢勾起了嘴角。
　　“你还真是不坦率呢，遥。”
　　七濑遥听见，顿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着他。
　　“我说你啊，游泳也好，比赛也好，”松冈凛的笑意更深了，“还有，对我的感觉也好——你和从前相比，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遥听着便眨了一下眼睛，然后马上埋下头去：“你是来……说这个的吗。”
　　“哈？当然不是。”松冈凛干脆撑起双手扶在下巴上，定定地笑看对面的青年，“我想说的是，就算这次比完了，你也不许再逃掉了。”他的眉眼弯了一下，“我说过的吧，我不会再放手了。”然后，他便满意地看着那黑发青年的耳根慢慢红了起来。
　　七濑遥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怎么回话。想了很久，他才放下筷子，再次直视着红发青年的眼睛说：“那，周末在哪里比？”
　　“你想去哪，我就去哪。这附近的场馆，我都要得到使用权的。”
　　“那，可以去……那里吗？”
　　“哈？”松冈凛疑惑了一下，但又马上想到了什么。会让遥连名字都有些忌讳不肯说出来的地方，大概只有……
　　他收敛了一下神色，才开口说：“可以啊。只要遥你说想去的话。”
　　七濑遥蓝色的眼眸闪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去。”
　　这回轮到松冈凛沉默了。他定定地看着遥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与鬓角，然后沿着耳廓蔓延到后颈，勾勒出他清秀灵气的脸庞。大概因为人瘦了的缘故，遥穿的T恤领口有些过大，加上他再次埋头用餐的动作，两道清晰优美的锁骨便完整地露了出来。同时，随着他的一吞一咽，修长脖颈上的小喉结也在不时地若隐若现……
　　松冈凛干咽了一下口水，才定了定神说：“那好。我回去就和队里负责的人说一下。定好场地后，我马上通知你。”
　　“嗯。谢谢。”说完这些，七濑遥开始解决他盘中剩下的一点食物。
　　——这又不是青花鱼，遥原来也可以吃得这么开心？还是说，是因为跟我一起的缘故？
　　凛这样想着，虽然知道这样少女心实在太奇怪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心情飞扬。他等了一会儿，看着遥终于放下碗筷，才开口道：“对了，我们队过段时间要去悉尼。”遥不出意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凛笑了：“没听出来？我是在邀请你啊！遥，一起去吧。”
　　“……我？为什么？”
　　“想带你去看看我曾经待过的地方。”凛答道，“虽然我在那里有过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但那座城市却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尤其对你我这样热爱水泳的人来说。那可是一座海上城市！你会知道的，遥，等你亲眼看到的话……”
　　遥的目光闪了一下，却又立刻挪了开去。
　　“我要上课。”他低声地说。
　　“时间大概是在你们的冬假。”
　　“我要工作。”
　　遥的声音平静无波，简约而清晰。但听在松冈凛耳中，却是明明白白的回答：遥并没有拒绝！知道了这一点，他觉得自己离成功又更近了一步。
　　“工作不是问题，”他盯着遥说道，“我可以和队里说，请你去做助教。凭你的本事，这根本绰绰有余吧？薪水也一定不比你平时打那几份工加起来的少。”
　　“但是，我没有考过任何证书。”
　　“那就陪练好了。”凛马上接下去说，“其实是有个孩子，希望遥能帮忙指导一下。”
　　“……我？是谁？”
　　面对着遥一脸的惊讶和迷惑，松冈凛却卖了个关子，只是看着人笑：“嘛，你看到就知道了。到时周末的比赛，我也叫他来观战吧。”
　　七濑遥想了一下，才说：“那么，我是时候要回去上课了。”他便站了起来，收拾起桌上的餐具。看到凛盘子里留下的大半食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一切都被凛看在眼里。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餐盘，接着摸了摸鼻子说：“没关系。带去给我家小鸟吃就好了。”
　　“小鸟？”
　　“啊，我从前……捡来养的一只猫。”松冈凛难得怔了一下，但那阴霾的神色却很快就消失了，“那就这样说定了，遥。”
　　站着的七濑遥微垂双眼，静静地望着凛，蓝色的眼眸转为清浅的色泽，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端起餐盘转过身去。
　　而松冈凛望着那道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消失在视野里，半天没有动。
　　***
　　找了常去的西餐馆享用了美味的牛排套餐后，松冈凛便飙着跑车回到了集训点，却又一个转弯，拐进了旁边的一个高级公寓区。他所在的俱乐部在那里租下了一幢小高层里的几层楼，作为集体宿舍使用。而他的房间就在最高层的最里边，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套间。这可是他单独享用的个人空间，只有队里在世界赛事上取得过成绩的人才有这样的待遇。
　　打开房门，一只白猫喵喵叫着扑了过来，拿脸在他的裤腿蹭来蹭去。他轻笑了一下，打开手里的便当盒，将食物倒进了玄关旁的猫食盆。
　　这只猫已经陪了他几年了呢？他一时间有点数不过来。他只知道，这小东西从只有差不多巴掌大的时候就被他捡了起来，到现在拉长了身子已经快到他小腿的长度了。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高贵的宠物猫，所以也不挑食，甚至比起专门的猫食来，它更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大概……也与曾经将它养在高中的旧校舍里，偶尔偷偷带去吃不完的午饭当食物有关吧。
　　“小鸟，不要急啊，慢慢吃。有鱼。小心刺啊……唉，我真是瞎操心。这可是猫。”
　　就着通往客厅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