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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力上的悬殊还不仅仅体现在了数量上，还有质量上。虽说两万十字军与九万禁卫军比起对方的四十万民兵可谓是兵强马壮，但一与伊特维斯号称最强骑兵的光明骑士相比，就要远远逊色。而最为重要的，还有法师。一支骑兵可以冲锋，可以砍杀，但毕竟体力所限，范围所限，杀伤力有限，但法师便不一样。在许多战役上，法师便是扭转战局的关键所在，一个大魔法便可以摧毁对方一个军团，一个防御魔法便可让数万箭手形同虚设。但人类因自身寿命与体质所限，对于魔法上的造诣并不如其他种族，是故莫说是魔导士，大魔法师仅有寥寥几人，高级魔法师都少得可怜。而在伊特维斯历史上唯一拥有魔法最高成就的魔导师，竟还是在敌方阵营。
　　但星银法师团可谓是伊特维斯中高级法师的聚集营。有人曾说，宁失日光，不少星芒。说的便是伊特维斯中宁可缺少光明骑士，也决不能少星银法师团，便是因为他们不仅个人于术法造诣不低，更是深谙配合之道，纵使是身为魔导师的教皇也不敢直接与之对峙。
　　反观他们这方，虽然十字军与禁卫军中都有魔法师，但是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要远远不及星银法师团，这等级一差，便是深壑一般不可逾越。因为魔法师的等级，每一级皆是一个飞跃，低一级便是天壤之别。正如魔法师见习的小火魔法也许只能点几个蜡烛，但低级魔法师便已经可以用它覆灭一座建筑。
　　兵力上的悬殊便也就罢了，而此时大殿中的三人都没有说出来，却沉重地压在众人心上的还有一点，便、是、信、仰。
　　伊特维斯自开国以来，向来尊光明之神，光明教会与加尼米德皇室一直相安无事，共同进退，而其每年所征神府税竟可占伊特维斯全年税收的一半。
　　对于统治阶级而言，最好的方式不是暴力之迫，而是愚民之策；而最好的约束民众的方式，也不是对于刑法的恐惧，而是对于神明的敬畏。正因如此，以往的伊特维斯皇室总是不遗余力地宣扬神迹的存在，长此以往，对于光明之神的敬畏与信仰已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伊特维斯民众的思维中，如今要他们反对神明的代表——光明教会，简直便是推翻他们长久以来的信念，这比要让他们亲手弑亲还要更令人具有自我否定的意味。
　　迫于皇室的威严，让他们充军也许是可行的，但让他们毁去心中的信念，并愿为之付出生命，便是强人所难了。
　　坚定者无惧，秉一心信念，纵粉身碎骨再所不惜。但若犹豫者、怀疑者，稍微的恐惧便会让他们的怯懦无所遁形。如此又何谈士气？
　　想及此处，佩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摔下地图：“兵力上看来，几乎就没有胜算。”他抬起头来看着卡妙：“你的计策开始实施了么？”
　　卡妙颔首：“已派人前去墨驻守。”
　　佩里道：“也只能寄希望于一役打败他们……但即使打败了他们，又如何呢？”他一捶桌面：“真没想到，成也教宗，败也教宗。”
　　卡妙道：“也许你误会了，我并不寄希望于在墨城一役中完全打败他们。”
　　佩里皱眉道：“不然呢？你……”他的话音消失在卡妙随即拿出来的东西上。
　　金质半圆，上有太阳标识。
　　参谋长低声惊呼道：“信符！”
　　卡妙道：“光暗之战即将开始，我们不能消耗太多兵力在内战上，但这一战无可避免。光明骑士以坚定的信仰而闻名，但同时，他们也是军纪极为严明的一支军队。现下我与教皇手上各执半枚信符，他们才会追寻光明教会。但若我们集齐一枚信符，星银法师团与光明骑士皆会听令于我们。”
　　佩里一惊，随即黯然：“谈何容易。”
　　卡妙沉吟一会：“这个以后再说。我想知道在我不在的几天内，我们的战备布置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5．34　教宗　THE　HIEROPHANT

　　等几人谈完正事出来时，天色已暮。卡妙走出来时，就看到米罗靠在柱子上，面色有些难看。
　　还未等卡妙发问，米罗就开口道：“你自己看吧。”
　　卡妙疑惑地向他的身后看去，之后瞬间呆在当场。一个金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
　　是冰河。
　　虽然仅仅只是失踪了几天，但是冰河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憔悴不堪，并且看卡妙的眼神充满了愤恨。
　　卡妙一惊，他不是擅长表达情感，他这几天来一直被各种事情所拖累，无法亲自动身去找冰河。冰河的事情一直梗在他心中，让他寝食难安。如今冰河回来，让他终于如释重负。但是冰河的神情却又让他忐忑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
　　此时，就好像有万根刺卡在喉口，让他开口都显得艰难：“冰河，你……”
　　冰河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要走。米罗直接扯住他，脸色很不好看：“你这什么态度？”
　　冰河甩开他的手，依旧垂着头。
　　卡妙此时终于意识到言语有多么苍白，他声音很干涩：“冰河，之前我并没有料到……”
　　“没有料到？”冰河终于开口，少年的声音很冷：“我也没有料到你会是这种人。”他愤愤道：“我母亲把我托付给你，你就这样对待她的——”
　　啪的一声，米罗扬手起落，便给了冰河一巴掌。卡妙皱眉，米罗却冷冷地直接道：“你活一世，有没有点自尊，是男人就不要总想着依靠别人！”
　　冰河愤怒道：“你——”却说不出下句话。卡妙淡淡道：“冰河。”
　　冰河抬起头，抿着唇，倔强地看着他。
　　卡妙轻声道：“米罗说的没有错，我并没有义务照看你一世。”
　　冰河没有想到卡妙会说这样的话，握紧拳头，面色苍白。
　　卡妙蹲下来，平视着他：“但除了塔罗师的技能，我可以教给你我所会的所有，这样你也不再需要依靠别人。”
　　冰河一惊，就听见卡妙冰蓝色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道：“冰河，对不起。”
　　冰河紧紧咬着下唇，但是眼眶却红了一片。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跑开了。米罗与卡妙看着他跑开的身影，彼此都没有说什么。最后米罗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卡妙……”
　　卡妙垂下眸子：“我没事。”
　　米罗心中暗叹一声：“你的有事从来都写在脸上。”他开口道：“找到冰河时，是在东方会馆。”
　　“东方会馆？”卡妙一惊：“是东方人……”
　　“是的。”米罗看他一眼：“不是，据说是在一次遇袭时清扫战场带回来的。当做光明骑士处理的，所以……”
　　卡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东方商馆一次为伪装成贼寇的光明骑士所袭，在捡到冰河的时候，必然是对他没有好待遇的。想及此，卡妙心中愧疚更深。
　　米罗淡淡开口：“卡妙，你也许弄错了我说话的重点。”
　　卡妙皱眉：“什么？”
　　米罗道：“冰河是被当做光明骑士处理的。”
　　卡妙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米罗道：“是。他当时正在光明骑士的队伍里。也许曾加入过他们。”
　　卡妙断然道：“不可能。光明骑士的选拔极严。”说罢便陷入了沉思。
　　米罗没有做声，他在心里暗笑。分散卡妙注意力以让他不再愧疚悔恨目的已经达到，冰河到底是怎样与他确然无关。
　　他一揽仍在沉思中的卡妙的肩膀，用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温柔声音道：“好了，别再想了。我们要即刻赶去墨城，在那里，所有的都已按你的想法储备好。”
　　******
　　米罗与卡妙在次日便启程向桑城行去。佩里在处理皇城相关事情后即刻便会赶去。是故此行只有米罗、卡妙以及护送他们的两百十字军将士，以及……第二日清早血红着眼睛的冰河。
　　他一言不发，就钻进了十字军将士为卡妙准备的马车中，卡妙也随后撩了车帘跟进来。虽卡妙因其血族的特殊体质不能晒阳光，但他作为将领，本不好乘坐马车。他本欲仅披一件薄斗篷撑过去，但在米罗的威逼利诱之下，他只好无奈笑笑，也踏上了马车。
　　令众将士奇异的是，本与卡妙寸步不离的米罗，虽是重伤未愈，此次却没有乘上马车，只是骑着一匹马，在马车旁不紧不慢地跟着。卡妙知道他不愿意让冰河觉得尴尬，但此时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同冰河讲些什么。
　　冰河自一上车，便一言不发，低头摆弄着一个血红色的小瓶子。卡妙随意找了几个话题开场，冰河却都不冷不热地应着。卡妙轻轻叹了一声，知道他的心结不是这么容易被解开的，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轻轻靠着马车车壁闭目休憩，至此一路无话，仅余冰河摆弄那个瓶子所发出的丁零脆响。
　　突然，马车一震，停了下来。卡妙睁开眼睛，撩开帘子，低声道：“怎么了？”
　　米罗有意无意地为他挡着阳光，眼睛微眯，看着前面：“好像有埋伏。”
　　卡妙没有说话，披上斗篷，一跃而出马车，反手抽出剑，淡淡眯了眼扫视四周。此时他们所行之路是为皇城至桑城的必经之路，虽有商队常行，但是这一片因横穿郊野，面积过大，故整修也不大及时。此时除了中间开辟出的一条整平的道路之外，两边皆是杂草丛生，野树虬扎，故视线被遮挡地极为厉害。
　　卡妙冷声道：“以小队为分散单位，搜寻周围！”
　　说罢，他按了按米罗的肩：“你帮忙照顾冰河。”
　　米罗挑眉笑了笑：“哦？你是在担心冰河，还是在照顾病弱者？”他指了指自己，表情有些懒倦。
　　卡妙看了看他，终于淡淡一笑：“好，你跟我来。”他指了旁边的两个十字军将士：“你们，好好守着马车。”
　　两个禁卫军将士应了一声，快步跑到马车旁边站定。卡妙跳下马车，秉剑肃立。
　　突然，只听得一个十字军将士破音的嘶吼：“快——趴——”
　　还未等他的话音落下，卡妙就惊道不好，急急按下身旁米罗。就在刹那之间，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自他们前方不远处响起，巨大的声浪排山倒海喷涌而来，震得人耳膜几乎出血，离得近了，更是觉得脑子碎裂了一般地疼痛，像是种下了一堆堆小的爆炸源，轻易摧毁人最为脆弱的地方。
　　气浪所袭之处，一片野草化为灰烬，爆炸所引起的烟尘铺天盖地，一时只觉得周围有如夜幕。
　　卡妙拭去唇角鲜血，大声喊道：“以小队为单位，迅速向我集合！”正说着，他的手上蓦然暴起了一团炫目光华，在那黑沉沉的烟雾里像是旭日般醒目！
　　但这一来，无疑便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顿时，有无数支箭向他飞掠而来。卡妙想都没有想，在箭雨袭来之时却不闪不避，横切一张塔罗，嘴角勾起冷笑：“塔罗系凝止！”
　　一瞬如同云破月明，所有的烟尘与箭雨在刹那静止，在重力的作用之下纷纷落地。而在那瞬间，本如堕雾里的十字军将士终于能清楚地看清楚卡妙所在地，以小队为单位，向他靠拢而来。此次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十字军伤亡惨重，但幸好之前卡妙让他们散开来，无意中却减少了伤亡。
　　爆炸之后的商道被清空了许多杂草与树木，让他们的视野开阔了不少。但同样也由于爆炸，之前的平坦土地却也不复存在，这意味着作为战场，对于十字军战士极为不利。
　　卡妙并未多言。十字军其实于他并不熟，许多依靠默契的战术他都无法实施，也无法准确地发挥出十字军的优势。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法正确地指令他们。此时只听到他清冷声音响起：“以小队为单位，向我集结，战士在外，法师在内，准备火焰术！”
　　一听他的号令，十字军将士迅速改变队形，法师在内边后退边挥起手上法杖。在此两百将士中，法师并不多，只有八人，但八人之间颇有默契，念咒时的频率都极为相似，故八个小火焰聚集在一起时却能发挥出不小的威力。
　　卡妙指向不远处大片未被爆炸销毁的杂草树木，冷冷道：“向那里！”话音还未落，他马上接道：“盾准备！向上！”
作者有话要说：　　

　　☆、§5．35　教宗　THE　HIEROPHANT

　　战士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按照他的指令高举盾牌向上，顺便习惯性地护住法师。
　　就在此时！那些杂草树木中突然射出密密麻麻的箭，力道并不大，可见并没有经过相关训练，但却胜在数量与密集！所幸战士们之前便已竖起盾牌，此时并未造成巨大的伤害。
　　在火团与箭雨几乎是同时落下的。在那之前，就有数百人从那里一跃而起一下轰散开来，但草木易燃，并且人数太过密集一下子无法很好地疏散开来，故有许多人身上着了火，一时痛苦□□声不绝，皮肉毛发烧焦的味道纵然隔着较远的距离，还是清晰地飘来，令人欲呕。
　　卡妙看着远处乱成一团的伏军，此时他们早已漫无章法，有些在地上痛哭的打滚，有些在帮助同伴身上灭火，还有人就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面对这样可一击溃散的伏军，卡妙却迟迟不下令让十字军将士上前去绞杀。米罗在他身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手紧紧握成拳，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青筋突起，似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米罗轻轻叹息一声，看向远方。那些人衣着普通，所射的箭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没有团队合作意识——这哪里是军队，分明就是普通的百姓。
　　他们自发地集结起来反抗，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卡妙与佩里等人才是真正的叛乱者，他们背叛了伊特维斯的信仰，还公然反对教皇。
　　米罗努力控制住自己去带走卡妙的想法。他想带卡妙离开这里，离开这些奇怪的是是非非与这些莫名的责任，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卡妙是一个怎样的人——无论别人是否理解他，他都只会沉默，然后一如既往地奉献与牺牲，努力为这些愚昧的民众争取最大的利益。
　　因为他还当自己是伊特维斯人，还记得这些愚昧的人是他的子民，还妄图反抗塔罗师的命运为他人带来幸福，甚至于……还相信着光明与正义，纵然他从来不会承认，并放纵着黑暗侵蚀自己。
　　但有些人，生来就该在光明里，纵然沉沦，也绝不会堕落。
　　多大的讽刺，他透支生命想要维护道国家认为他是叛乱者，他耗尽心血想要保护的人民想要杀了他。
　　最终米罗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他转头看向卡妙：“动手吧，我们赶着去桑城。”
　　他知道卡妙接下来要做什么。卡妙没有选择。在理智与情感面前，卡妙严谨地像是最精密钟表上的指针，从不会走错。
　　不管情感如何喧嚣。他没有选择。
　　卡妙慢慢垂下眼眸，对十字军下令：“全部歼灭。”
　　十字军的纪律十分严明，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整齐地响应，就默契地提起兵器开始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屠杀，以有武器对抗无武器，以有训练对抗无训练，这样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
　　卡妙闭上了眼睛，指甲嵌入手心，生生滴下血来。
　　感到后面有马车车帘撩开的声音。冰河探出头来，静静地看了看外面的场景，不言不语，只是抬起眼直直地盯着卡妙的背影。
　　卡妙没有回头，冰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埋伏炸药时，他们特意留开了自己的边缘，这种做法十分愚蠢，因为他们直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最后，他的声音低下去，与其像是解释，更像是叹息：“一路上，盲目信仰的百姓并不少，我们不能这样耽搁下去。既然无法说服他们，也无法让他们理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知道这样的做法无疑不自量力，不会取到任何的效果。也为……震慑。”
　　最后的一个词，他说起来有些生涩。
　　冰河没有说什么，撂下帘子收回身子。
　　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远方哀声遍野。十里之内，鲜血浸没，此时望去，犹如夕阳光辉洒下，融入土地。
　　卡妙的脊梁依旧挺直，他的目光依旧坚定。
　　米罗与他并肩而立，最后向他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卡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足够了。而他会一直站在卡妙这边，也足够了。
　　不论前路多么艰难，他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纵然终生苦厄，不得善果。
　　战斗没有多久就结束了。十字军将士清理战场，一个将士推着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向卡妙走来：“殿下，发现了这样一个人，一直呆在我们的身后，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他说他有事情要呈报。”
　　卡妙淡淡看着那个老人。那个老人老的几乎就看不出年龄，脸上皱纹堆叠，几乎看不清容貌。他的眼睛浑浊，被米黄色的糊状物迷着。此时他正嘿嘿地傻笑着，口角流涎。
　　那个将士看着这样的老人，有些后悔自己带了他来。卡妙却道：“你说。”
　　那个老人这样看着卡妙很久，最后哈哈笑了起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