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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之龙套秦钟-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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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之下,庄伯书自是落魄潦倒得很。庄季书跨马游街那日,他正跟人约了吃酒,几人的位置恰恰好在酒楼的二楼临街处,听着热闹声自有人向下望,有人羡慕,有些吃味,唯有一个跟着庄伯书极为相熟的仿若吓着了,一只手指着那为首的穿着状元红袍的人,结结巴巴道,“那,那不是你弟弟吗?”
弟弟两个字,自从他回来便没人敢跟他提。在庄伯书看来,庄季书是个为了自己前程而宁肯放弃他的命的人,这种人,已然成仇。
可惜他回来的时候,庄季书已然不在京城,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否则的话,他却是要找他狠狠算账的。此时听得友人居然说游街的三甲竟有他弟弟,庄伯书立时站了起来,眯着眼向下看去。
兄弟两人其实长得并不像,庄伯书随了庄希,有些壮硕,五官也粗粝些,而庄季书却是随了他的母亲,他的母亲祖籍江苏,身架窄小,面容白皙,庄季书便也长了这副模样。
怕是也正因为如此,庄希更疼爱老大一些。
白皙、单薄的庄季书穿着那身红袍却是衬得人面如冠玉,纵然他平日里再冷淡,连中三元却也足够让他兴奋,此时正是满面笑容遮不住,恨不游遍大京都的时候。
这笑容刺花了庄伯书的眼,他拉着身旁的友人问,“今年的状元叫什么?”
“张吉,说是金陵人士,如今才十九岁,是本朝年纪最小的状元,更是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友人望着下面的队伍,啧啧地叹道,“当年他不过十三便中了举人,果然是个有才的。”
庄伯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已然落魄,怎会容许庄季书威风?所以,当庄季书喝了琼林宴,回薛府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叫,“季书?”
这声音太过熟悉,四年了他亦是记得清楚,并未答话,而是先给身旁的狗儿使了个眼色,方才回过头。果然是那人,他只做未看到,冷冷瞥了一眼,向着薛府大门走去。
庄伯书却道,“若是有人上报,新科状元乃是罪人之子,以假身份参考,你说这算不算是科考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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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王怎会不知道他的身份?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冤屈与不满;才肯用他呢!这点威胁对于他着实不算什么;只是;庄季书眯了眼睛;若是由这个人闹着;给自己正了名却也是件好事儿。
所以,庄季书看着已经带着人赶来的狗儿;便吩咐道,“此人口出恶言,还不将他打出去;日后莫让他靠近门口。”
庄伯书来之前已然打听过,庄季书竟然拜了皇商薛家的家主薛蟠为义弟,进京后也是一直住在薛家。他一个军汉,倒是没想歪了两人关系,只是觉得,薛家是皇商,既然义子连中三元,怕是也不肯放弃。如此,庄季书岂不就是棵摇钱树?再说,有了这个把柄,日后他要做些什么,有个三元及第的人帮着,也是方便许多。
他倒是真想吓唬吓唬庄季书,哪里想到,庄季书竟是人都不认,便让人将他狠狠打了一顿扔了出来。这口气庄伯书哪里咽得下,再加上庄季书又收买了他那个友人,通过他传些不甘心之类的话,结果庄伯书气一上头,便告了状。
这却是大事儿。
新科状元竟是用的假身份,不过这事儿却也明显,庄季书自幼在京城生活,还上过堂,自是有许多人认识他,不用上堂便能断定他的确是冒用身份了。
荣王震怒,在五月初一的大朝会上传庄季书,让刑部尚书冯瑞质问他为何胆大包天,竟然敢冒用身份参加科举。
这虽然不符规矩,但也和情理,毕竟这算是荣王亲自定下的第一批门生,他亲手定的状元出了纰漏,想要问个清楚也是自然。
只是庄季书却是面色淡定,冲着监国的荣王道,“罪臣的确是冒用了张吉的姓名。张吉乃是金陵人士,十五岁时溺水而死,他父母早去,这身份正好,所以罪臣买通了张家的族长,成了张吉。”
“罪臣如此做,不过是想参加科考。罪臣从三岁启蒙,便一心读书,十三岁中举,若是无措,十五岁的时候,便能参加会试,将学问卖与帝王家。可惜的是,”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悲伤神色,“罪臣的爹爹庄希,当年参与进了一件儿案子,那被告为了赢得官司,利用权谋关押了我的大哥,爹爹为了保命,便替那被告认了罪,罪臣便成了罪臣之子,没了参加科考的权利。”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是颤抖难忍,他扑在地上,流泪道,“十五年来,罪臣一心读书,并未有一丝一毫懈怠,爹爹为了哥哥的性命,顶罪而让我没了科考资格,我心中理解,却不甘心。圣上,罪臣不甘啊!”
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大朝会上站立的每个人,哪个不曾怀抱着这样的梦想度过了少年时代。即便是出生于勋贵、仕宦之家,他们所受的教育怕是更加严苛。庄季书的一番话,不否不辨,倒是激起了不少人的同理心。
何况,他的爹爹并没有错,而是受了胁迫为人顶罪。刑部尚书冯瑞一向是个人精,荣王既然让庄季书上殿来辩,就是摆明了态度不想追究责任,当即请令道,“庄季书虽然行为恶劣,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臣愿重申其父之案。”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同意。
众臣倒是不知道庄季书早已是荣王的人,而是知道这是荣王第一次主持殿试,这是荣王的第一个得意门生,这是本朝的第一位连中三元之人,便是为了荣王的面子,庄季书也不能有事。
荣王站在龙椅的左侧脸色冷淡,答道,“准。”
怕是庄伯书也未曾想到,他不过是告了庄季书,竟是让庄希案发回重审,这却是个好消息。
宁荣两府倒是有不少人吓坏了。王夫人当年牵的线,扣押庄伯书的就是他哥哥王子腾的人,贾珍当时便是被告,推了庄希出去顶了他的罪,若是重审,他却是心中忐忑。
好在,此事荣王并未站稳脚,自是不会随意得罪宁荣两府和王子腾,冯瑞只是为了给庄希翻案,将庄季书从冒名参加科考中摘出来,并未深究。只是既然庄希不曾有罪,那么必定有个犯罪的人。贾珍一狠心,便将赖升踢了出来,当年去秦府的只有他两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可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秦钟自是高兴得很。戴榕不解道,“你这是何必,宁国府还立在那里,不过处理了个仆人,怎会高兴成这样?”
“宁国府立不了几日,我看着它一点点塌下来,怎会不高兴?”秦钟解释道。“以奴仆之身,欺压官员,判他个死刑一点不为过。”说罢,秦钟倒是想起了什么道,“你若是想查当年贾攸溺水的事,此时去问他正好,他刚刚被贾珍卖了,又马上要去死,怕是恨得厉害呢!”
这却是提醒了戴榕,他连连点头。
案子结了,庄季书知法犯法,被罚了三年俸禄,而庄希自不能再关在牢里,怕是因着他顶罪四年,刑部尚书冯瑞还判了荣国府赔偿白银一百两,算作是补偿。庄希本就年岁已大,四年牢狱生活,更是让他的身体破败不堪。在牢中硬生生挺着还能挨过去,可一归家,便病倒了。这病来得急,却又去得慢,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身体,很快,庄希便虚弱不堪。
这一日,庄希刚刚吐了血,对着守在身边的儿子庄伯书道,“伯书,爹爹怕是不行了。”
父子两人说到底感情深厚,庄伯书立时眼圈便红了,劝道,“爹爹这是说得什么话,不过是吐点血,儿子已然求了门路去请了太医,怕是这几日便能请来,到时候手到病除,爹爹自不会再受这些罪。”
庄希疲倦地摆了摆手,他自是知道这个儿子孝顺,正因为如此,他方才要为他打算得多,而另一个,他知道自己对不住他,可是人的心本就是偏的,他本就疼爱庄伯书多一些,何况他已然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庄季书的事,如今再挽回,怕是也强不到哪里去。
所以,庄希紧紧握着他的手道,“明日你拿着我写的帖子去请你弟弟来,就说我不行了,让他来看我。”
庄伯书已然泪流满面,哭着点了头。
接到帖子的庄季书自是面色深沉,薛蟠自来疼他疼得厉害,瞧着他这般样子,便一把将那帖子抓了过来,便要撕个粉碎,嘴里骂道,“真是个老不修的,不知廉耻,他有何脸面前来见你?”
庄季书慌忙将帖子夺了下来,他自是知道薛蟠是为他好,瞧着他气得那样心里自是暖暖的,安慰道,“你别将我当做纸糊的一般,我受了那么多罪才有今日,怎会对他们妥协,不过是想着,如何应对得利最大罢了。”
此时,外面正想起莺儿的声音,“两位爷,太太想请两位过去喝茶呢。”
原是宝钗小选失利,她如今已然有十五岁,已是要结亲的年岁了。庄季书连中三元,日后前途自是敞亮,王夫人怎能不动心,原先的利用也成了真心,昨日便又请了她去闲聊,其实是旁敲侧击地说了宝玉的婚事。
薛姨妈从来都是个没主意的人,姐姐问的紧了,这事儿又不好跟宝钗商量,便想起了两个儿子,便吩咐他们过来了。瞧见两人,她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如今季书中了状元,咱们家也跟着起来了,我自是愿意你妹妹趁着这个机会嫁个好人家。可你妹妹这婚事还是不好找,一是咱们是皇商底子,终究是个商人,二是门第太高了,我怕她受委屈。”
薛姨妈瞧了瞧两个儿子的神色,看着他们都在用心听,便道,“你姨妈提的这事儿,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宝玉不成器不愿意,可毕竟知根知底,有你姨妈在,姨妈当婆婆,怕是再舒服不过了。”
这话儿听着便是糊涂,薛蟠只觉得王夫人小算盘打得太精,自己妈妈却是糊涂的纠缠不清,这事儿怕是跟她说了不下三四遍,竟还是被王夫人说动了。当即便额头青筋直跳,庄季书怎会不知这事儿,一把摁住了他,冲着薛姨妈道,“干妈不过是担心宝钗嫁到门第高的人家受委屈,依我说干妈不必这么想,宝钗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一向有主意,家中大小事也是她做主。至于人家,”他想了想道,“咱们一家人,亦不用将那些规矩,干妈还是问问宝钗的想法,总要她心中情愿才好。”
薛姨妈无奈,自是去问宝钗。薛宝钗虽是在闺阁长大,却是自幼失父,哥哥又不成器,瞧着妈妈带着他们俩个与族中人周旋,受尽了委屈,心中自有不一般的志向。听得两个哥哥问她究竟想嫁入什么家中,她踌躇一阵终是将前几日所写诗默了出来,让莺儿送到了前面。
薛蟠先接过来,却瞧见是一首诗,他不过粗通文墨,如何看得懂,却是又递给了庄季书,庄季书一瞧,上写道: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蜂团蝶阵乱纷纷。 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他本就是聪明人,心中便明白了薛宝钗的大志向,便对着莺儿道,“去回姑娘,就说她的意思我知道了,若是干妈和薛蟠都愿意,自会想办法帮她达成心愿,那处儿并非好去处,家中日后怕也帮不上忙,让她思量好。”
莺儿当即点了头退了出去,夜里薛蟠问,庄季书才将此事说了,听得薛宝钗还是想去那地方,薛蟠自知管不住,只得叹气,又细细问了庄季书是否真有办法,庄季书道,“荣王初登大宝,怕是要纳妃选秀的,要个名额却是不难,只是日后如何,还看她自己造化。”
此事说定,薛宝钗也有了去处。只是王夫人还有些不甘心,时不时的让人接了过去聊天,薛姨妈因着那日薛蟠发脾气,自不敢随意应承,只说此事她两个哥哥做主,王夫人哪里敢跟薛蟠那不成器的打交道,此事便也暂时放下了。
庄希下了帖子,庄季书便是再忙,亦要抽空见一面,他如今被授了翰林院编修,便选了个沐休日,带了狗儿上了庄家大门。
88
庄希已然病的厉害;依旧让人扶了他下床;来见庄季书。庄季书便是再恨;也是个知礼的人;如何能让庄希就这么硬挺着;当即便道,“庄老爷还是回床上躺着吧;我在床边听一样的。”
他虽不肯叫爹,可语气却是十分缓和,庄希心中难免有些高兴。待到躺好;他便拉住了庄季书的手,哭道,“当年之事,我知道对不起你,可并非爹爹偏心,实在是科考与一条命相较,自是命重要。你年少不知离愁苦,这亲人在眼前你觉得恨,一旦逝去了才知道后悔,可那时已晚了。你们都是我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那时你们换了位置,要参加科考的是你哥哥,我亦会如此。”
这话说得的确动听,只是若仅是如此,逐出家门又如何说?庄季书微微低头,敛了眼中不屑,那庄希还以为庄季书是原先那般怯懦性子,此时是听进去了,便又道,“爹爹我身子不行了,怕是没几日活头,日后这世上唯有你们兄弟才血脉相连,日后你们还要兄弟齐心,庄家自会发扬光大。”
庄季书怎听不出其中的让他提携庄伯书之意,他当即仰起头,冲着庄希诧异道,“这却是不妥。虽然圣上赐还了我庄姓,可我当时便禀告了圣上,我早已被庄家逐出家门,已不是庄家人了。圣上仁慈,不忍我日后连个祭祀的香火都没有,便准了我自立家祠。”他瞧着庄希苍白的脸,还有后面庄伯书铁青的脸,从未如此畅快过,“所以,庄家这一脉还需伯书兄自行努力了,我们已然没有半点关系。呃,日后便是街上见了,也当不认识吧!”
“你……”庄希指着庄季书,心中有说不出的痛,他从未想过,那个懦弱的只会读书的孩子如今竟如此牙尖嘴利,“不……不孝子!”
庄季书此时终于直起腰来,从床边站起,冲着庄希道,“不孝子?庄老爷可曾做过一日的慈父?你说你一碗水端平,我且问你,为何将我逐出家门,为何将我母亲休弃,为何指使庄稼人散布谣言让我们母子住到了郊外的庄子里都不能安静?你的确是不偏心,而是将整颗心给了庄伯书了吧!让我提携他,亏你们说得出口。”
庄希身子本就不好,此时听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当即便两眼一翻,昏厥过去。庄伯书一边指挥着丫鬟们替庄希掐人中,一边让人请医生,一边冲着庄季书骂道,“他是你爹,你怎可……”
“这是你爹,非我的。”庄季书哼道,“御医我早就请来,就在门外,你放心,我怎么也不会背个气死人的罪名。只是,你要明白,我已今非昔比,收起你的小心思,老老实实的过你的日子,咱们还可两不相干,若是你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瞅了瞅庄希,“连他我都不在乎,何况你。”
说罢,庄季书扬长而去,庄伯书呆立原地,他知道,此人必会说到做到的。
只是庄季书为庄希请了御医,虽没有治好,却让他能苟延残喘下去,自古以来,医药费便是件要命的事,庄伯书本就入不敷出,冯瑞判的那一百两银子又做得了什么,没一年,庄家便开始当东西,又几年,庄希时而病发,庄季书每次都在抢着找了大夫来,竟是次次就救下了,让那庄希一直吊着命,庄伯书又是真孝子,这日子便一日日差了下去,卖了铺子与庄子,最后连东西都当光了,不过剩个空头宅子,庄希却依旧剩下口气。
薛蟠本来对庄季书放过庄希与庄伯书一事颇不高兴,觉得庄季书受了大委屈,当时庄季书只道,“此事人人瞧着,我一个三元及第的书生却是要名声的,怎会落井下石?你莫觉得我委屈,再过几年你再看就是了。”
薛蟠此时才知此人杀人不见血的厉害,心中难免恻恻,他倒不怕庄季书对付他,只是觉得有些夫纲不振,床笫之间又不知提了多少要求逼着庄季书一一应了,这自是后话。
倒是秦钟这面,秦可卿足足在屋中呆了半月,终是想清楚了,让如慧请了秦钟来。秦可卿此时已是消瘦得不得了,一张小脸不过巴掌大,却是苍白得厉害。秦钟难免露了担忧之色,秦可卿微微笑道,“莫担忧,不过是许久未出屋,才显得苍白些。”
秦钟点点头,“姐姐却要保重身子,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秦可卿自是答应。两人沉闷一会儿,秦可卿方才道,“那事儿我已然想清了,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却是定下的,我与他们无缘,与秦家有缘,何苦再为他们伤怀?”
听着秦可卿能想通,秦钟自是高兴,连忙道,“却是如此,姐姐也是知道,我自幼最爱缠着你的。”
这却是说得小时候的事儿,秦业虽然将秦钟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可他毕竟要去衙门办公的,平日里便是秦可卿哄着秦钟。秦钟小时便长得十分精致,跟个妹妹似得,秦可卿如何能不疼他,两人自是关系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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