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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驭画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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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前神思已经有些恍惚,只觉得唇上凉冰冰的,挺舒服。景西又直起身子,白前笑道:“你是说,别再讲话么?”

    “嗯。”

    白前也“嗯”一声,问道:“我能不能……昏过去一会儿……太疼了……”

    景西摇头,拢了拢手臂,调整了下白前的位置。白前垂着脑袋想了会儿,问道:“这角度,是让我看风景么?”

    “嗯。”

    白前淡笑。眼前都是花的,哪里还看得了这里什么格局。侧腹的伤口疼到极致已经麻木了,被石块砸到的右腿又开始剧痛。失血过多,此刻已经开始气短,浑身冒冷汗。

    狭窄的通道在视线里晃来晃去,景西转弯,眼前骤然开阔,亮的刺目。白前一个精灵,稍微清醒一点。

    圆形的大厅,足够一匹马撒开欢的遛蹄子。周围的墙壁上点了一圈的灯,把这个地方照的很亮。地上堆放了许多兵器,寒光闪闪,那刺目的光就是它们反射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四、五十个人,听到景西的脚步声,纷纷抬头回望。表情有麻木,有惊讶,有恐惧,还有欣喜。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在灯影和刀刃下,显得有些诡异。

    圆厅四处只有两扇门,各站了两个青衣短打的男人,面上戴着和景西一模一样的面具。距离景西近的两个人率先回身,看到景西的面具之后,迟疑着停在原地。

    天舒也跟了过来,看到四下散落的人,惊呼闷在嗓子里。左义随之而到,进了这大厅之后,瞬时愣住了:“天!这是修罗场么!”

    白前眼花,刚刚没看清,此刻听左义这么呼喊一声,才瞪大了眼仔细去看那些人。

    几十号人以男性居多,衣衫褴褛,几不蔽体。每个人的身后都背了根粗重的铁条,末端死死定在墙中,墙也是铁制的,坚硬无比。而铁条的另一端,穿透琵琶骨,紧锁肩膀。伤口暴露,大概从来没经过处理,早已经化脓,稍微移动,就会流出黄色并绿色的液体。

    视觉冲击下,白前才觉得鼻尖都是令人作呕的腐气,忍不住干呕起来。

    景西等到天舒,立即向另一个出口奔去。而守门看到不相干的左义,便扑了过去,进行厮杀。另外两个也朝向景西奔来,举起手中的刀便要砍。景西转个身,动作稍微慢了一些,便被那人砍中手臂。天舒满目震惊,不相信景西会被这种小喽啰伤到。再向前两步,看到白前煞白的脸以及还是流血的侧腹,瞬时了然。

    景西抱着白前不便出手,天舒主动接了任务,反手挑开守门的刀,杀出一条路。景西侧身,跃进了出口通道。

    白前被景西转了两圈,头更晕,感觉全世界都在旋转。眼前的景象像是看万花筒,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人拿了两把刀相互砍,断了一把就换另一把,继续砍。白前在这碎片一样的世界中,看到砍刀人的脸,格外熟悉。

    “停……停下!别走!救……救他们!”

    白前挣扎了下,指着角落的一个人。景西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步子当真停了下来。天舒跟上,看似不经意的在景西背上撞了一下。景西脚下趔趄,白前的指向就偏离了。

    守门顺着白前的手指,看到一个十二、三的男童。大厅里已经打做一团,他却还是跪坐在地上,双手在空中作画,凭空拉出一把匕首。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再次挥刀而上。

    景西还定在原地,天舒手肘击在他背后,他才像是从大梦中醒来。天舒又在他肩头推了一把,景西顺势迈了两步,滞涩渐渐消失,步伐加快。

    白前惊叫:“你……求你!”

    景西眉头锁的很紧,只管向前。滞涩刚迈了两步,身后一个女声追至,伴随着兵刃相接的金铭声,叫道:“休走!将白前还我!”

    竟然是穆悦观跟了过来。

    白前像是得救般,提了口气喊道:“悦观!救那些人!”

    不等景西有动作,天舒反身奔回去。圆剑出手击在穆悦观腿窝,天舒顺势揽了穆悦观一把,抽下腰带将她绑了扛在肩上,然后追景西去了。

    后边闹哄哄的一团,白前的意识越来越淡,听不分明。隐约有光线自前方传来,白前觉得双手像是正在消失,毫无知觉。景西的脸在眼前晃动,也多了好几层重影,轮廓看不清晰。

    白前将怀里的包裹推向景西的胸膛,嘴唇开阖,轻道:“替我……拿好……”

    浑身无力,却始终没有昏过去。白前知道景西抱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安心。

    像是坠入深海,被深蓝的海水包围,满心都是安全感。

    景西将白前和穆悦观放在一家驿站门外,拖着气喘吁吁的天舒转身走了。穆悦观被堵上了嘴,瞪着眼睛直哼哼。好在驿站门前来往人多,穆悦观被人围观了片刻后,终于有城官赶来,替她解了腰带。

    穆悦观一个打挺蹦起来,半跪在白前身边,拍他的脸。白前被景西平放在地上,阖着眼,脸上毫无血色。

    城官将这两个人围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穆悦观,质问:“你是何人!”

    穆悦观扬起鞭子,直抽在那城官脚下:“给我找大夫去!还有,去捉那两个戴面具的人!捉不到的话,等着我穆府与你问话!”

    城官躲的老远,生怕她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穆悦观不知道白前伤在哪里,也不敢随意搬动他。小姑娘急红的脸,两眼也噙着泪,吧嗒吧嗒的掉在白前脸上。刚想握着他的手替他取暖,就见白前开口,声音微弱:“我的包裹?”

    穆悦观四下找了找,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哪里疼?告诉我,你伤在哪里?”

    白前的声音更小了几分,穆悦观将耳朵凑过去,听白前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吩咐道:“闹,够了,就撤。然后,别显眼。”

    穆悦观急问:“什么?要做什么?你什么意思?”

    白前再发不出声音来,身后却有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威严端庄:“穆小姐,左某送药来了。”

第15章 画笔修

    左启之是个很有气度的中年人,面相威严庄重,身着鸦青锦袍,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王者风范。

    他说了送药,就真的只是送药。派人将穆悦观和白前接入府中,指配了医术精湛的大夫,一日三餐、茶水糕点、暖炉银碳,专捡好的送来。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作。

    白前被他这坦荡磊落的态度弄的有些心焦,总担心这面皮之下还藏着什么更深的策谋。另一方面,又忧虑被景西拿走的画笔,想不通景西到底在做些什么。在那地下暗坊里看到的场景也在脑中晃,一些线索串联起来,却牵扯出更多的问题。

    白前劳神费力,不敢放松半分。

    穆悦观自外边进来,白前示意她关了房门,等她凑近了才压低了声音问:“那大洞怎么样?”

    “闹大了。曲妙恩听说有贼人穿她的天萝锦,一路直奔过来兴师问罪,把帝君扔在自己境内不管啦。景西表兄平时没个正经,见着顺眼的就送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都有谁得过卿刚刀。左家也脱不了干系,那两人身上有他们的糖玉文佩。”

    “明家呢?”

    “明老头说那鬼面具是他们家死士必须佩带的,只是不知为何那两个贼人和大洞内的人都有。”

    白前略微沉思:“你也跟着曲妙恩去闹吧。”

    穆悦观小脸一扬,撅嘴道:“你不说我也要去!害你伤成这个样子,岂能善罢甘休?”

    白前就是想让他用这个借口,转而又问:“那大洞内锁的那么多人呢?”

    穆悦观惋惜:“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妖法,全部逃光了。”

    白前恳切的求穆悦观:“你再帮我个忙行不?找找那些人,看他们被转移到哪里去了。”

    穆悦观瞬间敛眉垂目,却还眨着眼挑起一点眼帘去窥白前,娇嗔的怪道:“说的什么话,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你。别说一件,十件百件我也会去的。”

    她尾音带着撒娇的意味,白前还没品出来,便有敲门声打断了谈话。

    左启之迈着官步,径自在太师椅上坐下来,气定神闲。

    白前笑道:“我起不来,失礼之处请左大人不要计较。”

    左启之以手示意,安抚道:“我本是代替逆子来请罪,还望宁公子宽宏大量才是。那混小子此番胡闹,害的公子受此重伤,老夫着实过意不去。老夫已罚他面壁一月,公子若是不满,便任凭你处置了!”

    白前回敬道:“要不是左公子,谁会知道丹颖竟然藏着个大地道。左大人该赏才对。”

    左启之摆手,示意随身侍候的小厮丫鬟出去,自行斟了杯茶,看看穆悦观,又看看白前:“不知穆小姐和宁公子此番到丹颖来,所为何事?”

    穆悦观挑眉:“游玩,不行嘛?”

    左启之定定的看着白前,略带遗憾的感慨:“这么说左某猜错了?原还想,若是公子此行正中左某所思,便略尽薄力,助得公子成功。”

    白前被他绕的有些晕,总觉得这话里有话。撑着坐起来,靠在床栏上,白前问道:“左大人想什么,我可猜不出来了。”

    左启之往南方一指,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向来认为就地取材才是最有效的利用,泽木就该交由乔泽山脚下的穆家来管理。况且寻遍怀元,还有谁画器的技艺能在穆公子之上?”

    白前和穆悦观都被这话惊晃了神,不太相信他所言。穆悦观质疑:“这次评选,你左家也说誓要得到泽木!”

    左启之摇头:“帝君想看热闹,何人敢扫他的兴?公子自管放心,老夫在这里保证,左家对泽木从不起贪念。等公子伤势好转,大可不必躲嫌,只管去参观那行宫吧!”

    白前起初还怀疑,等到能行动时,左启之真的派人领他去看了那座行宫。

    行宫建在城外,白前四处看下来,除了“大”和“华”,再看不出别的新意。转着轮椅将整个行宫逛了个遍,连帝君寝室都仔细研究了一番。左家的人竟真的毫不阻拦,任由他在那里琢磨。

    白前用了两天时间,让万株代笔画出了行宫的平面图。又仔细的标了不少注解,将锦布卷起来,让万株送了出去。

    当晚左启之又来了,等白前喝了药之后,才问:“宁公子所图之事,可成否?”

    白前连忙放了药碗,拱手行礼:“一半。只是不知道左大人为什么要帮我?”

    左启之笑言:“我既不争那些个泽木,倒不如就势卖个人情给你。只是,行宫之事必定会引帝君盛怒,左某还要向公子讨个救命符啊!”

    白前明白,点头道:“等事情办妥,我一定不忘记左大人的相助。”

    左启之也不纠缠,点头:“宁公子不会忘就好。”

    第二日左启之亲自来送行,阵仗颇大。白前不懂这官场上的人情往来,也猜不透左启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盼着泽木之事能成功,然后还了他人情,就两不相欠。

    白前着急上路,穆悦观一直不明白。马车行了两日,急匆匆的远离丹颖城。而后便听到一阵声响,眨眼间,马车内多了一个人。

    穆悦观吓的几乎尖叫,白前却瞬间弹坐起来的。身上的毛毡也掉了下去,面容消瘦难看,一双眼却亮晶晶的注视着对方:“东西在你那里吧!?”

    景西“嗯”了一声,递过来一个裹得极严密的包袱。白前迫不及待的打开,细数了里边的东西。

    景西问:“够不够?”

    白前反复数了几遍,又仔细回想自己当时采购的数目,回道:“少了两只笔。不过不碍事,这笔耐损耗。”

    穆悦观好奇的凑过来,伸手想拨弄案几上的玩意。手还未及近处,手腕和手背具是一阵疼痛。

    “啪!”

    “啪!”

    两声抽打的声音几乎同时发出,景西迅速收回了手,白前却僵在原地,半晌了说出一句:“抱歉……我……条件反射了。我……”

    小姑娘十几年来都被人宠惯了,从没吃过苦。此番长途跋涉的追着白前而来,被人捆绑,被人围观,受了一肚子的委屈。这会儿居然还被白前给打了,当时就红了眼眶,指着白前,又指指景西,气的说不出话来。

    白前忙道:“这是我的画笔,你别生气,我画出来好东西送你行不行?”

    穆悦观抖着手指了半天,突然一甩袖子冲了出去。外边随即响起马儿的嘶鸣,穆悦观骑着马就跑远了。

    白前动不了,急的要命。偏偏景西像是没事人一样,只顾着神游。白前只能求助万株,近乎哀叹道:“你快点过去。她一个小孩子,又是那种脾气,自己一个人肯定要吃亏。”

    万株迟疑的看看景西,最终还是认为自家小姐比较重要,便追了出去。

    白前又吩咐培山,朝着穆悦观走掉的方向去。景西开口道:“穆青涧的暗卫会跟着,她比你安全的多。”

    白前叹口气,说道:“就算如此,还是会担心啊。”

    “那你就不该打她。”

    白前一怔,神色解释道:“我……我怕了。”

    景西沉默。

    白前又说:“在左家的时候我都睡不着,不知道你是拿着我的东西跑路了,还是先帮我保管。”

    “保管。”

    白前一笑,带着释怀:“嗯,我现在知道了。”

    景西指指案几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白前犹豫一下,抬头看景西的眼。和他的表情一样,始终都是“无”。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波动,没什么情感。

    总是很像一口古井,也像一个树洞。将所有的秘密倾倒进去,永远都不用担心被人知晓。

    鬼使神差,又是这样一种莫名的状态。

    白前指着自己的画笔,一件件解释:“这是g笔,跟毛笔的原理一样,只不过笔头是硬的。这个是铅笔,木壳里边是碳,打底用。还有自动铅笔,施德楼925,这个用的最多。这些是原稿纸,一种……另一种记载工具。制作方法我不能告诉你,我现在隶属穆家。其他的还有橡皮,是用来擦掉铅笔的。三角尺……”

    “试试。”景西突然打断他。

    白前拿着一支面相笔,停止解说:“你说,画画试试?”

    “嗯”

    白前深呼吸,抽出一张原稿纸,摊在案几上。马车晃动,白前叫道:“培山,先停下。”

    等晃动停止,白前环视四周,将目光定在角落里的青铜炉上。扁圆的暖炉,提手宽厚,顶盖轻薄,透孔均匀分布。白前换了支铅笔,俯身作画。

    没有无力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就像是曾经无数个日夜,伏案赶稿一样。线条在笔尖下流淌,发出“沙沙”的细小声响,是人间最动听的旋律。

    白前几乎要落泪,吸吸鼻子,继续完成这个茶壶的画作。景西的呼吸也压了下来,缓慢绵长,像是在等待什么奇迹。

    白前提起笔,习惯性的用拇指在笔尖上压了一下。然而原稿纸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只暖炉立体逼真,却没有变成真的。

    白前惊愕,随即才意识到,自己没成功。

    这才是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大的打击。被人抢夺包裹时,想着还能重新拿回来。作画失败时,想着没关系,只是画笔不顺手。

    如今画笔到手了,工具齐全,纸张没有破,墨水没有洒。可是自己还是没画出来。

    白前手中还握着铅笔,再没有力气提手。

    手背上却一热,景西的手覆了上来。掌心粗糙,带着一贯的热度。像是某种未知的能量源。

    景西看着白前,开口:“那些,全部试试。”

第16章 外来修

    景西二十出头,面目清朗俊秀,整个人像是邻家的大男孩。只是这人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又不爱说话,行事沉稳,才显得他有些老成。

    白前看着那毫无反应的原稿纸就慌了神,反倒是被比自己年幼的景西给拉回理智,不禁感慨自己白白多活了几年。

    景西问白前:“你是不是画师?”

    白前犹豫了下,还是给出了比较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同意义上来说的话,是的。我画了快十年的……画,但是并不能像你们那样,画什么都能变成真的。”

    这话点起了景西一直的疑问,目光锁在白前脸上,景西忽问:“你为什么不蓄发?”

    “啊?”白前摸摸头上的帽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道,“正在留长。”

    景西看着他,良久才转过头,收敛了周身的气场,说道:“你从前是如何作画的,如今便还按着那些步骤来。”

    白前知道他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事实上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身份,却没有人来质疑自己。司齐大概是没来得及,穆悦观心思单纯,看着自己只觉得新奇,她家兄长却是在暗中观察着。

    至于景西,白前有些不懂。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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