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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久修脸上虽在笑，心里却是涌起阵阵酸涩。
　　　　掀起自己的长衣下摆，顾久修将娃娃裹在自己怀里，衣摆包裹，微微鼓起的一坨，顾久修抓紧衣服的手指微微用力，可如今不管他如何用力抓住，却再也等不回来红骷髅的身影。
　　　　红骷髅磨牙扭头发出的“咔擦”声响如在耳边，却渐渐淡出耳际。
　　　　——
　　　　“第xxx幕第一场，补‘王霸气’特写镜头一……A！”
　　　　这一幕，洛予天孤身从一片迷雾中踏尘而来，洛予天俨然已成为剑神，然而“王霸气”对洛予天也从心存希望转向绝望，“王霸气”自以为能够得救的目光，迎来的却不过是洛予天的冷眼不理。
　　　　在这一刻，“王霸气”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之于洛予天的利用价值，在洛予天成神的这一刻便已经消耗尽了。
　　　　亲身经历过这一幕的顾久修，要他重现当时的场景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抑制心中加倍的钝痛。
　　　　顾久修当然记得那时候看见洛予天走出迷雾之时，他尤如看到希望的曙光，可是就在洛予天冷眼扫过却无动于衷的目光里，顾久修心中燃起的点点星火瞬间熄灭……
　　　　洛予天站在监视器的屏幕前，默不吭声地看着顾久修的演技。
　　　　只见顾久修那一双圆润水亮的眼睛有那一瞬间仿佛有亮光划过，却也只是流星划过的刹那间，流星陨落，眸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顾久修的眼睛又圆又亮，着实漂亮，仿佛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仿佛眼睛也会说话——此时却是诉说着失落，乃至绝望。
　　　　末了，顾久修抿着薄唇轻轻发颤，抱着兜前“红骷髅”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修长的手指关节处泛起条条经络。
　　　　“Cut——！”
　　　　顾久修还未从回忆中走出来，还未收回满心溢出的情绪，就听导演举着大喇叭对着全场吼道：“保持这个状态，接拍第二个镜头！五号机上升机位镜头下摇30度，拍人物近景！四号机镜头前推——对，诶停！我叉你后退回来五公分！好停停停！其他机位保持不变！”
　　　　场记小跑进场内：“第xxx幕第一场，补‘王霸气’特写镜头二，A！”
　　　　第二幕，是“王霸气”看着洛予天奚落嘲笑三大剑神的场面，心头愈发悲凉：到头来，他不过是洛予天报复之路上所牺牲的一块小小垫脚石，如今洛予天已经达到目的成功晋升为剑神，他之于洛予天也不再有半点价值，丢弃他这一枚弃子，对于洛予天而言，亦是未曾有半点“弃之可惜”吧。
　　　　摄像头接着开拍，顾久修还未收回刚才的情绪，此时所幸便由着内心的负面情绪奔涌而出，却又在即将溃堤的那一刻，死死堵住心里渴望宣泄的情绪。
　　　　说白了，这场戏就是考验演员如何卖惨，既不能让观众生出尴尬癌，却又要让观众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主角内心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显然“王霸气”在此时对洛予天的感情再度升华到一个极端的至高点，嚎啕大哭，歇斯底里，这些程度都不为过。
　　　　演员要做的就是引导观众与主角“感同身受”，俗称虐心。
　　　　此时此刻在特写镜头前，只见顾久修满目苍凉，发白的嘴唇也禁不住颤抖，齿白咬住薄唇极力隐忍，就在摄像机前和监视器前的所有人都心潮澎湃地期待着，期待着顾久修接下来会是爆发出怎样的情绪来时，顾久修却在这时——
　　　　惨然一笑。
　　　　看到顾久修的惨笑时，镜头前包括导演在内的众人，皆是一愣！
　　　　顾久修这般“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转折，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可这一笑，既包含了对自己的嘲笑，亦包含了对洛予天的失望透顶，合情合理，毫不突兀。
　　　　片场众人从惊讶中晃过神来，却发现有一股无来由的烦闷感顿时闷在他们心头，心头窒息，无法发泄，无处发泄。就如同压城、却不摧城的乌云，久久压在心头，却又久久挥散不去。
　　　　“王霸气”对洛予天报的是何感情，只有顾久修清楚，因为顾久修无需假装，心里同样会痛。
　　　　顾久修内心积压的委屈、埋怨、失望、怨恨……所有情感，最终只是付诸于这惨然一笑之中，包含的却是他和“王霸气”对洛予天最热烈的感情，即使被欺骗、被利用、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他却早已缴械投降，如今又要如何翻身，只是落得个无可奈何的下场，只能嘲笑自己罢了。
　　　　
　　　　第146章　日常演戏
　　　　
　　　　顾久修惨然一笑过后，缓缓垂下眼眸……
　　　　导演把握着节奏，数过五秒，当即喊“Cut”。
　　　　全场人员此时还原地待命，化妆师小美和生活助理也急急地跑上前去，要给顾久修补妆递水，经纪人小赵手里时刻帮顾久修拿着剧本，赶过去就听顾久修问他：“我演的怎么样？”
　　　　经纪人忙不迭地递过去剧本，手指头竖起来：“完美！”
　　　　顾久修又问：“和洛予天相比呢？”
　　　　经纪人迟疑：“这……必须是你演得比他好呀！！”
　　　　顾久修笑了笑，洛予天的镜头都是一遍过，经纪人小赵即使再想拍他的马屁，也有一丝犹豫，他中间停顿的那两秒钟，也是因为此时导演还没开口的缘故。
　　　　虽然经纪人称赞顾久修演的好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但是站在导演的专业角度来看，可能是顾久修演的还有哪些不足？
　　　　经纪人也不得而知。
　　　　不过好在顾久修也就随口问问，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随手从助理手里的纸盒子中抽了张纸巾，闭目压了压眼框。
　　　　经纪人惊讶道：“眼泪都下来了？”
　　　　顾久修自顾自地擦干眼泪，说：“一不小心憋过度了，要是导演觉得刚才那一场演的不够好，等会要求拍第二场，我也只会演得更烂就是了。”
　　　　听顾久修这么说，经纪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心里知道顾久修这也算是尽力而为，不忍心打击到他的自信心，何况刚才演的，不也挺好的吗？
　　　　顾久修压出眼睛里打转的泪花儿，小美一瞅哪儿花妆就赶紧给他补上，经纪人也翻出台词页，争分夺秒地想要给顾久修对台词。
　　　　经纪人本来一见导演举起大喇叭的时候，还以为是导演又要喊开拍，心里正懊恼还没来得及给顾久修过一遍台词呢，就听到导演拿起大喇叭喊道：“这场一遍过，接下来补拍第四场。”
　　　　“哇——”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在感慨，今天每场戏的进度都如此之快，连苛刻的导演这会儿也不挑剔了，这就是对洛予天和顾久修两人演技的最好评价，简直令众人叹服。
　　　　顾久修和经纪人等人从场上回来，下一场戏补拍的是活死人“林言玉”袭击神兽驯兽师的特写场景，演员已经陆续到场，这场戏无意是一场比较艰难的动作戏，其中活死人“林言玉”要完成飞扑和高空坠下等一系列动作，不过危险系数大的戏份都在室内绿幕拍摄，加上后期合成，这会儿场外的戏份只是走个大概流程。
　　　　现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准备帮饰演“林言玉”的演员吊威亚了。
　　　　顾久修走过去的时候，特意多忘了两眼，恰好那替身演员也回过头来——幸好，这双圆眼睛对顾久修而言是陌生的，这饰演林言玉的人并不是“林言玉”。
　　　　在演员“林言玉”身边帮忙吊威亚的工作人员一见顾久修都赶紧打招呼，那个“林言玉”也不例外。
　　　　顾久修客气地回道：“大家都辛苦了，一起加油。”
　　　　由于场上的准备工作还需要一点时间，导演见顾久修走过来，便招呼他过去看刚才拍的片子回放——
　　　　导演拍着顾久修的肩头：“小顾，你今天入戏很快，感情表现得也很到位，演的不错，你自己过来看一看。”
　　　　导演对顾久修赞不绝口的原因，除了顾久修今天场上表现状态极佳之外，还有注意到顾久修上场前不仅特意蹭得两手脏兮兮，还能注意到缺少道具，从这两处不大不小的细节可以看出，顾久修在现场足够冷静淡定，而且把剧本完全吃透。
　　　　这一切更是说明了，顾久修在开拍之前已经先进去状态。
　　　　顾久修走过去，此时站在监视器前面的洛予天给顾久修让了下位，让顾久修可以更靠近监视器看个清楚。
　　　　虽然这片子连粗剪粗修都还没有，不过胜在摄像师拍摄的选景镜头定得好，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镜头，可以让演员更好地了解到自己拍摄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而烂演技的演员看着自己的片子尤其尴尬。
　　　　顾久修只觉得看着演戏的感觉很微妙。
　　　　两段粗片看完了，导演问顾久修：“自己看完觉得怎么样？”
　　　　导演问这话的意思，当然是问顾久修对自己的表现满不满意，顾久修当然是谦逊地说：“我觉着还成吧？导演你觉得呢？”
　　　　早上一连几个镜头都是一遍过，导演显然心情也很愉快，他哈哈笑道：“我对你这两个镜头相当满意了，不过你要是觉得自己还有发挥的空间，那咱就来过几条，竭尽全力追求完美嘛，哈哈。”
　　　　听了这话，顾久修连忙赔笑着挠挠耳后，说道：“不怕被导演笑话，我努力琢磨也只能这么演了，很难再超越自己第一遍的感情了。”
　　　　导演拍了拍顾久修的肩膀：“你的眼睛很有戏，表达出来的感情也很饱满。”
　　　　顾久修开玩笑道：“我只是尽可能地把王霸气对‘洛予天’的感情和情绪都考虑进去。”
　　　　“哦？”
　　　　这一声问句，却是出自顾久修身后的洛予天。
　　　　洛予天走上前来，一脸好学、不耻下问的模样，认真地和顾久修切磋演技：“前辈觉得，王霸气对洛予天抱的是怎样的感情？”
　　　　顾久修回过头来，看了眼洛予天，轻飘飘说道：“站在王霸气的角度来看，‘洛予天’……大概就是负心汉这种形象吧。”
　　　　“……”
　　　　导演听罢就哈哈大笑，说：“负心汉，哈哈，这个形容说得太贴切了！这个词眼儿挺具话题性的，可以留到剪辑预告片的时候用。”
　　　　站在顾久修旁边的洛予天一听就摇了摇头，接过导演的话说：“我怎么感觉……这预告片会给‘洛予天’拉挺多仇恨的？”
　　　　导演心情畅快，又去拍洛予天的肩膀，说：“你看啊，咱拉仇恨博关注，再一次性聚粉，这也挺划算啊！”
　　　　顾久修没听到洛予天的答复，回过头去，正好对上洛予天的视线，只见洛予天对他露出一个无奈却又包容的微笑。
　　　　“……”
　　　　顾久修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给予半点回应，立马扭头去问经纪人要剧本，顺势回避洛予天的目光。
　　　　在场上补拍其他场景的时候，洛予天因为会在镜头里露脸，所以还需上场走位，至于顾久修暂时没戏，得以拥有将近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虽然顾久修也想多看看洛予天的拍摄现场，但是洛予天纯粹就是在场上站位走位，实在没什么看头，顾久修索性就和经纪人等人先回帐篷好生休息，哪知顾久修刚坐上舒服的卧椅还没一会儿，就见跑腿的剧组人员跑来说，导演临时改变拍摄场次，要将顾久修的水下戏提前拍。
　　　　经纪人一听就有些手忙脚乱，抱怨道这临时变什么卦，他们可都还没准备好呢！
　　　　埋怨归埋怨，顾久修和经纪人还是急匆匆地又返回片场。
　　　　——
　　　　一到片场，只见场地上的机器都在挪移，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前后忙乎。
　　　　导演一见顾久修，走过来给他讲戏：“小顾啊，因为刚才对了一下角度，发现落水的戏份不会看到‘王霸气’的脸，所以你落水的那一场戏由替身来拍摄就好，一会儿准备好了你就直接来拍摄水下的特写镜头。”
　　　　顾久修应好。
　　　　趁着拍摄还没准备好，经纪人赶紧拿出剧本给顾久修对戏。
　　　　这一幕戏分两场，一是王霸气被“林言玉”抢入湖中险些被溺死，而又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下浮出水面，（第一场戏顾久修要拍摄的戏份，就是水中濒临溺死的痛苦和绝望的特写镜头和近景镜头）；二是王霸气得以在水下看着“林言玉”和美人鱼的打斗，随后红骷髅在湖底觉醒，联手“林言玉”一起对抗美人鱼，而王霸气却在最后关头再次遭遇危险，（第二场戏顾久修要拍摄的镜头是水中观战和最后遇险的两组近景场面）。
　　　　经纪人给顾久修讲完戏，眉头蹙得死紧：“一会拍戏你可得注意安全，不要勉强。”
　　　　顾久修翻着剧本看了看，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唔”。
　　　　经纪人见顾久修不上心的模样，本来还想叮嘱两句，但是想到顾久修这性子绝对是避重就轻、不吃半点亏的人，想必也很难做到敬岗爱业勉强自己，他这才放宽心。
　　　　水下这场戏的拍摄难度很大，顾久修除了要潜入水里拍摄，还要在那样窒息的环境中游刃有余地饰演出痛苦万状的模样。
　　　　虽然难度大，但是镜头美，所以导演舍不得删掉这一幕，最后勉强定为近景镜头十五秒，这十五秒又是分为前五秒和后十秒，中间是掺插其他镜头的，演员在水下披头散发是自然现象，所以其他镜头皆由替身演员拍摄中景远景来代替。
　　　　导演在前方指挥了一会儿，回头不忘跟顾久修说道：“潜入人工湖中进行水下拍摄的难度很大，咱们就先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行就换到‘玻璃缸’去拍摄。”
　　　　“玻璃缸”是专供模特拍摄水下写真用的室内场，玻璃缸内盛满水，水深不过四米，演员潜入这只几米长、两米多宽的大玻璃缸内拍摄，和外景想比，难度自然是大大降低，但是画面比较局限，场景合成也基本只能全靠后期。
　　　　顾久修点头：“我先试试吧。”
　　　　导演道：“好好加油，安全第一。”
　　　　
　　　　第147章　险些溺水
　　　　
　　　　水下拍摄不容易，所以前期要做更多保障安全的准备工作。
　　　　面前这人工湖，少说也有十米深，三名摄像师各自带上潜水装备准备下水，此行还有三名专业的救生员随行下潜，顾久修在救生员的陪护下，身子浸在湖里，时不时把头沉进水里习惯一下水性。
　　　　水下拍摄所用的准备时间比较多，那边“林言玉”对战神兽驯兽师的镜头拍完，大半个剧组便都投入到水下拍摄这场戏的准备工作之中。
　　　　导演站在岸边等着顾久修习惯在水下睁眼，眼看着这会儿已经十点多将近十一点，太阳当顶，此时的阳光几乎是垂直照射在水面上的，因此会减少了大部分的反射光，这时候天时地利，水中的光亮是最适合拍摄水下戏份。
　　　　不过，导演也没敢催促，只是问：“小顾，感觉怎么样？”
　　　　顾久修在三名救生员的帮持下，半身浮在水面上，一身长衫早已湿漉漉地贴紧肌肤，一头假发也粘在脸颊脖子上，不过顾久修的表情还算轻松，应道：“可以准备开拍了。”
　　　　导演当即说：“水下拍摄要抓紧时间，不打板，你一下水就开始投入表演，摄影师会配合你的角度和镜头你不用管他们。抓紧时间，撑不住就求救，千万不能勉强。”
　　　　顾久修如今的身价如何，拍摄这样一场隐藏生命危险的戏份报价如何，导演心里比谁都再清楚不过，但是尽管花价不菲，这场戏还是要努力争取拍下来。
　　　　顾久修如今的身价和人气成正比，还记得接戏之初顾久修还被预言是收视毒瘤，但是随着这部剧开播以来反响热烈，收视长虹，既叫好又卖座。
　　　　现在这部剧稳坐收视冠军，被各路媒体评价极高，网路评分也十分可观，所以对后期的拍摄和制作期许更高，这才导致导演吹毛求疵，力争完美。
　　　　水下戏份若是在“玻璃缸”拍摄室内场，难度降低，花价不高，风险极小，画面美感也可以由后期弥补，但是和比外场湖泊选景实拍相比，“玻璃缸”拍摄所欠缺的不仅仅是真枪实弹的画面感，还有前期造势和后期宣传的宣传价值。
　　　　剧组对此十分重视，这会儿正片还没开拍，从顾久修下水开始，已经有两名摄像师扛着摄影机对着顾久修拍花絮了。
　　　　这便是导演宁可花大价钱、承担风险也要实景拍摄水下戏的原因，单凭宣传价值而言，就足够把这场戏的花价赚个回本儿了。
　　　　对于导演的关心，顾久修点头应道：“争取一次过。”
　　　　“好——”
　　　　导演拿起对讲机，对三名准备下水跟拍的摄影师下任务：“一号、二号、三号机准备，跟着演员一起下水。”
　　　　顾久修冲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身子一沉，潜入水里。
　　　　三名摄影师一身潜水装备相当齐全，紧跟着也跳进湖里，三名救生员也紧随三名摄影师其后潜入水中——
　　　　一沉入湖中，顾久修猛地睁开双眼，眼睛一时适应了与流水的接触，倒也还算适应。
　　　　摄影师和顾久修保持一定距离，但是摄像头却是紧紧抓住顾久修的近景镜头。
　　　　由于这次的镜头仅有近景和特写，不会拍到顾久修全身，所以三名救生员游到顾久修脚下，半是托起顾久修的身体，减少他在水中的不适应和压力。
　　　　顾久修一双圆亮漆黑的眼睛，在水中格外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