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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梦中缘（三）
　　陡峭山崖；　呼啸险风。
　　一孩童赤脚踏在岩石之上，攀爬摸索；　朝着上方不远处的灵药努力。小脸被寒风刮的通红，身体瑟瑟发抖，但尽管如此，那孩童却毫无放弃之意，哪怕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粉身碎骨。
　　席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还有些迷茫。自从他进入易珺的意识海中；　周围的环境便只是一个宅院，最多只能走到院门口而已，想要出去却是不行的。好在那宅院虽小；　里面的食材却是不少；　上等的茶叶也有一些，书籍之类更是许多。席舟无事时便沏上一杯茶；　品茗看书。方才，他本是和系统一起围坐在石桌旁，却怎会突然出现在这悬崖之上？
　　席舟现在位于悬崖上的一处石台；　他四下张望，便瞧见了那瘦弱的孩童，他与自己相隔不过几步，正在自己下方而已。席舟看了一会儿，也起了兴致，“你是想要这株草吗？”
　　孩童停下了攀爬的动作，抬头看他；　那一双乌黑的眼睛有些不同与这个年龄的暗沉，“是。”
　　也巧得很，孩童想要的那株灵药正在席舟身侧，席舟将它摘下，单手攀着石壁，另一只手将那灵药递了过去。那孩童抓住灵药后也不说话，只是看了席舟一眼，便动作利落的往下攀爬。席舟好奇，便跟了上去，只是不多久，那孩童便不见了踪影。席舟惊诧，仔细查探，却见这悬崖之上竟有一石洞，那孩童应是钻到里面了。
　　身有武功的席舟身手极好，对于他人十分险恶的陡峭悬崖对于席舟而言却是如履平地。手腕稍一用力，身子便轻飘飘的进入了洞口之中。
　　这个洞穴很深，席舟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竟还没到底，奇怪的是离了洞口如此之远，洞内却格外明亮，席舟细细打量，许是洞壁上那会发光的矿石起了作用。又走了一会儿，席舟这才看到那男童，此时他已经将那灵药囫囵吞下，咀嚼着最后一片叶子。不过转瞬，那孩童便浑身发紫，青筋暴突，一眼望去，可怕至极。
　　席舟不禁一惊，两步上前便搭上了他的手腕，只感其内息暴乱，稍有不慎，便有破体毁脉之险。席舟抬手点住了他颈部大穴，抑制住其上冲之势，在他想要继续帮其梳理内息之时，席舟却感那孩童的内息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席舟还未来得及诧异，那孩童却陡然睁开了双眼，黑芒闪过，席舟只觉眼前一晃，场景陡转。山洞已然不见，眼前却是一沉香静谧的书房，屋内一华服男子诧然望来，端的是洒然倜傥。
　　席舟眉头微抬，这华服男子他倒是颇为眼熟，在刚来这个世界之时，第一眼看到的可不就是他吗？
　　“在下闻珩”，华服男子起身做了一揖，“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席舟”，席舟四下看了看，问道，“你可看到一孩童？”
　　华服男子俊脸一僵，稍有些尴尬道，“那孩童正是我。”
　　席舟有些诧异，等着男人的下文。华服男子果然接着往下说来，神色有些迷惑，“我本刚刚就寝，却不知为何到了悬崖之上，变成了一男孩，朝山顶攀爬，我本无意继续，但却无法控制行动，只得在旁观测。”
　　席舟抓住了重点，“你说你刚刚已经就寝了？”
　　华服男子苦笑点头。
　　席舟摩挲了一下手指，“这是不是在你的梦里？”
　　华服男子迟疑了一下，道，“应是。”
　　席舟有些猜测，既然刚才那些场景都是这闻珩的梦，那悬崖上的孩童应当跟这闻珩有些关系，不是他小时候便可能是前世今生。自己刚出现在这世界之时所看到的场景应该也是这男子的梦境，那时闻珩的突然消失和环境的改变恐怕是这闻珩梦醒了。
　　大约明白怎么回事，席舟也便放下心来，在书房内找了一座椅安然坐下，有些好奇道，“你从何时会做这种梦的？”
　　闻珩给席舟沏了一杯茶，“两月前。”他顿了一下，“上次梦中我也曾见到你。”
　　席舟挑眉，这男人恐怕和自己颇有缘分，只要做的梦都和自己有关系。席舟再一细思，这男人不会是自己的老攻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席舟更是觉得可能性极大，一双眼睛不断打量着男人。闻珩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却也还是一派淡然的样子，温文有礼。席舟有心想要看下男人的后腰，确认是否有那半月形的疤痕在，不过想归想，却是无法说出来的，只得遗憾作罢。
　　可惜的是系统没有跟来，否则倒是可以让它帮忙确定一下。
　　席舟端着茶杯走到了男人身边，往他的桌案上看去，发现是一幅字，大气磅礴，问道，“这里是你的书房？”
　　闻珩抬头便看到了席舟颈窝上那鲜红的朱砂痣，和雪白的脖颈相互映衬，格外惹眼。闻珩的视线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轻咳一声，“是。”
　　“你可曾娶妻？”席舟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
　　闻珩面色未变，耳尖却已染上红晕，“未曾。”
　　席舟满意了，若是这人已然娶妻，恐怕不会是自己多世的爱人。想到这里，席舟的心情更好，走近一步，“可能教我练字？”
　　席舟的字虽然算不得好，但是也能看，他这个借口不过就是想多了解一下眼前这人，以确定是否为自己所要找的爱人。
　　“荣幸之至。”闻珩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席舟的距离，微微舒气。席舟似无所觉，静待闻珩动作。这一教一学之间，时间过去的很快，不过写了一幅字，闻珩就开始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拉扯感，他急忙开口，想要和席舟道别，但是还未来得及，闻珩就已经脱离了梦境。
　　“少爷，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老仆恭敬的守在床榻之旁，“今日应去翰林院报道，老爷嘱咐说切勿忘了时辰。”
　　闻珩睁开眼睛，却未有动作，漆黑的眼眸中有着丝丝怅然，微微阖眼，已恢复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好。”
　　席舟在闻珩消失之前便有所感，霎然间场景突转他倒是不像上次那么惊讶。此时他已经坐在了石桌旁，而那幼年白虎正懒洋洋的趴在石桌上晒太阳。
　　“系统，我刚才消失了你知道吗？”席舟戳了一下幼年白虎那皮毛厚实的脑袋。
　　“恩，知道”，幼年白虎眼睛都没睁开。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席舟问道。
　　“知道”，幼年白虎回答的很干脆。
　　“我梦中碰见的那人可是我老攻？”席舟紧接着问道。
　　“是。”幼年白虎转换了一下姿势，将脑袋偏向了另一头，太阳晒的它毛发暖烘烘的，舒坦极了。
　　得到了肯定答复，席舟的心情顿时很好，不过与此同时，席舟又有些怀疑系统的干脆，平常他在询问自己老攻的问题之时，系统可是能拖则拖，能避则避。他狐疑道，“你没骗我吧？”
　　幼年白虎嗤笑一声，“爱信不信。”
　　对系统还算了解的席舟立刻明白他说得都是真话，于是他便也打算起来，想要从系统嘴里探听到更多的情况。比如他何时才能再见到闻珩，比如他为何会在梦里和闻珩相见，再比如，他怎样才能和闻珩在现实中见面。不过席舟的这一系列问题，幼年白虎就跟没听到似的，丝毫没搭理。席舟咬牙，却也没办法，只得斜四十五度忧伤望天，静静的等待着他老攻做梦的时候召唤他。
　　“话说这易珺倒是个可造之材”，无聊之余，席舟便开始看着易珺的生活。这孩子被他折腾了两个月，倒是皮实了不少，训练进度竟然也能占到个中上。而现在和一群新兵待在一起，这个羞涩的哥儿连性格都变的有些大大咧咧，十分豪爽，看上去适应的不错。
　　不过这易珺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自己的身份，连颈窝上的肉都敢割下来，对自己如此狠决的人，倒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眼见着一月便过，易珺已经上过两次战场，拿下了敌人七颗人头，席舟这边却没了动静，迟迟不能入梦，他不禁有些着急了，想要在系统这里探听点消息出来。哪知刚开口，一股拉力便出现在他身上。
　　场景陡转。


第81章　梦中缘（四）
　　这一次席舟看到的是皑皑白雪；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银装素裹，席舟走在雪中；　只觉得厉风阵阵，煞是寒冷。
　　前方不远处，有一少年，席舟仔细看去，却觉得他和上次看到的孩童颇为相似；　此时他正弯着腰不知在干些什么。席舟没有出声；　放轻脚步向前走去，只看到少年的脚下还有一个白团子，已经和周围深厚的雪层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那白团子的腹部渗出来一些鲜红的血液；　席舟恐怕根本无法注意到那个和环境极其相似的东西。
　　少年弯腰查探了一番，瞧着那白团子似还活着；　便蹲下身子开始给那小东西止血，他的动作十分娴熟，似是经常做这些事情。等处理的差不多；　少年站起身，将那白团子也抱了起来。和那皑皑白雪分离开之后，席舟才看清楚那白团子的真实模样，这么一看不要紧，席舟不禁心中诧异。那白团子赫然就是一白虎模样，除了比系统现在的身体再小上一圈之外，其他的一般无二；　就连眉心的那抹红色腾云也是如出一辙。
　　少年抱着那白色幼虎离开，身后却追来了一批手持武器浑身戾气的人，他们矮身查看了一下雪地上的血迹，便朝着少年走的方向追去了，很明显，他们的目标便是那只白色幼虎。席舟虽然离得近，但那些人却根本没有发现他，追踪的同时还相互说着什么。席舟跟在后面，倒是听明白了一些
　　那白色幼虎是一只神兽。他们为了捕捉这只白色幼虎已经安排等待了一年之久，好不容易将这轻易不可捕捉行迹的白色幼虎伤到，却不料布下的天罗地网竟被它闯了出去。
　　这些人脚下踩着飞剑，御空而行。席舟瞧着颇为惊诧，他们用的这些可是比轻功厉害多了，轻功好歹还是需要点借力的地方，他们则是完全飞在半空中的，没有一点下落的趋势。许是在他人梦中的原因，席舟只是想了一下，身子便跟了上去，丝毫没有费力，跟在那些人的后面凭空而飞。
　　这些人的速度很快，几乎没过多久，那少年和白色幼虎便被追上了。那沉默少年被围住之时也不慌张，只是淡漠的看着他们。
　　“把白虎交出来。”黑衣男人扬声道。
　　少年摇头。
　　这几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年纪而对少年有丝毫的怜悯之心，见这少年不识趣也不再劝说，反而运起手中飞剑便向少年砍去。席舟本想插手，却见那本无反抗能力的少年瞳色霎然变红，一股凛然煞气冲天而起，接下来的场面哪怕是席舟见了也有些震动。
　　方圆一里，皑皑白雪已经变成了一片鲜红，和旁边的洁白之色两相对比，犹如炼狱，不禁让人触目心惊。
　　待最后一滴血沁入了雪层之中，少年瞳孔中的红色慢慢褪去，整个人也再无那种疯魔之态，看上去最多有些沉默寡言而已。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下雪地中躺着的尸体，将放在旁边的白色幼虎重新抱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了这个血色魔域。
　　席舟身形微顿，不过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和那少年隔了几米的距离，慢慢坠在后面。
　　“是你”少年身形停住，转身，深不见底的黑瞳朝席舟看来。
　　席舟一愣，随即点头，“是我。”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少年再无其他动作，继续转身而行。
　　接下来的片段就好似电影过场一般，席舟看着这一人一兽相互依伴成长，那少年几乎没说过什么话，而那原本有些虚弱的白色幼虎伤势也慢慢恢复，跟在少年身边活蹦乱跳，煞是可爱。少年偶尔会转身看席舟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确认席舟还在便转回继续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鹤发童颜飘然仙气的老人出现在了少年身边，叹息于他那一身戾气，一边道着劫难，一边却又说着可惜。
　　“跟我上山修行可好？”老人道，“你身上的魔气若不压制，迟早一日会反噬自身，到时，你便再无理智可言。”
　　少年微微侧身，想要往席舟的方向看上一眼，但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在半路便停了。
　　“好。”少年答道。
　　自此，少年和那白色幼虎随着老者上了山，以亲传弟子拜入千机门下，修炼自身。
　　说来也奇，除了这少年，所有人都无法看到席舟，这倒也方便了席舟跟着少年观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第82章　梦中缘（五）
　　小小少年已经长开；　身材高大；　相貌清俊；　只是身上常有淡漠的气质萦绕，显得脱离尘世，拒人千里。而他身边的那只白虎也已经成年，威武的身躯气势凛然；　一个轻轻的踏步便让林间的生灵们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席舟坐在林间的一个粗壮的树枝之上；　双腿微微摇晃；　看着下方的黑衣青年盘坐在石榻之上，周身灵气涌动，鼓荡的气流震得空间产生了一丝激荡和扭曲。席舟有些恍惚；　从开始入梦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呢？他亲眼看着这个孩子从小长到了现在的模样；　只是想着便觉得亲切温暖。
　　在席舟晃神之时；　石榻上的黑衣青年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眸中射出一道厉芒；　蓬的一声，前方遮天蔽日的大树被拦腰斩断，青年指尖微动；　那朝他倒下的树干便仿佛被一股巨力托了起来；　平稳的放在了旁边。
　　“修为又有所长进？”席舟忍不住问道。
　　“恩”黑衣青年点头。
　　守在青年身旁的威武白虎懒洋洋的抬起了头；　看了黑衣青年一眼，随即又把头埋在了前肢上闭上了眼睛。它的主人偶尔就会自言自语，它早就会习惯了。
　　“何时能步入金丹期？”席舟低头看他；　倒是没有从树上下来的意思。
　　“应需十年。”黑眸对上了席舟的视线。
　　席舟摇晃的腿一顿，不自然的把视线转移开。他跟着这一人一虎已经许久，倒是知道了这个梦中世界的惊奇之处，修真大道，为求长生。一击之力可劈山河，金丹修士便有毁城灭国之能。
　　仅是一念闪过，再朝下看去，黑衣青年已经转了过去，凉风拂过，衣摆微微抚动。席舟知道这是在等自己，他身子一动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果然席舟脚刚沾地，青年便走了起来，两人一直维持了五步的距离，不多不少。
　　走了没多久，席舟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拉扯感，他心有所感，朝前方看了一眼，而此时，黑衣青年也转身过来，向来平静的黑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席舟只看到他张嘴说了什么，耳边却没听清，眼前一恍惚，周围便换了场景。
　　依然是那个熟悉的书房，依然是熟悉的那张脸，只是气质天差地别。
　　“闻珩”席舟轻声开口。
　　华服男子神情微动，脚抬起，却又停在了半空，踟蹰许久，终是踏了出去，“我梦中有你，陪伴多年。”
　　席舟忍不住笑了，“是。”
　　他走到了华服男子身边，捏了下他的侧脸，“你和那时确有些不同，现在虽然话也不多，但却比之前好上许多。”
　　华服男子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耳尖微红。
　　“你可知梦中是怎么回事？”席舟松开手，旋身坐在最近的椅子上，目光却没离开。
　　“不知”闻珩摇头，有些迷惑的说道，“虽然只是梦，却觉得有些熟悉，好似真正经历过。”
　　席舟闻言微微垂眸，不单闻珩，就连他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虽然只是旁观，却能看的出来这是一段真正的生活。再联想那和系统极像的白虎，席舟觉得，那或许是闻珩和系统真正意义上的上一辈子。
　　“……”闻珩张口欲言。
　　席舟有所感，朝他看去，“怎么了？”
　　“你……在哪儿？”许是想通了，闻珩平静了下来，一双黑瞳定定的看着席舟。
　　席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明白闻珩问的是他现实中在何处。
　　他轻笑一下，“你梦里。”


第83章　梦中缘（六）
　　和闻珩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　席舟便从他的梦里脱离了出来。场景转换后看到那幼小的白虎；　额心的红云腾然跃动；　席舟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只见那白色幼虎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你回来了。”
　　席舟应了一声，坐在石凳之上。“闻珩的梦，还有他梦中的那只白虎到底是怎么回事？”席舟顿了一下；　又接着说道，“别跟我说一切都是巧合；　我不信。”
　　白色幼虎丝毫没有意外席舟的问题；　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现在还不到时机，再等等你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得了准话；　席舟也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转而问道；　“我除了在梦里还能再见到闻珩吗？”
　　“可以”白色幼虎回道；　“不过要稍等些日子；　我给你凝聚的身体才有了个雏形。”
　　——
　　“少爷，你最近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老仆有些担忧的说道。
　　“无碍。”闻珩趴在桌案上的上身抬了起来；　捏了下有些酸麻的胳膊；　“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　少爷你已经在书房睡了一夜了，天寒容易受凉，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