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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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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二人才亲热过,皇帝就非要捏着他的下巴,察看他回避的伤处,衣飞石就不高兴。
  他不高兴也不会跟皇帝顶嘴,就低垂着眼睑,不与谢茂对视,也不肯答话。
  ——皇帝问话,犟着性子不肯回话,这已经是极其不恭敬的姿态了。
  谢茂看着他劲劲儿的不悦姿态,想起刚才这少年的温驯热情,心里发软酥麻,也舍不得和怀里的心上人较劲,低头一口亲在衣飞石疤上新生的嫩肉。
  衣飞石受惊地躲了躲,被谢茂死死搂在怀里,舌尖顺着那道疤痕,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舔得怀里僵着不动的少年身躯慢慢地软了下来,他才一点点亲回衣飞石嘴唇。
  二人深吻许久,谢茂扶着衣飞石的腰,低声问道:“丈夫立身处世也不靠皮囊吃饭,朕给你那么多庄子还不够吃的?你养着这张小白脸是要去混哪家的饭?”
  衣飞石心说可不就是想混您的饭么?然而,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在皇帝这里的分量,身份、才干、忠诚,哪一样都比他在床上的用处重要。他没有这张脸,皇帝照样给他钱,给他权。
  可是,只有养着这张小白脸,皇帝才会在榻上搂着他,对他窃语温柔。
  ——他想要皇帝对他的这一份不同于任何人的好。
  但他不能说。这种隐秘的渴求,只能被藏在心底,不能述诸于口。说出来就太不体面了。妇人才会期期艾艾地期盼着丈夫的宠爱,他自己就是丈夫,他还是谢茂的臣子,他不能求这个。
  “哼。”衣飞石心中隐忍难言,故意重重喷气。我就养小白脸,爱美犯大谢律么?
  搂着他的谢茂就忍不住笑,笑了又努力憋住,轻声细语不住地哄他:“男子汉大丈夫,有条疤才显得英武。多好看呀,若不是娘娘盯着,朕也弄一条……”哄着哄着,又低头对着衣飞石的疤痕又亲又舔,似乎是真的喜欢得不行。
  新生的疤痕本就敏感,衣飞石被他舔得半张脸都发麻,明知道皇帝是哄自己,他还是沉溺在这一种指鹿为马的妄言偏宠之中,不自觉地搂住皇帝腰身……
  二人又腻在了一处。
  ……
  朱雨目不斜视地听完了今夜的第二回 ,待榻上雨歇云收之后,再次送上温热的毛巾。
  再次纾解后的衣飞石神清气爽,却故作虚弱,软在谢茂怀里就想睡过去。
  ——他不想和皇帝谈疤痕之前的那个话题。
  衣飞石在人前营造了一个怜弱的形象,但他本质上并不是个看谁落难都想伸手的“老好人”。谢茂杀宗室,宗室也确实不安分,他脸上的伤疤就证明确实背后有人在捣鬼,所以,衣飞石半点儿不觉得皇帝不该动手。
  让衣飞石觉得心惊的是,皇帝杀人,竟然完全不看证据。
  谢茂有重生的外挂,所以他知道谁在背后捣鬼,径直就指点赵从贵带着谢范去抓人杀了。
  可是,朝臣没有重生,天下人没有重生,衣飞石也没有重生。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帝杀人的依据是什么。没有堂审,没有证据,甚至连人犯的画押口供都没有,说抓人就抓人,说砍就砍,善麓王临死都在喊冤枉,谁见了谢茂这刚愎自用的暴君手段不心惊胆战?
  衣飞石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没有他置喙的余地,所以他将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但,如谢茂所察觉的那样,他对皇帝有些想法了。这件事不会影响他对皇帝的忠诚,也不会影响他对皇帝的感情,影响的只是他对自身立场的重新反省。
  如果他不想落到善麓王那样的境地,他就得更加小心翼翼地守好自己,绝不行差踏错一步。
  哪晓得谢茂丝毫不肯放过他,明明都褪了衣裳钻进被窝里要睡了,贴身搂着他的谢茂还是将他揉醒,在他耳畔低语:“卿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衣飞石背身睡在谢茂怀里,好像是睡着了。
  谢茂只觉得怀里火热柔韧的身躯挨着熨帖无比,轻轻在怀里少年的耳边说:“朕召见六王、沭阳侯时,四个御前侍卫就守在殿内。小衣,你和他们都不同。”
  “朕与你在一处,侍卫守在殿外。防的是外人,从来不是你。”他轻轻握住衣飞石修长白皙的手指,“你随时都能拿走朕的性命。”
  衣飞石霍地睁开眼睛。
  这个问题倘若不是谢茂一言点破,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
  凭他的身手,只要靠近皇帝八步之内,哪怕皇帝跟前有黎顺、常清平这样的高手守护,他也能轻易挟持皇帝。若黎顺、常清平等级的高手稍退一步,或是他往前一步,什么侍卫都没有用了!
  他和皇帝在一起这么多天,夜里同宿一处,守在榻边的不是赵从贵,就是离高手还差一线的内侍朱雨、银雷,这几乎等同于完全不设防。他可以从容不迫地捏断皇帝的咽喉,再悄无声息地杀掉守在榻边的奴婢,不惊动殿前侍卫逍遥离开……这是何等可怕的设想?!
  若衣家真有造反之心,谢茂早该死了十七八遍了!
  他开始觉得心慌。……他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设想。
  谢茂则色心大起,忍不住又开始玩弄衣飞石的手指。
  衣飞石的手指修长有力,大约是因为常年掌握兵器,所以,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很整齐,与养尊处优的纨绔世家子弟相较,他的指甲显得短而圆润。偏心眼儿的谢茂就觉得吧,小衣的指甲特别可爱特别好看,别的男人那一双爪子都是鸡爪娘炮。
  他先是将衣飞石的手指捏着一根一根抚摸,随后像抚摸琴键一样,用指尖在衣飞石的手指上次第划过,衣飞石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他指尖的玩弄接连散开,又被他握在手心,来来回回地玩。
  谢茂一边玩儿,一边继续咬衣飞石的耳朵:“想明白了么?”
  衣飞石背身卧在他的怀里,许久都没有吭声。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更困惑了。
  明白的是皇帝既然肯这么不防备自己,那自己的处境和被杀的宗室王公必然不同。皇帝会毫不客气地杀宗室,……应该不会毫无理由就杀自己吧?
  可是,为什么呢?
  与皇帝相识的过往就像是奔马一样在衣飞石的脑子里踏过,踏得他头昏脑涨。
  好像从一开始,还是信王的皇帝就一直很信任他。他们总是毫无心机地独处,皇帝从不担心他用武力挟持,更是莫名其妙地相信着自己的忠诚。——衣飞金在西北,皇帝不放心,可是,皇帝很放心把他放去西北。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我做过什么足以取信陛下的事吗?衣飞石努力去想,遍寻无着。
  他昏头昏脑地回头,撑起身子与皇帝对视,半晌才说:“臣不明白。”
  谢茂讶然。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衣飞石也不是傻子,为什么不明白?
  “陛下……”哪晓得衣飞石是真的很不解,他似乎很难抵抗谢茂惊讶的眼神,反省地低下头,言辞间带了些惭愧,“臣不解,陛下为何如此信重于臣?臣事陛下年余寸功未立,反而屡屡蒙受陛下深恩垂爱,臣愚钝,臣惭愧,求陛下……开示卑臣?”
  大约是近日相处得太习惯了,也许是二人相对侧卧在榻上的姿势太过亲昵熟悉,衣飞石下意识地用手指勾住了谢茂的手指——这却是二人亲热时,彼此都最亲昵快乐的一刻,才会做的动作。
  他才勾住谢茂的手指,就察觉到这动作不太合适,想要赶紧抽手,被谢茂死死勾住。
  他想到了快乐的事,谢茂也想到了。
  他勾谢茂的手指轻,谢茂勾他的手指沉。两根手指紧紧一勾,衣飞石忍不住呼吸微顿,谢茂更是一口火热的浊气喷在了他的脸上。这一个瞬间,两人都热得想要呻吟。
  “卿说,为什么?”谢茂勾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摁在自己胸膛上。
  衣飞石被问得头昏脑涨。他不想和皇帝谈心,他不该和皇帝谈心。心不是用来谈的。
  谢茂看着他仍带稚色的容颜,想想衣飞石算着虚岁也才十七,这少年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不欲逼得紧了,也要给衣飞石留一些琢磨消化的空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往少年那颗心里杀。
  他轻轻拍拍衣飞石的脑袋,柔声说:“别的不必多想。小衣,你只要记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朕信你,爱你,珍重你,永远都不会辜负你。”心知这个小衣年纪还小,不能真的惯出了无法收拾的局面,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背叛朕。”
  衣飞石昏昏沉沉地埋头在他怀里,闻言即刻保证:“臣不敢!陛下,臣……”
  “嘘,嘘。”谢茂用亲吻安抚住怀里的少年,“朕信你。朕最相信你。”
  ※
  两日后,皇帝借口毒伤未愈,带着太后一起去西郊皇庄“养病”去了。
  一年前皇帝想要带太后出宫玩耍,还跟朝臣玩了一出“太后快不行了”的把戏。那时候他刚刚登基,朝中文有权相林附殷,武有能指挥中军的衣尚予,就不敢太任性。如今京中兵权在手,林附殷“病休”在家,更有砍杀宗室之威戾在身,这就敢恣意行事了。
  借口找得如此漫不经心,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朝臣:我要带我妈出宫玩儿!
  此次随行护卫的仍旧是羽林卫,御前侍卫首领余贤从亲自领军三千,皇帝、皇太后排开仪仗,浩浩荡荡地往西郊皇庄去。内阁大臣纪默声、赵良安,枢机处知事谢范、张姿,随行参赞。低调伴驾的,则是定襄侯衣飞石与黎王府小郡主谢团儿。
  朝廷还是没钱,皇庄也没能修成行宫,多半羽林卫在山上、山下扎营布防,跟上皇庄护卫的只有最心腹的五百人。
  这回皇帝恭请皇太后住了被温泉水环绕的暖阁,他则带着衣飞石住在了东北边的酿泉居。
  酿泉居是新砌的暖水屋,也照着暖阁的模样四边环绕温泉水,不过,泉水最滚烫的地段就在原暖阁处,论起保暖效果,酿泉居还是比暖阁差上一线——也足够谢茂穿着单衣在里边惬意度日了。
  才在皇庄安顿下来,给太后请了安,谢茂就带着衣飞石去了酿泉居东边的暖棚。
  暖棚里守着的都是皇庄里最精干、老练的佃仆,衣飞石常年在军中行走,自然辨识五谷,惊讶地发现这个不算太大的暖棚里,居然辟开了二十多个空间,种上了二十多种不同的粮谷菜蔬。
  他正想皇帝是不是想体察民情玩弄野趣,闲极无聊想种田玩儿,谢茂就带着他在各处都走了一遍,问他:“可有什么发现?”
  衣飞石是能辨识五谷,比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好多了,可他也不是农夫。
  跟着皇帝转了一遍,衣飞石还真有几种生芽的植物没认出来是什么。谢茂问他,他就懵圈了。
  衣飞石瞥了旁边守着的佃仆一眼,佃仆很老实地站着,但是,衣飞石发现,几乎所有的佃仆眼中都带着兴奋——不是亲近天子的兴奋,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骄傲与喜悦。
  他试探地说:“此处作物,仿佛……比别处略有不同?”他其实并不知道有什么不同。
  谢茂看着衣飞石的眼底就有了一丝笑意。果然是狡猾的小衣。
  这处皇庄位于酿泉居附近的暖棚,就是谢茂用于育种的试验田。
  他在现代所学习的专业是修真与科学农业进化观察研究,农作物育种进化是他的看家本事,虽然穿越到这个时代,他失去了随身的空间实验田,也失去了自幼修行的真气,但是,他一双格物致知的双眼,牢记在心中的农业进化规范操作,足够让他供养天下。
  是的,供养天下。
  谢茂在现代的工作就是新世界农作物进化研究,他能够从现有的农作物种子里,挑选出其中最优质的那一批,通过规范操作进行繁育,进一步筛选,使之不断进化,最终达到相对稳定、成熟的本位面终极水准。
  虽然他失去了修行的真气,可是,他的眼力并未随着穿越而消失。
  每一次繁育的种子,他不必经过大规模试验,就能直接找出其中的天字级别。
  最重要的是,经过前几世的辛劳研究,他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农作物的进化过程和最优方向,这辈子只要照着前几世的经验,不断育种、筛选,很短时间内就能得到前世研究成熟的成品。
  经过现代修真科技育种进化的农作物,产量将比目前的作物提升10到30倍,种植环境更广阔,耐旱、耐寒、抗盐碱、金属,少虫害、病变,可食用部分进化,不可食用部分退化,口味更美好,营养更丰富——一切都朝着最优进化方向发展到本世界的巅峰。
  前世在谢茂的治下,别的不敢说,至少没有因为灾害出现过大面积的饥荒。
  短短十年时间,从皇庄散布的良种就遍布天下。在这个太平盛世也有大部分人吃不饱的时代,谷贱伤不了农,到谢茂治世后期,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吃食,哪怕贫无立锥之地,钻到山上做野人,自由生长的粮食果蔬也足够把人养活。
  “这是新培育的谷种。”谢茂指着还在萌芽状态的某株植物,对衣飞石说。
  衣飞石认识稻谷,他觉得这个长得有点不太像。皇帝莫不是认错了?想来皇帝也没下过田,他认错了,为人臣子的也不好拆穿指正他。衣飞石很老实地点点头,说:“颇有奇异之处。”
  这装得虔诚无比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谢茂拉着他的手,说:“这谷种还未彻底进化,目前产量已三倍于寻常谷种。再过两年,谷种彻底育成,种一亩稻则产粮四千余斤,朕之天下,当再无饥荒。”
  每个世界的物种都有进化的极限,他的工作看上去是育种进化,其实,重中之重是把握好这个进化极限的度。这个世界的稻谷产量极限就是目前产量的十三倍,再多就要出幺蛾子了。
  饶是如此,这可怕的进化产量也让衣飞石惊呆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亩田产粮四千斤?三十几石?
  “莫非以为朕哄你?”谢茂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向僻静无人处。
  “小衣,三五年后,此事便有分晓。朕只是想告诉你。”
  “朕虽杀宗室,戏谑百官,可朕不是暴君。”
  “你向往的太平天下,丰衣足食,朕都能一一做到。”
  他扶住衣飞石的双肩,看着衣飞石的双眼,轻声道:“朕说过,绝不负卿。朕答应过爱卿的事,永远也不会忘。”所以,你也不能因为朕杀了几个宗室,就想着要背叛朕、离弃朕。


第72章 振衣飞石(72)
  谢茂领着衣飞石在暖棚里转了小半天,出来时天都黑透了。
  赵从贵来禀报说太后赏了一锅子山鸡野菇汤来,暖阁那边显然是先吃了。谢茂与衣飞石就窝在酿泉居里吃吃喝喝泡泡汤,总觉得比拘束在太极殿里惬意太多。
  “小衣?来给朕捏捏肩。”
  谢茂在汤池里泡得筋骨酥软,洗漱更衣之后就趴在软榻上,肆意支使衣飞石。
  他平时衣食起居都很照顾衣飞石,只有捏肩松骨的事喜欢差遣衣飞石来服侍。一则衣飞石自幼习武认穴奇准,二就是……这么亲密的接触,奴婢哪里有心上人伺候得舒坦?想起在自己身上揉按喘息的人是衣飞石,谢茂没松的骨头就先酥了一半。
  衣飞石这习武认穴拿捏的功夫也没辜负多年苦练,多看两遍就知道怎么伺候了。凭他的手劲儿,替皇帝捏肩松骨都不费什么力气,聊着天开着玩笑,轻轻松松就服侍好了。
  “是。”衣飞石也裹好燕居软袍,顺手拿玉簪束起长发,坐在谢茂背后。
  其实,衣飞石此时还处于一种“陛下哄我玩儿”的状态。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亩产三十石的谷种?更让他回不过味的,是谢茂此举的用意——刻意带他到皇庄育种的暖棚,给他看填补天下饥荒的谷种。
  谷种是真是假且不提,单是给他看谷种的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皇帝很在意他的“忠心”。
  皇帝杀宗室的暴行震慑惊动的难道仅仅是他衣飞石吗?有这么一位莫须有罪名就杀宗室的君主,朝臣不害怕吗?宗室不害怕吗?擅传谣言风闻的百姓不害怕吗?
  怎么就不见皇帝去安抚天下人?皇帝只安抚他衣飞石一个人。
  这么一个隐藏在皇庄里的育种暖棚,朝臣不知道,太后不知道,皇帝却巴巴地带他来看。
  为什么呢?
  衣飞石其实理解这种心情。
  若他自己所做的事可能会被皇帝误解,他也会倾尽所能、用尽办法去向皇帝解释。他可以不在乎世上所有人对自己的误读误判,可他不想给皇帝留下坏印象。
  不是因为得到了皇帝的喜爱就能得到西北兵权,就是单纯地想让皇帝继续看重欣赏自己。
  皇帝是君,他是臣。所以,他须求得皇帝的看重。所以,他被误解时就应该竭力解释。
  皇帝想从他这里求得的是什么呢?什么东西那么重要,才让皇帝这么着急地向他解释呢?
  ——忠诚吗?
  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更体面的解释。可,衣飞石又觉得不仅仅如此。
  若论忠诚,他父亲衣尚予的忠诚比他的忠诚要紧得多,怎么不见皇帝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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