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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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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真的发生了凶杀案,甚至尚无法证明这就是人类的血液。他从桌上拿过那条蘸了血迹湿乎乎的手帕,端详一阵,又把它随手扔在一边。的确,一切都还没有结论,可是,正是这场意料之外的大雨,水花溅起的泥土气息,对自己的嗅觉产生了致命的影响,才使得那人在面前大摇大摆地炫耀一番。这是不成熟的表现,是愚蠢至极的疏忽。
  艾莲感到烦躁,起身来到浴室。他拉开帘子,拧动水龙头。“嘎吱嘎吱”的响声过后,有几滴水十分吝啬的滴答下来。他无奈地撇撇嘴,出门招呼走廊的服务小姐。
  “这水管子怎么回事?拧了半天也不见出水!”
  “对不起,先生,”小姐毕恭毕敬地深鞠一躬,“水管临时检修,现在停水了。”
  “那……我住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个,先生,那是大堂服务台的责任。水管也是临时发现有问题的,是必要的检修,先生,这您可以询问大厅服务台。”
  “好吧,没事儿了,你走吧。”艾莲回到屋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亲爱的,”一阵娇滴滴泛着嗲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你是否感到寂寞难耐?如果有需要……”
  “谢谢,”他硬生生地打断了,“不必了,房间没水。”而后,顾不得对方的诧异,挂上了电话。
  什么玩意儿?他低头看着自己半已经干了的衣服,又眺望窗外,把嘴角拧成了倒着的“V”字型。雨停了,看样子他的安排也被打乱了。
  ……
  十点过后,麦涛踏上楼梯,在二楼的挂角停了下来。楼道里的灯坏了,可他还是一眼瞥见,自己的家门边有一个奇怪的东西。瞬间,瞳孔放大了,他摸出口袋里防身用的小刀,另一只手点亮了打火机。
  一股小火苗腾起之后,他恍惚看见一个人蹲坐在那里。
  麦涛小心翼翼地沿着台阶继续往上走,脚步轻微,缓缓走上来。快到门口时,火光忽然把那人弄醒了,他抬起头,揉揉惺忪的睡眼,“怎么,你还回来呀?”
  “啊?艾,艾莲……”麦涛惊得合不拢嘴,“你,你怎么……”
  “我回国看看还不行啊?”艾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好意思,睡着了。嗯,给你个惊喜不好么?”
  “好,好,但这也太惊人了,”麦涛恢复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神态,冲上来给了艾莲一拳,“瞧你这德性,像个‘海龟派’吗?快,我们先进屋再说!”
  ……
  黑暗中,那人早就洗净了脸,掏出背后的尖刀,在一条皮带上来回磨蹭。没有开灯,只是刀锋的光芒映射出他模模糊糊的脸孔:依然是那双动物似的眼睛,占据了最主要的位置。
  那人磨刀之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套在中指上。
  空虚……寂寞……净化完成后无法逃避的感受……不过这也没什么的……上次不也是这样吗……呵呵,我就是喜欢这样,那些与众不同的女人,你们的存在等于罪孽,但也是我报复的源泉……
  遗憾的是……满足感转瞬即逝……过不了几天还要……
  两个久未谋面的朋友,按照常理应该彼此打听对方现在的生活。可艾莲不愿意过深地涉及自身,只是大概听听对方的叙述。话题,由于麦涛的职业特性,又因为他头上还没有拆除的绷带,便很快被引向最近的这宗案子。他的陈述,出于自身经历,说起来自然比刘队的简单介绍生动了许多——从自己如何要去五楼,到房间里不寻常的响动,再到如何被袭,安先生又是怎么目击了凶手从而救了自己一命,而后两人又是怎么进入查看的,直到最后发现了那具骇人的尸体。长达半个小时的讲解绘声绘色,令人身临其境,其间艾莲幽默地打了个岔,叫他喝上口水,润润嗓子。

第七章  变奏(4)
艾莲躺在床上,饶有兴趣地听着,一直没有提出问题。
  “对了,还有,”麦涛补充道,“安先生说,那家伙脸上涂抹了某种东西,吓了他一跳,而对方又马上逃走,所以,一下子不好确认性别。不过,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艾莲嘴里叼着的香烟掉到了地上,不,不会吧?难道今天避雨的那家伙,就是杀手本人吗?没有这种巧合吧?用绳索绞杀……涂抹迷彩油……
  阴暗的楼道中,他小心地扒开通风口的扇叶,向下观察,没有动静。很好,他将一个小东西顺了下来,一只机械的小老鼠,不停地磕着硬物,“咔咔”作响。楼道的侧面,传来了脚步声,空洞有力。手持来复枪的男人谨慎地向排风扇下面靠过来,发现了那只老鼠。就是这个机会,“凯斯拉”甩了下去,围绕男人的脖子兜了一个圈。他双臂猛地向上抬起,男人的两腿离开地面。生命最后的挣扎,透过微微颤动的绳索传了上来,男人两条腿抖个不停。他得做得小心点儿,以免过早地引来同伙,绳索不再颤动了,来福枪掉在地面上,砰然一声巨响……
  绳索形成了套子,挂在女人的脖子上,越收越紧,女人的舌头伸了出来,眼白向上翻起。她费力地双手扒住绳子,然而这只不过困兽犹斗,甚至连那番壮烈都没有。身体的扭动越来越无力,一把小刀从背后伸了过来,对着她的舌头切下去。顷刻间,血流如注,涌回喉咙。窒息的干喘,绝望的呻吟……
  来福枪掉在地上,砰然一声巨响。“凯斯拉”的末端,被固定在突起物上。他迅速地从另一侧的通风口,借助绳索和墙壁反弹,猫一样悄然落地。伸手在裤兜里抓摸一把,中指和食指在脸上斜着涂抹起来。四条深色的迷彩油,从额头直到脖颈。他向后靠,紧紧贴在墙壁上,和百叶窗的阴影浑然一体,冷酷的双眼合上了。脚步声进入这条楼道,他用耳朵细细辨别,是的,另一个家伙来了。一步,两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很好,那人走过去了,没有发现自己,他又停下来,看到了什么,是的,两条垂挂着的腿。迷彩油后的一双眼睛倏地睁开,散出凶狠的光芒。一个疾进步,欺近那人身后,左臂有力地捂住光头男人的嘴,拔出军用刺刀。腰侧是致命位置,不过会耽搁太多时间,那么,就刺入锁骨吧。冰锥一样的刀锋扎进锁骨与肩胛骨之间皮下大约厘米处的锁骨下动脉。他拔刀的时候,不停摇晃刀身,开口越来越大,鲜血喷薄而出。两秒钟之后,光头男人软绵棉地倒下了……
  他脸上涂满了迷彩油,对着女人的尸体一阵狂笑。随后抄起盛着血液的杯子,端到嘴边……满足地擦擦嘴,又掏出小刀,对那女人的中指剁了下去,一刀、两刀……残缺的断裂面,尖刺状的指骨……他得意地笑了,露出惨白的牙齿……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在中国会出现类似的场面……艾莲剧烈地咳嗽着,手撑着墙坐直身子,咳过之后是一阵粗重的喘息。
  “你怎么了?会不会是淋雨后热伤风了,”麦涛关切地拍拍艾莲后背,“我这还有藿香正气水,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门,两人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麦涛说:“我去开门,看看是谁?”
  艾莲继续坐在床上,一语不发,心事重重。
  几个人随着麦涛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看到床上的艾莲,惊异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章  变奏(5)
艾莲抬起头,对了,那个女人,他今天见过,叫陈芳……
  “将军,”麦涛居住小区附近的公用电话边,有个人用英文说道,“情况有些变化,赛斯。沃勒在这里好像碰见了一宗杀人案。”
  “没什么的,那是他的老本行了。你不必插手,叫他放手去做好了。”
  “是的,不过,将军,如果情人不打算返回美国,该怎么办,需要干掉他吗?”
  “不……我是说,就我所知,他会回来的。像他那样的人,在中国,已经无法生存下去了。”
  “您的意思是……”
  “他的出现,只会给故乡的亲人朋友带来麻烦而已。赛斯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他能判断出来的。”
  “好的,将军,我明白了。”
  “Even a bird on high dies a glutton’s death ; as do the fish of The Deeps!”
  “对不起,您刚才说什么?”
  “你在中国呆了几年?”
  “三年,将军。”
  “是吗?难道你没有听过这样一句中国谚语,‘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泉之鱼,死于芳饵’?”
  “没有,将军,为什么你要说这个?”
  “很简单的问题。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你认为,为什么我会派你去跟踪他?”
  “因为我和他的本事差不多,甚至更胜一筹。”
  “那只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是,你是欧亚混血,在外表上不会太引人注意。”
  “将军,您担心我会被人……”
  “是的。轻视对手的下场是非常可悲的,他不是你的猎物,而且有一种可能,他会翻身变成猎手。”
  “对不起,老板,我要打个电话。”将军的话刚一说完,有个声音就在监视者的耳畔响起。他急忙侧目观瞧,身旁站着个人,正是他跟踪的赛斯。沃勒。
  艾莲对身边的监视者笑笑,然后拿起另一部电话的听筒,拨着号码。
  “这就是赛斯!”将军的话语又继续说道,“他会出现在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做出一切你无法预料的事情。现在,可以继续你的工作了。”
  电话挂断,监视者面对小店老板,用中文字正腔圆地问道:“十二分钟,多少钱?”
  与此同时,警局重案组会议室。
  刘队懊恼地窝在座椅上,一语不发,手指在头皮上飞速抓挠起来。
  头一天,他兵分四路,满怀信心;今天,各路受阻,一筹莫展。除去联系报社刊登照片的那一路没有费多少口舌就完成了任务之外,其他的线路均无疾而终:负责核实居民口供的刑警下午报告说,没有人记得被害人王小姐曾经带男朋友回到自己的住所,只是偶尔会有要好的女性朋友会小住几天;被害人与朋友合影的照片背景,因为在现实环境中存在太多相似环境,一下子也寻找不到;关于照片使用相纸的调查——虽然那个牌子并不常见,警官也联系到北京市全部冲洗这种相纸的照像馆,却没有得到底片存档记录;就连惟一成功的那一路,尽管报纸在当天就刊登了被害人朋友的照片,即使警局专门留人接听有关线索的电话,那个关键人还是没有露面。
  前所未有的打击,是该称赞凶手的手段之高明,还是责骂警方办案的无能?看起来都没有意义,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可刘队也没有宣布散会,他期待着,在争论声中,能出现一个有价值的建议。
  刘队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本以为这是陈芳打来汇报麦涛状况的,可上面显示的却是陌生的号码。
  “是的,我是……”他犹豫一下,还是接听了,“艾莲?……是,我是叫陈芳过去看看麦涛的状况,顺便做下笔录,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疏忽的线索……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哦,去了麦涛家吗……怎么,一会儿你会过来?和麦涛一起,好的,叫陈芳开车带你们过来吧……”
  刘队长合上手机,双眼又阵阵回复了光彩。而每个与会者,从队长提高八度的声音中,也听出了希望。
  然而事实真的会是这样吗?艾莲颓然地挂好电话,付了钱,有气无力地走进楼群。那个与他杀人手法十分相近的凶手,真实身份究竟会是怎样的?他和麦涛能否顺利找出凶手?艾莲心里并没有底。甚至由于对自己无奈杀手生活的迷茫,他的心思根本不能很好的集中于对案件的思索上。他仰望雨后晴朗的夜空,竟不能从中看出一颗闪耀的星星来。
  惟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正如乔纳森将军预言的:他不该回到中国,因为故乡已经不是他的舞台;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象人(1)
2005年二月,我度过了在中国的第六个“Spring Festival”。
  烟花、礼炮、“二踢脚”,中式的玩意儿!在这个特殊的喜庆节日里,每个人脸上洋溢的兴奋无以言表,可我的心绪不佳。与其说在期待着爆竹赶走怪物,还不如说是想叫喧闹除去我心里的阴影。
  三个月前,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是我的表姑安娜。威廉姆斯被查出怀孕了,你想都不要想她可能红杏出墙,于是这孩子就只能是该死的赛斯临走时候种下的种子,在新年前后萌发了。第二件事与我自身的关系更加密切一点,我头脑发热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在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赛斯遗留下来的书稿可能存在真实性。当我注意到这些书稿的某种缺陷时,便按耐不住那种冲动了:我要开始修改它!不论赛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故事都太像是日记了,缺乏细节描写,尽管故事曲折,但语言并不出彩。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没有必要了解,可如果这本书想成为剧本或是小说,那就必须经过全面的修改。而作为美国公民的我,同时又有在中国生活六年的经验,正是修改这些文稿最合适的人选。前后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把第一本书《面具馆》搞定了。我将修改后的英文版寄回了美国的一家出版公司,四周之后竟然就接到了负责人的回信,邀请我成为他们的签约作者。我这种做法还有一个潜在的动机:如果本书真正的作者赛斯,即我的表姑父看到《面具馆》出版,便很有可能找到出版公司,我也因此会很快得到他的消息。
  我的冲动并没有随着第一本书开始印刷而告终,事实上出版社也不希望就此打住,因此我便着手开始第二本书《在中国》的修改工作。糟糕的是,就在那个时候,我接到了好友杨克。拉尔夫警官的电话,他告诉我,赛斯留下的文稿存在真实的可能:“我认识赛斯。沃勒……是的,他可能是个杀手,有时候也会帮助警方办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类人……我也认识乔纳森将军……”
  我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家伙提到乔纳森将军时口气有些微妙的改变,这时候也更不可能了解到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杨克的话给我敲响了警钟,我停下手头的工作开始思索自己冲动的后果:如果乔纳森将军也确有其人,甚至就是某个杀手集团的幕后首领,那么,《ID》的出版将给我带来什么?另一方面,我仍然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杨克很可能只是知道两个同名的人而已,并不意味着这些书稿叙述的都是事实。
  2005年2月8日的除夕夜,我渐渐地往后退,离开嘈杂的人群,回头看时,火光好像没能映出我的影子。
  我又给杨克拨了国际长途。
  “是的,我是杨克……啊,你好,妮可尔……怎么回事,你那边很吵。”
  “是爆竹的响声。”我躲在角落里,伸手捂住另一只耳朵。
  “你说什么?一种拟声词么?”
  “我说爆竹,中国人过年放的鞭炮。”
  “是么……”对方犹豫了一下,“你找我该不会就是让我听听这动静吧?有什么事儿吗?”
  “是的,还记得我们上次的话题吗?关于赛斯?”
  “当然。”
  “我的问题是,赛斯身上什么地方最引人注意?”
  “是他的左手,戴着很长的黑色手套。”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我的喉咙随着他的话语渐渐发哽,是的,左手!。 最好的txt下载网

象人(2)
“我碰过那只左手,感觉手套下面硬硬的,有许多奇怪的凸起。”
  “等一下,”我忽然觉得他在开玩笑,“是软的,而且粘糊糊的!”
  “不,不,确实是硬的!”
  “软的!安妮结婚的时候我也摸过他,而且书里也是那么写的!”
  “书里?你是说他留下的手稿……等一下,谁是安妮?”
  杨克不知道安妮的存在吗?
  “安妮,以前提过的,就是我的表姑,全名是安娜。威廉姆斯,2003年成为了赛斯的妻子。”
  “不,我不知道她。我和赛斯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00年,文森特的案子。”
  “谁是文森特?”
  “这个问题我不想现在跟你谈……对了,你干嘛突然问起他的左手?”
  “呃……我需要确定一下,现在细节上存在分歧,书上和我的感觉是软的,而你说是硬的,这该怎么解释?”
  “并不困难。上次你说书稿完成于2003年之后,看来也就是赛斯和安妮婚后写成的,而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1997年,最后一次是2000年,他的手臂可能发生变化了。”
  “变化?你认为那手套下面会是什么东西?”
  “东西?不,当然还是条手臂啦。只是和常人不同,可能是病态的。”
  “病态的……”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在书稿里,至少在我现有的两部书稿里,他提到了左手可能发病,原话是‘看上去就像是患了象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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