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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棉只是觉得，埃尼阿克的模样太过镇定自若，所以调侃上一句罢了。其实转念一想，他的表情一贯是这样，而且光脑上的数据记录，和亲眼见证过的一切，只怕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区别。

可她没想到的是，埃尼阿克又“嗯”了一声。

“诶？！”这回她是真诧异了。乔安娜当年备产的时候，埃尼阿克也在现场么？！

如果他在那儿，为什么乔安娜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至少当初在水木学院的时候。在他暴露之前，乔安娜从没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兴趣。而当初乔凡尼族被亚特兰蒂斯扫地出门的时候，对于亚特兰蒂斯是否有继承人，也只有虚无缥缈的揣测，而从未肯定过。——从这一点看来。那时候，谁都没有见过埃尼阿克。

叶棉直直的盯着埃尼阿克，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埃尼阿克一直以来表现得太坦诚，坦诚到叶棉觉得，只要她问出来，他就绝对不会隐瞒。

可是这样的问题。会触及到他和亚特兰蒂斯的秘密吧？

这段时间以来，叶棉都游走在自己设下的限制之内。就是因为太容得得到解答，她才更不愿意探究那些无法掌控的事情。每每涉及到她觉得不能涉及的区域。她就会缄口不言，而只要她不问，埃尼阿克也不会突然升起什么非说不可的倾诉欲。

而她手中的光脑虽然可以上网，她也只是单方面的公共信息，除了最开始的保平安。就再没有登陆过网路上的联络方式。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得到乔安娜的回复之后，能不能对乔安娜可能提出的要求视而不见。所以。就干脆的一开始就不让自己看见。

果然就像埃尼阿克所说的那样，三天以后，叶棉的心率稳定在了一百六十下左右。

连着几天误差上下不超过两下的数据，让她肯定了心跳已经稳定了下来。

寂静无声的空间里，她有时候会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胸腔内的震颤。

这会儿，那个小东西，还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指节大，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心脏，和它的跳动的频率是一致的，就总会不自觉的代换一下，仿佛胸口的那颗心脏并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个小家伙的。

很微妙的感觉，不是么？

难道血族的小家伙，就这么不甘寂寞，用这种方式来昭示自己的存在？

自己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那么小，那么一点儿，就可了劲的折腾着，非要挟持着母体的心脏，跟自己一起跳动着。

一想到这里，叶棉的脸上，就会浮起一丝微笑，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微笑。

叶棉时不时的会询问起，当时乔安娜怀着她的细节，而后与自己的现状一一比对，想象着那时候的状况。

埃尼阿克就像他承认的那样，仿佛亲眼所见，而且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没眨过眼似的，详细得恨不得连头发丝的根数都知道。

而且他似乎，还知道点儿别的事情。虽然只是浮光掠影。

比如叶棉，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

大概也是这么个时候，乔安娜暂时失去了血族引以为傲的力量，只能困在亚特兰蒂斯里备产。不过虽然体质变得像是人类，却并没有人类怀孕时的各种不适的症状，更像是人类无病无灾的最寻常状态。

在那种平静的状态下，乔安娜却差点儿就小产了。

因为据说，只能呆在外面、无法进入亚特兰蒂斯的叶棉的父亲，受到了Level_E的袭击，重伤不治而亡。

那个时候，乔安娜虽然没有办法陪伴在自己的丈夫身边，却派了乔凡尼的族人，在暗地里保护着他。

可偏偏，叶棉的父亲，就那么“意外”的死了。

好像是巧合一样，当时轮值的两个乔凡尼族人或疏忽大意，或意外有事，就让无脑的Level_E轻而易举的窜到了叶棉父亲的身边。等到这些失职的人反应过来，已经连抢救都来不及了。

事后查证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意外，无论是乔凡尼的值守，还是Level_E的出现，都是完美无瑕的意外事故，找不出一丝破绽。

但太多完美的巧合，很难让人相信，这并不是精心策划的阴谋。

至少，乔安娜从未相信，这是意外。

埃尼阿克能够告诉叶棉的，也只有当时乔安娜的反应，和亚特兰蒂斯里能够知道的一切。至于后来，乔安娜是否找到了证据，又是否找到了真凶，却不是当时他了解得到的。

他没有说自己从哪儿目睹了这一切，叶棉也没有问。

只是有一天，埃尼阿克检查完，第一次停留了片刻，主动的问道：“圣杯在哪儿？”

叶棉眨了眨眼睛，埃尼阿克不可能无的放矢，他之所以会在这种时候问，只怕是……

“我还需要圣杯？”叶棉还以为，她身为真血，又获得过圣杯的能力，是根本不需要用到这个东西的。

“胎儿离开母体后，应该需要圣杯的辅助。”埃尼阿克淡定道，“三个月之后，胎儿成形后就能够离体培育了。理论上越早越好，根据案例一的经历，时间久了，会对母体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离体是什么意思？叶棉目瞪口呆中。

“而且……”埃尼阿克垂下眼眸，银灰色的眸光落在叶棉身上，“胎儿离体的时候，也是你应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什么选择？”叶棉持续呆滞中。

“人类。或者血族。”

正文　　206吸血鬼中的吸血鬼

人类……还是血族……

叶棉张了张口，她本以为答案会脱口而出，却没想到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低了头，看着自己白皙中透着粉色的手掌，这样鲜活而富有生气的血色，是人类才具有的。掌心的肌肤很软，脆弱轻薄得好像随时能够划破，不像是血族，虽然看起来很美，却冷硬得根本不像是活着。

人类最可贵的，就是这一点吧……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啊……

太漫长的生命会变成负累，太强大的生物会变得无趣，最初刚发现自己是血族的时候，她的心情，是何等的惶惑不安，又排斥抵制啊……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能够告诉她，她可以变回人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吧？

又或者，在她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得知可以变回去，也会很高兴的吧？

但是现在……她又为什么会这样迷惘呢？

大概，只有失去过，才能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做失去吧……她以为血族的力量和寿命都是负担，却没想到，事到临头，却舍不得扔下这一切。

力量。权力。生命。

曾经握在手心的东西，会甘心就这样轻易的放手么？

而放手之后，自己就真的不会因此而懊悔么？

原来她是这样子的虚伪啊……当她是血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只是行尸走肉，没有呼吸心跳，算不上真正的活着。但一旦变得像是一个人类，又开始憎恶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想要真正的活着，又想要强大的力量。

可是这世界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东西呢？

幸而这个问题并不怎么紧迫，她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去思考。所以也不用立即给出答复。

所谓离体培育的问题，埃尼阿克也给出了解释。三个月以后，叶棉体内的胎儿已经基本成型，完全可以移植到营养仓中培育。

如果一直停留在母体内，那胎儿所需要的一切营养，都只能由母体来供给。如果是人类倒也罢了，可叶棉所孕育的，可是血族的胎儿。

虽然出生的时候会呈现出人类的形状，但在孕育过程中，它们却是吸血鬼中的吸血鬼。就像血族在未完全觉醒时。间或会表现出类似Level_E的状况，只有本能的攫取兽性，而缺乏理性的思维。这些丁点儿大的血族胎儿。就像是毫无节制的寄生虫，贪婪的吮吸着母体的能量，一直到将母体榨干为止。

在自然界里并非没有这样的现象，某些低等生物幼体出生之后，会将母体作为食物。掏空母体的躯壳，最后破体而出。

按照埃尼阿克的推断，真血的繁育，大约和这种情况类似。一个血族的诞生，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而这些能量的来源。自然只有母体。

血族是逆天而生的生物，强大、美丽、近乎永恒的生命。

经由初拥繁衍的血族，随着血脉的稀释。会变得越来越虚弱而平庸。而血族的力量越稀薄，被初拥的人类死亡率就越高。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或许到了某一天，血族不是变得和人类相差无几，就是再也不能成功繁衍自己的后裔。

而由另一条途径诞生的血族。也就是生来就注定是血族的真血，他们不必忧心力量的削弱。甚至觉醒之后，可能获得比父母亲更加强大的能力。但与之相对的，一个强大的真血的出生，往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比如血族在孕育上的艰难，又比如，一命换一命。

不然血族不老不死，这种作弊器一样的生物，如果还不加限制的话，必然会破坏世界的平衡。

叶棉听了以后顿觉惊悚，按照这样的理论，如果她像人类一样十月怀胎，最后只会变成肥料，以死亡供养血族的新生。

当然，这也只是埃尼阿克的假设而已，依据仅仅是乔安娜的先例。

叶棉当年之所以被引出母体，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胎儿成形的三个月之后，乔安娜明显的衰弱了下去。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叶棉父亲的意外身亡，刺激到了乔安娜。然而到了五个月的时候，乔安娜居然连身体脏器都出现了衰竭的迹象，偏偏她体内的胎儿，依然生机勃勃、越发茁壮。而根据他们之前所记录的数据，推演出来乔安娜的死亡时间，正好能够和叶棉预计的出生时间吻合。

虽然找不到任何的证据，仪器也没办法探测出叶棉到底是怎么吸收母体的能量的，但当时的“主治医师”温景，断定了导致乔安娜虚弱的原因就是叶棉，并且没有征求任何一个乔凡尼的同意，就雷厉风行的取出了胎儿。

最后，事实证明，这两者确实是息息相关的。在将胎儿移植到了营养仓后，乔安娜的身体也开始恢复原状，没多久，就又由人类变成了血族，但力量却及不上怀孕前的巅峰时期。

“所以，我其实是营养仓生出来的？”知道真相的叶棉，觉得整个宇宙都是满满的恶意。

而且，大概是营养不足的缘故，又或者身体里储存的能量匮乏。离开营养仓之后，叶棉的体质一直就有些虚弱。随着她年岁的增长，这种病娇体质变得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到了最后那段时期，她总是莫名的提不起任何力气，经常性的陷入昏迷。

叶棉自己揣测着，被初拥的人类想要觉醒，需要血族大量血液的供养。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的补充，从乔安娜那儿吸收的血族能量太少，以至于本来要觉醒的自己，最后变成了假死状态，甚至躺了一千年才恢复过来。

这么算起来，如果她真的“献身”给自己的孩子，那么那个小婴儿，会不会一出生就觉醒成血族？

呃，那个样子，未免也太悲催了点儿吧。

永远都只能当一个婴儿，连二次发育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可比密党的那位“血腥精灵”路易长老还要惨。——叶棉深深的觉得，路易长老之所以拥有“血腥精灵”这种变态称号，就是因为他始终只能维持着幼齿的少年模样，所以性格自然而然的就扭曲了。

虽然还没有最后的决定，圣杯却是埃尼阿克现在紧缺的。

叶棉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直接告诉他，圣杯就放置在自己的别墅，而且是在厨房存放餐具的橱柜里。别墅备用的器具很多，她又只有一个人，所以大大的橱柜里摆放了各种款式的精致器皿。本着藏水于海的原理，她将圣杯就塞在了橱柜的某一层，而那里全是黄金打造的餐具，甚至还有仿圣杯的杯子——这是血族最近的风潮，仿佛拿着像圣杯的杯子喝水，就会显得很有格调一样。

出于对密党的不信任，叶棉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甚至乔安娜也只知道圣杯在她手上，却不知道具体放在了哪里。

至于怎么偷出圣杯，这就是埃尼阿克的任务了。

PS：

=。=我觉得我在写猎奇向伪。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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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7吞噬的双子

叶棉看着光脑上的最新头条，只觉得世界变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远超过她的想象。

方湛上位的消息，虽然来得突然了些，然而还在意料之内。

但陆其行的锒铛入狱又是怎么回事？身为联邦最年长的上将，代理元帅职位，为什么会突然爆出巨额贪污丑闻？！尤其冲动暴躁的卢瑟上将都没倒台，这位向来名声良好的陆上将，怎么就下台了呢？

叶棉自从落入了亚特兰蒂斯，就身不由己的脱离了斗争的暴风眼。随后又主动封闭了外界联络自己的途径，自然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内幕消息。她能找到的消息，任何一个普通的联邦公民都能找到。

但好歹也是曾呆在权力中心地带的人，就算再愚钝，也总归能猜测到一二。

至少，以“热心公益”、“专注社会福利三十年”闻名的陆上将，绝对不会像是报道里所说的那样，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而下台的。

网路上也因为这件事情闹翻了天，吵吵嚷嚷的说着什么内幕，各种揣测方湛为了上位，而故意栽赃陷害陆上将。

便是有那么几个心里阴暗的，说着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也很快会被陆其行的拥护者给骂成狗，潮水一般的挤兑得人再也不敢上线。

叶棉围观着光脑上的骂战，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内幕，肯定是有的。

但，只怕没有联邦公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在种族纠纷的敏感时刻，联邦还有心情料理贪污丑闻？这不过是个托辞罢了，联邦政府十分冷酷的宣布了它的态度，而后随便给出了一个敷衍的答案——几乎是为了找借口而找借口。

就算是想将陆其行挤下台，也用不着如此偏激的手段。毕竟这位上将年龄已经很大了，完全可以正常的退下政坛。回家颐养天年去，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给他脸上抹黑？

尤其联邦方面，好像统一了口径一般。明明罪名无比牵强，却没有一个内部人员为他辩护。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

陆其行犯的错误，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敏感得多。

在联系这个关键时节……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他是搅进了反血同盟或者魔党的事情里。而且，就算不是幕后黑手，扮演的也是数一数二的角色。

关上光脑，看着窗外时而路过的奇葩生物。叶棉有些不可名状的怅然。

无论是联邦，还是血族，他们的纷争。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她的情绪，好像都沉淀在了这一片幽暗深邃的海底，外界的所有扰攘，都隔着一层光屏，显得像是一个连载中的故事。

褪去了强大的外表和举足轻重的地位。她的生活变得无比宁静而安逸，每天所需要关心的，不过是饮食健康，还有身体里的那两只小豆子。

——是的，两只。

在圣杯抵达亚特兰蒂斯的前几日，埃尼阿克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实验器具了。

其中。就包括两枚奶白色的卵形培育舱，和杂七杂八的玻璃输液管、形状奇怪的容器和不知用途的电子仪器。叶棉之前似乎并没有见到过类似的器具，不过以亚特兰蒂斯的广阔。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看见两颗大“鸡蛋”，叶棉还来不及吐槽这种外形设计，就已经先被数量给迷惑了：“为什么会有两颗蛋？！”

“因为有两个胚胎。”埃尼阿克十分从容道，似乎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叶棉意料之中的被这个答案所冲击到了：“两个？！”

“是的。”

——如果她不问的话。他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告诉自己这件事情？！

双胞胎……她觉得她回到地面之后，完全可以考虑去买彩票。

之后埃尼阿克的话。却让叶棉一下子从震惊中脱离出来：“血族，还是人类？”

唉？！

叶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个问题：“不是离截止日期还有两个月么？”

胚胎才刚到可以脱离母体的时期，一个月之内，并不会对叶棉的身体造成太多损害。甚至保守一点的话，最好让胚胎再发育一两周，更茁壮一点，它们的安全才更有保障一些。

“可能等不了那么久。”埃尼阿克想了想，却又改口道，“再过一段时间也可以。实验目的可以修改观察血族胚胎是如何互相吞噬的。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叶棉眼皮微跳，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她所想的那样么？

叶棉竭力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心怀侥幸的问道：“它们……会互相吞噬？”

“根据最近的数据显示，是这样的。”埃尼阿克毫无压力道，“似乎是因为内斗的原因，它们无暇顾及到你，暂时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影响。或许要等到决出胜利者，才会开始掠夺母体的力量。就现在的趋势看来，或许手术的最后期限还可以后延。”

……不，她觉得这两个凶残的小家伙，还是早点儿出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