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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我知道了。”挂上电话，韩熙砚提高声音道，“把9床准备一下，急诊要来个脑出血的病人，70岁的老头，要用呼吸机，那边说带管子上来。”
　　“好。”彭芳应了一声，对楚航道，“小楚，9床你接，刘晶，你帮忙准备床，我去把呼吸机推过来。”
　　“钱敏丽跟汪海要好好向韩熙砚学习一下，每次收病人都不问一下病人什麽情况，要不要呼吸机，还有一次也没问过家属意见就把病人收上来了，结果我们刚折腾完，家属不同意住监护室，白忙了两个小时，还是跟韩熙砚值班省心一点。”刘晶边铺单子边道。
　　楚航转头看了眼，那个男人仍坐在电脑前。
　　急诊的人动作很快，二十分锺後就把病人用平车推上来了。
　　几个人合力把病人抬到气垫床上，监测生命体征。
　　楚航很感激彭芳她们的帮忙，毕竟他来监护室的时间不算长，接病人时还显得比较生涩。
　　韩熙砚检查了病人的基本情况就去开医嘱，各种化验检查和治疗措施。
　　“楚航，你负责这个病人吧？”韩熙砚看了眼楚航胸前的工作牌，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正式合作。
　　“嗯。”楚航边抽血边应了一声。
　　“医嘱我都开好了，我先去跟他的家属谈话，有什麽情况你到外面的办公室找我。”
　　“好。”
　　既要处理9床的事，另外几个床位的治疗也不能耽误，楚航忙碌了快一个小时才得空坐下来写护理记录，他再次听到了打字的声音，转头看到韩熙砚跟家属谈完话回来了，想想也对，来了个新病人，不光护士，医生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似乎今晚是个不太平的夜，楚航才刚缓过气，9床的体温就上来了，三十八度六，用了冰袋物理降温，没什麽效果，体温反而更高，之後也试了复方氨林巴比妥和地塞米松，仍是不见效，两个小时後体温已达到了三十九度八。
　　韩熙砚叹了口气，“中枢性高热。楚航，准备上冰毯吧。”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急诊又送进来一个车祸的病人。
　　一个夜班，楚航几乎没停过，身体很累，但神经一直紧绷倒没觉得困，他挺佩服韩熙砚，竟也在监护室里坐了一整晚，毕竟医生值夜班比护士时间长，有十六个小时。
　　今天是周末，楚航下了夜班要回家的，惯例要冲个澡。
　　洗到一半听到有人在敲门，“谁啊？”
　　“楚航吗？我是韩熙砚，开一下门。”
　　男卫生间不大，进门先是厕所，之後有道小隔门，里面是洗澡的地方，两个水龙头不另外隔开。一般来洗澡，衣服都会脱在外面，那边有挂钩，放里面会湿掉。
　　所以楚航一开门，韩熙砚就赤条条地走了进来。
　　并不是第一次跟同性裸身相对，在学校里时就是一群男生挤在一个大隔间里洗了，就算工作後也经常会跟男医生一起洗。但这次楚航觉得有点尴尬，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对方的性向，他侧过脸不敢直视韩熙砚。
　　一开始，两人自顾自地洗，气氛显得比较沈闷，耳朵里只有哗哗的水声。
　　“楚航，你……多久了？”韩熙砚突然道。
　　水声太大，韩熙砚问得又太突然，楚航没有听清，把水量稍微关小了些，“什麽？”
　　韩熙砚提高了声音，“你来监护室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月。”楚航站在水龙头正下方，让水从头冲到脚。
　　“一晚上辛苦你了，等会请你吃早饭吧。”
　　“不用了，我回家吃。”楚航想到母亲肯定把早饭温著等他回去吃，就拒绝了，想起下班前彭芳和刘晶又饿又累的模样，“彭老师她们也辛苦了，你请她们吃好了。”
　　“你现在赶去吃饭间的话，她们可能还没把全家桶吃完。”
　　楚航明白了韩熙砚的意思，似乎还听到他笑了一下，感觉他并不像看起来那麽冷漠，或许只是因为医院这个环境，以及和一些人关系不熟。楚航正想著，突然有只温暖的手摸上了他赤裸的後背，他一个激灵，差点叫起来，他没忘记韩熙砚喜欢同性。
　　“你怎麽这麽瘦，该好好吃点，再去锻炼锻炼，否则经常性的三班倒，身体这麽瘦弱可吃不消。”韩熙砚察觉楚航的身体一缩，然後变得僵硬，其实他没对楚航抱什麽别样的心思，对方的反应未免大了些，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收了回去。
　　“呵呵……”楚航紧张地咽了口唾液，努力笑笑，“别看我这样，我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什麽病，健康得很。”
　　“是吗？男人结实一点总是没错的。”
　　楚航含糊接了一声。
　　之後又陷入沈默。
　　楚航被这种气氛搞得难受，暗骂自己小题大做，他根本没必要紧张，同性恋又不会传染，一起洗个澡也不会少块肉，他也相信韩熙砚不是随便发情的人。
　　楚航偷偷瞥了边上的人一眼，对方的身材相当好，身高少说有一米八零，身上的肌肉结实却不夸张，让他很是羡慕，眼角不经意地扫到他腿间的男性象征，心猛地一跳，悄悄收回视线。楚航洗完了，关上水龙头之前，他提醒了一句，“韩医生，我要关水了，小心烫。”
　　“不用这麽生疏，直接叫我名字吧。”韩熙砚把水温重新调了调。
　　“好，那我先出去了。”
　　楚航刚出去，韩熙砚也洗完了，两人一起在外间穿衣服，不免又坦诚相对了一会儿。
　　韩熙砚喜欢同性，但不是说任何同性的裸体都能让他产生旖念，至少此刻楚航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晚辈，他对楚航裸体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瘦。




白色关系05

　　5
　　原本两人是一起走的，楚航因为忘了手机，折回去拿，所以慢了一点，韩熙砚说在电梯口等他。
　　楚航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听到有个人正同韩熙砚说话，那个人的声音他也是认识的，是普外科的张宿，不知道为什麽，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恭喜你要结婚了！”韩熙砚说著道喜的话，听起来却很生硬。
　　“你没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祝你们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韩熙砚！”张宿的声音似乎带著难以忍耐的怒气。“我不想听这些，你明明知道我爱的是……”
　　“住口！”韩熙砚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张宿的话，“这里是医院，你不要无理取闹。”
　　“在你眼里我是在无理取闹吗？”张宿露出受伤的表情，为什麽这个男人不能体会到他的苦？“你没有父母的压力，所以你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我根本就不想结婚。”
　　“住口！你选择了结婚，就要对你的妻子负责，我们都是成年人，做事要考虑後果。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你不一样！”
　　“你是在关心我吗？”过了很久，才重新听到张宿的声音，“对不起。韩熙砚，你会来参加婚礼吗？”
　　“你希望我去吗？”
　　“嗯。”
　　“我会去的。”
　　楚航站在转弯处，不知该往前走，还是往後退，正在为难间，感觉那两人的对话好像告一段落了，他假咳了一声，才走出去，装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样子，“韩熙砚，可以走了。张医生，这麽巧啊。”
　　张宿愣了一下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谁，“楚航，是好巧。你轮转到监护室了吗？我和韩熙砚是老同学，刚好碰到就打个招呼。”
　　“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聊。”楚航就等著说这句话，扯了个笑，边按下电梯，打算先开溜。
　　上次偷听到的那个电话，再加上刚才的对话，他还有什麽不明白的，原来韩熙砚的情人就是张宿，而张宿要和院长的女儿结婚了，但他仍然爱著韩熙砚。瞧他都知道了什麽秘密，楚航很想失忆，他一心急著要走，他可不想搅这汤浑水。
　　“等一下。”一直在旁边沈默的韩熙砚突然拉住楚航，还状似亲密地环住楚航的腰。
　　楚航立刻僵了身子，一时忘了反应，他比韩熙砚矮大半个头，人又瘦，虽然不能说小鸟依人，但也是挺登对的一对。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吃早饭的吗？我跟张宿就打个招呼。我饿了，你想去哪里吃？”正好电梯上来了，里面是空的，韩熙砚搂著愣住的人进电梯。
　　张宿站在电梯门口没动，张了张唇，却没发出声音，一脸失落，他不在乎自己了，是因为喜欢上别人了麽？
　　想到自己早就拒绝他的请客了，等楚航回过神来，电梯门已经关上了，他挣开韩熙砚的手，退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他明白韩熙砚是做戏给张宿看的，但还是觉得别扭，这样不是让张宿以为他和韩熙砚是一对了吗？
　　“刚才我和张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楚航一惊，猛地抬头看向韩熙砚，却没见他脸上有任何生气的表情，反而带著一层落寞，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张宿的吧，楚航也不知是什麽滋味，本该喜庆的一件事，他竟因为韩熙砚的原因而一起不开心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没什麽想问的吗？”见他没反应，韩熙砚又问。
　　“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也没用。”楚航含糊道，他当然不可能告诉韩熙砚他听到了那个电话所以都明白了。
　　韩熙砚突然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没在继续这个话题。“真的不一起去吃早饭吗？”
　　“不了，我今天想早点回去。”
　　“算我欠你一顿。”
　　这时电梯也到了底楼，楚航骑自行车，而韩熙砚开汽车，停车场一个在前一个在後，各自说了再见就分开走了。
　　。。。
　　楚航回到家已经九点半，“妈，我回来了。”
　　“楚航，饿了吧？粥放在锅里温著，你吃点就休息吧。上夜班太辛苦了，要注意好身体。”李梅正在把刚洗完的衣服晾出来。
　　“哦，好的。妈，楚曜呢？”楚航去去厨房洗了个手就把粥盛出来。
　　“还不是老样子，吃完早饭就窝在电脑前了，一天到晚也不知在干什麽。”
　　楚曜是楚航的弟弟，比楚航小四岁，刚念大一，因为大学离家比较近，向学校申请了走读。
　　楚航有点後悔问弟弟的事，母亲为楚曜操足了心，可那小子仍是我行我素，连个表面的乖样都不愿意装。
　　楚航和楚曜不是李梅亲生的，兄弟俩的亲生父母在楚曜刚出生没多久就意外去世了，而李梅是他们的小姨，因为无法生育离了婚，就收养了兄弟俩个，一直把他们当自己亲生的。
　　家里不富裕，要供两个孩子读书著实辛苦了李梅，身体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幸而两个孩子在学习上都还算不错，楚航上了大学之後年年能拿奖学金，而楚曜也不比哥哥差，除了性子上有些叛逆。
　　“曜。”楚航一开门就看到弟弟对著电脑飞快地按著键盘。
　　“哥，你回来啦。”楚曜朝门口一瞥，继续把注意力放到电脑上。
　　“又在玩这个？”楚航看了眼电脑屏幕，只见一个拿著剑的男人单枪匹马的砍杀一群怪物，他不懂网络游戏，也不想懂。“妈在家的时候，你就收敛一点吧，免得她又操心。”
　　“哥，我有用功学习的，保证今年拿到奖学金，而且电脑是我暑假打工自己赚钱买的，我不会给妈加重负担的。”楚曜跟楚航虽然是亲兄弟，却只有眉眼间有三四分像，若不仔细看，真瞧不出他们是兄弟，但有个共同点，两人都长得清秀，而楚曜更多了几分稚气。“哥，你睡好了，你再等十分锺，我马上就升级了。”
　　楚航换了衣服躺到床上，果然十分锺後按键盘的声音就没有了。家里是两室一厅的房子，楚航和楚曜睡一间，上下叠床，平时楚曜再胡闹也尽量不打扰哥哥休息。
　　楚航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这次却怎麽也睡不著，脑子里尽是韩熙砚的事，他想估计是同性恋第一次出现在离自己这麽近的地方，所以他才比较在意。楚航又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著的，等被楚曜叫醒才想起忘了调闹锺，匆匆忙忙赶去医院。




白色关系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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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航以为韩熙砚会因为那天的事对他产生芥蒂，事实证明他错了，韩熙砚对他的态度就和以前一样，不咸不淡，仿佛什麽也没发生过，心里介意的只有他自己而已。楚航暗自懊恼，可又没办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楚航，立刻给3床的病人抽个备血，今天准备给他输三百毫升血浆。”韩熙砚检查完病人就翻开病历写医嘱。
　　“哦，好。”楚航也不闲著，医生查房的时间也正是早晨护士最忙碌的时候，他一手拿著能全力，另一手摇泡维沃的瓶子（都是鼻饲用的肠内营养液）匆匆赶过来，还没等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维沃瓶的盖子就因为里面压力过大而冲开来。
　　盖子砸在韩熙砚头上，一部分维沃冲出去洒了他一脸，像是未化开的奶粉，粘糊糊地粘在脸上，好不狼狈。
　　“啊！对不起，对不起。”楚航吓了一跳，都不敢去看韩熙砚的脸色，赶紧把溅到病历本上的液体擦掉，然後把治疗巾扔到地上盖住弄湿的地方，免得有人不小心滑倒，“韩熙砚，真的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去换件衣服吧？”
　　监护室的其他医生和护士看到这一幕，表情各异，有人担心，有个惊讶，也有人已经在偷偷发笑。
　　“没事，你先去抽血。”韩熙砚的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变化，用纱布把脸擦干净，没管衣服上的痕迹，继续查房。
　　因为这件事，楚航一整个早上都偷偷瞥韩熙砚，那人就在空下来的时候去换了件白袍，脸上依然静静的，比平时更少说话，但或许是因为太过在意，楚航总觉得那平静的外表下藏著别的什麽东西，不是生气，更像是落寞。
　　楚航并没有疑惑太久，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韩熙砚这种反应的原因。
　　──明天就是张宿结婚的日子。
　　既然他跟张宿曾经是那种关系，韩熙砚心里一定很难受。
　　楚航并没有意识到他总是把自己放到韩熙砚的立场思考问题。
　　心不在焉的就到了下班的时间，楚航回到值班室，刚开始收拾东西就看到韩熙砚也进来了，还开始脱衣服，少了白袍的遮掩，里面一件白色的衬衫上也是一片污迹，正是早上被维沃弄脏的。
　　仿佛没意识到楚航的存在，韩熙砚自顾自地坐到床上，从床头柜里摸出根烟就点燃，闷声不说话，一分锺不到就抽完一根烟，继续接上一根。
　　气氛太过压抑，楚航有点难受，他咳了两声，道：“早上的事，真的对不起。”
　　韩熙砚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呛到你了？”
　　楚航呆了半晌才明白是自己刚才的咳嗽，让韩熙砚误以为自己受不了烟味，他的确很少抽烟、喝酒，但算不上讨厌。“没，没有。你抽吧。”
　　“那就好。”说完，继续沈默著摄入尼古丁。
　　一切又回到原点，房间里安静得连监护室里呼吸机的报警声都能听到，楚航总觉得自己应该先说点什麽，还没想好就脱口而出，“你脏掉的衣服我帮你洗吧？”
　　“不用。”韩熙砚这回连眼皮也懒得抬了。
　　“哦。”看来自己说什麽都是多余，楚航快速准备好洗澡的东西钻进浴室，边上有一个低气压的中心在，总让人不自在。
　　等他洗完出来，看到韩熙砚仍旧坐在床上抽烟，烟灰缸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著好一堆烟屁股，房间充斥著浓重的烟味。
　　楚航不著痕迹地皱眉，这个人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麽？尼古丁又不是补品，这位简直要拿它当饭吃了。想想却是没说什麽，恐怕那个人也听不进劝，经常听说有些人会因为失恋一哭二闹三上吊，想不到韩熙砚看起来这麽冷的一个人也看不开。
　　其实楚航想得并不对，韩熙砚不是想不开，从他走上那条路起，他就准备好了面对这种局面，但并非说他真的能洒脱到当什麽也没发生，他和张宿在一起那麽久，多少是有些感情的，生活中一下子少了这麽个人，总会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而韩熙砚暂时还没有适应。
　　楚航擦干头发，从镜子里能看到韩熙砚一直垂著头抽烟，除了手指和唇，身体其他部位就没动过，他向来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失恋的人，整理了东西就要走人。
　　“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晚饭。”韩熙砚突然抬头看向已经走到门边准备离开的人道。
　　“什麽？”楚航诧异的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想道歉吗？陪我吃个晚饭，正好我还欠你一顿。”韩熙砚按灭烟头，把抽屉关上。
　　楚航想了想答应下来，想著等下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今天我弄脏了你的衣服，理当我请，不过我先说好了，太贵的我可请不起。”
　　韩熙砚突然轻笑一声，“我会注意的。”
　　“你们在说什麽呐，这麽开心？”童磊走进来，一脸疲累。
　　“没什麽，正要一起去填饱肚子。”韩熙砚站起来，打开自己的柜子找了件外套，也不管衬衫是脏的，就直接穿了起来。“你呢？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