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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郁青气愣在那里；“你你你…”

　　　　“我怎么？”夏沐阳又微微一笑。

　　　　啊…这是冷玫瑰今天第二次对我笑了…

　　　　正在胡思乱想时，夏沐阳已经走远了。

　　　　林郁青愤愤地一跺脚：“切！我要是答应，我不成了傻瓜了我？！”

　　　　于是此事到此结束。

　　　　林郁青在食堂无精打采地吃了顿饭，然后又在操场上信步溜达了起来。暮色渐浓，远处的建筑物在夕光里渐渐模糊，蒙蒙胧胧地，染上了些许怀旧的味道。

　　　　心里忽然很空，很想找个人来说话。

　　　　然后他想起一个人来。

　　　　进了教学楼，找到十五班门口：“同学，麻烦你叫一下简媚。”

　　　　不一会，一个红红的小影子就冲出来了。林郁青也不怕误会，直接拽住她的胳膊，拖着就走：“陪我上操场溜溜。”

　　　　“好嘞。”简媚答应得像平常一样痛快。

　　　　操场上，已经没有了踢球的人。那边的跑道上似乎有一对情侣在散步，再往另一边，就是一个练长跑的男生，闷着头，好像全世界都和他无关似的。

　　　　两人一时都没有什么话，只是走。

　　　　“啊，对了，”林郁青不知怎么，忽然很想谈谈这个话题，“你跟夏沐阳还好吧？”

　　　　简媚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都喜欢这么问啊。”

　　　　“我们？”

　　　　简媚立刻反应过来：“啊，我说的是你和我们班同学。”

　　　　可林郁青明白，她说的是玉卿。

　　　　鼻子不知怎么的，又有些酸了。幸而简媚捡起了这个话头：“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似的。”

　　　　林郁青一愣：“你说什么？”

　　　　简媚茫然地笑了：“我说，沐阳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每次见到我，态度都很强硬。”

　　　　林郁青被噎在了那里，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可是，”简媚空洞的眼神伸向西边被夕阳映得艳红的天宇，竟也像染上了些许神异的灵光，“我喜欢她啊。”

　　　　我喜欢她啊。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原来，说出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啊…

　　　　“那你喜不喜欢我啊？”林郁青忽然想开个玩笑。

　　　　没想到简媚立刻点头：“喜欢啊。”

　　　　林郁青愣在那里：“那…那，你喜欢我，和喜欢她，是一样的吗？”

　　　　简媚点头：“是啊。”

　　　　林郁青简直要喷出血来：“那你喜欢她和喜欢那些男生，是一样的吗？”

　　　　简媚干脆一次性解释到头：“我喜欢你，她，所有男生、女生，加上全人类，都是一样的啊。”

　　　　天！！！

　　　　林郁青忽然想狠狠地抽她一嘴巴：“你真是…服死我了！！”

　　　　简媚傻笑起来：“你这话，说了有一百八十遍了。”

　　　　林郁青简直哭笑不得，有一瞬间，他从心底对夏沐阳产生了一种同情。

　　　　可是简媚似乎很累了，找到路边的一处高地，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林郁青只好也跟了过去。

　　　　难道没有什么特别吗…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吗…他不知道，这是在问简媚，还是在问自己…

　　　　简媚忽然说：“但是…沐阳有一点特别。”

　　　　林郁青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她。

　　　　简媚娇巧的脸庞，被红红的霞光涂上了一层胭脂：“想起那些男生，我只有这里痛，”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但想起沐阳，”她低下了头，“我能感觉到，有一种疼，全身都是，很满，很胀，在血管里，在每个骨髓的缝隙里。”

　　　　林郁青呆了。

　　　　好像…就是这种感觉。牵牵扯扯的痛，像锯子割在绸缎上，每个血管的内壁，每处骨髓的缝隙…痛，却很满足…

　　　　林郁青忽然把简媚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很小，很软，很暖和，还在微微地颤抖，像一只温顺的，受了伤的小猫。

　　　　简媚，受了太多的伤害…

　　　　“你想没想过，”林郁青心疼地抱着她，“你这样把爱给出去，不计成本，不择对象的给出去，有一天，你的心血就熬干了。”

　　　　简媚笑了，在他怀里轻轻地摇头：“小林自己才是呢。”

　　　　林郁青不知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我们这种人，是不是注定了，悲惨一辈子？”

　　　　简媚很气人地回了一句：“我不会的，我有沐阳呢，你，可就不一定了。”

　　　　林郁青轻轻地放开她，眼神很安宁。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简媚有点惊慌。

　　　　林郁青摇头，笑了：“媚儿，你是不是觉得，沐阳对你不够好？”

　　　　简媚激烈地摇头：“她对我特别好！就是…”

　　　　“就是什么？”

　　　　“她好像…总在躲着我。”

　　　　林郁青站起来：“我这次，让她没法躲着你。”

　　　　简媚迷惑地抬起头，看着他夕光里的身影，忽然觉得，他好高。

欲孽天使　　上卷　第16章　转变

　　　　“青青，起来了起来了，8点了啊。”

　　　　没有人应。

　　　　“这孩子，”姥姥干脆推门进去，把被子一掀，“太阳晒屁股了！”

　　　　然后姥姥吓了一跳。

　　　　被子里，竟是空的。

　　　　“老头子啊——不得了啦——！”

　　　　“怎么了？”姥爷刚从杯子里把泡了一夜的假牙拿出来，“青青生病了啊。”

　　　　“青青离家出走了！！”

　　　　姥爷慢悠悠地蹭过来，往屋里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不可能。”

　　　　“为啥？”

　　　　“这小子，钱包还在窗台上扔着呢。”

　　　　“呃？还真是…”姥姥松了口气，“老头子，你真行，都快成那个什么福尔螺丝了。”

　　　　“啊，”姥爷挠挠快秃了的圆脑袋，“我知道他没事儿，还有一个原因。”

　　　　“啥原因？”

　　　　“今早上我看着他出去的。”姥爷慢条斯理地答。

　　　　姥姥的眼睁得老大：“去干啥？这一早，难不成去赶集？”

　　　　姥爷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拿着书出去的呐。”

　　　　“老头子，你没看错？”

　　　　“啊，肯定没错哇！咱大孙子早起看书可是头一回啊，我能不印象深刻嘛！”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清晨时分，林郁青看着玻璃上映出的朝阳的影子，这样想。

　　　　镜子里的影像都是反的，或者说，假的。

　　　　玉卿，我是不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

　　　　其实没有什么。你走了以后，日子，还是这样的过，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有少什么。

　　　　所以，你别太得意。

　　　　林郁青把目光从玻璃上收回来。这几天，看到立地的镜子，他会主动绕开，也不想呆在家里，总觉得，到处都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于是他很早就起了床。

　　　　出门的时候，姥爷似乎是起来上厕所，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他便也什么都没说。

　　　　玉卿，都是让你惯的，我已经，好久没做数学了啊…拿起笔来，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晕，一个个符号和图形，扭曲得像火星文字。

　　　　林郁青挠了挠头，换了个姿势蹲着。

　　　　今天是周六，现在是清晨，小区里少有行人，加上林郁青是蹲在地上，借长椅做桌子的，椅子背挡住了头，所以一时没有人注意他。

　　　　他最怕的是自己睡过去了。没办法，一看数学，条件反射似的眼皮变重。

　　　　可是，忽然发现，自己睡不着。

　　　　林郁青苦笑了。真的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不安心吧。

　　　　心里似乎是没有那个人的，偶尔想些事情，琐琐碎碎，也和他无关。不觉得有难受的感觉，只是…忽然发觉，自己不会笑了。

　　　　只想做事，做正事，一直做，一直做。

　　　　于是这整个周末，姥姥和姥爷都在提心吊胆，一会猜自己的大孙子得了什么毛病了，一会又猜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一会进屋问他要不要水，一会偷偷趴门缝看他在干啥。

　　　　他真的在做题，是以前揪着他的耳朵也不肯做的数学题。

　　　　人，真的是会变的。

　　　　忽然发觉，以前的时间，似乎都在不知道的时候浪费掉了。哦，原来课间是有十分钟的，原来下午大课间是可以不出去买零食的，原来晚自习是可以问数学老师问题的…只不过老师推了推眼镜，透过两片厚厚的酒瓶底子，疑惑地看着他曾经最不出息的弟子：“你这是…咋的啦？”

　　　　原来，心里难过的感觉，是这样的…

　　　　堵，像有什么，塞在了里头似的。摸摸心口，想用手把里面的东西抠出来，又做不到。

　　　　日子过得好快。那个人…他叫什么来着，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很短，也很长。短到周末还没过几个，衣服都没换几次，长到可以忘记一个人的名字，可以从一个劣等生变成潜力股，虽然成绩还是不怎么样。

　　　　有时候想想，会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一看到简媚，就忽然想起他和夏沐阳的那个约定，就忽然想看看简媚被沐阳楼在怀里旋转的样子。

　　　　那时，他会很满足。

　　　　年级统考终于来了。

　　　　考试了，考试了！先收拾教室吧！林郁青和其他男生一起，一张张地把桌子推到教室最后面，然后再有男生接过手来，把桌子们垒得高高的，碉堡一般。女生们拿了笤帚，蘸了拖布，尘土飞扬地大扫起来，还有一部分开始拿着小剪子，把座位号一条条地剪下来，再拿透明胶往桌角上贴…

　　　　周围，尽是嘈杂的喧嚣，明明就在耳朵边上，却好像挺远。忙，每个人都在忙，跑来跑去，大声吆喝着，呼喊着…

　　　　林郁青好像堕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梦里，有好多人，蚂蚁一般地跑来跑去，不知道要找什么，也不知道谁是谁。他想了想，隐约感觉自己要去找谁似的，可是要找谁呢…

　　　　于是第二天，稀里糊涂地开始考试了。校园里树上的麻雀都感受到了逼人的压抑气息，于是暂时迁居到附近的居民楼上头去了。鱼贯而入，鱼贯而出地都是一张张苦瓜脸，长得不相似，表情却极相近。理科班考场两科之间的中场休息时期，一色对答案的，不时有人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啕，文科班考场便矜持得多，一个个捧着历史政治书刷刷地翻，个个都是宝黛，一目十行、过目成诵。

　　　　大考连续持续了两天，然后在一片欢呼与惨呼中结束了。

　　　　然后恢复正常上课。等成绩的这几天，林郁青表现得异常淡定，甚至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没，这小子是不是忽然被试卷之神附体了。

　　　　直到那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下午。

　　　　“林郁青，有人找。”

　　　　“哦，谢了。”

　　　　出了门，却发现门口拥了一群人，男男女女，蝇营狗苟，一看眼神就知道不怀好意。

　　　　林郁青却没被这阵仗吓着，打了个哈欠，径直走向那个高挑的黑衣女生。

　　　　“我们班成绩还没下来。”林郁青说。

　　　　夏沐阳淡淡一笑，甩了甩手里的一张纸：“那是你消息不灵，看，年级大榜都出来了。”

　　　　林郁青一愣。

　　　　敢情…这帮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猜猜结果。”夏沐阳笑起来其实非常灿烂。

　　　　林郁青无精打采道：“自然是你赢。”

　　　　夏沐阳点头，表示赞同，但说了这么一句：“你也没输。”

　　　　林郁青不解。

　　　　夏沐阳递过了成绩表去。

　　　　林郁青尴尬地翻到自己班级那一页，从下面开始找自己的排名。

　　　　厄…倒数第十二，还好吧。

　　　　可是和他一起看的人已经叫唤了起来：“天！你好强！”“哇塞，你们来看，咱小青子出息了哎！”

　　　　林郁青自己扫了一眼。

　　　　等等…

　　　　我的数学成绩…是134？！

　　　　“年级第二…”有个男生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数学年级第二！！”

　　　　走廊里为我们的男主角爆发出一阵欢呼。

　　　　林郁青只觉得飘飘忽忽，像做梦似的，不知怎么飘出一句：“那也没用啊，输了呢。”

　　　　夏沐阳笑道：“我可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林郁青呆呆地看着她，等下文。

　　　　“你个傻子，”夏沐阳毫不客气，“也不想想，这一个月，要不是我和媚儿替你去了，你怎么脱得了身。”

　　　　厄，原来…

　　　　原来我做的都是无用功啊…林郁青欲哭无泪。

　　　　可是这时，忽然有一个小男生在走廊冒冒失失地喊了起来：“哈哈，校花回来了！”

　　　　大家一窝蜂地冲下了楼去，倒把林郁青晾在了一边。

　　　　脑海里一下子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庄瑶回来了啊…

欲孽天使　　上卷　第17章　佳人一笑

　　　　作者画外音：我作证，林郁青绝对不是故意的，我指的是这个下午，他在操场闲逛这件事。

　　　　恰巧这个下午课间，老师同学都没有来找麻烦，恰巧这个操场，赶上了没人踢球的时候，恰巧林郁青闲得没事干，恰巧…

　　　　这世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恰巧的事。

　　　　林郁青闷着头，在操场外围慢悠悠地晃荡着，不时偷偷地瞄几眼对面跑过来的女生们。

　　　　又快到了开运动会的时候，所以，这几天跑步的人分外的多，当然了，女生也分外地多。

　　　　林郁青走着走着，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回了一下头。

　　　　这一回头，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看来…她站在那里，已经…有一会了啊…

　　　　庄瑶。

　　　　林郁青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正在迟疑着自己要不要走过去，庄瑶就走过来了。

　　　　微风里，她淡蓝色的裙角被掀起一个小小的边，让人想起兰花微卷的花瓣。

　　　　“啊…那个，你回来了啊。”

　　　　“嗯。”

　　　　该死…我说点什么好呢…

　　　　“啊！对了，这次考试你没赶上吧？”

　　　　“嗯，错过了。”庄瑶轻轻抬起头，“你考得怎么样？”

　　　　“哈哈，还是老样子，哈哈…不怎么样，不怎么样的…”林郁青只觉得汗从额上刷刷地往外冒，“那个，你来跑步？”

　　　　问了之后，就觉得自己特傻。

　　　　因为他一低头，看到了庄瑶脚上的白色小凉鞋。

　　　　哪有穿成这样来跑步的啊…

　　　　“不是的，就是…想走一走。”

　　　　啊…她说想走一走…

　　　　“你…有空么？”庄瑶忽然问，问了便把脸轻轻地侧到了一边去，似乎在看操场外面的树。

　　　　“有…”

　　　　“陪我走一走吧。”

　　　　“啊…好，好啊…”

　　　　真像一场梦。不知为什么，林郁青总有一种在梦里的感觉，很陌生，又似乎很愉悦…是个美梦呢…

　　　　身边的女孩，脚步轻轻的，长长的发，优雅地披在肩上，其中的一小绺，被一根浅蓝的丝带漫不经心地拢住了，那丝带随着风轻轻地荡漾着，似乎飘来淡淡的遥远的清香…

　　　　林郁青看得有些痴了。

　　　　庄瑶身边的景物，在悄悄地移动，变幻，而唯一不动的就是她…啊，对了，她在跟我一起走呢…

　　　　“郁青。”

　　　　她在说什么啊…林郁青没有反应过来。

　　　　庄瑶似乎有些尴尬：“这样叫…可以么。”

　　　　郁青…她她她，她叫我郁青！！！

　　　　天在旋转，地在旋转…神，你在眷顾我吗？！

　　　　“可…可以！”林郁青忽然大喊了出来。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厄…这场面，实在有些让人误会。

　　　　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孩子，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个秀气得滴水的小男生身边，那男生还满脸通红，大喊了一声“可以”。

　　　　So，请大家发挥一下想象力。

　　　　“我我…我…对不起，声音太大了…”林郁青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拉起庄瑶的袖口就往前跑，庄瑶居然也很配合，跟着他一路小跑，直到那群人怪怪的眼神触不到他们了。

　　　　林郁青站住了。庄瑶也停下来，抚着心口，轻轻地喘。

　　　　“对不起…唉，我真是个大傻瓜！”林郁青尴尬地挠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庄瑶的反应，生怕那两条秀眉弯到某个弧度。

　　　　可是，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庄瑶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好美…

　　　　庄瑶笑起来的样子，好美…

　　　　林郁青整个人都呆掉了。

　　　　她对我…笑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庄瑶忽然把头低了，扭过身，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跑走了。

　　　　风扬起她淡蓝的裙摆，和天空的颜色化在了一起。

　　　　她跑开的时候，明明嘴角，还挂着笑影呢…

　　　　林郁青一直在原地呆呆地站着，直到教学楼里，传来了杀猪一般的铃声。

　　　　上课了啊…

　　　　迷迷糊糊地迈开步，往回走，觉得自己就像踩在云彩里似的。

　　　　她对我笑了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