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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卿儿被饭呛了一口，咳个不停，景天赶紧拍背端汤。

“猪婆这事一出，其实我也想了挺多的……”景天说着，放慢了拍背的动作。
“想到什么？能……和长卿说说吗？”

“唉，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你会笑我的。”景天摇了摇手，然后双手托着腮。
“景兄弟……是想唐姑娘醒来之后，就要……娶她吗？”卿儿吞吞吐吐地问。

景天怔了一下，脸刷的一下红了，慌忙摇了摇手：“不是不是不是，完全不是那个方面的。我，我说你个出家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我的意思是，我是觉得……其实龙葵她做出这样的事，作为哥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别笑我啊，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长卿不笑话你，长卿愿意听听景兄弟的心里话。”卿儿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景天。

“你别不吃啊，趁热吃，我说给你听。说实话，其实我对龙葵的关心很不够的，嘴上说她是我的妹妹，可是我却一点也不了解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一定是心里缺乏安全感，觉得我喜欢猪婆之后就不疼她了——对了，我跟你说啊，白豆腐，你当时告诉我进风眼的方法，我闭上眼睛，想象身处最舒服最舒服的情景，你猜我想到的是什么？”
卿儿睁大眼睛看着景天。
“我想到的是，哈哈哈，那个茂茂啊，拼了命的在死吃海塞，肚子都圆成小山了，我呢，嘿嘿，抱着一大推的金银财宝！”
卿儿看着景天眉飞色舞的样子，温柔地笑了笑。
“还有呢，龙葵还有猪婆一起刺绣。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龙葵的，没有把她忘记啊，可能是我以前做的还不够。她等了我1000年，我一定要更好地待她。”

“那……景兄弟，在你身处最舒服最舒服的情景里，可有……可有长卿？”卿儿小心翼翼地问。
景天一下子愣住了。
“有……有啊，你，你在……屋外练剑……”景天支支吾吾地说。

卿儿脸上的期待一下子变成了失望。
他默默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筷。
“白豆腐，你听我解释啊……”

卿儿放下手中的托盘，冷冷地看着景天。
“何须解释，没有就是没有，景兄弟为何要说谎话来欺骗长卿？”
“我……我怕你生气……”景天轻轻拉着卿儿的衣袖。

“可笑。长卿生不生气，和景兄弟有何关系？长卿要去洗碗了，请景兄弟让开。”
“这么多碗，我……我跟你一起洗……”景天陪着笑脸。

“你是在可怜长卿吗？让长卿去找紫萱的始作俑者是景兄弟你，明明没有想到长卿，却编了谎话来欺骗长卿的人也是景兄弟你！长卿……长卿做了这么多事，并不是要景兄弟可怜我。长卿不要你的关心！找回了紫萱姑娘，长卿一点也不开心！哼，在屋外练剑……你真伤人啊，景天！”

突然，船身一阵摇晃，卿儿一下子没站稳，一下子倒在景天怀里。
现在这仙船，是卿儿用仙法控制的，仙船不稳，正是因为卿儿情绪强烈的波动。

“白豆腐……我没有坏心的，你要相信我啊……”
“讨我欢心，是怕我不肯跟你上天界救雪见姑娘吧！”
“你……”
“你打啊！你之前打过雪见姑娘，还打过龙葵姑娘，也不差打长卿了！”

……我从来不知道，卿儿会这么的毒舌……
不过卿儿啊，看你这话说的，怎么把自己放在跟唐雪见还有跟龙葵一样的水平上啊……

景天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你怎么了？”景天看着瞪着眼的卿儿，轻轻搂住卿儿的肩，用慢慢的，温柔地声音问，“这么激动，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我错了，骗了你，我跟你道歉。”
长卿刚要说什么，景天一把把卿儿搂在怀里。
“我只会哄女孩子，哄男的是第一次啊……你别挣扎，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知道这些日子我对你态度很差，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冲你乱发脾气。你去找紫萱也找的很辛苦吧，你跟她之间也是苦了两世，不开心我也能理解。刚才你救猪婆的时候其实我也很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我才跟嫂子说我想来输真气的嘛。我知道你在生闷气，不只是针对我有没有想到你的，对不对？我本来以为，你找到紫萱就会高兴，可没想到你心中还是很压抑，假如你信任我的话，完全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的——也许没办法给你出好点子，但是对于你，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啧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啊，我听了都感动一把的。
果然，卿儿在他怀里乖乖的一动不动，还偷偷地也抱紧了景天。

“一起去洗碗好不好？咱再这么抱着，万一嫂子进来看到不好解释啊。”
“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我已经看到了。”紫萱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
……

景天手忙脚乱地把卿儿推开，冲着紫萱尴尬地抓了抓头。
“谢谢你这么安慰长卿。”紫萱冷冷地说，虽然她说在表达感谢，可是我一点也没听出来感谢的语气。
“我，我去洗碗，你和白豆腐说说话吧……”景天端着托盘，低着头从紫萱身边走过。
紫萱一把拉过景天走到角落，压低声音说：“刚才仙船不稳，我就感觉长卿情绪波动。长卿他为人单纯，很容易轻信他人，你最好不要对他做什么会让他误会的事！”
说完，紫萱扬起笑脸，对卿儿说：“我饿了，陪我吃饭吧。”
“可是长卿已经吃过……”
“哦，你吃过就不能陪我啦？我就要你坐在我旁边，”紫萱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景天，“看着我吃。”

啧啧，语气这个酸哦。
其实傻子都听出来紫萱这句话包含着明显的不善，更何况景天本身就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当铺小伙计。
只不过弦外之音，也许并没有那么样的复杂——她以前可不是会用这样的话来示威的，我认为更多的应该是紫萱对自己的不自信。
喂，她不会真的跟那个盒子做交易吧？

紫萱哪真有心情吃饭啊，还没吃两口呢，筷子往旁边一丢。
“再吃一点吧，别浪费了……”卿儿拿起筷子，递给紫萱。

紫萱看了一眼卿儿手中的筷子，也不去接，只是歪着头冲着卿儿微微一笑：“那也行，你喂我吧。”
卿儿一怔，只见船身一晃，紧接着“哗啦”一声，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

“景兄弟！”卿儿大声喊着，扔下筷子，赶紧起身跑开。
紫萱皱着眉看着卿儿的背影，站起来也跟了过去。
……我突然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情，不，也不是……我也担心景天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两三个碗被摔成几瓣躺在地上，一旁则是一脸慌张的卿儿还有努力在推开卿儿的景天。
“嫂子在看着呢……”景天小声说。
“景兄弟你受伤了，长卿替你包扎伤口。”
“包什么扎，就划破这么一点点，很快就会好了。你……你去陪嫂子，”景天说着，把手从卿儿手中挣脱出来，把受伤的手指往嘴里一含，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卿儿，脸一红。
他又将卿儿往紫萱那里推了推，低着头说：“我，我要去陪雪见了。”说着，一侧身离开了。

卿儿失望地看着景天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紫萱抱着臂倚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卿儿。
“他被碗的碎片弄伤了，我给他包扎他不让——仅此而已。”卿儿已经将地上收拾干净，他低着头，走过紫萱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那碗饭，不想吃就倒了吧，反正也冷了。吃冷的东西，对胃不好。”
说完，他就来到桌子旁，坐下开始打坐。

紫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卿儿。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眼神真的可以表达那么多内容。

卿儿后面的盒子，那个被花布盖住的盒子，隐隐地在散发着幽幽的光。
它在吸收着什么吗？
但是奇怪的是，盒子并没有说话。

紫萱她……
女娲后人，对于男欢女爱自然是熟悉的，她年轻的时候还总嚷嚷着想做红娘。可是对于男子之间……而且还是自己最爱的人和男人之间发生这种暧昧不清的事，她会怎么想呢？
卿儿啊，你还能做的再明显一些么？你对景天和紫萱两个人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还有你的眼神。就算你嘴上说那样不痛不痒的话，你的眼神早就出卖你的内心了啊。

我突然担心起来。这孩子之前我还说好像有点心计了，但是面对受伤的景天，当着紫萱的面，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掩饰。
我很怕紫萱会对卿儿做些什么。
她……她手上，不知道还有没有迷香——不止迷香，说不定还有……蛊。

我不希望卿儿的言行激怒紫萱，但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提醒他意识到这一点。
紫萱现在盯他盯这么紧，如何联系他但又不被紫萱发现呢……
或者要不然想个什么法子支开紫萱也行。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像个傻子一样立在黑漆漆的祠堂里。
先把蜡烛给点上吧。屋子里亮堂一点，可能会想到好主意。

烛火忽闪忽闪的，我的心也跟着恍恍惚惚的。

也不知道我发呆了多久，突然，我听到了敲门声。
“是，是我……”
紫萱的声音！！！
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灵镜随便往供桌下面一塞，随即站起身来，就听见紫萱推门进来的声音。

真奇了怪了她怎么会回来啊？她不是和卿儿他们在仙船上么？
没错我是很希望她回来，但是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
我的思维一片混乱。

定了定神，我镇定地转过身来。紫萱看到我，快步来到我的面前。
“我以为你跟徐长卿离去，就不会再来见我了。”我也不去看她，用有点冲她的口吻说道。

“我也不能呆太久，他们靠岸休息，我是瞒着他们来的。”紫萱语气中有些焦急。
能让都已经跟着卿儿走的紫萱回来找我，她一定是遇到什么真的解不开的结了。
我看了看她的脸，叹了口气：“你的样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活。”

紫萱看了我一眼，刚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她低下头，转移话题：“自始至终，你都不赞成我跟长卿再续前缘……”
“我赞不赞成已经不起作用。”我看了一眼紫萱，是啊，就算我不赞成，你俩那所谓的“天缘”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白矖给我压力，清微给我压力。
不过我转念又一想，紫萱这话说的，好像话中有话啊。

“况且……这次也不是你一厢情愿，是徐长卿‘选择’跟你在一起。看来你们的情劫，是无可避免。要历经劫数方可超脱，这都是冥冥中的安排。”
真无奈。想来一开始我死活都不让卿儿和紫萱见面，可是我先是一点一点的向清微妥协，然后一点一点的向女娲娘娘妥协，最后一点一点的向白矖妥协——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松口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给卿儿制定计划一计划二，没想到这孩子先是说服了我取消计划二，结果没过多久跑来还就执行了计划二。

说实在的，我自己都快被绕晕了，到底哪些是我自己的意识，哪些是别人在不知不觉中付与我的意识呢？

没容我多想，紫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眼下，就已经遇到难题了……”
“什么难题？”我刚问出口，看到紫萱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就立刻想到了。唉哟，不会就是你怀疑卿儿和景天这件事吧？
“你觉得我……老吗？”
……

居然……居然不是那件事！居然是这件事！！！
我不由地笑出了声，转过身面朝着女娲神像说道：“你我都已经是几百岁的人了，能不老吗？不要忘了，你只比我小一岁。”

“我不能老！”紫萱赶紧走到我面前，“我一直都小心保养，昨天为了救雪见，一下子用了过多真气，好像恢复不过来了……”
我看着紫萱，严肃地说：“无论你多用心保养，女人总会老。”
“我知道……但我不能马上就老，至少，我还想和长卿，快快活活地过一阵子。”

老，水灵珠，封印卿儿还有青儿……
哼！
不知道怎么着，我的脑海里一听到紫萱说这种话题，我就突然很生气：“如果色相对于爱情是这么重要，这种爱情，真的有价值吗？”
“你不会明白的……”

她果然还是执迷不悟。
是啊，我是不明白，自始至终我都不明白，紫萱喜欢林业平和徐长卿到底是因为什么？真的不是因为那副皮囊吗？即便卿儿不是林业平的孩子，哪怕卿儿就算是林业平的转世，他们三个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为什么紫萱你可以只因为那张脸而喜欢？
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老了就不能爱了？你如果真的对你的爱有足够的自信，为什么还要这么依赖你那张用封印你的孩子的方式得到的“年轻”的脸，并以这张年轻的容颜来作为你唯一吸引对方的资本呢？

卿儿他，他是男子，他是道士，他是未来的蜀山掌门，他和景天之间，可以说没有任何有利于他的东西。他只有那颗深爱飞蓬，不，是深爱景天的心。
我确实承认卿儿长得很好，人中龙凤的长相，可是卿儿并没有像你那样以美貌来进行诱惑——呃，也许这孩子或明或暗也在用美色勾引景天也说不定……这点遗传他娘嘛……咳，不对不对，不是本来想着用卿儿来反衬紫萱的么，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
等等……
假如说……假如说那个！
对对，我想起来了！那个计划！

“你知道的，要找到一颗不死的心，才能永远的保持容颜。而这颗心，除了天神，就只有魔尊重楼才拥有。”
“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紫萱显然是不想得罪重楼。哼，你们俩之间的那个合作，估计是容不得你做这样的事的吧。
“对，”我转身看着紫萱，“所以你要想清楚。天神和女娲来自同一处，所以不能得罪，如果你真想下手，为今之计，只有在魔尊重楼身上打主意。”

很困难啊，要在重楼身上打主意对于你而言，真的是太难了。我又看了一眼紫萱：“记着，万事都不能强求。”
“我知道。”

我希望你知难而退，紫萱。
真心的。

紫萱皱着眉想了很久，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紧锁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些。
我一直看着她的表情，但她完全陷入自己的思考中，完全没注意到我。

“对了……圣姑，还有件事……”
“嗯？”
“可能……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我觉得长卿他……”
“徐长卿他怎么了？”我依然紧盯着紫萱。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以前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他和景天两个可以去天界。景天是飞蓬的转世，是神界之人，可是长卿……他是留芳还有业平的转世啊，就算他修道三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资格上神界。这次我跟他们在仙船共处，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在一旁的，无法加入他们俩中间，长卿他……他好像更关心景天而不是关心我……”

“紫萱，收集灵珠这一路上他们俩经历的风风雨雨岂是你能了解的？徐长卿和景天之间的默契，性格上的互补，男子之间的兄弟之情，你自然是比不了的。”
“可是我和长卿有三世情缘！”
“那又如何？”我还是保持不急不慢的态度，她越着急，我越不能急，“你越是强调你与徐长卿这层关系，只怕结果是他只是为了‘偿还’你的爱而跟你在一起。他的心，也许会离你越来越远。”
“假如他的心离我远去，那么圣姑，长卿心中到底有谁？”

……
紫萱啊，你真是问对人了。

还没等我多想，就听到紫萱说：“那个蜀山！那个道！长卿心中就那些东西！对，还有他的师父他的师弟们，还有什么兄弟情，那个景天！”
啧啧，别说，紫萱归纳的还真挺全面的，比我想的周到多了。

“不行，这怎么行呢！长卿心中不可以没有我的！”紫萱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抬起头看着我，“我得走了！”说着，她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门也没带上。

我看着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夜色中的紫萱，慢慢走过去，将门关上。

“这么执迷不悟，只会害了她。”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转过身，只见女娲神像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我走到供桌前，跪在蒲团上，静静地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你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啊，都好像不是你了。”
女娲娘娘的语气有点调侃之意，我淡淡地一笑。经历了这么多，我好像学会了在别人面前该用什么表情——不管是面对紫萱，还是面对女娲娘娘。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满意。”
“谢谢女娲娘娘的称赞。”
　　　　
我不知道女娲娘娘此刻出现到底是因为什么。这种客套的话，也不知道她这么说是在暗示着什么。
她满意我什么？我从来就没办过一件好事——不仅没办过好事，还总是打乱他们的“计划”——假如他们真的在很早之前就计划着什么的话。

“虽然说事情的发展几乎完全偏离了我们之前的预想，但是不得不说，因为你们每个人的各种‘努力’，也让整件事变得有趣的多——比如你这次居然想到了利用魔尊重楼。你不必惊慌，我并没有说你这么做不好，我想表达的是，你这次的这件事办的，出其意料的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