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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沮丧的模样像只被遗弃的小猫般可怜，进店内时黑沼先生看了她一眼，不语，没有理会，但在出来后，见对方还在时，叹了口气，将面包拿出来，递到她面前，笑道：“吃吧。”
　　本来只想买一些速冻饺子吃，却意外了带了两包面包，边走边吃也不错。
　　“啊，谢谢。”她慌张的接过道谢，像是有人在跟她抢食，亦或者是在饿的慌，吃的差点噎住。
　　“慢一点，没人和你抢！”他从塑料袋中掏出一瓶矿泉水打开给她。
　　“唔……”接过，喝掉。
　　
　　黑沼先生那时快五十岁，儿子少年有成，如今早已身居高位，工资不菲，只不过他常年工作习惯，虽然每月儿子给的零花钱都很多，但还是闲不下来，以及想接他去新买的别墅去住都拒绝了。
　　人老了，儿子不在身边，总觉得寂寞，虽然有大把的时间陪老婆，但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找了份轻松活做着，朝九晚五，早起吃着妻子做的早餐，晚上泡澡拥着妻子睡觉，和以前一样，那么自在舒服，偶尔抱怨上司又加班，亦或者又去哪里聚餐啊什么的。
　　只不过今天老伴没在家，去照顾生病的儿媳妇去了，懒得做饭的黑沼先生于是决定吃速冻饺子解决晚餐。
　　
　　“谢……谢。”她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咽下没嚼两口的面包，喝了口水，抱膝在原地暗自伤神。
　　人类，好像没他们说的那么坏。
　　
　　第二次见到黑沼先生时，她整舔着甜筒，那是她好奇看着一个男生在吃，盯着人家不放，对方被盯的不好意思，就把冰淇淋给她了。
　　他似乎刚下班，一脸疲惫的走出公司大门，和疑似老板的人点头，目送对方走后，便扯着领带，往车站走。
　　于是她一路尾随，很大方的跟踪，一点都不知道隐蔽，自然而然的就被他发现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黑沼先生好脾气的转身笑问。
　　“唔？”她舔着甜筒眨眼，很单纯无辜的回答：“不知道。”
　　“呼……”他揉乱了梳理整齐的综发叹息：“算了。”转身上车，她继续跟，下车时没钱投币，他苦恼的补上，无奈道：“有什么事吗？”
　　早已吃完甜筒的她摸摸肚子道：“我饿了。”
　　“饿了就去吃饭！”
　　“……没钱。”她玩了一天，不管去哪里，似乎都要钱，下山前那些朋友只让她保重不要让人类给骗了吃了，又没说吃东西还要用钱，好麻烦，山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只要努力找就好。
　　“你家里人呢？”他耐心的问。
　　“家人？”她食指竖起抬头望天像是在想什么，“被你们人类捉去吃了。”
　　“……”他沉默良久，迟疑道：“妖怪？”
　　“嗯。”
　　“……”对方虽然一脸无所谓的脸，和淡淡的语气，但他怎么觉得有那么的悲哀。
　　算了。
　　“跟我来吧，我请你吃饭。”
　　“好~~~”她开心的小跑在他身后，乐颠颠的跟了过去。
　　
　　她对人类世界各种无常识，经常搞出啼笑皆非的事，得知钱的妙用后，她大部分会在山上，到他快下班时出现，蹭吃蹭喝各种卖萌。
　　路边饮水，不小心被喷出的水珠吓了一跳，立刻做攻击装，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发顺毛，做示范。
　　他教会了她很多，她学了很多，跟他在一起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两人关系融洽，好到他妻子过生日时，邀请她一块挑礼物，顺带给她买了一枚发卡。
　　“很适合你，很漂亮。”
　　粉色的蝴蝶结，中间是一只笑成“皿”的黑猫。
　　被他夸赞，她脸红的都快冒烟了。
　　
　　黑沼先生去世的那天，正是他妻子生日。
　　买完生日礼物，他打算带着她一块回家，将她介绍给妻子认识，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绿灯行，过斑马线，她乐呵呵的走在前面，他微笑的跟走后面，看着对方脚步轻快的背影，淡笑着想着妻子看到她，一定会喜欢这孩子，就像得了个女儿一样，会觉得很幸福时，一辆小轿车毫无征兆的便横冲直撞的开了过来，在快要撞到她身上时，他推了她一下。
　　踉跄不稳的跌倒在地上，等她回头时，发现黑沼先生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手边是被这轮碾过变形的粉色礼物盒。
　　她瞪大了眼，红了竖瞳。
　　眼前似乎一片血色，让她想起父母兄弟姐妹被人类残杀时的那一幕。
　　人类很坏，人类很好。
　　她为什么要来到人类身边，羡慕那些杀死自己家人的人？
　　她为什么会认识他，喜欢上这个人类时，却被另一个人类给杀了。
　　为什么……
　　
　　她去参加他的葬礼，化为猫的形状偷偷溜了进去，听到了别人安慰他妻子的话。
　　“……如果他没去救那个女孩就好了，现在剩你一个人，太可怜了……”
　　“是啊，被救了，在这个时候也不出现向你道谢一下，那个女孩也太可恶了。”
　　“为什么他要去救呢？为那种没心没肺的人白白搭上一条命简直不值得！”
　　“……是啊是啊……”
　　他的妻子大概不想看到自己吧。
　　
　　黑沼先生送给妻子的礼物很简单，但心意很足，每年都一样，只不过模子却不同，都是他事先画好的，专门定制的。
　　她见过，是一栋做功精细精致的小房子，撇开大小不说，完全跟真正的一模一样，让她有种想要把自己缩小住进里面的想法。
　　而如今，礼物被车轮碾碎，人又离世，他的妻子一定很痛恨她把，偏偏是在本该幸福相拥庆贺的日子。
　　她只是个妖怪，住在森林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别说做，就连住都五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想要去定做一个，可是要和黑沼先生的那个一模一样很显然不可能，她又不会画画，去找厂家看有没有底图，却一无所获。
　　他喜欢的人，专门为妻子定做的礼物，没看到太可惜了。
　　于是她开始动手自己做，但是效果都……惨不忍睹。
　　每一年他的忌日，她都会在坟头上献上一捧采摘的野花，总是在他妻子离开后偷偷去。
　　妖怪们都说，好人们死了都会上天堂，会过的比人间还要快乐，不知道他在天上的日子过的如何，开不开心，有没有想起过她，恨没恨过她。
　　她有时候也在想，如果那时候他没有救自己那该多好，那个女人不会孤单一人，不会在葬礼上哭的那么伤心，不会在坟前还悲哀隐忍着抽泣。
　　没有救自己的话，他一定会和妻子过的好好的，她只是一个妖怪而已，那种像过街老鼠一样，凡人见到，要么惊恐逃走，要么拿武器喊打喊杀，死了没什么，就像自己的家人那样……
　　
　　她的原型是一只山猫，生活在森林灌木地带，她有父母，兄妹三人，那时候她们只是普通的动物，只不过在一次月圆深夜中，偶尔吃了名为帝流浆的东西，才通了灵性，通过森林深处那些颇有道行的树妖指点，慢慢修炼。
　　但才第二个年头，出去觅食的父母不小心掉入人类设下的陷阱，被尖尖的竹子戳穿了身体。
　　兄妹三人连忙去营救，但是…如果不是她跑的快的话，那么她也会……
　　她躲在远处，亲眼看到父母兄妹被那些人残杀，无助的落着血泪，被树妖的藤蔓困的紧紧的，不能动弹。
　　人类喜欢用动物皮毛做衣服，漂亮是其一，显示身份是其二，保暖最次。
　　为什么……
　　你们明明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为什么还要用我们的皮毛？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
　　她不懂，只听到朋友们所谓的“弱肉强食”的安慰。
　　弱肉强食，人类是强者，他们是弱者，所以应该如此吗？
　　为什么……
　　
　　她恨人类，却又喜欢着他，就像树妖说的，并不是所有人都那样，也还有其他热心的人在帮着他们。
　　抵制皮草，杜绝杀戮，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她可以恨，但不能恨错人。
　　教她的师父是这么说的，那时师父和她坐在树枝上，望着山脚下的人类，他笑的一脸怀念。
　　师父喜欢人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但是会让妖怪喜欢上，那对方一定是个好人吧。
　　这么想的她，没过多久便下了山，然后遇到了黑沼先生。
　　
　　师父他，喜欢的一定是像黑沼先生这样的人吧，明知道她是妖怪，却和她亲近，明知道她有可能躲过车祸，却还是救了她。
　　这是怎样的人啊，她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2013。4。2：睡眠不足，有点精神恍惚……2013。4。4：清明节啊……求收藏求包养~




☆、妖怪的忏悔（三）

　　妖怪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饿了就找吃的，困了就睡，不像人类那么的，没事找事？
　　十年对她来讲，不长也不短，如果不是每年都要去那个人的坟上鲜花，她估计都会忘记在森林到底过了多长时间。
　　好不容易做好了跟那个礼物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小房子，却苦于该如何送出而烦恼。
　　下山跑去，偶尔看到他妻子收养的那个叫夏目的男生，稍微放了心。
　　那个男生的妖力很强，而且还带着一个白猪，这么说的话，她应该对妖怪不太反感吧，只不过……
　　还是小心为妙，毕竟她现在还做不到和对方面对面，于是就住进了那个可以看到妖怪的立花家去，跟他坦白。
　　应该对妖怪什么的习以为常，立花秋元对她开口说话并没有多大惊讶，听了自己的过往，点头表示愿意帮忙，于是掰了个他母亲对猫过敏的蹩脚谎言，将她送入黑沼家，然后就…这样了。
　　
　　“我只想把礼物送给她，然后对她说声对不起，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希望夏目大人能通融一下！”
　　黑猫回忆到最后已经泪流满面，泪水哗哗的砸在桌面上，溅起的水花在洒进的阳光下，跳跃的像火星。
　　猫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夏目以前只见过猫洗脸，而哭，虽然从脸上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但那哽咽的语气和眼神，他听得出来，对方的确相当愧疚和自责。
　　虽然很想说“这不是你的错。”但是，她现在最想听的，还是婆婆的原谅吧。
　　
　　“婆婆家就在那里，你进去没必要经过我同意。”夏目揉揉黑猫的软软的脑袋，笑道：“我想，婆婆一定也有话要跟你说。”
　　“不会赶我走吗？是我害死了他！”对夏目的话起先是一喜，但想到随后的可能，有沮丧了。
　　“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必须要面对面谈一谈不是吗？”身为被救者，总得要去婆婆面前道谢才是，至于原不原谅，那就看婆婆是怎么想的了。
　　“……我明白了。”黑猫点点头，跳下桌，跃上窗，回头对夏目说道：“夏目大人还是赶紧丢掉那只白猪吧，他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如果您喜欢猫，我十分乐意当您的仆人！”
　　“你说谁是白猪啊混蛋！！！”斑在夏目怀里挣扎，那句话真心惹火他了。
　　“算了，猫咪老师。”夏目讪笑，抱紧斑以防他跑。
　　
　　夕阳斜下的景色很美，黑沼婆婆坐在摇椅上从窗口望着天空，腿上盖着毛毯，眉眼弯弯笑意很浓看似心情很好。
　　“喵~”黑猫跃上窗台，放下叼着有她身体一半大的礼物盒，微歪着脑袋看黑沼婆婆。
　　“你回来了？”婆婆冲她招收，“过来过来。”
　　“喵~”她乖巧的照做。
　　“是去看立花家那小子了吗？累不累啊？”立花家与黑沼家不近，但以猫的速度，慢跑也就十来分钟，只不过很难得黑猫居然还认得回去的路，至于为什么这么认为，因为前几次出去，回来后都会带着立花秋元送给她的小东西和一张纸条，无非就是拜托她照顾好黑猫而已。
　　“这次又是什么呢？”婆婆有些期待的打开黑猫项圈上小扣子，展开小纸条看了看，眉头微蹙。
　　【请先拆开礼物，这是她专门为你准备的，然后，她有话要对您说。】
　　“她”是只黑猫，但有话要说是……
　　窸窸窣窣的打开包装盒，看到礼物的一瞬间，黑沼婆婆呆愣在当场。
　　“这是……”
　　很小巧很精致的小房子，和记忆中的那个几乎一摸一样，她曾经陪在他身边的几个夜晚中，看着他埋头画那些草稿图，早就将房子的细节记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见过地图的人是不会做出这么想象的东西，唯一的一个成品也于十年前…而如今……
　　“是你做的？”婆婆问她，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以及淡淡的怀疑。
　　黑猫没有回答，只是从她腿上跳下，背对着夕阳，全身泛着柔和的橘色的光芒将她的身体包裹住，黑色的猫影渐渐改变形状，最后变成人形时，光芒慢慢散去，她走了出来，眼角含泪，缓缓的在婆婆面前跪了下去，额头紧贴着的地面，小声抽泣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妖怪？
　　婆婆怔，忽然发觉自从小孙子事件过后，貌似很容易招妖怪，但是对不起……
　　婆婆捧紧了小房子，皱眉问道：“你是那个女孩？”
　　唯一见过的，就只会是丈夫救的那个女孩子了。
　　
　　“对不起，的确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乞求原谅是不可能的，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事，再过分也没关系，只要能赎罪，只要对方心里能好受一点。
　　“十年了，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我知道，可是我不敢……”婆婆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来情绪如何，这让她更愧疚不安。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她抬头，表情很明显。
　　“我在他的灵堂前，望着他的遗像，只在想一件事，‘为什么死的会是你，而是那个女孩，为什么你要充当英雄去救她，就没有为我想想？’”
　　“……对不起……”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婆婆低垂着脑袋，看不出她眸内蕴藏着什么。尤其在知道对方还是妖怪时，不由的有些愤怒，“你是妖怪，不是可以躲开的吗，为什么还让他救？”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当时是有能力躲开，但是身体反应不及那个人的动作。
　　“我是恨着你，但是，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啊……”婆婆抬头，望着只剩半个的落日，苦涩笑着。
　　人在垂暮之年，会想很多，也会回忆很多以前的事，十年前丈夫死的时候她很恨那个人，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爱情事业双丰收，不用担心他的未来，可以安享晚年，和和睦睦快快乐乐的享受天伦，却发生了这种事。
　　但是……
　　“我的丈夫是个英雄。”就算他救的是个妖怪。
　　十年会让人想明白很多事，丈夫的确是为了救人而死，她也的确是怨恨的着哪个被救，连他葬礼也不出面的女生，但是……
　　“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呢。”
　　就算被救的不是这个妖怪，只要是看到有危险的人，他还是会奋不顾身的去救，这也是当年她喜欢上他的其中一个理由。
　　当年如果不是他，她说不定早就被淹死了，不会游泳居然还敢去救人，真的很傻啊。
　　可是这一次，却没那么幸运。
　　
　　“对不起……”黑猫声音细弱蚊蝇，泪水像珍珠一样，不要钱的砸在地上。
　　“你是来求我原谅的吗？”
　　“不。”黑猫甩头，“我从来都没想过会被原谅，我是想来赎罪，不论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去做！！”
　　“我暂时做不到原谅你。”婆婆抚摸着怀中一看就知道用了很长时间，花了很多心思制作出来的小房子淡笑。
　　没有底图，只看原型就能做出别无二致，她这份心意，她这份愧疚……
　　“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婆婆笑眯眯的问：“那怕很过分？很无礼？”
　　“嗯，只要我能办到！！”
　　“那么，就保持原样吧。”
　　“唉？”她抬头，不明所以。
　　“你夺走了我心爱的人，让我晚年孤单一人，只有这个小房子可不行。”
　　婆婆的每一句话就像一个大锤子一样打在她心中，阵阵作痛。
　　“所以，你要留在我身边，代替他陪着我。”
　　“啊？”只是陪着？
　　“陪我聊天，陪我吃饭，陪我逛街，凡是他能做到的，你就一定能做到！”
　　“只是这样？”她有些不相信，以为在做梦。
　　“那你还想怎么样？”婆婆反常的用调皮的语气冲她笑笑：“人死不能复生，难道为了解气，我让你去死，你会去吗？”
　　“会！”黑猫一秒犹豫都没有。
　　婆婆睁大了眼，看着黑猫绿眸中毫无做作的坚定，轻叹：“不行哦，你要是死了，我找谁陪我啊。”
　　丈夫以前就很想要个女儿，在出事前偶尔提起过，说他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生日那天，大概是想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