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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室长五短身材又矮又胖，向来容易激动，美男被他拖拖拉拉摇来晃去一脸无奈，最后还是新禹皱着眉过来将他拦去一边。

　　　　马室长一口气喝了三杯果汁，感觉差不多了，鬼遂遂拉着美男上了楼“美男呀，你到底把黄泰京怎么了？他今天大早上找到我一通吼，说要马上把真正的高美男换回来，要不然他就把你这疯、疯女人赶出去，还要告到安社长那里。”

　　　　说着说着马室长开始全身乱抖，两腿打飘又要跪下“美男美男，他要跟安社长说了，我就完了，真完了…”

　　　　明是阳光明媚，窗子半开薰薰然吹来些清爽的风，可心里不知怎的有些莫名的烦躁，美男摸摸裤兜，没带烟。

　　　　“他打你了？没有吧。他咬你了？不能吧。他会吃人？切。”美男哼一声，目光瞟过来，海水般凉，微微翘起的唇角却总让人觉得有些妖“那你怕什么？他喜欢就让他去告，反正我本来就是真的高美男。大不了我走就是了…”本来也没什么意思。

　　　　“千万别！”马室长瞪圆了绿豆小眼，眼镜差点飞了“你知道你现在在网上多火吗？安社长己经决定了要你提前出道，初次登台就在两周后！”

　　　　伸着两根又短又肥的香肠手指比划着，马室长动之以情“美男一定会红遍全国红遍亚洲！妈妈肯定会看见你！你妹妹美女今天还打电话来说，有了妈妈的消息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她，她己经到这边的圣心院等着了！”

　　　　美男不搭话，眼睛半阖着，敛了清明星光，成了望不见底的两泓深潭，眉心轻轻拧着，仿佛从骨子里透着些无处安放的倦。

　　　　这模样真让人心疼，马室长抱着他手臂猛摇“美男美男，你想想妹妹，你想想妈妈…”

　　　　…妈妈？切。

　　　　　
第六章
　　　　※

　　　　安社长是绝对的行动派，这早上开会定了美男两周后正式登台，同时A。N。JELL以美男和泰京为主唱发行全新EP大牒，转天就开始定造型拍卦面。

　　　　A。N。JELL专用的造型师coordi姐其实是个美人，高挑个子，画了精致的烟薰妆，就是下手狠点，杏眼一翻，飞起手来拍的马室长后脑勺砰砰响。

　　　　在保姆车里看到美男，coordi姐笑眯眯坐过来，一把揽住，大力拥着。还真热情，美男多少有点不自在，却听她在耳边小声说“嗨美男，你现在可是女孩子呢，自然点。”

　　　　还玩呐…美男微微苦笑，Jeremy却探头探脑插过来，嘟着嘴说“coordi姐，你坐远点，下手也轻点，美男肩上还有伤呢！”

　　　　这是明显的吃人嘴短。美男刚想笑笑，车门开了，才探出身子，便被一阵喝骂劈头盖脸砸个正着。

　　　　“高美男，NONONO！高美男，GOGOGO！高美男，滚出去！————”人潮汹涌呼啦啦围过来，乱七八糟的小牌子挥舞个不停，骂声不住中还有人七手八脚想要上来抓。

　　　　美男只觉得眼前晕了晕。还有点别的事么？自己在哪呆着不好，非入什么组合跑到这里来挨骂，真是疯了…

　　　　一脚跨入山呼海应骂声如潮的圈子，想要保持微笑风度大抵也是不太可能。美男面色沉了沉，新禹从车里出来在他身边站定，伸手紧紧握住他手腕，一面跟四周粉丝含笑点头，一面把他往楼里带。

　　　　新禹哥这是…Jeremy愣了愣神，也匆匆跟了上来。

　　　　身畔这人个子稍高些，掌心温暖干燥比自己体温要烫一点，握上来不轻不重，却有不容回避的坚定。美男反手握过去，低声说“没事的，我没那么弱。”

　　　　确实，高美男并不弱。

　　　　本来要定造型拍封面，可泰京迟迟不到，大家只好先练舞。这次出EP的歌是上个月定下的，配舞也编好练过，基本舞步新禹和Jeremy早就烂熟于心，剩下的只需要配合和舞台改进。

　　　　整个舞团里，只有美男是新人。可等新禹和Jeremy跟编舞老师谈完话，换好衣服略作休息再出来时，美男己经和伴舞的几位帅哥站在一处跳的有模有样了。

　　　　其实前后不过一个小时。

　　　　马室长在一旁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跟coordi姐吹牛“我说了没，我们美男是天才！一套舞只需要给他看两遍，不，一遍，他就能跳下来！”

　　　　场中少年穿件宽松的宝蓝色卫衫，长袖裤角都高高卷起，露出纤丽白皙的四肢。跳了一阵子大约出了些汗，蓬松的发稍微微带着些湿意。

　　　　原本看他身形单薄稍嫌瘦了些，可举手投足都有不一样的利落畅快，明明动作和旁人一样，却总觉得哪里不同。

　　　　略长的刘海下面是微微眯起的狭长双眼，瞳色深黑却让人觉得极艳，唇角斜斜勾着，冷冽且妩媚。目光荡动斜斜投来，冷冷一瞥里却藏着尖锐的疏离和凶狠的温情。

　　　　唔…胸膛突然闷的很，新禹动动身长长呼出口气来，好像心里隐隐生了股怪异的情绪，丰沛却陌生。

　　　　曲调节奏一昂，少年单手撑地反身一翻，腰身极韧的弯起，待他利落的落地，半空中好像还留着雪亮弯刃般的一线弧光。

　　　　“嗨嗨，真够劲！”Jeremy拍手叫好，甩甩手把外套脱了，露出肌理流畅的手臂“我也要去跳！”脚下动动却又突然顿住身子，凑过来狐疑的盯着新禹瞧“新禹哥，你笑的好奇怪喔？”

　　　　“啧啧啧，话说这个高美男才是真奇怪呢…”Jeremy思路一向跳的快，抱着手臂又看了一阵，低声跟新禹咬耳朵“舞跳的真好，打架也好厉害，瘦的跟小鱼干似的怎么那么有力气？还有喔，”

　　　　Jeremy倍感困扰的抓抓头发“他抽烟吧？我今天早上在阳台上看到烟头了！女孩子哪能这样，好奇怪的…你倒跟那假小子挺合得来嘛。”

　　　　这样单纯迟钝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福气。新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奈的抬手推他一把“要跳就快去，一会儿泰京来了还要拍照走位。想不通的事情，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泰京闹失踪其实是遭到安社长传唤，安社长自诩为摩登人士，嘴里动不动冒两句英文，可美国唱片公司的业务代表来了，还得临时叫他过去撑场面，顺便作作翻译。

　　　　赶巧这美国佬也是个摩登人士，来到异地他乡对新鲜事物好奇的紧，正经话没说几句，东拉西扯到饭桌上也没停，搅的泰京火气上扬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饭局散场，泰京拔腿走人，扯着唇角凉凉丢下一句“这里再好也不能常住，否则就成了客死他乡。”直吓的安社长花容失色，好在美国佬语言不通。

　　　　出了房间先得把墨镜戴上，眼眶还是有点瘀青，虽然不怎么明显了也让人足够火大。

　　　　“高美男高美男，只要沾到他就没一点好事情…”黄泰京脾气出了名的难搞，现下遇上个更难搞的高美男，非但没有一点同类的亲近感，反倒成了两头正在勘定疆域的狮子。

　　　　电梯在失重中慢慢下降，到十楼时停住，电梯门开婷婷袅袅进来位贵妇人。棕色卷发柔顺的垂在肩头，小巧的下巴，红唇习惯性紧紧抿着，严厉而尖锐的目光被完美的遮在墨镜后头。

　　　　那人看到泰京也怔了一下，步履却还从容，转身在泰京身旁站定，似乎是叹了口气，背脊挺的笔直，下巴仍然昂着，骄傲自负一如从前。许多年来从不曾变。

　　　　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是副高不可攀模样，或许到老至死都永不会变。电梯里温吞吞的空气急速变凉，在周围结成结结实实坚冰一块，泰京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咯吱作响。

　　　　那女人摘下墨镜，先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在外国也能听到你的消息，看来你现在真的很出名。”

　　　　大约也只有出了名，才让能你瞧来一眼吧。我在期待什么？泰京目光瞬瞬“您人在本国也没传出消息，看来夫人己经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哈，夫人？”那女人笑的甜，扭头把目光投来，并没半分热度“你小时候还叫我妈妈呢，忘了？”

　　　　“小时候不懂事，还以为生下我的人就是妈妈。”

　　　　叮咚一声电梯停在一楼，泰京闪身走出去，那人的目光落在背上，己经辩不清楚是寒还是痛“不要装作认识我，小时候因为夫人的名望，我不能装作认识你，但现在我出名了，这样作会给我带来麻烦。”

　　　　看看，其实硬起心肠说些恶毒言语比什么都简单，时间久了谁都能作到。

　　　　泰京狠狠咬了咬牙，快步往外走，只觉得自己神情大约十分可怖“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小时候自己总得仰头看她，觉得那人如在云端，怎么努力也触不着；现下她个子只及自己耳畔，垂眼望着，却发现她离自己比从前更远。

　　　　看的太清楚，还不如云里雾里，失望总也比绝望来的好些。

　　　　…妈妈？哈。

　　　　　
第七章
　　　　※

　　　　更多的时候觉得人的身体就是一件容器，无数尖锐激烈的情绪在其中翻腾着找不到出口，慢慢被时间磨的软下去钝下来，最终合着五脏六腹的巨痛一起被消化掉。

　　　　很强大，是吧？

　　　　这容器很牢固很结实，即使内里刀割火烧一般的痛，外表看上去依然完美。吃得下睡得着，在别人眼里红光满面的迎接下一个明天，只要你还笑的出来。

　　　　多好，实在是好的不得了…泰京侧侧身，下巴微收狠狠抬起眼来，四周强烈的灯光照的瞳孔一阵刺痛，皮肤烫的受不了，整个人像包在炉膛里烤着。

　　　　“好，就是这种感觉！”摄影师又跪又趴，在不同角度拍了无数张，满头大汗的招呼“新禹Jeremy，你们也过来，拍个三人合照！”

　　　　新禹穿了一身雪白西服，领口镶着一行亮闪闪的水钻，肩上缀着朵白色蔷薇花，微笑着站过来，连拍了三个多小时脾气倒还好，可也是一身炙气。

　　　　Jeremy更可怜些，休闲西服穿的严严实实，脖子上还围了个白色狐绒围巾，毛绒绒倒是漂亮可爱，可惜大灯一挑烤的人都焦了。

　　　　一群助理冲上来送水整发型，人影纷纷乱乱，令人心情越是焦燥。泰京不耐烦的拢起眉头，目光穿越人群落到走廊边角那个人影上。

　　　　那人散散漫漫在台阶上坐着，背靠着墙蜷起一条腿来，整个人显出种超然于世的静。雪白的脖颈，下巴优美流畅的曲线，精致而隔膜——好像在与整个繁华世事遥遥对峙。

　　　　这姿态或许并不强硬，可是足够艰忍，是无法言表的薄锐坚强。

　　　　完美而坚固的容器，跟自己一样。高美男。

　　　　A。N。JELL是个优秀的组合，这个毋庸置疑。且不说新禹的温文尔雅柔和可亲，也不说Jeremy的天真可爱灵气逼人，单单黄泰京一个，就够有看头的——在见到他之前，美男从不知道有个人能俊美到凶狠的地步。

　　　　嗯，就是那种恶狠狠的俊美，霸道而且毫无道理，却实在打眼的很。

　　　　五官精致的毫无瑕疵，眉毛生的尤其好，不耐烦时微微扬起，直像利剑一样。明晃晃光闪闪，嚣张恶劣不用掩饰的人生，好似聚拢了全世界的光线，都是理所当然毫无顾忌的。

　　　　天之骄子，切…美男侧身摸摸衣兜，又没带烟。

　　　　旁边总造型师coordi姐风风火火冲过来，一把把他扯起来往化妆室推“休息好了没，我的小美男？三人合照拍完就该你上场了，紧张么？姐姐我给你选了新的造型喔，保证你喜欢。”

　　　　coordi姐兴高采烈过来，真到上妆的时候却犯了难，捏着美男的下巴左瞧右看，眉头皱的死紧“天呐天呐，这眼角怎么还青的厉害？我看泰京的都褪的差不多了啊，可你这个，怎么也遮不住吧？是不是偷懒没有涂药？！今天的摄影师档期好不容易才定下来，要求特别高，总不能老是侧身照这一个姿势吧！”

　　　　从来没想到我高美男也有混到靠脸吃饭的一天…

　　　　coordi姐忙手忙脚又是帽子又是假发的收拾过来，不由分说一件接着一件往美男头上套，只想找个好法子把眼眶的瘀青遮住。

　　　　要不要这么夸张…自己简直就是变异版的圣诞树，美男颇有些无奈，把coordi姐推开点，伸手把化妆包拉到自己面前“借我用一下。”

　　　　泰京三人拍完组照汗淋淋回到化妆间的时候，正见美男给自己上妆。他背身坐着，微微侧着头，手里握着根细毛笔，沾了银蓝色亮粉正往眼角眉边一点点的描。

　　　　镜子里是张无懈可击的脸，精致却不失棱角。唇上涂了浅樱桃色的唇蜜，脸色是种细瓷般的白，眼角的瘀青被绘成蝶翅形状，根部是浓郁的宝蓝色，到翅尖蓝色渐渐变浅。那蝶翅花纹繁复美丽，一直延伸到发里去。

　　　　美男停下手，正过脸来瞧瞧，又用小指沾了些银粉一点点往上施。眼线描的黑，显的双眼更加狭长，眉头微微挑着，极魅极妖模样。

　　　　“哇…”Jeremy缩着肩膀就要往墙跟躲，双手捧着小脸啪啪拍了几下，也不知嘟嘟囔囔在念些什么。

　　　　这就是在酒吧里跟一群五大三粗的外国壮汉打架的野蛮疯…女人？母猪化好妆也能变成公主…泰京想的恶毒，眼神却颇不自在，轻轻咳一声转过头去，又莫名其妙回头瞧了一眼。

　　　　只有新禹走上前去，双手搭在美男肩膀上，俯下身去脸贴的极近，缓缓微笑起来。镜子里少年白衣，眉眼温柔，周身环绕的都是永恒唯美一类光芒闪耀的词。

　　　　他是骑着白马自鸟语花香的外太空来的吧，与自己这暗黑系生物全不搭边呢…美男下意识往旁边移移，却觉得肩上一双手紧了紧，听新禹软软笑着说“不用紧张，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我们美男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不过是个冒牌货，明天就要他走人…美男过去拍照，大魔王泰京在一边靠墙看着，撇着嘴角时不时冷笑一声。

　　　　新人第一次拍宣传照，大多难免紧张，美男却很放松。手里牵着一大串亮蓝色汽球，对着镜头微微扬起脸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漠然神气，瞳仁却亮的紧，含了些捉摸不透的光影。偶尔牵牵唇角笑一下，纤长手指搭在额边，气息含混。

　　　　摄影师兴奋的声音都发尖，左边滚一圈右边扭着身子，高高低低前前后后转着圈的拍。

　　　　新禹一直在旁边守着，Jeremy也不惧灯光高热，呼啦啦往上冲，张着手想熊抱上去，却又想起什么来怯怯的半路停住，红着脸冲摄影师大声招呼“多给我和美男拍两张合照吧！拜托拜托！”

　　　　哼，泰京昂昂头，满脸不屑的转头走了。

　　　　※

　　　　EP封面加宣传照最后取用的不过十几张，底片却要拍上几百张，光衣服造型就要换五六回，更别说单人照组合照还有些外景。有时候转战各处一连拍上几天都不算完，今天的进度算是超快的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十二点就能收工。泰京取瓶水喝着，慢慢往休息室走，却见走廊那头新禹拉着美男匆匆走来，先进去了。

　　　　嗯？那只被握的紧紧的纤细手腕在眼前一晃而过，十字手链闪着冷冷的光芒，嘴里冰凉的水立时变了味道。干嘛？前辈对新人的照顾，还没完没了了？

　　　　美男身上还是刚才拍照的那身白色小西服，新禹把手里一套紫色衣服放在桌上，先挑了件真丝衬衫出来递给美男“就在这里换吧，这时候不会有人来的。”

　　　　“没必要吧。”美男没接，反手捏捏后颈，不过摆了一阵POSE全身都乏的紧。

　　　　“Jeremy可在那边喔，难道你想现在就跟他解释么？”

　　　　唔…现在确实不是什么太好的时机。美男揉揉唇角，把外套甩一边，大刺刺去解衬衫扭扣。新禹却亲溺的将他揽过来，抬手把灯关上了。

　　　　这，这是…黑暗扑天盖地浸瞳而来，泰京一阵发昏，紧紧闭了闭眼再努力睁大，尽力往门缝处凑凑，还是什么都瞧不见，眼前连个模糊影子都没有。

　　　　这种时候，自己这夜盲症患者实在比盲人好不到哪去。该死…

　　　　只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个微微沙哑的声音说“干嘛关灯，不是没人么？”

　　　　新禹大约还是笑着“现在是没人，可是Jeremy你也知道，什么时候闲的住啊，没准一会儿就找来了。”

　　　　什么什么？他们躲着Jeremy作什么？泰京头顶上飘乎乎多了股凉气，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有些诡异，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眼睛睁大再睁大，还是黎黑一片，没什么比这更憋闷了。

　　　　房间里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好像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该死的高美男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自己来吧，别扭，我看不清。”

　　　　新禹模模糊糊低声应了句什么，低声笑着声音暧昧无比“没关系，我看的清就行了。”

　　　　这，这是…再瞪下去自己眼珠估计会爆掉，泰京木生生转过脸来，摇摇晃晃站起身昏头昏脑往前走，完全失魂落魄。新禹他…他们…他们是在…

　　　　是不是真的，最好是个误会…天呐，泰京踉踉跄跄往外逃，只觉四下晃的厉害。是那野蛮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