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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哲玉手指按在石碑上，在淤泥扬起、略有些浑浊的湖水中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它们。
　　这群小鬼不太厚道，找人来干完苦力就想摘成果。
　　小鬼们扯不动石碑，抬头看着罗哲玉，又互相对视一眼。
　　默默低下头，恋恋不舍地将手从石碑上放下，无精打采。
　　“哟……”
　　抱着两颗小鬼头的小鬼恹恹低叫，转身顺着来时的方向，在湖底一步步朝岸边走去。
　　其余小鬼跟着它转身，爱难割舍地看着石碑，一步三回头。
　　罗哲玉抓住石碑往上拉，这一次，石碑终于被拔了起来。
　　比起一般同样体积的石头重上好几倍，但搬上岸没有问题。
　　……
　　罗哲玉扛着石头，淌过湖水，朝岸边走。
　　淤泥软软的，走一步陷一步，拔出腿的时候还有一股吸力。
　　小鬼们垂头跟在后面，渴望地看着石碑。
　　“你看，这不上来了吗。”韩秉踩灭视线内最后一只游魂，眼尖看到罗哲玉，连忙戳了戳张崖。
　　后者还在生气，不是很想理他，但看着韩秉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忍不住扎他的心。
　　“不听行动指挥，助纣为虐，我看你怎么写报告。”
　　韩秉只当没听见，指着罗哲玉道。
　　“诶你看他扛着东西，走，咱过去看看。”
　　……
　　韩秉几步上前，踩进湖水里，水没过腰间时，罗哲玉也走到近前来。
　　“这是什么？”
　　他顺手去接罗哲玉扛在肩膀上的石碑。
　　“古董。”
　　松了些劲，任由韩秉接过石碑。
　　“哎哟卧槽！”
　　石碑的重量超乎韩秉想象，他两手抱住石头，在水中一个趔趄，差点随着石碑扑倒。
　　罗哲玉伸出一只手稳稳扶住。
　　“怎么这么重……”
　　韩秉将石碑塞回前者手中，并啧啧称赞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这么大劲。”
　　说着抓住罗哲玉的袖子往上一撸，露出手臂肌肉的流畅线条。
　　“果然有肌肉，现在都流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韩秉边碎碎念，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皮。
　　最近吃的太好，加上有点疏于锻炼，腹肌都快瓦解了，要是被队长知道又要挨训。
　　……
　　“这是你从湖底搬上来的？”
　　“对。”
　　“队长，这上面有字！”一名队员说着，就要上手去摸。
　　啪。
　　被袁天宏一掌拍下爪子。
　　“这字都那么糊了，你还摸，后勤部知道还不得念死你。”
　　“戴手套搬，别碰到字。”
　　罗哲玉简单说了下石碑和游魂之间有联系，阵法和幻境被破解的事情却没透露。
　　他无法解释自己从何得知阵法，而等三队的人出镇，自然会知道幻境消失的事。
　　当石碑被罗哲玉搬出来后，游魂不再有灵气支撑，不知过去了多少年的残魂与执念经不起折腾，再次沉寂。
　　它们所制造出来的阴气也迅速消退，被三队的人感知到。
　　众人不出意外的将石碑看做镇中非自然事件的起源点，就算不是起源点，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袁天宏无奈地看着罗哲玉，没多说什么，让他回去写份检讨交上来。找到石碑有功，也会给他记着。
　　罗哲玉只要求石碑上的字迹复原后，自己能够观看上面的信息。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袁天宏点头答应。
　　“你快找个地方洗澡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二队队长文锦特地跟他再三叮嘱过，要关照罗哲玉，还说他身体不好，大病初愈。要是在他手下头次做任务就感冒发烧，肯定会被文锦叨叨很久。
　　……
　　喔喔喔～
　　响亮的鸡鸣声回荡小镇上空。
　　带着一抹微红的初阳随着鸡鸣声缓缓升起。
　　众人不由得都看过去。
　　三楼房顶上，一只色彩鲜艳，昂首挺胸的大公鸡正在打鸣。
　　它身后，旭日东升。
　　感觉没过去很久，竟然这么快就天亮了？
　　袁天宏不由得低头看表。
　　03：48：12
　　他又抬头看看公鸡身后那轮大太阳。
　　也许是手表坏了。
　　扯过旁边换了衣服正在擦头发的罗哲玉手臂，看他手表上的时间。
　　03：48：22
　　时间没错。
　　难道凌晨三点多就有太阳升起了？
　　别的地区也许会有这种情况，但x省的这个季节，一般六点后天色才会逐渐亮起来。
　　袁天宏皱眉，有点怀疑人生。
　　队员们也面面相觑，嘀嘀咕咕。
　　老实跟在罗哲玉后面的美人蛇舔舔蛇信，盯着大公鸡的眼里泛出绿光。
　　“呸，鸡骗子！”
　　王陆乾腰间黑布袋里，一只乌鸦探出头，对着大公鸡的方向破口大骂。
　　“不会飞的鸡骗子，鸟界耻辱！”第二只乌鸦也骂道。
　　“嘎，好厉害，你好会骂哦，鸟界耻辱！”第三只乌鸦探头。
　　众人听出其中有猫腻，王陆乾便道：“人家好好的打鸣，你们骂它做什么？”
　　“呸，骗子！打鸣？打假！”
　　头号乌鸦很激动，操着一口粗嘎的嗓音，唾沫横飞。
　　“鸡后面那轮太阳，假玩意儿！”二号乌鸦也是义愤填膺的模样，稍微冷静些。
　　话音刚落，只听公鸡抬头又一声响亮长鸣。
　　它后面的巨大太阳，随着它打鸣猛地上窜一截。
　　跟着公鸡打鸣的节奏走。
　　仿佛太阳不是自己升起，而是公鸡打鸣才打出来的。
　　这一下，众人都看出破绽。
　　“你们怎么知道是假的？”
　　王陆乾疑惑，不是他看不起这三只乌鸦，他是真觉得这仨没那么高的智商能看出公鸡身后的太阳是造假。
　　“……”头号乌鸦突然沉默。
　　“嘎……嘎……嘎……”
　　二号乌鸦发出难听的乌鸦叫。
　　于是三号乌鸦开始抢答。
　　“我们半夜偷香肠的时候，这只骗子鸡在外面叫，我们以为天亮了，怕被人出来抓到，到手的香肠都扔掉！”
　　……
　　王陆乾不知道是不是不该笑，但三队里别的队员都憋住了，他也得憋住。
　　趁大公鸡不注意，三队的人爬上三楼房顶，一把抓鸡。
　　鸡咯咯咯地大叫，却乖乖顺顺地被捉进怀里。
　　非常稳。
　　这只精怪好抓到不可思议。
　　镇里的精怪都比较奇特，比如说三只乌鸦，口吐人言，灵智不低，却没什么有杀伤性的能力。
　　猫妖，虽然实力不错，但与所表现出的智慧不符。
　　还有蛛蛛、小鬼、手机精、美人蛇……
　　都是能力比较特殊，杀伤力与实际进化的灵智不匹配。
　　能有这样程度灵智的精怪，一般都不会弱。
　　……
　　一边检查小镇里的精怪并带离，一边往镇口走。
　　邪。教那些人已经有队员带到前面去了，他们这些剩下的只需要赶去汇合。
　　那些小鬼依旧和先前一样，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静悄悄地盯着。
　　小鬼的数量非常多，还会躲藏、乱跑，和先前没有神智，见到生灵就扑的游魂不一样，不容易捉，而且捉住后，将它们束缚的工具也不够。
　　最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它们还未做出任何伤害举动。
　　好在随后排除完整个镇子，也没有再多的精怪冒出来。
　　时间悄悄溜走。
　　天光破晓，真正的太阳正在升起。
　　“哟！”
　　“哟！”
　　身后跟踪尾随的小鬼们突然齐声大叫，它们纷纷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
　　举起短短的手臂，朝着众人挥手。
　　小小的身影在第一抹阳光中，逐渐淡去，直至消失。
　　原地只留下一枚枚鲜红的小果子。
　　罗哲玉注意到，一直抱着两颗小鬼头的那只小鬼消失后，原地留下三枚果子，一枚鲜红色，两枚青色。
　　“这些……不是鬼魂？”
　　韩秉疑惑道，上前几步，蹲下身去捡地上的鲜红色小果子。
　　指尖刚要触上，就见那枚果子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蹦哒。
　　在地上一弹一弹，逐渐远去。
　　地上其余果子也纷纷随在后面。
　　众多成精的果子成群结队地蹦哒离去。
　　“跟上去看看。”袁天宏说道。
　　队员们默默用手合上震惊到差点掉地上的下巴。
　　猫成精，很好，可以，我们接受。
　　蜘蛛成精，也没问题。
　　乌鸦、蟒蛇成精，小意思。
　　手机成精，勉强接受。
　　可是一堆果子成精，这是什么概念！
　　众人晕乎乎地跟着一群果子后面跑。
　　直到来到一家宅院的后院，就见那些果子蹦得老高，往一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茂盛大树树枝上一挂。
　　就挂稳不再动了……
　　不多时，茂盛大树上挂了一溜儿果实，沉甸甸红艳艳的，看着格外喜人。
　　只有两颗青涩的果实，隐藏在树叶间静静修养。
　　恍惚间，罗哲玉仿佛看到那株大树动了。
　　它睁开眼，树干上浮现出巨大的五官，莫名有种柔美之意。
　　树干上的五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珠微转，黝黑的眼珠与罗哲玉对视。
　　它弯起唇笑了笑，眼睛微眯，随即五官从树干上渐渐隐去，直至消失。
　　恢复成除了树枝上的果实，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树。
　　周围的其他人的目光依旧放在果实上，并没有去看树干，像是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大树上的五官也不再浮现。
　　罗哲玉却肯定，刚才所看到的，并非幻觉。


第233章　河神，您还缺老婆吗？
　　“恭喜。”
　　袁天宏说着；　将手里的证件递给罗哲玉。
　　“以后你在三队挂名。”
　　“谢谢。”罗哲玉接过。
　　“虽然你通过了；　但我还是有件事得跟你说说。”
　　袁天宏揉揉太阳穴。
　　“以后出任务；　遇到情况先打报告，别自己一个人就往前冲，知道吗？”
　　“明白了。”
　　罗哲玉点头。
　　张崖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提着好几杯奶茶；　拿出一杯塞给罗哲玉。
　　“这周六有空吗？”
　　“有；　怎么了？”
　　“任务后续差不多周五能处理完；　周六我想去一趟妖灵学习所；　想问问你去不去。”
　　“九年义务教育？”罗哲玉挑眉。
　　“对。”
　　张崖笑笑；　将多买的奶茶分给其他人，袁天宏也被塞了一杯。
　　“去。”罗哲玉点头。
　　“我也要去，带我一个！”
　　韩秉吸着奶茶举手。
　　“不陪你女朋友？”张崖好笑道。
　　“她和爸妈出去旅游，不带我……”韩秉顿时苦了脸。
　　“你打算什么时候见她父母。”
　　“唉；　不知道；　我还没想好跟她爸妈说我是干嘛的……”
　　“那确实不好说……不过最近有个单位还剩个挂职名额……”
　　“张哥！张爷爷！你得帮帮我，我的终生幸福就靠你了呜呜呜……”
　　看着他们聊天；　罗哲玉挥挥手；　示意自己要先离开。
　　镇里的事情基本处理完，石碑取出后，幻境破灭；　一路畅通，石碑被送去检查测验，短时间内拿不到分析报告；　包括石碑刻印上的几行字。
　　从镇子里清理出来的猫妖、三只乌鸦、蛛蛛、手机精、美人蛇、大公鸡等等都被送去接受免费的九年义务教育，下次见到它们，也许变了番模样。
　　盲女陆熙悦本来要被带去测试能力，但她一离开，蛛蛛就开始烦躁不听话，表现出攻击意图，只能和它一起去九年义务教育的地方。
　　在镇里发现的邪教人员，则普通人都送去公安局，能力者带到专门的地方审问。
　　最后一样，便是那株诡异的树，三队的人带着队伍，将树围了起来，周围临时搭建棚屋，防止普通人误入，也阻拦那些果子变成的“小鬼”到处乱跑。
　　刚离开寰宇大厦，就接到一通监督查打来的电话。
　　“………我这边是负责杜湘儿，但是她不太爱学习，妖灵学习所的老师管不住她，所以想问问您最近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趟。”
　　“不爱学习？”
　　罗哲玉满头雾水，杜湘儿这只老鬼不爱学习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对，我问过二队队长，他让我找您。”
　　“找我做什么。”
　　“主要是管束杜湘儿，让她能够认真学习，按照规矩做事，具体的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趟，我们细谈。”
　　“好，我周六正好要过去。”
　　“那太谢谢您了，再见。”
　　挂断电话，罗哲玉抬头看着头顶蓝天。
　　风轻云淡，晴空万里。
　　平静得同往日一样。
　　眼里的世界却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如果还是以前的他，恐怕永远也无法接触到这些事情，即便是灵气复苏后，各地怪事频生，但终归是还没有干扰到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总有人愿意抹去这些威胁，去保护人们眼中的平和。
　　回到家中后，罗哲玉将藏在客厅角落的棕色小熊找出来。
　　“辛苦你了。”
　　后者这几天都在家里“镇宅”。
　　棕色小熊眼珠子闪了闪，以作回应。
　　“别的妖灵都在学习，是不是也该送你去学习学习？”
　　罗哲玉轻喃。
　　棕色小熊闻言，顿时“活”了过来，它连连摇头，退后两步，远离罗哲玉。
　　……
　　实习完成，证件也拿到了，这一晚，罗哲玉没再压制梦中穿越的能力，当他沉沉睡去，进入梦中，灵魂被牵引，去往不知名的地方。
　　……
　　咕噜……咕噜……
　　一连串的泡泡从嘴里吐出，向上方飞窜。
　　水流轻荡，温柔细致地抚过。
　　阳光照耀在上空，被厚重的水层挡住，只投下来些许光亮。游鱼悠哉悠哉路过身旁，长长的水草尽情舒展叶片，不知名的细小生物偶尔从眼前晃过。
　　“这里灵气好充足！若是在这里待上千年，我定能修复完好……我主，你……咦？”
　　“我主……你是我主吗？”
　　万面镜试探地问道。
　　“自然生物才会做梦，我莫不是变异了，竟然也开始做梦，我主怎么会变成……变成……”
　　“一条鱼。”
　　罗哲玉在脑海中接话道。
　　“对啊，鱼，人怎么会变成鱼呢，鱼可以化形成人，但人不能变成鱼，这怎么可以……啊！难道是……”
　　万面镜第一次尝到三观崩裂是什么滋味，不可置信地碎碎念，就是不愿意相信现实。
　　“我主，你是不是被人类抓去做实验，才会变成鱼！可你什么时候被做的实验？”
　　“别想了，我们上去看看。”
　　他微微摆头，看着水中自己金红色的鱼尾。
　　似乎是一条红鲤鱼，身无灵通，尚未成精，找不到合适的参照物，不知大小。
　　鱼尾轻摆，金红色鲤鱼轻快地向水面游去。
　　快接近岸边时，某一侧方向似乎传来人的喊声。
　　数量不少，高喊同样的话语，略整齐。
　　他在水中一个甩尾，转变方向，朝有人的那处游去，激起水波荡漾的声响，水面却只有浅浅的涟漪。
　　随着越来越近，罗哲玉逐渐听清他们的喊声。
　　能听清，但听不懂，说的全是方言。
　　不过能感受到对方声音中的庄严和一丝虔诚。
　　万面镜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在曾经魔法世界时，他就表现出翻译的天赋，能够捕捉对方身周的精神波动，结合话语翻译出来。
　　“我主，听不清，再近点。”
　　万面镜心虚道。
　　万面镜虽然是魔器，属于神器级别，但别忘了，他现在坏得比较厉害，能保持器灵的清醒就很不错了！耳力不好，能怪一个受重伤的器灵吗？
　　不能行！
　　“……那个……还是听不清，再近点……”
　　随着越来越接近，罗哲玉看岸边那群人不再是看小黑芝麻点一样。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粗布短打，长发束在脑后，穿草鞋布鞋的都有，但草鞋更多一些，男的肤色略黑，女性较少，年纪大的占比例更重，其中有一名身穿大红色长裙，脚踩鸳鸯红绣鞋，头顶红盖头的新娘子，被围在几名中老年妇人之间。
　　地上摆着桌案，上有碗碟、酒坛、香烛，碗碟里是杀干净的整只鸡鸭、猪牛的头。
　　几名由于穿得太过花里胡哨，辨不清男女的人在桌案旁边跺脚拍手，抖着身体，仰头向天，跳着不知名的粗犷舞蹈。
　　旁边也有人以乐器伴奏，不精细，只重在节奏，表达出一股沸腾又神秘的意味。
　　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艘颜色鲜艳靓丽的船，船底垫着木板，船身虽精致华丽，却只能乘坐一人，几名中老年妇女搀扶着新娘登上船。
　　嘭！嘭！嘭！嘭嘭嘭！
　　鼓点越发密集，唢呐声在此时响起，将气氛推向更高一层。
　　奇异的是，那唢呐吹出的，是成亲用的喜乐。
　　忽然有人长长呼唤一声，用带着震惊的语气指向水面，连连高喊。
　　周围人的声音和动作都停下，顺着那人所指看过来。
　　顿时岸上的人们便矮了一截，哗啦啦跪倒一片，口里虔诚地呼唤着什么。
　　他们跪下之前，视线所达的地方，就在罗哲玉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