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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忱安到七层赵教授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教授好像不在，齐瞻竹就坐在走廊上等许忱安联系负责人。

研究所是一个“回”字型建筑，走廊绕着内侧的中庭，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对面其他楼层的人来人往。好巧不巧，他看见谢同风出现在对面走廊上。

准确来说，不是对面，是对面的五楼走廊——梦境研究一所。

有些线索似乎串了起来。

谢同风仿佛感应到了齐瞻竹的视线，向他这边看了过来，齐瞻竹赶紧转回头。

“易茗，发什么呆呢？”许忱安过来，“赵教授来了，我们进去吧。”

赵教授是个和善的老教授，面对许忱安一些基础的小白问题，也很有耐心地进行讲解。齐瞻竹原以为会是很枯燥的教学直播，没想到赵教授风趣的交流方式还激发了弹幕的讨论兴趣。

“我们不用很累很麻烦也可以学心理学！”

“教授，我想考X大”

“X大心理学明年报名人数激增”

“我爱母校，嗷”

赵教授就许忱安问的大众集体记忆被扭曲这件事进行了肯定：“之前网上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吗，有些名人过世的消息传出后，很多人惊讶，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名人已经过世很久了。这一类无意识的集体记忆错乱尚且存在，人为刻意引导下的记忆操作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赵教授还很喜欢和弹幕互动，面对大家关于楼下梦境研究所的问题，也作了回应：“他们叫梦境研究所是因为接受了梦境公司的赞助，可不是搞解梦的啊，他们研究的课题其实是关于大脑潜意识和心理暗示的。”

齐瞻竹在一旁驻着脑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大脑潜意识、心理暗示、修改集体记忆……心理学的世界还真奇妙，难怪齐漪的书柜上那么多心理学专著。

齐瞻竹吃午饭的时候提起了这个话题：“催眠的人不是会做出很多自己想不到的事情吗？然后催眠师打个响指，啪，他们就被刺激做出了反应。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主播被集体催眠了，那些女孩就是发动机，诱发他们做出一些违背本意的事情。”

“真有这种催眠师，为什么要和河鲜直播过不去？而且那些主播除了睡觉，基本上24小时出现在直播间，哪有时间被催眠。”许忱安说，“不过，要真有这种人，这件事倒也好解释了。听说李河已经找回了好几个主播，都说自己之前一时糊涂，正在商量回归的公关呢。”

“除了睡觉的时候啊……”齐瞻竹啃着筷子，一个猜测冒了出来。

“诶，我看到谢医生了，要不要叫他过来吃饭？”齐瞻竹没有拦住许忱安，“谢医生！”

齐瞻竹按住他：“别喊！”此时此刻，他不太想见到谢同风。

“今天的直播顺利吗？”谢同风坐了下来，他发现齐瞻竹的脸色不太对，“伤口还在疼吗？许忱安，你压榨病患啊。”

“医生，昨天谢谢你。”齐瞻竹低头说，“我想问问你，利用梦境枕的梦境互动系统，能否进行梦中催眠呢？”

谢同风一愣：“梦境互动系统？那好像是梦境公司最新的研究，相关内容都要保密，我也不能透露细节，抱歉啊。”

“易茗，你别拿自己的脑洞为难谢医生了。”许忱安赶紧劝阻道，“对了，谢医生，我有个想法，需要你帮忙。”

谢同风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分析五楼女孩的下一个下手对象是齐漪，受到监视系统限制，才迟迟没有下手。我想让易茗装作齐漪，带他到人群密集、摄像头少的地方，吸引五楼女孩出现。”许忱安说，“为了让对方相信我们确实从医院带出了齐漪，需要你的辅助。”





第30章　《主播迷路中》08
谢同风拒绝了，他说：“你们没必要亲自涉险，如果这件事背后有危害社会的成分，警方会接手，如果这件事只是资本操作，你们的行为会惹怒危险的人。我不赞成你们这么做，抱歉。”

齐瞻竹看他离开，收起了乖巧的伪装，抓住许忱安，咬牙切齿地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计划？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许忱安讪笑，“你想想，现在人心惶惶，我们如果能钓出五楼女孩，既可以防止出现新的受害人，也可以给大家一个真相嘛。直播间那么多观众都在等着我们……”

齐瞻竹放开他，严肃地劝告：“别自作主张，他说得对，李河把你推出来直播，只是要你做幌子安抚观众，研究事件的真相不是你的责任。”

“诶，所以你们之前直播的都是装的吗？”食堂里也有很多其他人，有个平头男认出了许忱安，“我就说，你们装得还挺像，糊弄网上那些傻X，还挺卖力啊。”

平头男的声音很大，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平头男的同伴问：“你认识他们？”

“不就是网上那个搞直播赚钱的嘛，其他人赚钱好歹靠技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就火了，天天装神弄鬼。”平头男越说越起劲，“我看他们就是欺负网上小学生多……”

他的话越来越难听，连跳梁小丑、网络乞丐之类的词都冒出来了，诚心就是要给他们难堪，齐瞻竹被他惹得火大，在桌下狠狠碾着他的脚面。

平头男痛呼一声，不忿地说：“怎么，我说对了，你们恼羞成怒了？”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齐瞻竹拍着桌子站起身，冷冷地瞪着他。

许忱安按住齐瞻竹：“算了算了，吃完饭我们就走吧。”

他拉着齐瞻竹赶紧走，平头男在背后阴狠又得意地叫嚣：“说不过就跑，等着我曝光你们，让你们身败名裂。”

“你别拉我，我要让那家伙把他说出来的话咽下去！”齐瞻竹被拉到了一处僻静地。

许忱安脱力道：“你管他干嘛呀，这种人看着就是来蹭热度的，你越搭理他越起劲。等着吧，网上马上出帖子，配上高清大图，编排得你百口莫辩。”

齐瞻竹张口想反驳，没话可说，郁闷地闭嘴。

“他说的还不是最难听的，这样你就生气了，看到那些真嘴臭的怎么说啊。”许忱安叹气。

“还能有更难听的？”齐瞻竹惊讶。

许忱安掏出手机，啪啪两下点开微博私信，递给他：“你自己看呗，事先说好，千万别较真。”

齐瞻竹将信将疑接过手机一看，交流框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满屏下三滥的辱骂和搬弄是非的逻辑，大意就是骂许忱安不要脸骗人，连再搞直播就冲他泼硫酸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简直扔进垃圾桶都不想看第二眼。

“这都哪来的……哪来的……”齐瞻竹没几个骂人的词汇，现学现卖，“傻X！”

“看到了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前我在别人直播间见得更多，都是来搞你心态的。”许忱安平静地收起手机。

齐瞻竹不明白：“他们不相信不看就好了，何必上纲上线？”

“不要试图理解他们，世界上就是有这种无端的恶意，骂人又不需要成本，甚至你越觉得不舒服，他们就越开心。他们就像吸血虫一样，谁热门就往谁身上咬，今天是我，以前就是别人。”许忱安点开一个热门论坛，“你看，帖子出来了。”

齐瞻竹一看，那人果然发帖了，带着许忱安的照片和齐瞻竹的背影，主楼说他在X大食堂遇到了主播，听到他们说关于五楼女孩的直播，全部都是假的，甚至在线请人演戏，被拒绝了。

底下的评论瞬间炸开了锅。

齐瞻竹已经不想看了：“就这样的人，你何必为了他们以身犯险。谢同风说得对，他们只想看小说剧情，根本不关心真相。”

“就为这个，你要放弃真相吗？”许忱安问，“昨天回去以后，我看到团蔑回来了，他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镜头前说那样的话，他想回来继续直播。李河心里明明高兴得不得了，为了打压他的合同，嘴上装作不松口，逼得团蔑向他下跪。”

团蔑？齐瞻竹有印象，是那个脾气暴躁的游戏主播，技术还是不错的，为人自负，怎么都不像会跪下求人的样子。

“李河说他们对河鲜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他们要回来直播，河鲜要花很大一笔公关费，所以要扣他们的分成。”许忱安接着说，“河鲜的提成本来就很高，主播拼死拼活到手也不剩多少。我想，如果能揭露真相，让舆论对主播们友善一些，或许他们就有筹码和李河好好谈判了。我相信有人还在等待真相，哪怕是为了他们，我们也要继续直播。”

齐瞻竹眨眨眼睛：“这些原因都很重要，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你没说吧？”

“还有一个……是我的私心。”许忱安道，“我想在他真的遇到危险之前，把问题解决了。”

齐瞻竹知道他说的是齐漪，他没想到许忱安对齐漪的喜欢，居然能让他愿意以身作饵，钓出幕后黑手。

仅仅是因为“喜欢”，就能做到这样的牺牲吗？

齐瞻竹对他的行为产生了好奇，咬着嘴唇思考着：影子肯定想对齐漪下手，许忱安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唯一的问题就是许忱安的人身安全问题。

许忱安看他的样子，以为他不敢假扮齐漪，引出幕后黑手，安慰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你受伤了，还是先休息几天吧。”

“别开玩笑了，我参加。我又不是医生那样深思熟虑的性格，有些事，就是知道有困难，才更有挑战的价值不是吗？”齐瞻竹抬起下巴，傲慢地说，“一起干吧，把真凶揪出来，让那些说我们作秀的家伙狠狠打脸！”

和许忱安约好了行动时间，齐瞻竹回到图书馆，今天在研究所的活动让他对梦境公司的梦境互动系统产生了兴趣，便上网搜索起了资料。

顺便一提，和普通人不同的是，能够操作世界观设定的齐瞻竹，可以自由侵入梦境公司的内部系统。在看到梦境互动系统志愿者名单时，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甚至是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齐瞻竹靠在椅背上，静静思考着。

突然，他发现《主播迷路中》的后续剧情可以继续阅读了。他对事件有了些猜测，既然可以直接看剧情，正好印证自己的想法。

他翻开了新的一页，没想到，后面的剧情和他想的一样，又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这一点小小的不同，却足以影响结局。

“你怎么了，刚才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和影子决一死战，现在的脸色好恐怖。”小组长吓了一跳，“剧情发展有什么不对吗？”

齐瞻竹矛盾地摇摇头：“不，剧情进展非常顺利，和他安排的一模一样。”

“他？是谁？”小组长不解地问。

“真正的幕后黑手。”齐瞻竹把脸埋进手掌心，“这下事情麻烦了。”

夜间，入梦的齐瞻竹又遇见了霍许。

“我再问你一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齐瞻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究竟和影子有没有关系？”

“没有。”霍许也再三保证。

齐瞻竹捂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我相信你。”

“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霍许问。

“嗯。”齐瞻竹说道，“梦境公司通过梦境互动系统，催眠了河鲜的主播，当中长发、穿着连衣裙、拿着牛皮封面书籍的女孩出现，和他们进行固定对话之后，他们就会自动做出规定的行为。”

霍许沉吟：“目的是？”

“书中的解释是，对手直播平台买通了梦境公司。”齐瞻竹说，“可是，影子的出现，导致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不同？”霍许问。

“书中是梦境公司通过梦境催眠操纵了那些女孩，但那些人已经觉醒为影子，不再受公司的控制，但她们还在按照公司的要求行事。和剧情不同的，还有一个应该被催眠的人没有被催眠，所以我想，梦境公司、这个人和那些女孩之间应该有着莫大的联系。”

霍许皱眉片刻，看着齐瞻竹的眼神带着疑惑。

齐瞻竹避开他的眼神，问了个无关的问题：“你恢复了记忆，应该知道这个世界的我是谁吧？”

“……嗯，我知道。”霍许承认了。

“你看过我和主角的直播吗？虽然我没有上镜就是了。”齐瞻竹又问。

霍许点点头：“当然看过，你们的直播间很火啊。你……你也很努力。”

“那你是不是……”齐瞻竹内心的问题呼之欲出，关键时候，又忍住了。

“你想问什么？”霍许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心跳忽然加快。

齐瞻竹深呼吸：“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梦境公司的工作人员，你也没反驳，也没承认。后来我发现，不只是公司员工可以参与互动实验，还有一类人也可以。”

“……是吗？什么人？”霍许好像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

“和梦境公司合作的X大心理研究所的科研人员。”齐瞻竹觉得口中发苦。

霍许心中闪过无数种想法，想说一些合适的借口，最终又归于平静：“是，我是。”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齐瞻竹自嘲地笑笑，“我还什么都没说。”

“那也不必说了。”霍许的声音像飞鸟迅速掠过水面，除了一点涟漪，再没留下半点痕迹。

谁也没说话，空气安静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陡然横贯于二人之间。

齐瞻竹看着他，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你说得对，我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你的目的还是没有变吗？要带着齐漪回到现实世界？”

霍许坚决地说：“我会带着作家回去，这是我欠他的。”

“好，那你就是我的敌人了。”齐瞻竹下了最后判决。

“醒醒！太阳晒屁股啦～”小组长在齐瞻竹的肚子上跳来跳去，“最近你难得睡个好觉。”

齐瞻竹睁开眼睛，阳光明媚，有些刺眼，他捂着眼睛：“是啊，难得做了个好梦。”

“你修改了自己的记忆设置，在梦境中看见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吗？”小组长问。

“想起来了，一些，”齐瞻竹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样归类是否合适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就像碳酸饮料里的气泡或者嘴里撒了一包跳跳糖，亦或者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过，有什么东西曾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很重要的痕迹。一种呼之欲出的感情，像猫胡须一样挠着他的胸口，但霍许用一个猫爪，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愿想，好像这样做事情就到此为止，那一点点冒头的东西就像土拨鼠般，再度钻回了土地里。

如果对于对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那自己过分地重视，不就显得很可笑吗？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组长点头道：“没有影响就好，快起床，今天你们要去钓鱼不是吗？”

“嗯，只有我和许忱安啊，要面对一个公司的势力，真可怕。”齐瞻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小组长跳下床，叉腰道：“别谦虚了，全副武装的你，可是核武器级别的威力啊。”

“话虽如此，”齐瞻竹侧着头说，“我也只是个有血有肉，会受伤的普通人啊。”





第31章　《主播迷路中》09
计划开始前，齐瞻竹再三确认：“我们真要开直播？网上都闹翻了，你现在会被喷得更厉害。如果五楼女孩没有上钩，他们会骂得更难听。”

“不开直播，背地里活动的那些人怎么会以为齐漪出来了，他们喜欢骂就骂吧。”许忱安说，“想走捷径速战速决，总得付出代价。”

即使没开直播，这几天认出许忱安的路人，对他也没什么好眼色，无论在网上还是现实中，许忱安都变成了不明真相的人们厌恶的对象。

齐瞻竹沉默许久，问：“兄弟，坦白告诉我，你是为了保护齐漪更多一点，还是为了公道更多一点？”

“我没办法比较啊，他们都是促成我这样做的理由，不能分开的。”许忱安苦笑。

“如果下一个目标不是齐漪，而是其他人，你还会怎么做吗？”齐瞻竹不依不挠。

许忱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我会的，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为了生活出卖自己的尊严。”

“记住你现在的话，不要后悔。”齐瞻竹的语气很重。

许忱安打开了直播间，质疑、辱骂、诅咒，如潮水般涌了进来，淹没了少数善意的声音。

“你还真有脸继续直播啊”

“假模假样的跳梁小丑”

“主播直播还挺有趣的，人品就不敢恭维了”

“直播作秀”

“被曝光了就不玩侦探游戏了？改户外直播了？”

“硫酸小队的扣1”

“111”

许忱安无视了恶意的发言，说道：“大家好，今天我和齐漪一起到新开幕的郊野游乐园直播，主要是我负责播，齐漪正在排队。”

说着，他拍了齐瞻竹坐着轮椅的侧脸，齐瞻竹和齐漪长得确实有点相似，加上分辨率不高的镜头，足以以假乱真。

弹幕信以为真的后果就是咒骂的声音更大了：

“主播真的不要脸为了自己的流量让病人出来吹风”

“直播泥马的公园呢，不直播解谜了”

“齐漪也开始配合作秀了，之前拼命洗白莲花的呢”

“齐莲花没毛病”

“前面什么意思病人就不配出来玩了是吗？骂主播就骂主播，别带我家齐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