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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而不死是为妖-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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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江立善于隐藏自己,冯至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他开始和大家讨论三天后的行动,江立这才稍稍回神。
会议桌上的都是这次行动的主要人员,包括冯至宽、江立、张彪、林容雪、贺建业、叶教授、常彬和墨杜莎。冯至宽介绍大家各自认识。
张彪和林容雪江立之前接触过,张彪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力气大武力值高不提,关键还心细,据说曾经救过冯至宽的命,所以一直被冯至宽引为亲信。林容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有着识别机关和毒物毒瘴的独特天赋,以前应对触发型的机关和毒气,土夫子们一般使用动物来探路,可动物毕竟没有意识,不会灵活机动,真出了事就趴在那里咽气了,后头的人不知虚实只好撤退,换成人可就不一样了。
林容雪可以破解机关,帮助降低在墓道就折损人手的可能,他还可以但时间内分析出毒气的成分,然后用携带的药品配制出解毒试剂,简直是居家旅行的神器,连江立听了都暗暗咋舌,这家伙本该是优秀的物理学家或者化学家,怎么瞎了眼跟了冯至宽这个衣冠禽兽呢?
贺建业是负责做买卖的,装备购入和明器转出很大一部分由他控制,彻彻底底的奸商一个,和冯至宽算是蛇鼠一窝,可以想尽办法得到最高利润。一般来说在这个队里没人想得罪他,毕竟谁都不希望拿到自己手里的装备是被动了手脚的吧。这次他也要跟着下斗里去,自告奋勇承担了队伍断后的工作。
叶教授身体很差,整天咳得跟个肺痨似的,不知道全名叫什么,大家都管他叫教授,据说他原来是某著名大学考古学的特聘教师,后来犯了严重的错误一朝身败名裂。他整个看起来很阴郁,头发总是乱乱的,两只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看人,猛一瞧冷飕飕的挺吓人。
冯至宽的队伍就差个专业考古人员,几经推荐他找到了叶教授,叶教授不稀罕钱,但他稀罕古物,他有一种强烈的研究欲,失去考古经费支持的他无法组建自己的考古队伍,只能蹭冯至宽下斗。
常彬人长得特别胖,功能方面是和张彪差不多的,力大无穷。他本来是个山沟沟里的放羊娃,为了给母亲看病给他们山区的孩子建学校他才跟着冯至宽干的,他不像贺建业似的跟冯至宽有过命的感情,他纯粹是为了钱卖力气。
墨杜莎是队伍里唯一的女人,真名不详,因为心狠手辣又样貌妩媚而被称作墨杜莎——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她的秀发垂至腰间,利落地扎成高高的马尾辫,身着黑色皮衣皮裤和高筒长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英明干练的气息。据说他是冯至宽昔日好友的女儿,她称呼冯至宽为干爹。
“出发时间是大后天傍晚五点钟,我们在门口集合然后清点人数,一起出发。这一项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其余人均摇头或者面无反应,只有江立举起了爪子:“我有。”
冯至宽瞟了江立一眼,抬抬手示意他直说。
“既然都谈到这个份上了,合作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吧,可冯爷您现在还没告诉我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墨杜莎冷哼一声,甩了甩头发:“江先生在道上也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样不会说话,我们去哪里,你到了自然会知道。”虽然这合作的性质特殊,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金钱买卖,江立和冯至宽各有隐瞒各取所需,讲什么信不信任的。
江立摊摊手,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这个人一向不做心里没底的事情,冯爷觉得呢?”
冯至宽思考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着,会议室里一片肃静,正当江立想转身离开的时候,无形的对峙结束,冯至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江爷说得有道理。”说着还暗暗瞪了墨杜莎一眼。
两位爷互相瞪来瞪去,别人也没法插嘴,墨杜莎虽心中不耐,到底还是收敛了起来。
“江爷喜欢诗吗?”
江立道:“那要分是什么诗。”玄商写的他就喜欢,哪怕小学生水平他也喜欢。
“昆仑九层台,台上宫城峻。西母持地图,东来献虞舜。虞宫礼成后,回驾仙风顺。十二楼上人,笙歌沸天引。裴回扶桑路,白日生离恨。青鸟更不来,麻姑断书信。乃知东海水,清浅谁能问。阆峰绮阁几千丈,瑶水西流十二城。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这是唐朝诗人鲍溶的怀仙二首……”冯至宽正欲介绍,却见江立发呆,疑道,“江爷?”
“没事,你继续说。”只不过是开头的昆仑二字让江立有些出神罢了,“我只是在想包容是谁,小学背过这篇课文吗?”
巍峨的宫殿楼阙,温和的女神笑颜,缭绕的山巅云雾,一件件鲜活得像色彩分明的图画,只有关于那人的一幕幕却转淡……他也许穷尽一生都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与曾经相似的一切。
冯至宽顿了顿,接着道:“这位诗人是不太有名,但是白居易还曾有诗云‘子晋庙前山月明,人闻往往夜吹笙。鸾吟凤唱听无拍,多似霓裳散序声’,李白也说过‘吾爱王子乔,得道伊洛滨’的句子……实不相瞒,这众多诗句中提到的王子乔,周灵王长太子姬晋,就是此行我们的目标。”
江立活得太久,也看得太多,所以听到冯至宽的话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好笑。姬晋是什么时候的人?东周。好,就算东周古墓有发掘过的经验,可姬晋这个人非常神奇,按照传说来看他应当是没有墓的。
传说中,周灵王太子喜欢吹笙作凤凰鸣,才华横溢,承天景命,忠诚正直,善良洒脱,品行极其高洁,最终修道得道,在缑氏山乘上白鹤羽化登仙。
划重点,登仙了啊,你们却告诉我找到了他的墓?
姬晋几乎代表了后世上至王侯将相下至穷酸文人的终极幻想,他应当是个存在过的人,但从现在的眼光看来,得道成仙未免太过离奇,恐怕是谣言误传。
这时候,阴森森的叶教授讲话了:“有人认为王子乔的墓在离西汉长安不远的茂陵,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悬剑之说更是子虚乌有。不论王子乔真正下场为何,作为曾经的灵王太子,一个规模巨大的衣冠冢是肯定有的。而且,根据现有的东周古墓挖掘经验来看,很有可能王子乔的墓也是一坑多棺,那这里面就不简单了。”
说着说着,叶教授死气沉沉的眼中突然爆发出锐利的精光,看得出来研究的渴望已经代替了名利和情感成为了他生的支撑点,江立不知道该佩服这样的精神还是该为他感到悲哀。
冯至宽看着江立,循循道:“江爷,东周时期的墓啊。”
江立淡定道:“既然年代那么古老,你们确定找对位置了吗?别到时候只剩下一堆骨头渣渣。”
“这个不需要江爷担心,我早就派人探查过了,四周的环境稳定,而且没有盗洞,再加上叶教授的判断……”
“我的判断绝对不可能出错!”
江立耸了耸肩:“但愿吧。”
☆、论交流障碍
江立对传说中的周灵王太子的墓兴致缺缺; 随后的讨论他基本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贺建业问他还有没有需要的装备的时候,他也只是说自己都准备好了。
墨杜莎看江立不顺眼,觉得他太高傲; 频频出言讽刺; 江立只当她浪费唾沫。张彪倒觉得江立这样非常靠谱,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沉稳镇定说明他有足够的信心,而信心的支撑通常就来源于实力; 干他们这一行的,跟死人抢饭吃,没点保命绝招还是趁早洗洗睡的好; 免的折了自己还连累了队友。
商定了出发的事宜之后,江立径直回了房间。林容雪下意识站起来,僵硬地看了看冯至宽,冯至宽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容雪就跟在江立后面走了。
江立腿长脚长; 走得特别快,林容雪慢吞吞地挪到江立门口的时候; 江立已经把门关上了。他尴尬得满脸通红,捏着手指头不知道该回去还是该敲门。
呆呆地站了很久,夜晚的凉气让林容雪的脚趾都在运动鞋里蜷缩起来,江立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只见江立一脸无奈道:“我说小雪儿啊; 你是真呆还是假呆?既能识破机关又能解除毒气,反应应该是很敏锐的吧,那你发现你身后拐角处那个跟着你走了一路的人吗,快跟他回去吧。”
江立正在房间里一个人伤感呢,却总能感觉到林容雪像门神一样站在外面,那感觉别提多别扭了。
闻言,林容雪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半截袖子和一小半肩膀几乎是在同时退到了墙后面,凭着衣服的颜色在视网膜上留下的一点点印象,林容雪判断出那人是张彪。
江立一脸无可救药地摇摇头,再度关上了门。
走廊上沉默了一会儿,张彪从拐角处走出来,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走路紧张得同手同脚。
“这么晚了,回去睡吧,还是说你不和别的男人在一张床上就睡不着?”
明明心里有点关心的,却偏偏要说难听的话,张彪觉得自己弱爆了。见林容雪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张彪就像一拳打进棉花里似的,浑身不得劲,扯起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抬脚转身。
手上突然传来细腻的触感,张彪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林容雪见张彪没有甩开自己的手,心中一喜,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声音低不可闻道:“不和别人一起睡,和你好不好?”
林容雪平时说话就温温和和细细软软的,像是一把小刷子在人心上挠啊挠,而现在加上暖黄的灯光和亲密接触的动作,声音越发带着诱惑的意味。
张彪想,他本应当高兴的,偷偷摸摸占有老大的人,这是一种怎样优越的特权?然而恰恰相反,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恼怒,他一把拽过林容雪,将他的背狠狠砸在墙上,林容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上瞬间失了力道,从张彪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你总是这样吗!”
一副跟谁都可以的样子。
林容雪迟疑地抚上手腕上淡淡的红印,直到张彪走出他的视线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等待装备的这三天,江立很心焦。他如果提出要去见那些临时帮忙的农民工,冯至宽多半会觉得他得寸进尺,连这点小事都要过问。
他迫切地想要求证。
说起来也奇怪,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得到希望又失望都挺过来了,怎么这次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大概是太相似了,相似到令他惶恐。面容,名字,都一样。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形容他现在的心态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发的那天,江立靠在解放牌大卡车的车门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时不时朝农民工的队伍张望,那熟悉的人依旧是排在队伍的最后,正在往车上装野营装备,大大小小好几十箱,他搬得出了汗,晶莹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像泠泠泉水冲击巨石时迸溅的一滴,暗中蕴藏着力量。
棕色的皮肤,强壮的体魄,健康的姿态,不是第一世时看似阴冷实际虚弱的眼瞎耳盲之人,也不像昆仑山巅孤寂高冷的创世神灵,他仿佛从云端跌落了凡间,在生存的磨砺中逐渐回归了本真的状态。
江立有些心疼,嚼狗尾巴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转过脸去。
与此同时,玄商忽然抬起头,往大卡车的方向望了望,但江立靠在车的那一侧,玄商看不真切。
“你怎么愣住了?快点啊,小心被冯老板削!”一旁的工友使劲推了玄商一把,本意是想提醒他,不小心下手太重了,玄商的胳膊肘磕在了木箱上,那人不甚在意,敷衍地道了句对不起。
玄商连忙摇摇手:“没事,没关系……”他“没”这个音节刚发出来的时候,工友就已经不理他径自去工作了,他收回手,自我宽解地笑笑,继续干活。
他知道自己有点傻,不讨人喜欢,习惯了就好,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默默观察了全过程的江立暗暗咬住了满口银牙,也不知道是想打别人多一点还是想打玄商多一点。
出发前冯至宽命令一众亲信们进行最后的清点,江立秉承着漫不经心的宗旨完全不参与其中,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往农民工那边蹭。
玄商正在清理地上散落的纸箱、绳子和□□灰,一转身,冷不防撞到了一人。
江立吐出嘴边叼着的狗尾巴草,亮出一个自认为能打满分的笑容:“啊,好巧啊!”
江立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犹如星辰满天般灿烂,玄商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糙汉子,原先以为林容雪那款的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更逆天的。
见玄商一副被自己的美貌震惊了的样子,江立可以说是非常满足了,这心态类似于老夫老妻七八十年了,丈夫还夸妻子是最美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江立不动声色地眯着眼上上下下地隐藏着贪婪地看了玄商好几眼。
玄商老实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眼睛不太愿意和江立对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只要两眼一对上,他就会被吸进漩涡里。
“你有小名吗?”江立继续笑眯眯。
一般人会问别人小名吗?玄商有些搞不懂,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
玄商怀疑自己听错了,而且江立也很快转了话题:“你是哪儿的人啊,家里还有谁啊,都在哪里干活啊,收入高不高,有房有车吗,身体健康吗,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抽烟喝酒凶不凶?”
江立一口气问了玄商一大堆问题,搞得玄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的好。怎么听着比查户口还详细呢……
玄商以为江立就是逗他玩呢,没想到问完之后江立拎了个小马扎坐在地上,笑眯眯地仰着头,一副等玄商慢慢回答的乖巧模样。
莫名的,玄商觉得江立看起来很可爱。
“我家住得远,小山村里,说出来你应该也不知道。我父母去世的早,现在老家没有什么亲戚了……”
玄商简单地应付了江立一下。他说他现在就是跟一个远方表哥在京都这里搞施工队,收入不高,目前还买不起车子和房子。
说到这里,他憨厚地笑了笑:“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在努力地攒着,就算将来不娶媳妇,我儿子还要学费呢……”
“噗!”
江立正悠哉哉地喝着水听故事呢,突然听见“我儿子”三个字,登时一口可口可乐全喷出来了,玄商顺手拿起自己的毛巾给江立擦了擦脸,擦到一半感到一丝尴尬,他这块毛巾用的久了,虽然经常洗也免不了有点变色,像江立这样整洁漂亮一看就很公子哥范儿的人是会嫌弃的吧。
正欲收回毛巾,他的手忽然被江立的手按住了,江立神色无比阴沉地抹了把脸,然后狠狠摔了毛巾,目瞪口呆:“你都有孩子了!”
玄商默默地把毛巾捡起来——洗干净了还能用呢,就算你生我气也不能浪费东西吧……不对,你生我什么气呀。
“是啊,我儿子今年五岁半。”
“玄商!”江立眼中戏谑的笑意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他蹭得一下站起来,幽幽的黑色火光在眼眸中燃烧,最终湮灭,“你可以的,你真是太棒了,你连孩子都有了你,你牛掰极了,你为什么不上天呢!”
玄商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整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立已经气呼呼地走了。
玄商伸了伸手,心说我还没说完呢到底为什么生气啊,我都这个年纪了,没结婚也就算了,有个养子很稀奇吗?
☆、失踪与黑影
被玄商的话震惊到了; 江立一路上又气又急; 真有撂挑子走人的冲动。想想吧,多不公平啊,他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心中挚爱; 而对方却心无负担娶妻生子; 把他置于何地,又把玄澈置于何地呢?
瞳孔中幽暗的火光越烧越盛,车中其他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江立情绪的变化,时不时朝他瞟上一眼; 他只好闭上眼睛,索性靠着椅背睡觉。大概是前几天辗转反侧睡眠不足,他一歪头就真的睡过去了; 最后是张彪和林容雪叫醒了他。他朝窗外望去,果然已见不到建筑车马和人家,山脚下比他想象得更加荒凉。
见江立一手拎起一个大包,林容雪善意提醒道:“江爷; 东西可以给后面的人拿的。车开不进去了; 根据叶教授对周太子墓的初步位置推测,我们还要步行很久; 这么多东西拿着太累了。”
说着,林容雪顺手一指,刚好对上了偷偷摸摸看了江立一眼的玄商,玄商抿了抿唇,尽管他手里已经提了两个大包; 还是颇为自觉地走过来要接过江立的行李。江立一方面特别想用行李砸死他,另一方面又舍不得他拿那么多东西,暗暗唾弃自己真是娘们唧唧。
江立故意道:“你能拿的动吗?不要走到半路就累趴了。”
“可以的。”玄商老实地点头,伸出手去,江立却往后缩了缩,他有些尴尬地瞄了江立一眼,又伸手去拿,这次江立总算没有躲开了。玄商把黑色大包向后一甩,稳稳地托在背上,转头提起其他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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