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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汉一听，立即掏出刀子，嘿嘿笑道：“谢谢老大。”
　　明晃晃的匕首在火把下闪着寒光，顾庭芝只觉得眼前一花，腹部便一阵冰凉入骨。
　　“你……”
　　一大朵血花在雪白的衣衫上晕开，他咬着牙，疼出一身冷汗。
　　老大阴测测地笑了几声，挥手带着一帮土匪离开。
　　顾庭芝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他深吸几口气，撕开自己的衣摆，将伤口粗略包扎一番。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过后，叶蓁强撑着身体，来到顾庭芝身边，见他下半身全是鲜血，惊惧道：“怎么回事？”
　　顾庭芝咬牙道：“一群强盗抢劫。不小心被他们划伤，只是皮外伤，等血止住就好了，别担心。”顾庭芝喘着气起身，覆上叶蓁的额头，“蓁儿，你还在发热。”他看了眼马车，恼道，“可惜，他们将东西都拿走了。”
　　“我睡一觉就好了。那些人得了东西，怕是也不会再来了。我们去草席上坐着吧。”叶蓁起身扶着顾庭芝，还未站起来，就摇摇晃晃地倒下去了。
　　顾庭芝被他的手臂一带，两人滚倒在一块。
　　叶蓁彻底晕死过去。
　　顾庭芝见他晕了，心中慌乱不已，强撑着起身，拖着叶蓁往马车边走。他硬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叶蓁拖上马车。自己已是大汗淋漓，苦不堪言。
　　摸了把伤口处的衣服，黏腻腻的被鲜血濡湿透了。按说此时回京师，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万一顾夫人知道，还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幸而镇江也不远，顾庭芝咬咬牙，毫不犹疑地坐上马车，在月色下，策马朝镇江府狂奔而去。
　　他头晕的几乎看不清路，马车颠簸，伤口的血疯狂地往外涌，可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将叶蓁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眼看着府衙越来越近，顾庭芝的神智也越来越模糊。他下了马车，捂着伤口，弓着腰，一步步挪到门口，抓住门环开始大力敲打起来。
　　守门的大约是睡着了，顾庭芝等了很久，才听到开门声。他一把抓住来人的衣襟，说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叶蓁……快找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说今天玩游戏玩的差点忘了更文么？呜呜，别打我……

　　☆、调迁

　　叶蓁再睁开眼，已经不是再破茶棚里了。
　　看房间的陈设，不是在扬州的府衙，也不是在顾家。瞄了一圈，也没见到半个人影，更别说是顾庭芝了。他揉揉眼睛，起床开了门。一个小丫头正朝房里走来。
　　叶蓁问道：“这里是哪里？”
　　丫头恭敬道：“禀公子，这里是镇江府衙。公子，该喝药了。”
　　镇江府衙？莫不是他昏迷之际，顾庭芝带他来的？“顾……顾大人呢？”
　　小丫头指指对面的房间，“顾大人尚未醒来。”
　　叶蓁抬头看看天，日头都这般高了，顾庭芝居然还没醒。他接过丫头手里的药，咕嘟咕嘟喝完后，拿袖子抹了下嘴，“我去瞧瞧他。”
　　小丫头知趣地退下。
　　不过是连夜驾车赶到镇江，顾庭芝就累成这样？依他上次在祠堂的表现，完全不应该呀。啊，呸！叶蓁啐了一口，他在想什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他就恨的牙痒！
　　“顾大人，太阳晒屁股了。”叶蓁敛了神色，推开门，
　　房内只有一个丫鬟守在一边，见到叶蓁，立即起身行礼。顾庭芝穿着睡服很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叶蓁疑道：“顾庭芝……怎么了？”
　　丫鬟道：“顾大人失血过多，还在昏迷。大人着奴婢在此守着。”
　　失血过多？不是只划伤了么？叶蓁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正要去解顾庭芝的裤子，忽听一阵惊讶，他抬头瞧见丫鬟正一脸疑惑地瞪着他，忙收回手，“我想看看他的伤口，你能先回避一下吗？”
　　丫鬟的脸微红，“大人的伤在腹部，不在下身……”
　　换做叶蓁的双颊热了起来，他解释道：“看来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是大腿……”他伸手掀开顾庭芝的上衣，漏出一小片紧实的腰身。伤口被包扎着，看不出深浅。叶蓁道：“看过大夫了么？大夫怎么说？”
　　丫鬟背着身道：“大夫说顾大人没有大碍，每日按时喝药，不出三日便可醒来。”
　　“他昏迷多久了？”
　　“大人昨日夜里架着马车来的，门房开门时，大人就晕倒了。”
　　原来他真是连夜赶来的。这么拼命做什么？难道是伤得太重？
　　“伤口很严重？”
　　丫鬟摇摇头，“大夫说没伤到要害，只要止了血，敷些药就行。不过顾大人一路奔波，伤口无法愈合，所以才会失血过多……”丫鬟许是看叶蓁很容易亲近，不知不觉得多说了些话，“顾大人晕倒前，抓着门房，让他找大夫给公子看病。自己的伤，倒是提也没提。”
　　“嗯，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他。”叶蓁回头看了眼顾庭芝，真是个呆瓜，自己都快挂了，还惦记着他。
　　丫鬟点头退下。
　　叶蓁搬着凳子坐在床边，看着顾庭芝发白的脸直叹气。此时的顾庭芝，像个熟睡的婴孩，看起来脆弱无比。叶蓁明显的感觉到这段时日，他的改变。“顾庭芝，你知道真相后，不知会是怎样的神情……大概会恨我吧。可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若不如此对我，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若是可能，他宁愿此生都不要遇见顾庭芝，如今这样纠缠在一起，到底是对是错？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后悔为了报仇，将自己的一生就这样毁掉？他明明有机会离开顾庭芝，娶妻、生子平淡的过一生。
　　叶蓁转而摇摇头。不，他没有机会，从来都没有这个机会。从他穿越来的那一刻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他和顾庭芝的一生，彼此仇恨、纠缠。他不能弃叶世安父子不顾，他做不到。
　　说实在的，叶蓁很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倚仗别人对自己的感情，这样伤一个人。他觉得自己很小人，很龌蹉，不够男人。但除此之外，他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丫鬟敲了敲门，端着汤药进来了。“叶公子，顾大人该喝药了。”
　　叶蓁接过碗，“嗯，我来喂他。”
　　叶蓁一手扶起顾庭芝，将枕头竖在他身后，扶他靠好。然后端着碗，一勺勺往他嘴里喂药。不时地拿起手帕，将他唇边的药汁擦去。手指碰到顾庭芝的唇，温热又柔软，想起两人的吻，叶蓁觉得有些移不开视线了。他立即摇摇头，就这么容易被一双唇给引诱了？
　　喂完药，将顾庭芝交给丫鬟，叶蓁回了卧房。这是镇江知府的府衙，他不便多逛。没事只能躺床上睡觉。
　　还没睡着，丫鬟便来敲门，说顾庭芝醒了，要见他。
　　叶蓁心道，不是说得个两三天么？怎的这么快？脚下却不停顿，走到顾庭芝的房里，他斜倚着枕头等着他。
　　叶蓁在床边坐下。
　　见没了人，顾庭芝握住叶蓁的手，“蓁儿，你好些没？”
　　叶蓁点头。
　　“为什么要走？”
　　叶蓁迟疑道：“我……”
　　顾庭芝摸摸他的头，“因为我娘吗？”
　　“嗯。我不想让你为难。”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所以，没有什么为不为难的。”顾庭芝将他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去，“睡了我之后，你就打算这样逃跑么？”
　　叶蓁的眼角抽了抽，“明明是我被你……”
　　顾庭芝伸出手臂，抱住叶蓁，“下次再逃的时候，记得带好自己的东西。”
　　叶蓁从他怀里探出头，“什么东西？”
　　“我。”
　　“……”
　　叶蓁没想到顾庭芝说起情话来竟这般顺溜。
　　“蓁儿，你身上有哪里不适吗？”
　　叶蓁的脸腾一下红了，“没有。”
　　“我昨天……伤到你了吧？让我看看……”顾庭芝说着就要来解叶蓁的衣服。
　　叶蓁一把抓住他的手，“没有，不用！”
　　顾庭芝微有些受伤地看着叶蓁。可能自己也觉得语气不太好，叶蓁低声又道了一遍：“没有。”
　　顾庭芝收手，揽过叶蓁的肩，叶蓁就势靠在他胸前。
　　“蓁儿，我真没想到，你竟会对我用药……你若是想，我自是求之不得，何苦如此……伤了自己？”
　　叶蓁郁闷不已，他根本就不想，好不好？下药时，他完完全全是想着将顾庭芝压下的。哪知不仅力气不如他，连神智遇到他就成了一团浆糊。被他吻的
　　七荤八素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真是一失足就成千古恨！
　　“我以为你醒来会跟我算账。在你家祠堂跟你……”
　　顾庭芝虚弱地笑了笑，“牌位被衣服盖住了，他们看不见。蓁儿，你既没事，我们明日便走吧。离开扬州有几日了。衙门事多，耽误不得。”
　　“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顾庭芝云淡风轻道：“我无碍。”
　　在镇江待了一天，顾庭芝便与叶蓁一道辞别了镇江知府，前往扬州。伤口随时都有开裂的可能，叶蓁原是不赞成他走这么急的，只是顾庭芝担心离开扬州太久，府衙会有事，叶蓁拗不过他，只能雇了个马夫，让顾庭芝靠在自己身上，就这么回了扬州。
　　到了府衙，叶蓁嘱咐他好好歇息后，兀自回房去了。
　　顾庭芝则忍着痛立即去见姚文生。姚文生见他脸色蜡黄，行动迟缓，惊问他发生了何事？顾庭芝将这些天在京师的事逐一诉说，姚文生愤怒不已，当即表示要揭发赵恒。顾庭芝用一句没有证据，将他拦下。
　　“那就这么算了？”姚文生不平道。
　　“算了？怎么可能？他给我一刀，我定会还他十刀。”顾庭芝道。
　　“对，这种人，决不能姑息！”姚文生道，“府衙这些天并未有什么大事，需要你审核的文书，我已经整理好，放在书房的文案上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些事明日再说。”
　　顾庭芝捂着伤口，嗯了一声，朝卧房走去。
　　姚文生追出来伸手去扶他，顾庭芝道：“你忙吧，我慢慢走就好，不碍事。”
　　“好吧。”松了手，姚文生目送他离开，眼里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几日后一早，顾庭芝从姚文生手里接过京城送来的公文，他将文书看了一遍后，扔到一旁的桌子上。
　　姚文生惊讶道：“你不回去？”
　　顾庭芝答的简洁：“不去。”
　　“向大人会同意？”
　　“无需管他，何舒月自会处理。”
　　姚文生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最后把话咽了下去。
　　姚文生走后，叶蓁推着轮椅来了，“你伤口未好，这么拼命做什么？”
　　顾庭芝笑道：“离开几日，公文积压了许多，没办法。”
　　叶蓁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折子，顾庭芝道：“这是今早刚收到的调迁令。”
　　“嗯，什么时候走？”
　　“走？”顾庭芝讶异了一番，顿时明白叶蓁所指为何，接着问道，“你与我一同走吗？”
　　叶蓁瞪了顾庭芝一眼，一双大眼睛雾气蒙蒙地无声控诉着，“顾庭芝，你真的要走？”
　　顾庭芝的心头软化成了一滩水，“不走。”
　　“真的？”
　　顾庭芝将叶蓁抱上书案，两手搂着他单薄的腰身，“真的。”
　　叶蓁将下巴枕在顾庭芝的肩头，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总能让人异常的安心。
　　“可是，你跟我留在扬州，你娘怎么办？”
　　叶蓁的话，勾住了顾庭芝的心思。他凝眉道：“娘的事，需要慢慢解释。我先让乔小林照顾着她，等她气消一些了，我再好好跟她说。”
　　“嗯。”　
作者有话要说：风平浪静的日子已经过完。

　　☆、洪涝

　　就在顾庭芝拒绝回京的几日后，衙门秘密来了位贵客。据府里很多下人说，顾大人进了书房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劈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每每路过的丫头小厮，官差衙役都绕道而行。
　　叶蓁却颇有兴致地推着轮椅来到窗下。心中暗暗猜测这人会是谁？想来摔东西的一定不是顾庭芝。他那个人，还断断做不出这种事。不过，照这样下去，那人会不会动手？猜测完，叶蓁还是竖起了耳朵，听着屋内的谈话。
　　一听顾庭芝不肯回京，向嘉彦的倔脾气就上来了。“顾庭芝，你犯傻是吧？啊？叫你回京师你不回，非得要我亲自来请你？”
　　偏生顾庭芝比他还倔，简直的十头牛都拉不回。“向大人，就算你请我我也不回！”
　　向嘉彦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你，你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顾庭芝叹了口气，“大人，下官暂时并未想离开扬州。还请大人谅解。”
　　“你不走，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你明知道我在朝堂上跟符卓那老贼斗的有多辛苦，你怎就不知帮我一把？”向嘉彦怒道。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给他撂挑子，他恨不得扑上去给顾庭芝两拳。
　　顾庭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实话，“……我喜欢的人在扬州，所以我并未打算回京。”
　　向嘉彦豪爽一挥，“你带着她一起回去……什么？你喜欢的人？顾庭芝，你脑子被驴踢了么？你不知道皇上打算将荻秋公主许配给你？”
　　顾庭芝淡淡道：“知道。”
　　向嘉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知道你还……”
　　“公主不是男人，我无法娶她。所以，我已经回绝了皇上。”
　　“……”不是男人。不是男人。不是男人。向嘉彦被这四个字劈的眼冒金星，仰天长叹，“敢情你们一个两个都是……造孽啊，真是造孽！”
　　“……”顾庭芝的嘴角抽了抽，估摸他已经知道了何舒月的事。心中相当理解向嘉彦此刻的感受，为表安慰，他决定给向嘉彦一颗糖。“不过，我倒是能给向大人推荐一人。这人你若能拉拢过来，对付符卓不是问题。”
　　“谁？”向嘉彦好奇道，朝堂上就那么些人，他怎就没发现还有能利用的？
　　顾庭芝道：“严云昕。”
　　“你说的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严曦？”
　　顾庭芝点头。
　　向嘉彦以为顾庭芝这是为了脱身，随手给他抓了个人，恼道：“他一个编撰能有什么用？”
　　“大人，下官刚开始也只是个小小的编撰。”顾庭芝看了向嘉彦一眼，“不知大人看没看出来，皇上对这位新晋的状元郎可是偏爱的很。”
　　“你，你的意思是……”向嘉彦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朝堂上下就没有一个正常男人了么？
　　“向大人自己顿悟吧。总之，庭芝真的不想卷入朝廷纠纷了。还望大人成全。”　
　　向嘉彦叹了口气，摇摇头，“你明明有大好前程可选，何必为了一人，失了这许多？”
　　“向大人经历过情｜　爱之事么？”
　　向嘉彦老脸一红，“这……我怎会没经历过？”
　　“虽经历过，大人未必会懂。为那一人，舍了天下都愿，更何况区区一介官职？”
　　向嘉彦见顾庭芝铁了心不愿回去，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不多说了……”
　　顾庭芝忽而道：“不过，要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向嘉彦一听有眉目，顿时喜上眉梢，“你要怎样才能回去？”
　　“大人若能帮下官把叶扶苏救出来，下官愿意回京，鞍前马后，任凭大人调遣。”
　　“叶扶苏？”
　　“就是开春曹景仁那个案子，被诬陷贩卖私盐的扬州叶家大公子。”
　　向嘉彦道：“是他啊，他现在在哪儿？”
　　“静王府。”
　　“这我帮不了你。”向嘉彦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顾庭芝皱了皱眉，“连大人都不能将他救出来？”
　　“当初害人家的是你，现在要救人的也是你……我觉得这事，你不如直接去求王爷。王爷一向好说话……”
　　顾庭芝叹道：“你以为我没试探过？王爷让我有了赦令再去找他，摆明了是不想放走叶扶苏。”
　　向嘉彦疑惑道：“王爷为何不想放走叶扶苏？该不会，该不会也是……”向嘉彦越说嘴巴张的越大。
　　顾庭芝也惊愕地看着向嘉彦。叶扶苏的事，他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想，经向嘉彦这么一说，再一想那日见到静王时，他的种种表现，何舒月说他本就是个断袖……再加上顾庭芝总觉得静王对自己很是反感，倒真极有这个可能。
　　“……”这样的话，他若想从王府带走叶扶苏，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送走向嘉彦，顾庭芝烦躁地取了本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翻了几页，一个字都没读进去，索性将书丢在一边，闭目养神。
　　忽地双眼被人蒙住，温热又有些微湿黏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他的眼睛上。顾庭芝闻到身后人的味道，心里平静了不少，连唇角都微扬起来。他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刷在叶蓁的掌心，□□难耐。叶蓁不松开手，顾庭芝就这么一直不停的眨眼睛，故意用睫毛去蹭叶蓁的手心。叶蓁听到他的闷笑，愤愤地拿开手，“你太坏了。”
　　顾庭芝拉住叶蓁的手，就势将他拉到自己的双腿上坐下，“蓁儿，你太顽皮了。”
　　叶蓁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