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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
　　“显然，你还不够了解他。郁辰让所有人胆寒，无论是他的同盟，还是他的对手，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陡然窜过一些念头，他却一个也抓不住。不是不能抓，而是不敢抓。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一直有这样的隐忧，宋舒扬说得没错，他并不了解郁辰。
　　*******
　　苏远乘着机密处的车子来到监狱的大门口。
　　门卫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出狱时，用恋恋不舍的目光回望的犯人，也是唯一一个越狱后，还能兴高采烈地回来的人。
　　苏远掏出身份卡，对门卫说：“机密处例行公事，不要转接管教的线路，直接给我通狱长的内线。”
　　“啊？”门卫有点懵。有没有搞错？机密处的老大过来都不敢这么嚣张，这人谁啊，二愣子吧！他很不屑地冲苏远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拨起号码，谁知刚拨了一个号……
　　啪！苏远一巴掌拍下去，把门卫的手打得通红：“你没听见么？我要接进狱长的内线。”监狱里各个地方的内线号他都滚瓜烂熟，想忽悠他？门都没有！
　　不理会门卫的目瞪口呆，苏远夺过电话，自己拨通了短号。
　　嘟——嘟——
　　两声等待音之后，那边接了起来：“喂？”
　　“郁辰，让我进来。”他也不说什么事，直接用了命令句。
　　那边静了一会儿。
　　门卫嗤笑了一声，招招手，一旁走来了几个扛家伙的看守，对着苏远摩拳擦掌，只等狱长一声令下，把这个宵小之辈拖进监狱好好教训一番再扔回给机密处。
　　“好，我让他们全线放行。”狱长的声音甚至带着笑意，“欢迎回来。”
　　喀。门卫的下巴掉了。
　　看守还没回过神来，向耳机里的上级确认道：“什、什么叫全线放行？机密处来人，不是一向只开通探望室的吗……”
　　“啊？开到牢房区？明白，明白。”
　　“啊？开到禁闭区？明白，明白。”
　　“啊？开到顶层狱长寝室？！明、明白，明白……”
　　喀。看守的下巴也掉了。
　　苏远满意了，大踏步进了监狱。可他并没有直达顶层去找郁辰，他去了K区。
　　在K区巡视了一圈，却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于是他站到了大志面前：“大志，李逸清呢？”
　　大志一见他就扑了过来，如果不是铁栏挡着，恐怕他就直接掐住苏远的脖子了：“你这个叛徒！叛徒！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有什么资格见逸清！你！你……我操！老子要崩了你！”
　　苏远被他的“热情”狠狠地震住了，随即想起来，对哦，在他们的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卖友求生，现在还回来耀武扬威。这副嘴脸，难怪大志会觉得恶心。
　　“大志！冷静点！”对面的囚室里传来了制止，是狄飞。
　　苏远放弃跟大志交流，转而询问狄飞：“阿飞，逸清呢？我有急事要见他。”
　　“他在小楼。”狄飞倒是冷静很多，但苏远听得出来，那声音里透出的冷淡。
　　“我知道了，谢谢。”苏远借用旁边管教的通讯器，拨打了几里之外的工地的内线，让那边的管教把李逸清带过来，然后准备去探望室等待。
　　刚走了几步，突然一个搪瓷的刷牙杯向他飞来，正中他脑门。
　　苏远闷哼一声捂住了头，耳边是管教喝骂的声音：“周凡你他妈干什么！想死么！”
　　猛地一僵，苏远抬眼望向砸他的人：“……周大哥。”
　　只说了这三个字，之后再也开不了口。看着周凡明显消瘦下去的轮廓，还有眼中失望与愤恨的复杂神色，苏远心里对他的愧疚前所未有地强烈。
　　那时候周凡在监狱里待他很好，是不计回报的好，可他恩将仇报，诬蔑了他，害死了他的兄弟，让他堂堂K区的老大沦落到这个田地……
　　捡起地上的刷牙杯，苏远伸进牢房中递给他。周凡没有像大志那样破口大骂，也没有像狄飞那样冷言相对，他完全无视了他，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苏远放下杯子，沉默着走开。他知道，有些东西丢失了就回不来了。而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只能等到尘埃落定，再来向他请罪。
　　*******
　　探望室，李逸清很快就来了。
　　见到苏远他愣了一下，随即释然：“说是机密处的人找我，我本来还不信，原来是你来了。”
　　“可不是么，我来假公济私。”苏远笑着调侃。
　　待李逸清落座，排除众人，苏远望着他斟酌了好一会儿。面对这样聪明的人，他决定开门见山：“你是和谐之柱的儿子，对吗？”
　　下一秒，李逸清猛然抬眼，脸上血色褪尽，整个人都在轻颤。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

　　第47章　角色颠倒

　　“你是和谐之柱的儿子，对吗？”
　　李逸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半晌，他收敛心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来假公济私济的是郁辰。”
　　苏远摇头：“恐怕要让他失望了，今天的主角是你。”
　　“你知道了多少？机密处知道了多少？”
　　“机密处还什么都不知道。”苏远直言不讳，“不过我知道和谐之柱五年前就把你安插在了郁辰身边，可以说郁辰的作为都在你的监督之下，还有，和谐之柱身在喀布尔，你们之间的联系很少，可是他给你的直达命令你从来没有违背过，哪怕你需要欺瞒郁辰，对吗？说白了，你就是他放在监狱的定时炸弹。”
　　李逸清不否认，深深看着他：“我不在意你从哪里得知了这些，我只在意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因为我不确定郁辰是否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先来向你求证。”
　　李逸清突然笑喷了：“还没想好？你太莽撞了苏小少爷，这样就来见我，你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至于郁辰，他知不知道与我无关。”
　　苏远皱眉，他有些出离状况。
　　“无论他知不知道，对我来说都是悲哀，你懂么。我从来不敢去揣测他的想法，我怕啊！我对他的忠诚在起始的地方就是掺了假的，我能有什么资格去奢望他的谅解？”李逸清的笑容扭曲，“我只是想在他身边多待一段时间而已，哪怕多一秒也是好的！”
　　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李逸清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调匀了呼吸，再说出的话，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苏远，你在后怕吧。这么急着来找我，其实想过要替他杀了我吧。”
　　“……”苏远暗自握拳，他的确后怕。在看到那么多关于和谐之柱与李逸清的所做所为时，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要铲除李逸清。反谛的组织中混入一个支柱的眼线，无异于自掘坟墓，只要李逸清反咬一口，郁辰很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但同时他也感到很无力，当初觉得李逸清与苏欣相像，现在想想，果然他们有很多共同之处。同样的聪明机敏，同样的深藏不露，同样有着双重身份，甚至，倾尽全力协助着同一个人。只是他信得过自己的姐姐，却信不过李逸清。
　　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怎么能不后怕。”苏远说，“和谐之柱的一道命令，就能够毁了一切。”
　　李逸清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可能的。他想要拉拢郁辰，想了那么多年，甚至情愿牺牲自己的儿子，可至今都没有成功，你以为是什么原因？你还不够了解郁辰，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苏远微怔，一天之内，他被两个人说自己不够了解郁辰，这让他倍感挫败。然而李逸清的话确实值得深思：郁辰在谛中向来特立独行，可在那么多阻碍下仍然坚如磐石，他的实力究竟如何苏远一点也摸不透。
　　“逸清，我该把你怎么办呢？”苏远诚实地问。
　　李逸清坦然开口：“你想把我怎么样就请便吧，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损失。反正在他眼里，我从来都不是主角。”这是他最大的无奈。
　　离开探望室的时候，李逸清的手掌与手腕上都是淋漓的血。指尖戳伤了掌心，手铐磨破了手腕，那是他自己给自己上的刑。他知道，苏远仍然无所适从。苏小少爷毕竟太稚嫩，就算知道了这些，也未必能改变得了什么。
　　可是他自己动摇了，长年的双面忠诚，对两方利益的取舍兼顾，让他早已分不清哪一部分的自己才是伪装，再聪明的人也会疲累吧，更何况，他放了那么多私人的感情在其中。
　　用清水反复冲刷着手上干涸的血迹，浅红的水分为两股流进了下水管，刺目而绵长……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呢。
　　*******
　　探望完李逸清，苏远各种难受，他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正好找那几个机密处要提审的犯人撒气。
　　管教正准备把人拎过来，苏远摆摆手，挂着一脸奸笑道：“不用劳烦他们跑这么远了，全都带进内审室吧，我在那里问话。”
　　喀。管教的下巴掉了：“这个这个……内审室是我们监狱内部处理事务的地方，你们机密处不太方便用吧。再说了，那几个犯人也算要犯，又没犯什么错，进内审室恐怕……”
　　“你们狱长大人不是说了么，全线放行，你要实在不同意我使用内审室，那干脆把犯人带到顶层的狱长那儿吧，那里我也能用……”
　　“我马上把人带到内审室！”管教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苏远闲庭信步地走向监狱中央的内审室，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副耀武扬威的嘴脸很惹人厌，可是他忍不住啊，他在这地方受的委屈，基本上已经让他心理变态了啊。
　　监狱的各层牢房都能看见这一幕，到处都是窃窃议论的声音，有惊疑、有不屑、有咒骂。M区的王决扒在铁栏上发怔，狠狠揉了揉眼：“我操！什么情况！”亲眼看着当初与自己同牢房的狱友再度出现在内审室，还是这样威风八面的场景，他的心情相当复杂。
　　由于事件十分震撼，就连医疗区的人都跑来凑热闹，莱斯特一看见那抹身影就大发感慨：“果然！只要苏远一回来，这内审室就热闹多了！没想到就算出狱了，他还是能创造奇迹啊！快！DV机给我！”
　　仰头扫视周围，熟悉的玻璃墙，熟悉的铁锁，熟悉的电击器，熟悉的瞩目与耻辱。这是苏远第一次以非悬挂、非□的形态进内审室，从前都是他被审，今天换成他审人，这种错位的快感令他很激动。
　　而那几个待审的囚犯，在审讯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在那瑟瑟发抖，原因无它，就是被眼前这个扭曲着嘴脸、闪着一双超级变态的饥渴眼神给吓的。
　　仅仅花了十五分钟，苏远就从他们口中得到了所需的情报。
　　搞定了这一切，他正准备离开监狱，不料原本对他畅通无阻的监狱突然封闭了，四白眼拦在他跟前，说了四个字：“狱长有请。”
　　苏远看了看时间，很是犹豫。他今天不是来见郁辰的，他没有想好是否要跟他提及李逸清的事，也没有领会“你还不够了解郁辰”这句话的含义，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想面对他。所以他让四白眼转告：“我要回去复命，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帮我跟他说声抱歉。”
　　四白眼还没开口，苏远的面前就站了一排守卫，轻机枪的枪口黑洞洞地指着他。
　　这一刹那，苏远隐约有点明白——他还不够了解郁辰。
　　苏远被一排枪口抵着上了电梯，于是刚刚欣赏完劲爆的“内审室侵略战”的监狱众人又被这一幕冲击到了，绝大部分人呈现脑残状态。
　　狄飞回过神来，颇为幸灾乐祸：“脑残儿童欢乐多，今天咱监狱真是太欢乐了。”
　　*******
　　郁辰在客厅里等着他，手上操作着电脑，穿戴整齐的衣服和黑靴说明他之前正要出门，但被苏远的突然袭击打乱了计划。茶几上放着两杯牛奶，其中一杯被喝了大半，看来他等了苏远很久。
　　“玩的开心吗？”他问。
　　苏远唔了一声，心说这种犯了错误无颜面对家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来找逸清有什么事？”
　　尽管原本就知道瞒不过他，但苏远还是犹豫要不要现在说出缘由，他不能预测会造成什么后果。
　　见他沉默，郁辰也不着急：“让我猜猜吧，你用创造者之钥打开了魔方，然后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跟逸清有关？”
　　苏远端起牛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我他妈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郁辰勾起唇角：“算了，不用你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什么？
　　“逸清的身份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他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情，因此没必要对付他。”
　　这句话让苏远的心一下子变得拔凉拔凉。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杞人忧天白忙一场，更是因为在这句话里有一个潜台词……
　　“你早就知道他是谁的人，也早就知道他对你的感情，然后，你就一直这么心安理得地利用他吗？”
　　“不然呢？杀了他么，太可惜了。”镇定自若的回答。
　　突然之间，受害者与被害者的位置调换了。
　　李逸清是奸细，他为和谐之柱传递情报、部署防备，但他从未做过真正伤害郁辰的事情，哪怕上次迫于无奈对苏远的逼供，他的欺瞒也是为了给郁辰争取更大的利益，而郁辰呢，则把他当做一个温顺的宠物，别人送给他，他就驯服、赏玩、利用。
　　——郁辰让所有人胆寒，无论是他的同盟，还是他的对手，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你还不够了解他。
　　原来困扰了他这么久的担心根本就是多管闲事。苏远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牛奶，觉得有点冷。
　　“苏远，你还记得我给你发工资卡的时候说的话吗？”
　　苏远一愣，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跳到那个话题上去了。
　　“你当时问我李逸清的工资是多少，我跟你说过，李逸清的主要经济来源不在我这里。”
　　睁大双眼，苏远突然醒悟。对，那时候郁辰就暗示过，李逸清并不完全归他管，他当时以为这话的意思是李逸清在监狱外的本职工作是设计师什么的，以此赚钱，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层关系。可笑他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苏远有些沮丧，更多的是疲惫，这样的勾心斗角互相利用，他果然适应不了。
　　郁辰掰过他的脸吻在他的眼梢：“这些都不重要，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潜在隐患毁掉我的计划。”
　　苏远闭了闭眼：“你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吗，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不能怪他钻牛角尖，苏欣和李逸清的下场，给了他太多告诫。
　　郁辰的动作微顿。
　　苏远抬手指着挂钟，淡淡道：“时间不早了，狱长大人要说的话说完了吗？”
　　话题被岔开，郁辰也未作强求，提起另一件事：“你既然发现了逸清的身份，说明已经可以自由出入魔方，我想让你查一件事。”
　　“什么事？”
　　“宋舒扬那一亿两千万的去向。”

　　第48章　斗地主

　　对于苏远来说，要查到那一亿两千万的去向真的不难。
　　根据郁辰提供给他的资料，他在魔方中输入“叶氏集团”，很快就筛选出了关键信息，不仅包含了那笔钱的归属，而且还有意外的收获。
　　这天晚上苏远回到公寓，不出意外地看见郁辰在等他。苏远随口问了句废话：“来啦？”
　　郁辰随口答了句废话：“嗯。”
　　然后苏远扔下公事包，钻进厨房：“炒饭？”
　　“行。要有汤。”
　　简单地给两人做了炒饭和素汤，苏远端上桌。说实话他都懒得对这种家常一般的对话吐槽了，明明有着强烈的违和感，可他居然觉得就这样挺正常。有谁会想到呢，在监狱中时刻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竟然能够共享黄昏与炒饭，平静得仿佛知己。
　　最后的夕照从客厅褪去，一下子昏暗了很多，郁辰轻车熟路地打开灯，继续吃着蛋炒饭。
　　桌子上映出一个犹犹豫豫的剪影，郁辰抬头看向剪影的主人：“想说什么？”
　　“没什么。”苏远喝了口汤，“你交代的事我查好了，不过我在想能利用这个向你勒索点什么。”
　　郁辰抬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好了么？”
　　“嗯，想好了。”苏远搁下筷子，正儿八经地说，“以后你来我这儿蹭饭，吃完必须洗碗。”
　　郁辰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突然笑起来，他说：“好。”
　　如此的顺从反倒让苏远措手不及，他啊了一声，目光撞进郁辰的眼中，一时无语。白灯光在这人的瞳孔中流转成一种苏远不熟悉的东西，与郁辰的那份凌厉格格不入，像是种别有用心的温柔。
　　不去理会那份别有用心，苏远嘿嘿一阵乐：“那好，你先把碗洗了我们再说正事吧。”
　　郁辰慢悠悠喝完了汤，收拾了碗筷走进厨房，取了洗洁精就开始洗，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开始洗。
　　苏远靠在玻璃门上瞅他，瞅着瞅着忍不住发表感慨：“我真该把这画面照下来，找机会贴到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