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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徐医师就这样死掉的话，你也无所谓吗？」李小冉柔声问

　　　　　　　　高逸闵才如梦初醒，求助的看像她，激动地嚎啕大哭「我不要，我不要医生死！」可是松手了，好像就要永远失去这个人似的，他说什么也不能放开。

　　　　　　　　终于，少年让步了，不停流着泪说「杜医生，小冉，求你们救救医生好吗……」

　　　　　　　　杜子豪向前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专业医师的架势「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学长有事的」

　　　　　　　　在高逸闵妥协之下，李小冉叫来了救护车，三人合力将徐轸原送去了医院急救。

　　　　　　　　第三十章

　　　　　　　　碍于徐轸原身份敏感，为了不让停职期限还未终结以前节外生枝，李小冉和杜子豪协议将徐轸原转进别间医院做观察治疗。经由该院医生初步诊断，徐轸原是长时间缺乏营养，导致缺氧而陷入昏倒的状态。

　　　　　　　　「看这位徐先生瘦成这样子，他一定是很多天没进食了，正常情形下，一个人如果身体心理承受过多的疲劳跟压力，不吃不喝三天，是会有猝死的风险的。至于你们说昏倒前出现的痉挛现象，最有可能的原因是PTSD……」

　　　　　　　　杜子豪抢去了医生接下来要解释的话「你是说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啊」

　　　　　　　　「对，患者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习惯，我想应该和心理因素有很大关联，不过一切都还在观察阶段，确切的情形要等徐先生清醒以后才能得到资讯，现在最主要是让患者得到充分的休息」

　　　　　　　　「我们知道了，谢谢你喔，医生」

　　　　　　　　「不会」

　　　　　　　　李小冉恭敬地将男人送到病房门口后，放轻音量地阖上门。她回头看着始终坐在病床边，握住徐轸原手的少年，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唉……徐医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呢？」

　　　　　　　　那一幕，徐轸原奄奄一息倒卧在高逸闵怀里的情景，现在想来，李小冉仍馀悸犹存。透过少年失魂般的神情，她当时还以为，徐轸原真的没了呼吸心跳。

　　　　　　　　失去意识的徐轸原，看上去瘦骨如柴不说，全身上下满布瘀青跟牙齿的咬痕，一副被狠狠施虐的模样，她不敢想像徐轸原经历了什么，但令李小冉记忆深刻的是，男人的脸上十分安祥。

　　　　　　　　分明是因为撑不住生理的痛楚而昏厥的，可却流露出一股平静的氛围，李小冉不住在心底猜测，或许徐轸原早就放弃了生存的欲望，所以才会渴求解脱而一脸的如释重负。

　　　　　　　　「你不会问那边的始作俑者啊」杜子豪不客气地道，朝高逸闵投射质疑的眼光「小鬼，我还没听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学长好端端一个人，会被你凌虐成那副人不像人的模样？」

　　　　　　　　高逸闵不语，像是没听到，只是沉浸在凝视徐轸原的静谧里。

　　　　　　　　「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能拿你怎样，学长身上的痕迹是不是你做的？」

　　　　　　　　「杜医生算了啦，现在的时机不适合谈这一些，等状况好一点，我们再向他们问仔细就好了」李小冉劝道。

　　　　　　　　杜子豪却沉不住气，着实给少年漠然的态度激怒了，一个箭步向前，便要将他从椅子上拖起「现在才更应该问个清楚，难道还要等他再度伤害学长，你才知道严重性吗？」

　　　　　　　　李小冉从未看过男人失控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也无力阻止「杜医生，你冷静一点……」

　　　　　　　　杜子豪揪着高逸闵的衣领「小鬼，别以为你有老子给你撑腰，你就什么都不怕了，这件事我打算请警察来处理，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

　　　　　　　　高逸闵没有争辩的意思，就算男人气到想揍他个两拳，他也做好逆来顺受的心理准备，因此他闭着眼，让杜子豪用力地扯着他肩膀。

　　　　　　　　「杜子豪……放开他吧……」乾哑的嗓音响起，徐轸原睁开了灰黄的双眼。

　　　　　　　　第三十一章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徐轸原，李小冉先是喜出望外的喊着「徐医生，你醒来了啊！」接着越过病床，眼眶湿润的冲他微笑「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嗯，我没事了」淡淡地扫视一圈病房「是你跟杜子豪把我送来医院的吧……」

　　　　　　　　李小冉点点头「是啊」

　　　　　　　　「谢谢你们」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徐轸原的表情却是极其疲惫的。

　　　　　　　　杜子豪依然扭着少年的臂膀「学长，这件事说什么我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愿意的话，我想将高逸闵交给警方，就算刑法上不能成立他的罪行，我也要拿这点来跟高洛华做交换，让他撤销你的处分！」

　　　　　　　　「杜子豪，我很感激你的那份心意……但是高逸闵没做错什么，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徐轸原沉重地闭上眼「全是我咎由自取……」

　　　　　　　　高逸闵吃惊地抬起头，深怕听错了，黑瞳写满了茫然无知。

　　　　　　　　「学长，我不懂为什么？」

　　　　　　　　不明缘故的不只是杜子豪，李小冉也懵了无法理解。徐轸原身上的痕迹明显是恶意侵犯，强制拘禁，正常人又怎堪如此经历后，再胸怀释然的原谅对方？

　　　　　　　　「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深究了……我累了」

　　　　　　　　李小冉拉着杜子豪的衣袖说「算了杜医生，放开高同学吧，虽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怎样，但既然徐医生都不追究了，我们自然也无权过问，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让徐医生安心休息，不是吗？」

　　　　　　　　男人这才松开了对少年的制缚，无奈地说「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们才好，一个是犯傻了，另一个是妇人之仁，算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学长还是先把病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啊，我们也该回去，让徐医生好好睡一觉」

　　　　　　　　离去时，又回头瞥了少年一眼，自从那一次情绪崩溃，在他们面前大哭以后，李小冉便再也没见过他开口说话了，高逸闵一直是面无表情，只有双手紧握徐轸原的时候，偶尔会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那我们改天再来拜访徐医生喔」

　　　　　　　　门关上，原本拥挤的空间只剩徐轸原跟高逸闵两人，少了杜子豪怒吼的声音，病房变得格外安静。沉默了许久，少年走到病床边低垂头，终于颤抖着唇道「医生，对不起……」

　　　　　　　　徐轸原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高逸闵听了却忍不住掉泪了，哭得厉害，一点也不像囚禁他的那段日子，冷血又跋扈「医生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我对你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你要骂我打我，甚至是叫警察来抓我都没关系的！」

　　　　　　　　「高逸闵……那些事我已经忘了，现在的我好像彻底死了一遍」伸着乾瘦的手臂，徐轸原想为他揩去泪水，反倒被高逸闵一把用力地握住。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再也不会了……」少年将脸埋进徐轸原的颈窝里。

　　　　　　　　不管高逸闵的眼泪是真心或假象，徐轸原已经到困乏到无力去辨别，他只想在少年温柔的安抚里，什么都不想地做一场最美的梦。

　　　　　　　　第三十二章

　　　　　　　　「杜医生，这杯给你」李小冉端来了冒着热气的咖啡，小心翼翼的递给杜子豪「很烫喔」

　　　　　　　　「谢谢」怏怏不乐地说，杜子豪从医院出来以后一直是郁结眉心的神情，他小啜了一口咖啡，看着袅袅上升的白雾，突然问「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点？」

　　　　　　　　「是啊，上回有个醉汉来急诊室胡闹，也没看你这么激动，难得见到杜医生大动肝火的样子，我刚才真应该拿手机拍下来，让医院里所有的护士都知道，他们心中的白马王子竟然会暴跳如雷，超可怕的！」其实嘴里说的戏谑，但在李小冉的心里早已对男人刮目相看了。

　　　　　　　　花心名闻的杜子豪，上班时总是一副吊而郎当的模样，关于他的绯闻从未间断过，所有人对男人的风评都是玩世不恭，轻浮随便，却还是有一窝蜂的女人愿意成天绕着他转，掏心挖肺来搏取杜子豪欢心。

　　　　　　　　对此，李小冉非常感冒。但经过今天的事件以后，她从杜子豪身上看到截然不同的面貌，不禁予以重新的评价。

　　　　　　　　「小冉，你就别再挖苦我了，你跟学长共事那么久了，难道你看到他被人折磨成那样，都不会生气吗？」

　　　　　　　　李小冉当然怒了，但更多的是疼惜的心情「我想徐医生跟高逸闵之间一定存在着我们旁人不知道的恩怨跟纠葛，如果冒然插手，只会让情况更加混乱的，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要再让徐医生受到伤害，懂吗？」

　　　　　　　　沉吟了一会儿，杜子豪幽幽地说「小冉你知道吗，我刚进医院实习的时候，学长对我真的很严厉，那时候我还常在背后俳腹他，等我正式成为驻院医生后，我才知道他每一个指责跟教训，出发点都是为我好的……」

　　　　　　　　「我也一直认为徐医生是很好的人」

　　　　　　　　「我从来都没发现到学长有心理创伤，我只知道他似乎长期都在服用安眠药」

　　　　　　　　「只能说他的冷漠掩饰了太多我们看不见的压力跟苦痛了」李小冉十分感慨，原以为高逸闵的出现是改变徐轸原人生的契机，但现在看来，是福是祸，未来的走向都无可预料了。

　　　　　　　　「希望一切都能好转，别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李小冉喃声道

　　　　　　　　也希望受白雪覆掩的心意，总有一天能由破晓的暖光照拂，滋润那一片枯朽的极寒之地。

　　　　　　　　＊＊＊＊＊＊

　　　　　　　　如果能直截了当的死去，也算偿还了他在人世间的罪，肉体殒灭了，灵魂会何去何从都是死后的事，肯定的是天堂大门不会为他而开，下了地狱不过也是跟活着受苦一样，没有分别。

　　　　　　　　但他就是没死。

　　　　　　　　无论他多渴望摆脱肉体的桎梏，他仍然活了下来，憋着呼吸的过一天算一天。或者他还有未尽的责任，等待他用生命的韧性，一一去体悟和承受。

　　　　　　　　既然上天如此厚爱他，意味他跟高逸闵之间还得困在纠缠不清的轮回里。

　　　　　　　　徐轸原只好认命了。

　　　　　　　　在医院修养几天，经过一些补品的调理，徐轸原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本来身上就没什么伤口，只有难以启齿的部位是较为严重的撕裂，涂个药整天躺在床上，没多久也愈合了。

　　　　　　　　救人的医生反被治，想想也真够莞尔。

　　　　　　　　李小冉一天到晚拎着大包小包来探望他，水果炖鸡样样有，说是要帮他补好身子，根本是把这间医院当做自己首要的工作场所，时间一到自动附上餐点，从护士沦为“看护”。

　　　　　　　　而高逸闵自那次以后，便形影不离留在徐轸原身边，无论杜子豪如何冷嘲热讽，将他驱赶出病房，少年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让他离开，他便乖乖地守在门口，等累了，蜷曲着身子在长椅上睡着。

　　　　　　　　第三十三章

　　　　　　　　担心少年在外头冷着了，不顾杜子豪坚决地反对，徐轸原还是让高逸闵进到病房来，端坐在墙角边，远远地盯着他瞧，实则别屈，欲言又止。

　　　　　　　　徐轸原终究没能狠得下心「高逸闵，你过来」

　　　　　　　　少年在一瞬间绽放欣喜的光点，恭顺地上前，手贴大腿的站在床边，等待男人接下来的嘱咐。

　　　　　　　　「要睡就回家睡吧，你已经在这里陪我那么久了，是该回去歇息了」

　　　　　　　　摇摇头「我不累，我想跟医生在一起」

　　　　　　　　哪一次的争端不是败给了高逸闵的固执，徐轸原不想浪费唇舌，冷冷的说「你高兴就好……」

　　　　　　　　「那……我能跟医生挤一张床吗？」趁杜子豪不在，少年厚着脸皮请求。

　　　　　　　　「随便你」

　　　　　　　　但男人已经背过身去，腾出了一个位置给他。掀开棉被一角，高逸闵钻了进去，贴着徐轸原的四肢索温，安心不已地在他颈窝里磨蹭。

　　　　　　　　温习着往日的情景，让徐轸原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当时他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少年是高洛华派来的，代替他父亲执行复仇任务的棋子。纵然徐轸原奋力把高逸闵往外退，最终仍身心沉沦了，走了一遭人间炼狱。

　　　　　　　　该伤的都伤透了，该痛的也死过一回，如今高逸闵还是缠着他不放，若无其事地对他撒娇拥抱，这算什么？非得把他逼上绝境不可吗？

　　　　　　　　「真怀念以前医生严厉斥责我的样子」少年喃喃自语。

　　　　　　　　徐轸原却想挣脱他的怀抱「你以为是谁造成的？」

　　　　　　　　高逸闵不说话了，更加搂紧了男人。

　　　　　　　　「也许你该回去了」徐轸原神情淡漠「高洛华不知道你在这里，肯定会四处打探你的消息」

　　　　　　　　少年撑起身子，攀过男人的肩膀，与他对视「要怎么做，医生才会相信我？」

　　　　　　　　这句话弄得徐轸原很想笑，但笑不出「你要我相信什么？」

　　　　　　　　「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高逸闵一秒钟也舍不得眨眼

　　　　　　　　「然后呢？」徐轸原别过头去「到时候你又会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高逸闵你又何必？」

　　　　　　　　「我不会了，不会再骗你了，我爸想怎么做都是他的事，我不会再任他摆布了，现在开始，我只想待在医生身边，保护你」

　　　　　　　　徐轸原瞪着他「高逸闵你有双重人格是不是？」一下乖巧一下酷虐，高逸闵还没人格错乱，他就先认知混淆，精神失常了，徐轸原凭什么相信他，再掏出他的一片真心去以卵击石？

　　　　　　　　「那一天看到医生突然昏倒，我才恍然大悟一件事，为了报复这种目的而活实在是太愚蠢了，一直以来，在我爸爸的控制之下我都活得很痛苦。我以为你死了，更加难受得要命，我从来都不知道真实的高逸闵是什么样子，不断地压抑隐藏，强逼自己教去当我爸记忆里的“那个人”」

　　　　　　　　讲得既急促又紊乱，高逸闵难得表情狼狈「只有想要医生这种心情是真实的，不想你死也是真的，我不要失去心爱的人以后才来后悔」

　　　　　　　　「可是高逸闵……」徐轸原抬起他仍显憔悴的脸庞，镇定地望向少年「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啊」

　　　　　　　　第三十四章

　　　　　　　　高逸闵震了一下，脸部僵硬。

　　　　　　　　「所以高逸闵，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少年破碎的眼神渐而转为混浊「医生真会说笑，你不喜欢我会让我吻吗？你不喜欢我会让我压在下面插吗？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所以别再装作你不是，你是喜欢我的……没错吧？」

　　　　　　　　语罢，高逸闵便要俯身覆上唇瓣，徐轸原慌忙之中胳臂一挥，用力过猛，将他推到床下去。

　　　　　　　　「好痛」高逸闵屁股跌落在地，皱紧眉头呻吟

　　　　　　　　「高逸闵你怎么样？」

　　　　　　　　顶多是皮肉之伤，少年却露出痛苦至极的神情，咬着下唇，揪着胸口，疼到弯着背脊，爬不起来。

　　　　　　　　「你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徐轸原随即翻身下床，光着脚踝，蹲在高逸闵旁边紧张地探视「让我看看！」

　　　　　　　　「我的胸口好痛……」虚弱的说。

　　　　　　　　是心脏吗？徐轸原焦急地问「你有带药吗？」

　　　　　　　　高逸闵艰难地摇头，似乎陷入缺氧的状态，徐轸原赶紧起身，一刻也不敢耽搁「高逸闵，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医护人员来」

　　　　　　　　但少年已经捉住了他的手腕，恢复了可爱的笑脸「医生，我没有发作啦，不用叫护士过来了，我没事」

　　　　　　　　徐轸原愣住，而后才茅塞顿开，明白少年是在装病，他气到咬牙切齿「高逸闵，你竟然拿这种事情来耍我？」

　　　　　　　　虽然知悉高逸闵身体无恙，令徐轸原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高逸闵竟然会拿来当玩笑开，男人安心之馀，却也感到愤怒非常。

　　　　　　　　「我没耍你啊，医生说没喜欢我，我真的心口很痛嘛」

　　　　　　　　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徐轸原脸色铁青，脚步颠簸地往病床走去。

　　　　　　　　「能看到医生为我着急的样子，我好高兴，虽然方式用错了，但也证明你很在乎我不是吗？」高逸闵敛起笑容，严肃地说。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但用死亡来测试一个人的真心，又何尝不残忍？人死了，什么也不残留了，只剩一副遗骨，供后世的人来凭吊，景象凄凉。

　　　　　　　　他能够哀莫，可以心死，但徐轸原就是不想见到，高逸闵有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