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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晚上有空吗，今天有一部新电影上映，我们一起去看吗？

他很少看特地去电影院看电影，一来没兴趣，二来没机会。他的朋友多是酒肉朋友，偶尔有类似李皑礼和钱乐那样关系较好的，也不会突发奇想去看电影……跟女性交往时更是不可能，磨磨蹭蹭太浪费时间。
说起来他有多久没去过电影院了？有没有七、八年？
庄财考虑了一会儿，回简讯说自己晚上有空，可以一起看电影。
──太好了，那晚上电影院见！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白阳兴高采烈的表情，庄少爷也浅浅地勾起嘴角。
况且闲暇时候多个朋友也挺好的，庄财想。

到了约定的时间，庄财把车开到离电影院相隔两条马路的停车场，然後特地下车步行过去。白阳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一来二去庄少爷也改变了原定向他坦白的计划。白阳对他的善意是属於他庄财的，而不是什麽集团的庄少爷。虽然觉得这样的想法甚是诡异和幼稚，但顶久了“少爷”的帽子，头一次碰到如此直白真挚的白阳，庄财感到新奇的同时也暗暗有些高兴。

“学长！”
远远的就看到白阳高举手臂向他挥手，明明长得人高马大，神情却简单热烈的像一匹野生的小马驹。他的头发比刚认识那一会儿长了不少，白阳用一根普通的黑色橡皮筋将它们随意扎起。此时的他看起来丝毫不阴柔女气，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与狂野。
明明长得很爷们，为什麽性格偏偏软不拉几，怪想让人欺负的。

庄财走了过去，白阳立即询问：“离进场还有十五分锺，学长想不想吃爆米花？”
庄财看了看周围，不少人手里都抱著一桶爆米花，随即点头：“嗯，想吃。”
“好，那我去买！”白阳一副下属回答长官命令的口气，就差敬礼说“YES；SIR”了。

庄财站在人群之中，发现附近的人都在打量自己。他有些纳闷，过了一会儿才顿悟──原来除了自己一身正式的西装之外，其他人的穿著都十分休闲随意。庄少爷他一下班就开车过来，都忘记需要换衣服了。
正心神不宁，白阳抱著一桶多到快满出来的爆米花走了过来：“学长，进场了。”
似乎也只有白阳没有发现他突兀的衣服。庄财松了口气，头一次感激他迟钝的观察力。
“……对了为什麽你的爆米花看起来比其他人的多？”
差不多每走一步就有几粒爆米花滑落到地上。
白阳挠头：“我也不晓得，卖爆米花的女孩一直到纸桶满了都在给我盛，然後她身边的男孩阻止她她也不停手。”
庄财懂了──这个笨蛋，明明就是被人示好了，自己还浑然不觉。

他们看的是《通天帝国之狄○杰》，算是近期比较热门的电影，附近座位都坐满了人。电影没什麽意思，庄财默默吃著爆米花，没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转而观察起其他观众。他们身边的大多数都是情侣，几乎也是借著电影院昏暗的灯光卿卿我我。庄少爷觉得他们比电影好看多了，於是一边吃著爆米花一边观赏他们。
白阳忽然道：“唔，国师和静儿果然是一个人。”
“什麽？”庄财回过神，发现他身边的白阳竟然还看的津津有味。
“我说这个，”白阳指了指前方，他的侧脸因为大屏幕上的光亮而一半明一半暗，他的眼神依旧和煦温柔，“学长没有在看吗？”
庄财心虚地缩缩脖子，把纸桶递到他面前：“……有、我有在看，嗯，你要不要吃爆米花？”
白阳点头，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而後又转头继续认真地看电影。
一个想法从庄财的脑子里蹦了出来──比起没完没了的电影，白阳好看多了。庄财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这麽想，他赶紧摇摇头想把这古怪的念头甩出去，又连连将好几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总之庄少爷觉得多了一个朋友还挺不错，不论是朋友相处时的模式还是白阳本身，都让他十分新鲜。当然他没忘记他们曾经做过爱，不过他明白那是酒精作用後的乱性，更何况……每当白阳一脸乖巧地唤自己“学长”，庄少爷就会变得很没有抵抗力。
并且不能否认，与白阳在一起，实在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放松方式。

“听说了没有？庄小姐要给庄少爷三个月的时间让他改变川莲东路的现状，哈哈，我看给他三年也不会有结果的啦，庄少爷那种酒囊饭袋，根本就不可能嘛。”
“三个月一过，酒吧街彻底玩完，我们再拍拍马屁分进新的团队，那就真的飞黄腾达咯。”
开完会路过茶水间的时候，那几个人又在里面调笑议论。

庄财知道如今整个集团上下都等著三个月後川莲东路的结局，其中最不缺的就是幸灾乐祸的人。不过正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他更不会轻易放弃。

嘀嘀──忽然，他的手机有一条新简讯。
手机的声音并不轻，以至於茶水间的人都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庄少爷。
他们的脸顿时吓青了：“庄、庄少爷……我们……”
庄财微微一笑，目光在茶水间里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什麽话也没说，转头便离开了。茶水间里留下几个惊慌失措的小职员。
“完了我们会不会被开除啊。”
“都让你少说一点了！”
“好像你没说一样！”

庄财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果然是白阳。
──学长，晚上有没有空，一块儿吃饭好吗？
几乎没有犹豫，庄财便回复同意。坐在宽敞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里，庄少爷倒有些期待晚上与白阳的见面了。

约定在地铁站碰头，见面後庄财发现今天的白阳似乎特别高兴，他的表情就像是要展现自己珍藏的宝贝一般。
步行了十多分锺，他们在一家装潢特别的店门口停下。庄财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被白阳一把拉住手臂，迫不及待的往里面扯。
“学长，快进来。”

“扎西德勒──！”
五感还未适应周围五颜六色以及热闹欢快的环境，庄财的脖子上已经被挂上了一条白色的哈达。
身边的白阳朝著献哈达的年轻姑娘眉开眼笑：“扎西德勒。”
身著豔丽藏服的姑娘对白阳说了几句话，庄财一句都没听懂，接著白阳拉著他的手臂，向大堂的座位走。一直到他们来到餐桌前，白阳才意识到自己鲁莽的动作，立刻将手放开。
“抱歉，”白阳不好意思笑笑，察觉到了自己的兴奋，“以前就想过带你来……我太高兴了，有些得意忘形。”
庄财对他的率直已经习惯了，当然没放在心上。他环顾四周，从刚进门时的礼遇以及室内的环境，他知道这是一家市内很少见的藏味餐厅。
“哦，对了，你是藏族人。”
“是的，这家店也是我朋友开的，我很喜欢。”白阳点头，刚好有服务员送茶上来，他熟络的与对方用藏语交流了几句。那个男生服务员准备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抬头仔细打量了庄财好几眼，直到白阳轻拍了他一下，他才爽朗地笑著走开。
庄财好奇：“你们在说什麽？”
白阳脸一红，他皮肤黑黑的，可依旧红得很明显：“没什麽，我在点菜。”
“真的没什麽吗？”发现那片红晕，庄财故意逗他。
白阳著急地回答：“没什麽！真的！”
庄少爷哈哈大笑。

菜被一盘接著一盘送上来，这边的服务员很热情，上菜的时候都会送上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就算是看人的眼神也是自然大方，是非常舒服的友好，不会令人感到冒犯。
庄财半开玩笑：“我怎麽觉得他们都在打量我？”
白阳惊慌地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周围，果然迎到几束目光。他慌张又难为情地朝他们喊了一句什麽，一群服务员才嘻嘻哈哈地散开。
“你别介意。”今晚他的脸一直红红的。
“哈哈，放心，我不会的。”庄财一点儿都不介意，看惯了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他反而认为始终坦诚率直的他们实在很好。

白阳脸上的红晕稍稍褪去，他将一盘凉拌的绿色小菜推到白阳面前：“学长，吃吃看这个。”
庄财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味道很清爽，口感像是海藻，可显然不是：“这是什麽？”
“鹿角菜，其他地方都吃不到，”说著，他用筷子挑起一根，笑道，“看，长得很像鹿角吧？”
庄财点头，他的确没吃过这个。
还有烤羊排、手抓羊肉和犛牛肉酱窝窝头之类的，香扑扑的味道、外脆里嫩的口感都让庄少爷十分乐在其中，他还很喜欢青稞酒。不过白阳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喷酒──
“学长，要不要吃吃看这里的羊肉串？烤羊肉串的大师傅很有趣，一会儿你们还可以交流一下烤羊肉串的经验。”




白色崇拜　第十一章

所以庄少爷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捉弄白阳是要冒风险的。

庄财赶紧干笑：“不、不用了，你看这里那麽热闹，别妨碍他们做生意。”
白阳考虑了一下後点点头：“嗯，学长说得对。”
看到他妥协了，庄财偷偷擦擦额上的冷汗──不过没想到白阳真的会将他随口乱编的事记到现在，真是令人意外。

──我喜欢学长啊，不管学长有多讨厌我，多不想见我，我就是喜欢。

这句话猛地在脑海里闪过，庄财一个没注意被酒呛到，忽然用力地咳嗽起来。

“学长，怎麽样？有没有事？”
庄财一边咳嗽一边摆手，此刻落在自己眼里的是一脸焦急的白阳。
麻烦，想起了奇怪的事情。他故意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忽然的记起，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对方发现了他的沈默：“学长？”
“我没事。”庄财在几秒内立即换上一张轻松的笑脸，然後像之前一样夹起桌上的菜肴往嘴里送。

可意识一旦有了开端，看向周围的眼光就会变得不一样。於是等到隔日他们又一次去电影院打算看电影时，庄少爷才发现两个男人站在一堆情侣中有多麽的突兀，他迎接到了好几簇微妙的视线。
“老公你看那里两个人……他们是‘那个’吧？”
“哪个？”
“同志呗！”

虽然他们的声音很轻，但他还是听见了。庄少爷顿时觉得浑身不舒坦，就连白阳好看帅气的笑脸都觉得扎眼。
“学长，要爆米花吗？”
庄财僵硬的摇头。
“那可乐？”
“不用。”
“矿泉水？”
“……那个，”庄财终於打断了他的话，“我突然想起来公司里有点事，不能一起看电影了。”
听见他的话，白阳的脸瞬间变得沮丧，脑袋也垂了下去，可他还是强颜欢笑地开口：“……嗯，既然学长有事的话就走吧，我、我一个人也很可以看。”
庄少爷虽然心有愧疚可还是松了口气，他随意挥挥手：“乖学弟，那我先离开了。”
说著，他便逃似的离开了电影院。

庄财当然不会有事，他又一次撒谎的跑开。刚才那副场景实在诡异的要命，一起看电影根本就是情侣间才会做的事吧，他到底是犯了什麽毛病会答应白阳的邀请来看电影的？而且不止一次……好像跟他在一起，他的大脑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几天後的早上，秘书敲了敲他的门。
“庄少爷，kokoro的老板打电话来，问资金什麽时候会到。”
钱还没到？庄财惊讶，庄善不是同意了麽，怎麽会还没有到？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打电话问一下。”
秘书点头走了出去，庄财便拿起电话打入庄善的办公室里。电话接通了，可那个人并不是庄善，而是他的姐夫，牧洵。

“庄善出差去了。”
庄财一愣：“怎麽那麽突然，那我打她手机好了。”
“不用了，”牧洵口气不太友善，“你是想问关於川莲东路的事？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庄善考虑过了，她说不会再浪费资金做没有将来的投资。”
庄财有些激动：“不可能，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
电话那头牧洵的声音冷冰冰的：“你姐姐说的三个月只是给你面子而已，事实上她早就灰心了。”
“我……”
“你也应该明白你姐姐要顾虑的事有很多，资金的问题你该想办法自己解决。”
牧洵说完这句，他就挂上了电话。
庄财头一次被人挂电话，心里顿时燃起怒火，回拨了好几次却没人接，正当他准备打给庄善的时候，按电话的手停顿了。
牧洵没必要也没可能骗他，他会这麽说只能表明庄善确实是这麽想的。所以他必须自己解决资金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笔大数目，不过因为之前贴了不少钱，现在著实有些捉襟见肘。

考虑了一会儿，庄财让秘书联系到W银行的信贷经理。电话刚接通，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闪了一下。
庄财一边听电话一边按弄手机，其实他知道是谁──最近跟他联络最频繁的除了白阳还能有谁。不过自从几天前发现两个人独处实在古怪後，庄财已经没有再与白阳见过面了。

随意的扫了一眼手机频幕，还未将未读信息打开，话筒里便传来熊姓银行经理像是嘲讽的轻笑：“……原来是庄少爷啊。”
庄财跟对方并不熟悉，不过他说话的口气真是让人十足不愉快。可有求於人，他也只好忍，随後他简单地表达自己想要借钱的意愿。
对方又是一阵古怪的笑容：“呵，原来大少爷也会缺钱用？”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麽他的话听起来都像在找茬。庄财皱眉，继续忍耐：“是的。”
熊经理依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扯到了其他地方：“听说庄少爷投资的川莲东路亏损很厉害，连庄氏也不再支持，看来是真的啊。”
“如果不行的话那就不用麻烦了，打搅。”庄财不想再听对方的废话，他宁愿想其他办法。
“等等！”听见他要挂电话，熊经理立刻制止，“我没说不借，只是……没那麽容易。”
庄财不解：“什麽意思？”
“呵呵。”对方又发出厌恶的笑声。
庄少爷似乎懂了……难道他在等待自己的讨好？这银行经理也太古怪一点了吧？
他做著最大的低头：“不晓得熊经理今晚有没有空赏脸吃个饭？”
熊经理还在摆架子：“没空没空。”
庄财已经是火冒三丈：“那就不麻烦了！我……”
熊经理听他又要挂电话，赶紧改口：“明、明天，就明晚！”
“什麽？”庄财额上已经暴起一根青筋。
“就这样，明晚我赏脸。”说著，熊哈哈大笑著挂断电话。

一片混乱的庄财挂起电话，没注意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又闪烁了一下。

白阳发现自己又联络不到庄财了，就好像之前一样，学长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该怎麽办才好，他是不是做错了什麽又被讨厌了？
趴在吧台上的白阳使劲挠头──他不懂该去哪里找对方，只好怀著侥幸的心理来到“迷雾”里等待。
酒保为他递来一杯饮品，招呼道：“好久不见，很久都没来酒吧了吧？”
“嗯，你好，好久不见。”白阳接过高脚杯，郁闷的尝了一口。
酒保问：“有烦恼吗？”
白阳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只能苦涩地笑了笑，举起手里的酒杯：“这个很好喝。”
明白他不想被打搅，酒保知趣的点点头，忙自己的活儿去了。留下白阳一个人低落地坐在吧台边，孤零零的对著玻璃杯叹了口气。
学长，你在哪啊……

坐到临近深夜，酒吧里只剩他和其他两三个顾客。知道学长不会出现的白阳也打算回家，忽然，一个身影走到吧台前。

李皑礼逮到酒保就问：“你知不知道庄财那家夥到哪去了？”
听见学长的名字，白阳立刻就有了精神。
酒保愣愣地摇头：“不知道，庄少爷发生什麽事了？”
“就是不知道他发生了什麽，该死。”李皑礼低低骂了一句，叼上一根烟，眉头紧锁准备离去。
意识到学长是不是遇上不测，白阳赶忙拦住眼前的陌生男人。
“请问你是不是认识学长，呃……庄财？”
李皑礼抬眼瞥瞥他，没好气地回：“认识，干嘛？”
“我是他的朋友，现在联络不上他，”白阳露出求助的眼神，“他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我很担心。”
“朋友？”李皑礼上下打量著他，几乎是哼笑地问著。庄财怎麽会跟这种类型的人来往？不是他的风格啊。
白阳没有听出他话语里嘲讽的意味，认真地道：“是的，我是学长的朋友。”

李皑礼怔了怔，白阳的表情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他立刻低骂了一句，而後朝白阳勾了勾手指：“在，去外面说。”
白阳犹豫著：“是说学长的事吗？”
“是的，是你的‘学长’，少罗嗦。”李皑礼不耐烦地踏出酒吧。
白阳这才跟了上去。

李皑礼嘴里叼著烟，一边走一边低声抱怨：“庄财那家夥可真是的，每次有麻烦宁愿找别人帮忙也不会来找我，真是该死的大少爷脾气。”
听到他的话白阳更急了，他小跑到男人的面前，焦虑地问：“学长果然是碰到麻烦了？”
“什麽‘学长、学长’的，听起来好蠢，”李皑礼瞪了他一眼，“说了你能帮得上忙吗？他现在缺钱，缺很多钱。嘁，明明可以开口问我借啊，认识那麽久也不知道客气个什麽劲。过去也是，只要他的一句话，这条破酒吧街的生意根本就不会有问题。可他的死脑筋偏偏那麽固执，好好的少爷不爱做，却喜欢什麽都靠自己承担，但又没那麽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