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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流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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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拜访他们的人很多，将新苑客栈挤的满满当当的，基本都是找叶流云，附带巴结下也是少年新贵的傅君擎，但很少有从一开始就奔着傅君擎来的人。
不过，很少，并不代表没有。
傅君擎冷凝着眉眼，看着眼前穿着黑色布衣的老人，俊朗的脸上不带半分情意：“我对你们什么隐世之族没兴趣，你请回吧。”
“小公子别把话说的这么绝。”身体裹在黑色布衣中的老人，满脸皱纹，双眼冰冷而锐利，以高高在上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傅君擎，在遭到傅君擎拒绝后，他也未曾变脸，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傅君擎腰间的断刀，以一种奇特的口吻问了傅君擎一个问题：“你的父亲，是傅风献吧？”
傅君擎眉眼微动，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以戒备的姿态看着老人：“是又如何？”
这个世上，除了他师父师兄，无人知道他的身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而眼前这个老头竟然认识那个仅跟他有一面之缘，据说是他父亲的男人。
“我是傅风献的父亲。”老人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却让傅君擎皱起了眉——这个老人，是他爷爷？
“你父亲他背负着某种责任，但却未能尽责，很显然，他将这份责任推卸给了你。”老人的目光落在傅君擎腰间的断刀上。
“你若是愿意接受，那最好不过。”老人说到这里，顿了下，眼神愈加的冰冷起来：“即使你不愿接受……也必须承担。你的选择，对我来说，只是麻不麻烦的区别。”
“当然。”老人冰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这丝笑意也是冰冷的：“两种选择，对你的影响要大的多。前者是族中上宾，后者，是族中囚犯。”
傅君擎沉默了下，挑了挑眉，在老人逐渐显现出得意的目光中，淡淡的吐了一个字：“滚！”
老人的冷笑僵在脸上——自他有记忆起，就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傅君擎的眼神依旧冰冷，如老人那般冰冷，俊朗的脸上没有怒气，没有喜悦，也没有如此对长辈不敬的忐忑不安——他记得他出生后的梦家，有欺凌他的表兄弟表姐妹，有瞧不起他的舅舅姨娘，有虐待他的奴仆小厮，有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别人称之是他母亲的女人。
受苦受难的日子，只能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只有美好的日子，才能被形容为逝水流年。
他前十几年的生命，就是度日如年。
在他度日如年的时候，他所谓的父亲，眼前这个自持身份，要他承担不知道什么责任的老人在哪里？
叶流云是他生命中的日光，只有在叶流云身边才是逝水流年。
不管什么身份，什么责任，与他何干？
况且，他一向讨厌别人威胁他，更讨厌别人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
“什么玩意儿？”老人长这么大，还未曾被人如此不客气的甩过脸子，不敢相信的僵了下就动怒了。
带着数道皱纹，苍老如破布的脸被怒气涨的通红，沉重的威压自他身上朝傅君擎铺天盖地的压去，双眼犹如利剑一般，憎恨而又不屑的瞪着傅君擎：“臭小子，你知道吗，杀死你，对我来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第042章 天不遂人愿
强大的威压极具针对性的扑面而来，周围的街道、客栈似乎渐渐离他远去，傅君擎眼前只剩下似乎高如山岳，拥有无穷力量的老人。
傅君擎双眼一凝，倔强的傲然回视。
忽然，他面色猛地一白，嘴角溢出一缕极淡的血丝，眼神也渐渐的黯淡下来，唯有脸上冰冷的神色没有改变。
“你想死么？”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与傅君擎极像的冰冷，但却又多了些什么——比如恐吓？
“呵。”傅君擎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色，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变得有那么些放肆，那么些无畏，犹如当日在唐家一怒毁掉水莲海时一样：“以你的修为，杀死我的确不难。”他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惶恐，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述完后又反问：“但，你确定，此时此地，你杀的死我么？”
傅君擎有勇，但有勇不代表无谋，他无畏而勇敢，却也知道孰轻孰重。
此地是神州王朝的帝都，帝都内的安全措施是极好的，有几大家族、铁甲军、皇室坐镇，再厉害的人也不敢在此放肆，更何况，傅君擎刚参加完神武试，虽然不是榜首，但也位列前三甲，被万人所瞩目，若在这种名声大噪的紧要关头被杀死，他的死，必定会引起一些波澜，那波澜，可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
最重要的是，一个十多年对他不闻不问的人忽然冒出来让他承担某种责任——这说明，他的存在，对那种责任非常重要，重要到，或许非他不可也不一定。
这种情况下，对方又怎么能杀死他呢？
听了傅君擎的话，老人的脸又扭曲了几分，甚至连身体都有些颤抖“你！我是你爷爷，你竟如此……如此跟我说话！！！”
说实话，像他们这种老是隐居的老家伙，早已忘记了手段，忘记了该怎么和人打交道。
以至于他如此没有谋略打算的上门来找傅君擎，傅君擎幼年经历不算好，又讨厌别人威胁，如此羞辱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真是奇怪呢。”傅君擎愈发的肯定眼前的人不敢轻而易举的杀他，也就愈发的放肆了：“刚刚你还说，我若选择不配合你们就会成为你们囚犯，那时候你的情意了？现在倒是知道自称是我爷爷了？”
可怜的老头子，此时即使气的浑身发抖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除了说几句放肆，无礼，混账玩意儿还有一些硬邦邦的威胁的话之外，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用别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爷爷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名词，它不包含任何情分，你别指望我会为此而屈服……另外，我很讨厌别人威胁我，你先前说的事，我也没兴趣了解——所以，您请回吧。”
黑衣老人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明明他才是高高在上的，明明傅君擎在他眼里，是蝼蚁一样的人物，为什么在两人的谈话中，只有最初他才是占主导位置的，到后来竟是一直被傅君擎挤兑？
他咬牙切齿，正准备给这个臭小子一点见识，旁边却传来一道平淡但绝不容忽视的声音：“他说的没错。”
傅君擎和老人都侧首看去，看到一个穿着一身低调的灰袍，耷拉着双眼，似乎瞌睡的要命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边，他与傅君擎并肩而立，云淡风轻的对黑衣老人道：“即使他比你弱小的多——也绝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死的。”
傅君擎渐渐皱起了眉，并不愿见到这个老人的样子，更不愿跟对方扯上一点关系。
所以他开口了：”大贤者，傅某的事，似乎还不劳您老插手？“他拒绝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对方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对黑衣老人放下豪言：”日后，不管何人对怒莲小公子不利，就是跟我梦家作对！我梦家，必会不计代价血债血偿！“梦家，右都督府，帝都四大世家之一的梦家！
黑衣老人听此，眼瞳猛地一缩，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郑重的神色。
傅君擎挑眉：”大贤者，神武试已结束，傅某已不再是参试者，你无需如此护帮忙！“没错，眼前这个看着像是永远睡不醒的人，就是神武试五大主考官之一的闪移大贤者。”我护你，并非因为你是神武试参试者，而是——因为这是我欠你的。“他先前看过傅君擎对黑衣老人的态度，自然知道傅君擎如今什么模样，他才不会跟那人一样自讨苦吃，说自己是傅君擎的外祖父所以护他，他敢保证，他若真那么说，傅君擎肯定一样不给他好脸色，指不定还会说，外祖父只是名词云云。
傅君擎似是听懂了闪移大贤者的话，又似是没听懂，他看了看前方自称是自己爷爷的人，又看了看侧面说欠他的闪移大贤者，眉尖一挑，俊朗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既然如此，那您两位就好好商议下该怎么办……只是，我就不奉陪两位了。“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就转身上楼了，留下两个老头子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
傅君擎没说黑衣老人和闪移大贤者的事，见到那两人让他的心情郁郁，若出身可以选择，他绝不愿跟那两个老家伙扯上半点关系。
他也回去休息了，神武试武试中与圣城紫光剑那一战让他受了内伤，先前黑衣老头恐吓他时又以真元震慑，让他伤上加伤，着实难受的紧。
到了傍晚，叶流云恢复了一些精神，傅君擎身体也好过些，两人拜别千戎，就又一起去皇城了。
今年神武试榜首是叶流云，第二名榜眼是真凤公子叶流雪，第三名，就是怒莲傅君擎，今晚皇城夜宴是庆功宴，之后，进入前三甲的他们，就可以进入皇陵了。
从重新回到帝都那时起，叶流云就在等，等进入皇陵的这日。
这一日，终于到来了，近在眼前。
如此，叶流云反倒是放松下来了。
这次夜宴，宴请的并非只是前三甲，而是所有参加神武试的参试者。
出乎叶流云的意外，他竟然看到了海域朱砂花卿尘和那位据说要离开的隐世宗门少女步千蝶。
这两人，不是在神武试结束后就离开了么？
此时怎么又会出现在夜宴上？
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纵然读再多的书，叶流云也猜不透此时的情况。
他的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直觉的察觉到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
但他却只能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夜宴很精彩，有酒有肉有好菜，还有漂亮的侍女和好看的歌舞。
除了神武试的五位主考官和三皇子夏景行之外，倒也没其他大人物出场。
夏景行毫不吝啬的大肆表扬了获得榜首的叶流云，叶流云平静的接受了，众人看这少年脸上从头到尾都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文尔雅的笑，在心底不得不叹服他的稳重自持。
夜宴渐渐进入尾声，接下来的时间，该是夏景行宣布，神武试前三甲去皇陵的事了。
叶流云淡然的喝着茶，傅君擎寒着一张紧绷的俊脸，看上去比叶流云还紧张一些。
叶流云有些好笑的放下暖手的热茶，伸手拉了拉傅君擎：”没事，到了这种时候，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傅君擎低头看他，在夜明珠明亮的灯光下，叶流云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柔光，比平日更加晶莹剔透，更加好看诱人，让他忍不住想将对方藏到怀里去不让别人看到。
这么美好的人，怎么有人舍得伤害他，怎么舍得不达成他的愿望呢？
他反手紧握住叶流云的手，坚定的点了点头。
叶流云眉眼弯弯，两年前从云端跌落，他能一直这么从容面对，不去愤世嫉俗，与傅君擎的存在，有很大的关系。
叶流云或许不知道自己是傅君擎眼中万分美好的白月光，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傅君擎是他能够勇敢面对一切的动力。”周所周知，每届神武试前三甲，都可进入皇陵寻获血脉传承……“夏景行终于说到重点了。
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于众多少年中凝聚到叶流云身上，眼底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歉意。”但，今年，和往年有些出入。“
此话一出，傅君擎坐直了身体，叶流云睁大了眼睛。
似乎察觉出他们更加郑重的态度，夏景行目光中的歉意也更明显了几分，但依旧继续宣布：”今年，取消前三甲进入皇陵的特权，改发法宝奖励，另，皇后娘娘圣恩，特许所有参加神武试的少年，一同于碑石林悟道半月。“
第043章 故府前
有那么一瞬间，叶流云头脑一片空白，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努力的压下从心底腾升而起的巨大的失望，他嘴角的笑有些颤抖，他很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
叶流云才刚那么想，他身边的傅君擎已经站了起来，向夏景行问出口。
夏景行垂下眉眼，避开傅君擎和叶流云的目光。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当然，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
神州大地数万万里，独被神州王朝统治，这位陛下，不仅仅是神州大地的主人，还是神州大地的最强者，在神州大地的百姓眼里，他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人能质疑他的决定。
他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是神的旨意一般，让诸人不会升起半点违逆之心。
叶流云深深的吸了口气，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会让傅君擎一个人泛着众怒，质疑那位神秘帝王的决定。
所以他站了起来，于静谧深沉的夜色下，于明亮朦胧的夜明珠下，他一身白衣似雪，俊秀精致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浅笑，人们只看出了他的从容淡定和好看容颜，没有人看透他的失望，他也没有说自己质疑那位神秘而伟大的帝王的决定。
他只是向夏景行提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请求：“榜首的奖励法宝我可以不要，碑石林我也可以不去……但请三皇子帮忙通报一声，叶氏流云，想要拜见陛下。”
傅君擎回过神，担忧的看向叶流云，俊朗的脸因皇陵之事，蒙上了一层阴霾，叶流云有自己的决定，他一向尊重叶流云的决定，所以便没再追问下去。
夏景行从见到叶流云回京之后，第一次在叶流云面前，皱起了眉，显现出自己明显的不悦。
若是其他人提出这个要求，夏景行必然不会给予理会。
神州大地的帝王是最神秘最尊贵的人物，是神州大地上唯一一个天仙级，甚至是罗天上仙阶高手，想见他，一睹风采的人如过江之卿，但能见到的，有资格见到他的，却屈指可数。
沉思了下，想起叶流云说他要进皇陵时的表情，想到叶流云在神武试中做出的努力，夏景行终归是心软了，所以，他朝着叶流云点了点头：“好，只是，陛下见不见你，就是另一回事了。”
夜宴的席间，传来了无数倒抽凉气的声音——竟然被允许了？叶流云可能见到最神秘最高贵的陛下了！！
只有叶流云轻轻的呼了口气：
“多谢三皇子。”
夜宴结束了，参加神武试的少年们，都被留在新都，等待明日去碑石林悟道。
少年们对有这样的机会都很兴奋，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叶流云，一个是傅君擎。
踏着月色，他们出了皇城，夏景行曾使人来送他们，被叶流云拒绝了，因为即使夜已深了，他也不太想回客栈。
事实上，现在他的脑袋有点乱。
出了皇城之后，不由自主的，他的脚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踏往一个叶流云万分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个已经有些荒凉落魄的小巷——当然，两年前它还很热闹。
此时，小巷内，唯一一个正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已经没有两年前那么威武慑人了，而变成缺耳朵少腿的可怜模样，上面和门前石阶上带着大片暗红，那是风干的血。
正门上面的牌匾已经没了，门紧闭着，上面贴着封条，可能是因为风雨浸蚀的缘故，封条非常的破烂，藕断丝连的贴着门在夜风中摇曳。
叶流云站在门前，并未说话。
傅君擎站在他身边，感受到自叶流云身上传来的那股凝重，他也没说话——他知道这是哪里，这是两年前，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的司徒府。
只是夜风有些冷，叶流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傅君擎忍不住了，握住叶流云已经变凉的手：“流云，我们回去吧。”
少年的脸，在黑色的夜里有些苍白的过分，叶流云回过头，朝着傅君擎笑了笑，没说回去不回去，而是说了另一件事：“傅大哥，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怕死。”
傅君擎的眼，深沉几分，捂着手中的冰凉的小手，希望它变暖一些：“没有人不怕死。我也怕死。”
叶流云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仰头看着已经没有牌匾，非常落魄的府邸：“但我又不怕死。”
叶流云的声音非常平静，也很好听，他说的很认真，傅君擎也听的很认真：“我怕死，是因为死亡是未知的，是因为死亡会让我与我在乎的人天人相隔，是因为死亡后，我可能就不存在了，即使存在，我也可能不是我了……所以我很惜命。”
“但我又不怕死，有的时候，在一些强大的势力和力量面前，我们卑微如蝼蚁，明知不该反抗，但也必须去反抗——为了信念，梦想，或是人性那些奇怪又虚无缥缈的东西，那可能让我们粉身碎骨，但我们依旧会坚持，不怕死的坚持。”
“总之呢，能活着，我就一定要活着——天若容我，我便要活！”
叶流云微微的眯起眼，平日人前的稳重都飞到爪哇国了，变得少有的稚气起来。
他侧首看着傅君擎：“傅大哥，无论能不能进皇陵，我都会活下去的。”这话似是对自己说，也似是对傅君擎说。
也许，他这话，一下子安慰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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